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永远成为一座“孤坟”了。
我说,那钟良呢,你们其实也可以是抓一把泥土合葬就行了啊?钟良的父亲又点上了他的汗烟,他说原先是这样子打算的,不过,南屯村只有他一户姓钟的人,他们家几代单传,可是老伴娘家的人说这样子太委屈娃儿了,结果商量说一定要一具真实的女尸陪着娃下葬。他说钟良的“妻子”第二天就找到了,当日下午,在鞭炮声中,钟良的骨灰和他身份不明的“鬼妻”就这样的合葬了。
写到这里的时候,我依旧的感觉到周身发寒,虽然外面的气温是蒸蒸逼人,但是这些隐刻于内心深处的冰凉我估计将无法将其擦拭。钟良的父亲告诉我说近年来,频发的矿难导致了一些未婚的青壮年男子丧生,他们的家人在获得赔偿后,大都会不惜重金为死者娶回一名“鬼妻”。我问那这些“鬼妻”的来源你们都是从哪里来的呢?他说是有人专门提供的,号称“鬼媒婆”,近年来由“鬼妻”的稀缺导致了价格的越来越涨了。
我眼前的男人在平静的跟我讲述着这些骇人听闻的习俗,他伸手再从口袋里拿出了一袋汗烟说,县上医院的太平间现在就是给人“承包”了的,还有殡仪馆,一般火化的大多是男人,女人因为可以卖钱,她们就“顺其自然”的成了“鬼妻”了。看着我吃惊的表情,他又补充说,原因其实也很简单的,凭烧出来的骨灰是无法分辨男女和分量的。
听到这里,我已经无法想象我脚下所踩到的这片土地正在酝酿着一些什么样的产物,科技能够改造这个世界,可它却始终无法改变人们的观念。老人从头至终只是把这个真实存在的事实告知于我,却始终没有将他和他们的交易价格告诉我,后来我从媒体的报道上得知,那得上万的血汗钱。如果说钟良泉下有知的话,他将又会是做何感受?我留下了路费,将身上仅带的两百块钱塞给了老人,他一直的将我送到了村口,紧握着我的双手久久没有松开,我再次的感受到了那些老茧在阵阵的颤抖着,我说没事的,我有空会过来的,好好照顾身体。可是当我说出此话的时候,我其实已经是在逃避了。想一想生活中的所有人,真正的分离之后还能有几个能够再鼓起勇气说再见的。
村口的那棵老树依旧的在旺盛的生长着,它是所有事情的见证者,也是所有事情的受害者。
四十四、复活
我是在一阵的吵闹中醒过来的。我揉了揉被压得有点发麻的双手,窗外是一片的漆黑,火车好像已经停了下来,一群人大包小包的挤进了车厢,一位男子骂骂咧咧的夹挤在人群当中,一位男列车售票员正好经过,他拉着男售票员说道,你们是怎么办事的,前面留着那么多的空位不卖,硬要把站票卖给我们,你们是不是吃你妈奶长大的?男售票员白了他一眼,然后一把将他的手给甩开说,你刁什么刁,说话小心点,你种你就上告去,你种你就下车啊。说着他拿着手中的打票器走向了下一节车厢。男子看着售票员的身影,开始了他的一翻长篇大骂,不停的问候对方的祖宗,那一刻令我惊叹我们母语的精妙,一车人都看着他,他越骂越起劲。
此时一位列车民警走了进来,他手中拿着一本子,抽样似的说配合一下,请将身份证拿出来。男子看到民警过来了,于是便停住了骂声,紧张的站在窄小的过道上,民警走到他跟前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麻烦你把身份证拿出来,他说,我没有身份证,民警说身份证呢,他说丢了,补办还没有领。民警说叫什么名字,他说姚红旗,此话一出,立马引起了车上好多人的哄笑,民警记下了他的名字,然后又看了他一眼说,姚明的姚是吧,他说是的,没错,红旗的红旗,车内又是一阵的哄笑。
