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可是被缝上的……”
“你不净说废话,自古横财哪有容易拿到手的!不听你的,我找你来不是他娘的脱了裤子放屁吗?”
何独眼抹去脖子上黏糊糊的汗,见鬼的天气,风能把人带上天,这汗还是止不住的冒。
荒草丛生的乱坟岗。
死后送到这儿的人,棺材上能有两把黄土就是体面。
还有就是弄上一副薄棺,直接就横七竖八的就丢在了这儿。
风吹日晒,什么样的结果,可以想象。
月黑风高,猛鬼出。
两个人捏紧了鼻子,何独眼一脚踢开了半根腿骨,忽眼前一亮,指着一处堆起来的新坟喜道:“彭爷,快快快,找到了!瞧,那呢!”
说着抽出背后的镐头,撒开步子就冲过去。
彭瘸子瞪大了眼,拖着残腿扯住了何独眼的衣衫怒骂道:“混账,你想害死我?自己想死别他娘的拉着我,爷爷还没活够呢!真是个蠢货!”
何独眼也生气了:“彭瘸子,别给老子上脸啊?要怎么着,你起码说道说道,连个屁也不放,老子知道要干什么?”
彭瘸子揉了揉手心的汗,沉声道:“李家在你们那块儿也是大户吧?”
“是!家里往上数三辈也曾有个知府!”何独眼一脸迷茫。
“既然如此,这李家老二为何没有能入祖祠?反倒被丢到了这乱葬岗来?嘿,说你是蠢货,你别不承认,你彭爷我好歹是懂点门道的,我算过,李家老二的死,算是五鬼乱命!”
碰瘸子眯着眼又道:“何为五鬼乱命?你给彭爷我听好了,说这李家老二是横死是好听的!说难听的,这李家老二是生前撞到了极为凶厉的东西,他是活生生的被缠死的,所以,魂魄不散,死不瞑目,才被他家里人用针缝上了眼珠子!”
何独眼有点怕了,吞口唾沫,声音有些发虚的道:“不是,彭爷,你好好的别编瞎话吓人!”
彭瘸子笑了:“吓人?还有更吓人的,你不是说李家老二进棺材的时候,脚跟放了公鸡头,头边放了秤砣吗?”
何独眼点了点头。
“那公鸡头又叫断头血金乌,为的是镇煞!那秤砣又叫千斤坠,压在死人身上,便如同上千斤的东西砸在了人的魂魄身上!这李家老二的棺木有蹊跷,不然,你以为,就凭随便一个死人那练尸一脉的人会给你上百两九五赤金?”
何独眼大惊:“你……你都知道了?”
“废话,老子当年吃这口饭的时候,你还在田里插稻子呢!这条腿便是当年折在这上面的!不过,你小子还算实在,五十两赤金,够彭爷再拼一次了!”
说到金子,彭瘸子嘴角的两撮黄须抖了抖,眼珠子也亮了些。
何独眼俯身大拜:“哎呀呀,老弟有眼不识真人相,找您算是找对人了……”
风,哭的更厉害了。
彭瘸子从跨在身上的布包里。摸出厚厚的一把纸钱:“阴人收钱,阳人买路!各位得了钱,落了好,赏个脸回避一下吧!”
