宿阿德面无表情地脱下脱下外套,披到了甄雅的身上,回应着,“我很高,又不是很丑。”坦率得像个大学里读书的男生。
“我知道。喜欢你的女孩子一大把。”甄雅说着,将身上的外套拿到手里,递向他,撅着嘴,“我不需要你照顾,我自己什么都能做。”
“那还有什么?嫌我老?我还没到40岁。”没有接甄雅手里的衣服,宿阿德看上去仍是自信满满。
“我喜欢有钱人。”甄雅急忙地补充道,说得有些坦然,又隐隐地藏着些牵强。
“我有钱。”宿阿德回答得底气十足,脸上仍是自在必得的神情。低头沉默了一下,他才看着她说,“不过,你不像是金钱至上的人啊。还有什么?我哪里满足不了你的要求?”
“我缺钱。太多的可怜人都缺钱。只是我不稀罕你的钱!这世上不道德的职业有很多,我最痛恨两种,军火生意和烟草生意——虽然法律允许其存在!而你家是做军火生意的,对吗?”不再逃避他炽热的目光,不再对他的表白装着糊涂,没有下级对上级的吹捧与惧怕,她顶撞着他,义正词严。
“我比任何人都痛恨武器。可是军火必须存在。在经济利益至上的年代里,你不要忘了经济学存在的本质——稀缺原则。在有限自然和人力资源的前提下,各个国家用最现实的态度争夺着不论本来是否属于他的资源。事实是,没有强大武力的我们,曾经沦为殖民地,受人欺侮。一个国家想在这个世界上立足,就非备军不可。”宿阿德不紧不慢地反驳着甄雅,神态的从容和言辞的犀利,结合得颇为少见。
“人就是一种想不开的动物,一直把自己往死胡同里逼。如果大家都不造武器,就不会浪费那么多钱了!”甄雅眨了眨眼,不再像个辩论者,反倒是唧唧歪歪地抱怨着。
宿阿德见状,抿了一下嘴,笑着说,“好了,好了!我不想和你争,你的意思我都懂!军火的问题,不是我的选择。这是我从父亲那里继承来的产业。我本身是做法律的,不和你的要求相冲突啊!”
“我不喜欢富二代!虽然我希望自己是个富二代!”甄雅苦着一张脸,又抱怨起来了。风打透了她的衣衫,她将自己抱得更紧了。
“是!人都想不开!看你!冷了吧?我事先没有告诉你多带件外套来,是我的疏忽。可这里有点凉,我怕你会冷,你就披上吧!”宿阿德像哄孩子一样,边说边去拿甄雅手里的外衣,想给她披上。甄雅不松手,忸在那里。
“好。那你等我去车里给你拿件干净的衣服。或者我们现在回车里去说话,好吧?”宿阿德松开了手,无奈地等着哆嗦的甄雅的反应。
“我——不是说不可以穿你的衣服。我——怕穿了你的衣服,你会觉得我要和你……我们——只是工作关系嘛!我不想回到车里。里面空间那么小,我——怕你再占我便宜!那——我穿你的衣服了,你不许多想啊!”断断续续地说了一堆话,甄雅自己把宿阿德的衣服套在了身上。这些话和她那穿衣服的飞快速度,令宿阿德连连摇头,禁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我——”甄雅诧异地看着宿阿德,拉长了声音,终于表明了她的态度,“我不想去爱什么男人。如果有一个男人可以照顾我和我的家人,能让我的家人以为,我有个好归宿,就行了。”
“总之,我不想热烈地去爱什么人。”甄雅怕自己没有说明白,最后又总结了一句。
“我可以做到。我会好好照顾你和你的家人,我会好好地爱你。”宿阿德的手再一次搭到了她的肩上,眼睛里是少有的深情。
“你?” 甄雅急了,“你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宿阿德不解地捏着她的肩膀。
“我不是说了吗?我不想爱别人!我不想纠缠!”甄雅的声音高了几分,眼里已盛满了泪水。
“我不会让你感到累的!”宿阿德的音调,有了那么一丝用心良苦的味道。话音落下,他并未用力地将甄雅揽向自己的怀里。
没有抗拒,她的头靠到了他的胸口上,双手摸着他的衣袖。“你会!”她的喃喃地说,泪水涌了出来,湿了他的衣衫。
“为什么?”脸埋在她的头发里,他不明所以地轻声反问。
“因为我的心里有你!我不会因为你对我的好,靠对你的感动维系我们的关系!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甄雅激动地抬起头,又一次想要把他推开。