我看了看手机,时间显示是晚上十一点零九分,浓重的夜才刚刚开始。窗玻璃上映象着我的脸,刚才由于趴在座位挡板上时间过长,我的整张脸显得有点变形,红一块白一块的,我尝试着趴在窗玻璃上看着外面的事物,可是外面依旧是一片的漆黑。我的心突然的抽搐了一下,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小站呢?如果有站台的话,那肯定会有灯光,可是外面竟然是黑乎乎的,想必这是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偏僻小站了,就在我刚才趴着睡着的时候,我所乘坐的这辆列车像驼背老人般的停靠在了这里,然后吱呀的喘着粗气打开了车门,迎接来了一群在黑暗中等待着的若干条疲惫的生命。
这不得不让我再次想到了那片荒芜的坟地,我的大学好友钟良和他未曾谋面的“鬼妻”就埋在那里,一座座的土堆就是他们日夜的居所,刮风闪电,偶尔一个响雷从半空中劈了下来,将一座沉寂的孤坟劈开了一道口,里面伸出了一些白碜碜的东西。我不由的惊觉得看了一眼刚才那位骂骂咧咧的男人。短头发,五官什么的一切都很正常,一件黑西裤套着一件粉红色的衬衫,可是这一切硬是让我感觉到他某个地方有点不对劲,我努力的让自己不再将他连同那些坟墓联系到一块,我转头看到坐在我对面的那位戴着鸭舌帽的小伙子正棒着一本小说看着入神,我扫视了一下他所看小说的封面,雪白的封面上一只干瘦的手掌赫然的印刻在上面,我的眼前有点迷离,一时间分不清那只才是现实中真实的手。
两盏亮得有点过度的光柱将沉睡中的万物暴露无疑,一只正在爬行而过的四脚动物还没来不及反应是怎么回事便身首异处,高度的磨擦使得它的尸体片刻间便蒸发在了空气当中。我是被一声长长的鸣笛声给再次惊醒的,我抬头看到对面的鸭舌帽已经趴着睡去,其它人同样千姿百态般昏昏欲睡当中,对面的列车门被推开了,之前那位检查登记的乘务警再次的走进了车厢,他冲坐在过道上的一男子说道,起来,检查一下你们的身份证。我当时很是纳闷,为什么他会再次的检查一次呢?车里的人并没有说话,很是配合般的拿出身份证让他登记,他很快的便走到我的面前,我赶紧将身份证递给了他,他拿着我的证件看了又看,然后他又有点疑惑的看着我,我有点忙乱的看了看四周,然后对他笑了笑说,怎么啦?他说,没什么,说着我看到他在那本子上写了写然后便将身份证递还给了我。
他走过我的身后,可是我总是感觉到我的背后就像是尖刺一般的让人难受,我转过头去,我看到他此时正好也转过头来看着我,让我一时间感觉到了极度的不安,我慌乱的坐回到了座位上。那种背后的尖刺感却越发的强烈了起来,我感觉到他正在用他的那独特的眼光看着我,而我就像是一只无处可逃的猎物,颤抖着等待猎人的捕杀。可是我之前做过什么了吗?我全无印象。
我的背后传来了他的声音,他说,麻烦把你的身份证拿出来。一男子说,我没有身份证,他说你身份证呢?男子回答说,丢了,补办新的还没有领。他又说,那你叫什么名字。男子好像犹豫了一下,他说他姓钟,叫钟良。乘务警问道,是钟表的钟,善良的良吧。男子说是的,没错。我的神经一下子紧绑了起来,我无法想象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地点我竟然会听到如此熟悉的一个名字,“钟良?”我心中念叨着,紧接着我猛的站起身来,我发现,奇怪的是,那乘务警却已经没有了踪影,我的视线接着一直的来回扫射着那些昏昏在睡的生命。手心已经慢慢的惨出了一层热汗,我不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现到什么,我在祈祷但愿这一切只是个巧合,同名同姓的人多得是,你可以试试看,你将你的名字放到网络上一搜索,不难发现除了你拥有着那个象征着你身份的姓名之外,在全国各地的其它地方还会有其它的人拥有着和你一样的姓名,有老有少,有幸福的也有不幸的,或许你还会在某一天站在公交车站里,突然有人喊你的名字,你竟然发现有若干个人同时的回了头。