何独眼见那纸钱飘飘洒洒有的竟然顶着风落到了前面的乱坟中,有觉得背后不那么凉了,打个哆嗦,悄悄的挪到了彭瘸子的身边。
直到把手里的纸钱撒干净了,碰瘸子才招呼了一声何独眼冲那块新坟走了过去。
坟的土还是暗黄色,不过看着土下面四四方方鼓起来的边角,彭瘸子就知道,这棺材顶多入土了八分。
坟头边上,有几道已经发黑了的血渍把坟头围成了一个圆。
彭瘸子一张脸有些不好看,挤出了一丝难看的笑:“嘿,黑狗血,还是内二外三,果然……”
话还没说完,坟头另一边的何独眼忽的急声喊到:“彭爷,您老来看看。”
碰瘸子过去,却发现坟头那侧,三道黄符就那么贴在黄土上,可任凭大风吹动,依旧安安稳稳的。
彭瘸子不屑的一笑:“什么人的鬼画符,这等小地方,能有什么高人,屁用不顶,揭了……”
266章 棺材里的道士
两个人骂骂咧咧的随手揭掉那几道符篆。
眼见着那黄色的纸符孤零零的被风吹的不见踪影,两个人满意的嘿了一声。
而这时,彭瘸子又翻出一张方方正正的黄纸来,上面写着维:某年某月为某事……等等。
这是动土祭文,通常的时候,起旧坟之时,都要念上一遍再烧给死者,算是给死者打声招呼。
要说这彭瘸子,也的确懂些门路。
可说到底,对于这些门道,也不过是懂些皮毛,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彭瘸子拖着残腿,照着那纸上的文字磕磕巴巴的算是念完了。
之后,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小心翼翼的用手围着,忽的吹着了。
可那一纸祭文,却摇摇摆摆怎么也凑不到火头之上。
刚想喊何独眼来帮忙,手指一松,那祭文就轻飘飘的飞远了。
彭瘸子恨恨的骂了声娘,咬牙道:“松土!”
何独眼早就等的不耐了,早干完早回去啊!这鬼地方,真是一会儿也不想待了。
本就是新土,所以根本不费多大力气。
估计埋人的时候,也只是应付。何独眼用脚趟去了最后一捧土屑,那棺材的一头就露了出来。
彭瘸子也紧张了,打开这棺材,就是五十两晃眼的金子啊!
“哎你这个瘸子,倒是搭把手啊!”何独眼用手扒拉着两边,能把上面的棺材盖清理出来就行。
彭瘸子抬着头,见满夜的乌云,却偏偏遮不住那昏黄的月亮,心里只觉得不舒服,动作得快些了!
不到半柱香,一个上宽下窄,头高脚低的棺材就显了形。
急功近利便是说的他们这样的人。
两个人脖子上青筋暴起,彼此看一眼:“这棺材板如此重,怕是值些银子!”
棺材盖终于松动了。
两人一屁股跌在地上。
何独眼给彭瘸子递了一个大功即将告成的眼色,便支起身子凑到了棺材前,把头探了过去。
可只看了一眼,何独眼脸色就变了,不敢置信的结巴道:“挖……挖错了……”
彭瘸子几乎跳了起来:“什么?何独眼,说你是个蠢货,你还真是!这都能认错?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就是这儿吗?”
何独眼丈二摸不着头脑,急的直拍大腿:“绝对不会认错,骗你老何我不是爹娘养的!”
彭瘸子脸色难看的没再去计较,也围上去。
“见鬼了!哪里来的死道士,李家老二呢?”
没错,彭瘸子揉了一遍又一遍的眼睛,那棺材里,躺的分明是个半老的道士。
何独眼唾口唾沫:“老彭,定是这野道士想抢咱饭碗,却被人害了性命,占了那李家老二的宅子!”
彭瘸子面上阴晴不定:“得有个交代,练尸一脉可都是心思毒辣的主。这样,他们不是要尸体吗,这道门中人的尸体,说不好比那李家老二的还值些钱!管不了这么多,先弄出来……”
两个人勾着脑袋,窃窃私语,商量好了,决定了的时候,这才抬起头。
可一抬头,正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盯着他们。
何独眼话都说不成了指着那坐起半个身子来的道士:“诈……诈尸……了……”
那道士忽然咧咧嘴,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来。
何独眼真的要哭了,突兀想起来懂些门道的彭瘸子,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却不想彭瘸子从腰间抽出一把尺长的杀猪刀,抖着手:“慌个屁,看老子给他来个透心凉!”
何独眼心中万分佩服,心道,自个可真是丢人丢大了,一个死人怕他何用?