29。第十一章。不堪的过去(六)
“你对我还是有爱的,是么?”宿阿德没有放手,紧紧抱住她,任她如何地挣扎。
“谢谢你对我的肯定。可我不能接受你的感情。你不了解我。我没有同龄人那么积极乐观……”甄雅说不下去了,泪水不断从她昏暗的双眸里溢出来,一股接一股。他松开一只手,拭去她脸颊上的泪。
“我知道,你有过受伤的过去。我不想你活在过去。你应该忘了过去,重新开始生活。”他抚摸着依偎在他怀里的泪人的头发,温和地低语。
“你知道什么?”甄雅的脸颊陡然蒙上一层阴霾,直视着他的眼里满是惶恐。
“你在大学里曾因为作弊被勒令退学,这使你……”
“你怎么知道的?你听谁说的?同事们都知道,是吗?”没等宿阿德说完,甄雅便发疯了似的从宿阿德怀里挣脱出来,眼中惊恐万状,脸色霎时惨白。
“那都是过去了,我们从头开始。我会让它们永远成为你和我的秘密。”讶异于甄雅这超乎寻常的激烈反应,宿阿德来不及多想,只是抚着她的双肩,想要她平静下来。
不许宿阿德再碰他,甄雅踉跄地后退了几步。“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还知道关于我的什么?怎么为你工作我还要受到你的暗中调查吗?”甄雅脸上莫大的惊恐变作了莫大的愤怒,她不由自主地质问起宿阿德来了。
“我没知道什么啊!你怎么了?好像我犯了什么大错似的?好了,好了,你不喜欢我以后不提就是了。”意识到刚刚可能刺激到了甄雅,宿阿德连连说着缓和的话。
“你们都觉得我不是品行纯良的人,对吗?你后悔雇佣我这么品质败坏的人了吧?我也恨被你们调查得体无完肤!我辞职了!”用力拽下身上的衣服,扔向宿阿德,甄雅听不进去他的任何一句话。
“你怎么这么奇怪呢?你不能把别人的关心都视作敌意吧?”被甄雅气得垂头丧气,宿阿德捏着她扔过来的衣服,喘着粗气。
“关心?是你太可怕了!在你面前,我连保留一点秘密的自由都没有了!”扯着嗓子对他喊着的一瞬,一滴泪从甄雅的右眼角不自觉地淌下来了。
看着她无助地流泪,宿阿德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我知道你肯定是有委屈的!告诉我好吗?”宿阿德小心翼翼地说着话,又向甄雅的身边走去。
“你别过来!”甄雅发丝凌乱,声嘶力竭地对他吼。看着他上前,她再向后退,靠到了栏杆上,没有站稳,一个后仰。
“你小心!”宿阿德一惊,急忙冲过去,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抱着她的后背。惊慌中,宿阿德的外套从山顶掉下了去。
站定后,两人不住地喘着。“你真是和我衣服有仇啊!”宿阿德的呼吸还没有平静,就调侃起甄雅来了。
“我走了!今天谢谢你!”扒开宿阿德的手臂,甄雅奔向台阶。
本想方才只是虚惊一场,宿阿德刚松了一口气。
“啊!”一声凄惨地叫,她滑下了楼梯。
30。第十一章。不堪的过去(七)
“你没事吧?痛不痛?”宿阿德从石阶上冲下来,蹲到甄雅身边,焦急万分地问。
“嗯。疼——”甄雅趴在地上,呜呜地哭出声来。
“来,我抱你起来。我带你去医院。”宿阿德的手刚碰到她的髋部,甄雅就哭得更凶了,“疼,疼——”
“好,好,我不动你。我叫救护车过来。你别哭。”看着甄雅痛苦的模样,宿阿德的头上涔出了层层的汗珠。
一路上,甄雅都默不作声,只是有眼泪不时从眼角流下来。
为她擦掉眼泪,神色焦灼的宿阿德轻轻地问道,“怎么了?疼,是吗?”无声地,又一行泪顺着面颊滑下,消失在发线里。
无论宿阿德说什么,甄雅也没有反应。他揉搓着双手。坐在救护车里,自己的车也停在那里顾不得了。
就这样沉默着,他们来到了医院。拍片过后,宿阿德和医生在走廊里交谈起来。
“粉碎性骨折。还是很严重的。手术后,还是有可能站不起来的。”见惯了伤痛场面的医生,平静地对宿阿德说道。可随即,他就动了点感情地接着说道,“一般受这类伤的病人,尤其是她这种年纪小的,来了后都是会疼得叫出声的,尤其是在拍片的时候。像她这么安静的真的不多见。只是看她不出声地流那么多的眼泪,肯定疼得不轻啊!”