就在我心烦意乱的时候,我看到了一直在低着头的一个人慢慢的慢慢的抬起了头来,我现在依旧记得,当时那情景就像是恐怖电影里头的场景一样,那人就那样的直瞪着双眼愣愣的看着我,我的眼前瞬间就变成了空白一片,我不只是看到一双只有白眼球的双眼,同时间,我还看到了一张惨白的,嘴唇涂着很是艳红的熟悉的脸,我惊叫的想喊出声来,可是对方竟然冲我笑了笑,他将食指放到了嘴唇边示意我千万别出声。我哆嗦着站在那里,呆若木鸡。
他慢慢的站起来,他将一直趴在他怀里睡觉的一名女子给扶了起来,那女子穿着一件大红的衣服,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她整张脸,一直的垂向地面。他有点怜惜的摸了摸女子的头,然后左手慢慢的撩起了那乌黑的长发,右手指着我,女子机械般的将她的脸向我这边转了过来。
我无法想象,当一个人身处于绝望当中的样子会是怎么样,恐惧的来临就像是被刀子深深的砍下一般,我看到了鲜血就像是喷泉一般的涌了出现,可是周身却全然没有一丝的痛感,这是为什么?难道说视觉神经总是比知觉神经的感知得来得更快更精确吗?就像是现实和非现实这两条平时线突然在某一时刻交插到某一个点的时候,科学再怎么精确也将是力不从心。
我看到了的那张女人的脸,她同样涂脂抹粉,很是浓厚的粉妆让我分不清她的真实年龄,我真实的感觉到他们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男的指着我说,你看,他就是我每天都跟你讲到的我大学最要好的哥们。女子微笑着向我点着头,男的又冲着我说,你看,她就是我娶的妻子。说着,他扶着全身穿着大红的妻子向我走了过来,我感觉到我的瞳孔极度的放大,他们两人越走越近,然后各自向我伸出了一只碜白骨头。
我感觉到右手重重的打到一个重物,然后就是一声惨叫,我猛着的张开眼睛,大喘着粗气紧张的观察着眼前的一切。我看到,一个男子就倒在我的脚下不远,我赶紧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男子的一只手捂着他的右眼睛很是惊恐的看着我,他说,你想怎样?我惊魂未定的看着他,我说,你……他没有再说什么挣扎着想站起身来,也就在同一时刻,我看到了放在我口袋里的手机却正静静的躺在过道上,我好像意示到了什么,一下子站起身来,一把抓住了他。
如果不是那个可怕的梦,我想我的手机现在已经成为了某二手市场的展示品了,我想不到在梦中,我的那一拳竟然会把那个正在车厢里乘机作案的小偷给打个了个昏头转向,要是放在生活当中,我是一个连杀鸡的力气都没有的人。乘务警在小偷的身上还搜出了好几部手机和一些现金,当晚我便成为了这个车厢的一名勇士。坐在我对面的鸭舌帽很是惊讶的对我说,你知道吗?这也太巧合了。我说怎么啦?他说刚才他梦到有一男一女的硬要将你拉出座位,我看到你做死的不肯,接着你一拳就冲那男的脸打了过去,结果这一打,也就在同一时间,我听到了惨叫声就惊醒了,结果发现那名小偷就躺在地上了。
我听完鸭舌帽讲的这一切之后,刚刚平复的内心又开始狂跳了起来,如果说刚才那只是一场梦,那为什么在鸭舌帽的梦里头他会看到有一男一女硬是拉着我让我离开呢?如果这一切放到科学面前,又只能解释说这只是巧合了,我在一辆急驰的火车上,我和我对面坐着的鸭舌帽几乎同一时间做了一个类似的梦,我的梦中充满了恐惧,他的梦中充满了惊奇。