那道士忽的噗通从棺材里跳出来,鼻子一把泪一把的冲两人作揖:“好汉饶命啊,饶命啊,千万莫把贫道送去那练尸一脉……”
何独眼几乎被吓的半死了,可听到这道士说的话,那快被吓出嗓子眼的心脏,忽的噎住了,这感觉当真飘飘欲仙。
明白之后就是巨大的愤怒,娘的,丢人啊!
何独眼冲彭瘸子悻悻一笑,接着骂那道士:“贼道士,你活腻歪了不成?大半夜睡在棺材里吓死人啊你,咦,原来棺材里躺着的人呢?”
那道士颤着两鬓胡须,笑的极为厉害,却不搭话。
彭瘸子忍着心中的不快问道:“道长是何人?为何搅了我们二人的财路?”
那道士半躺在棺材板上,蜷起了双腿,从腰间的道袍里摸出一壶酒半只鸡,旁若无人的吃一口喝一口,含糊不清的说:“贫道……静无微然正仙隐,玄道清空元明一,不说也罢不说也罢!你二人说我搅了你们的财路?此地明明是我寻的过夜之处,分明是你们搅了老道我的好梦!”
何独眼急红了眼,夺过杀猪刀架在老道士的脖子上:“断了爷爷财路,今日要了你的命!”
老道士吃着肉喝着酒,大概是吃饱了,扔掉酒壶,看了一眼脖子里的杀猪刀,痛哭起来:“哎呀,要命喽……要命喽……又要死人喽……”
哭着喊着,老道士却若无其事的翻身下来,抹着胡子上的油腻,随意踹开一口不知多少年月的棺材,便躺了进去。
临了,又重新看了那二人一眼,摇摇头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人若要死,拦不得……拦不得呦……”
何独眼暗道晦气,冲彭瘸子说:“莫管这个疯疯癫癫的傻道士,老彭,接下来怎么办?”
彭瘸子阴沉着脸:“蠢货,这疯道士必定知道缘由!好端端的怎么能放过他!找不到尸体,便把这贼道士的尸体拿来,也算给练尸一脉有了个交代!不过,这我该得的金子可一两也不能少!事后若生了好歹,与我彭瘸子也无一丝关联……”
何独眼恨恨的,可只能把这份心思藏到了心底。可真会算啊,好处你一分不少的得了,坏处却让我一人担了,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两个人的话,棺材里的道士听的分明,老道士只是翻翻身子:“你们要找的东西,出门了,等着吧,就要回来了!”
说完,道士揉揉嘴巴打了个哈欠低声道:“贫道我的尸体,练尸一脉恐怕还不敢收啊……嘿,要下雨了,也好,难得洗个澡……”
267章 百岁为妇,千岁为妖
雨水搅起黄泥,淌成了沟壑。
何独眼抹着被雨水冲刷的有些酸涩的眼皮子,不解,也有些不满:“彭瘸子,不是我老何腻歪你,你他娘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那疯道士的话你还真信?死人还会自己跑出门?干脆就照你说的办,就拿这道士来……”
彭瘸子却似乎没有听见何独眼的话,听见老道士的那句话的时候,碰瘸子心里就犹豫了。
雨声中微微的鼾声,格外刺耳。
真正的疯癫之人,是不会掩饰自己的害怕的,何况是在听到有人要取自己的性命的时候!
可老道士的鼾声告诉彭瘸子,那老道士是真的睡着了!
所以彭瘸子打断了何独眼的抱怨:“再等等!我们俩还能让一个大活人从面前跑了?看看情况再取那臭道士的性命不迟!”
何独眼哼了两口气,兀自寻了一块还算完整的棺材板,竖着搭在风雨中摇曳的树干上,钻了进去。
雨豆子啪嗒啪嗒砸下来,棺材里的老道士却瞪大着眼,一眨不眨的直勾勾盯着天上。
雨中月,广寒泛血,差不多到时辰了!
何独眼是被一阵喜乐声吵醒的,怎么就睡着了!
此时此处哪里来的喜乐声?