“麻烦您尽力了。她这么年轻,不能一辈子都在病床上度过的。”宿阿德的嗓音突然沙哑了许多,眼里没有了一丝神采。
坐立不安的宿阿德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直到见到甄雅从手术室被推出来。
“疼吗?”在甄雅的病床前,宿阿德弯下腰,心疼地问。
“不疼。医生说是局部麻醉。”甄雅趴在床上,歪着脑袋,像个乖乖的孩子。
“那就好。等你恢复些,我就把你转到政府专属医院。那样,我就可以经常去陪你了。得有人每天在这儿照顾你才行。你家人会过来吗?”拉了一把凳子,他坐到了床边。
“不能要我妈知道!我——”甄雅支吾着,“我不用人照顾。我不能告诉家里人,他们会担心的!”
“你啊!”宿阿德说得有了一点埋怨,但一直紧锁着的眉头总算舒展了开了,“好吧!我会安排人每天照顾你,我也会一有时间就过来看你。”
“你不要过来!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这么可笑的样子!我每天像个乌龟似的趴着,会被你笑话死!你快走!我真是糗死了!丑上加丑了!”甄雅一头埋到了枕头里,遮住了自己的脸,叽里咕噜地念叨了一串的话。
“呵——”宿阿德禁不住笑了出来,“倒是注意自己的形象嘛!可是你现在是生病中,不计入形象考核!”
“我这也是无可奈何,谁让人是猴子变来的呢?尾巴没了,可后面那个尖儿还在。它受伤了,我就得这副模样了!”甄雅的语气比在山上欢快了些,还自嘲起来了。
“你真的很可爱!”宿阿德说着,拍了拍她的后脑勺,神情复杂地笑了笑。
“医药费会不会很贵啊?转院了会省多少啊?”甄雅突然从枕头里露出脸来,歪着头问。
“你不用管了。”宿阿德说完,看了看表。
“你的车?”甄雅比宿阿德更早地想起了那停在山顶的车。
“不要操心了。你呆在这里,安心养病就好了。我该回去了。我会叫人来照顾你。”宿阿德起身,在她后背的衣衫上吻了一下,就要离开。
“你?我们不是朋友。你不要再来了。也——”犹豫了一下,“不要叫以前的同事来看我!”说完,她又将头埋进了枕头里。
“以前的同事?我还没有批准你辞职呢!要带什么东西来吗?”宿阿德站在床前,问这个背对着她的害羞的姑娘。
“那——麻烦你把我的电脑拿来吧!”甄雅刚说出口,又急忙改口道,“不用了!我什么都不需要!你以后也不要再来了!”
31。第十二章。曾经的爱情(一)
甄雅受伤后的日子里,宿阿德忙完了工作又要为她操心,好多天没有翻开日记本了。
再一次翻开日记本时,他的心情好了很多。
“那天在山顶,我望着总统府,心情是莫名的复杂。我不知道我能否承受得起那份荣耀与艰辛。我望着那栋戒备森严的建筑,而她站在我的身旁——这样的时刻,我清楚地感受到,我的心里澎湃着无穷的勇气和满足。
我喜欢看风拂过她的发,我喜欢拥她入怀时她的欲拒还迎。看到她流泪,我会心疼。我对她充满了好奇——这个倔强和无助的奇妙混合体。
现在,我比任何时候都清楚,我爱她。因为当我听到医生说她可能再也站不起来的时候,我竟没有一点想离开她而明哲保身的念头。
她说不想去爱什么人。为什么要这么说?她有过怎样的感情经历?她的心里藏着某个男人吗?如果我把我和陌菁的过去告诉她,她会向我坦白她曾经的感情吗?
我在乎的,不是她和过去的男人有过什么爱与恨。我在乎的,是她会否用心爱我。在陌菁之后,她是唯一一个使我有想结婚的冲动的女人。
这些天医院的消息让我欣慰了许多。她恢复得很好,马上就可以转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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