我一直的在沉默着,鸭舌帽问我怎么啦,我摇着头,说没事,就是有点困了。他说你睡吧,下半夜我负责来守夜。我笑了笑,我觉得刚才的那个梦虽然是个噩梦,但是它的结果却是让我即将丢失的手机失而复得,最后让小偷陈之以法,乘客追回了钱物,这就是事物的相对性。我默默的将头转过车窗,窗外此时闪烁着看起来很是遥远的几点火光,一闪一闪的,就像是夜睡中的精灵,我眼前的火光慢慢的放大,我看到了鲜红的一片,心中猛的一惊,我看到窗玻璃此时却映射出两个影子来,一男一女,女的身上那大红的衣服就像是一团火刺痛着我的眼睛,我惊叫着喊出声来“钟良!”,我猛的转过头,身后却什么都没有。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四十五、楼上的声音
我走进医院,身后一阵急促的响动让我停止了脚步。我看到一年青男子表情扭曲的在几名同龄人的搀扶下奔进了医院,鲜血染红了彼此的衣服,他们身后紧跟着一位稚气未脱的女孩子,哭红着鼻子不知所措。几个人高喊着医生护士乱作一片,鲜血是从那名表情扭曲的年青男子左手流出来的,一件“红”衬衫包裹着他的左手,我从来都没有看到过如此血腥的一幕,看着那只已经分离于身体的左手,我又感觉到一阵的眩晕。这是鲜血换来的教训。
我走进电梯,里头有着一种失重的感觉,让我想起了上次车祸晕迷当中所做的那个梦,我现在很真实的感觉到自己的灵魂离开了肉体,任其越升越高。脚下轻轻的震动了一下,电梯停在了10楼,走出电梯,住院楼左右两边分成了A区和B区,我在值班处打听到,熊小雯现在就住在B区的24号观察病房,在医生那里得知,熊小雯现在依旧是处于晕迷状态,都两天的时间了,内心里头总觉得这应该不是好的迹象。我心情复杂的顺着门牌号向B区的深处走去,脚步声在走廊里静静的回荡着,我看到一男一女站在走廊的尽头在争执着一些什么,隐约中我听到女的说,你压根就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负任,男的说那你说你是个称职的母亲啦?女的说当初是谁说要离婚的,如果不离婚,也不会这样。男的说你先别把离婚和这事混到一块,是两码事。我慢慢的走到了最后一间24号病房的门口,他们两人看到我走了过来,立马停止了争吵,我看了看他们,他们同样的看了看我,几乎同时间问道:“你是谁?”“你们是?”
“我是熊小雯的辅导员。”我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会脱口而出这样的一个职务,只不过,我眼前的一男一女听到我这么一说,反倒对我客气了许多,两人说他们是熊小雯的父母,我当时一愣,想起了上次在康复医院和陈老头的对话,我说熊小雯不是说是孤儿吗?听我这么一说,男子苦笑了一下,说,没错,在她出生不到一岁,我们就离婚了。我很是尴尬般的站在两人的面前,我看到女子此时的眼睛开始流出了泪水,抽泣着走开了。男子拿出了一包香烟,向我递过来一根,我摆摆手,他也没说什么,然后自个就点上了,我的眼前一片的烟雾缭绕,一切就像是幻觉中一般。
这是别人的家事,我不想过多的涉及,熊小雯为什么要说她是孤儿,想必这是在单亲家庭所遗留下来的阴霾。我站在她的病床前,她依旧很是平静的躺着,脸上已经有了血色,如果这里不是医院,她此刻更像是一个正在熟睡中的美丽天使。我当时被我的这个想法给吓了一跳,不知这是怜惜还是另外的一种情愫在涌动。医生说,她已经脱离了危险期,能不能醒来就要看她的造化了。我再次的问医生,过多的服用安眠药会导致植物人吗?医生说,安眠药过量服用,导致的最后结果就是死亡,像她这样的情况,很少见。
病房的门,被打开了,我转身一看,我说,你们怎么来啦?张薇手捧着一束鲜花和汪洋手拉手的走了进来,汪洋说,曾老师,你又在搞什么鬼罗,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