何独眼不知道这是什么乐器,反正只觉得好听,就像从前官家少爷娶老婆的时候一样。
“老彭!彭爷……”
何独眼有些紧张,嘴里喊着彭瘸子,从棺材板下钻出来。
刚露出来头,就被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手腕,那手还在发抖!
何独眼头皮发麻,刚要骂,发现是身子依偎在树后的彭瘸子。
不过彭瘸子似乎不对劲,整个人包括面上表情都显得僵硬,甚至是……痉挛。
彭瘸子抬起手,艰难的朝喜乐声传来的方向指了指。
不知道是不是水汽太重的缘故,模模糊糊能看见雨中有一行人三步两跳的抬着一方东西走了过来。
何独眼傻眼了,这是哪儿?这是乱葬岗!
走的近了,何独眼一屁股蹲在地上,他很想站起来就跑!跑的远远的!他做梦都想要钱,可他发誓,如果能跑的动,他宁肯丢掉怀中视若性命的金子!
可腿软了,腿肚子的两根大筋在不断地抽搐。
那的确是一群人,黑衣的小厮,红衣的侍女,头上扎着一朵极为不衬的红花。
每个人脸上都堆满了显得僵硬而诡异的笑。
男的俊,女的俏!
可这依然不能阻挡在何独眼心中蔓延的恐惧,他有些明白彭瘸子为何如此狼狈了。
因为,这些男女,被雨水打湿的衣袍下,都拖着一条粗长的尾巴,在地上的泥水中留下道道手臂粗的印记。
中间是一口漆的大红、如血一般的棺材。
李家老二就在那棺材上坐着。
“你们俩的财路,来了!快快快!去寻你们的财路去?”
耳边乍然响起一个声音,何独眼只觉得下半身猛的有些暖。
回过头竟然是先前那疯疯癫癫的老道士,
老道士神色如常,只是望着自己的那双眼布满了戏谑。
何独眼再也顾不得其它,艰难的挤出几个字:“道长……救我……”
说着,抖抖索索的从怀里摸滚出一个布袋来。
老道士只看了一眼,便笑道:“老道我从不留隔夜财,嘿,你这些若换成酒,贫道我一日也喝不完啊,既然如此,要它何用?再者,你手中这腌东西,拿了是要担因果的!”
彭瘸子拖着身子使劲磕头,如捣蒜一般,他只是庆幸!庆幸自己先前没有贸然出手断了自己的生路。
彭瘸子磕头,何独眼便也跟着磕。
老道士哼了一声:“老道若是看着你们去死,只怕坏了这一颗道心。老道救你们一命,却救不了你们一生!日后好歹,因果报应,都少不掉的!老道我就不操这份心了!”
说完老道在何独眼两人的抽筋处用手拿捏了几下,便喝了一声:“滚吧!”
这二人有了气力,喜形于色且不说,匆忙拜了谢,捞起地上那钱袋子便飞一样冲下去了!
望着二人的背影,老道眼中最后一丝仁慈,也消失殆尽:“死性不改,死有余辜!”
乐声忽然停了。
“臭道士!缘何拦了仙人们的去路?”
雨中,一个红衣侍女看着老道尖着嗓子问。
老道极为嫌弃的扇了扇鼻子:“好不容易有个安稳觉,却被通天的骚味儿熏走了好梦,原来是一群得了些灵智的狐媚子!狐以媚见长,所以能开窍的多是母的,今天看来,你们这个族群,造化不小!”
红衣侍女声音更尖利了:“牛鼻子,你想断我们狐妖的造化?”
老道士讥声笑到:“妖?别玷污了这个字,若真是修行得道的妖,老道我遇上也要行上一礼!你们算是个什么东西?”
红衣侍女:“口出狂言!”
老道勃然大怒:“早就听闻有邪畜为祸人间,枉害无辜,民间百姓人心惶惶,供奉狐仙!甚至有谚语:无狐媚,不成村之说!老道苦寻半年,终于在此处抓住了你们的尾巴!是自己的道行,谁也夺不走!可是用人命堆出来的,依老道看,尔等还是早早的重新去入那畜生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