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大大松了口气,打鼓一样的心跳稍稍平复,人家主人回来了,自己不给开门,怪不得人家生气!
再说,这门,可不就是给活人走的不是,要是其它什么玩意儿,还等着自己给它开门?
如此想着,齐大大带着半分松快,又带着些不好意思:“哎呦,你们可算回来了,我特意给你们留了饭菜,就是……就是……酒可没了,不打紧,一会儿你给我说地方,我去给你们买些回来,不过,这酒钱,可得你们出……”
如此念叨着,齐大大抽开了门闩,打开了门……
风刮的猛烈,又哭又笑。
堂屋里,那具死尸边上的油灯,或许是因为风太大,也可能是因为残油燃尽了,齐大大打开门的一瞬间,那豆大的灯火,忽的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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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不太对。
可七夜很享受这种感觉,说不清楚,忘记多久不曾握着剑如此行走在夜间了。
或许自己骨子里,还是……
七夜摇了摇头,心中却压抑的厉害,师门,师门到底怎么了……
可能要下雨了。
七夜眼睁睁的看着那抹昏黄的月晕遮在乌云后。
草长过膝,拨开草丛,七夜终于看到了那口比夜色还黑的井口。
这是那恶鬼的老巢,虽然七夜很不解,为何挖口井会挖出邪祟来!
他更不明白,这个奇怪的庄子与这邪祟到底又有什么关联!
还有自己的师弟,自己一门,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的师兄弟从来就没有在学道之上偷懒的!
记忆中,敢不上早课晚课和不想上早课晚课的,只有自己一人吧!
寻常的鬼祟,自己的师弟,万万不会有此下场!
至于如今自己的境遇,七夜不管,若因为打不过便不去打,这不是做为师兄该做的事情!
想除恶鬼,那么就必须先弄清楚这恶鬼的来历,井是当初新打的,根本不曾沾染过人名因果之事,这厉鬼何来?
从怀中掏出火折子,七夜从包袱里拿出九根红烛,九个巴掌大的小碟子。
将红烛一一点了,滴了烛泪在碟子里,很快,蜡烛便安稳的站在了碟子上面。
在井边来回踏了几步,九盏灯极为规整的摆在井边。
可这还不够,若有修为,一两句咒语便好。
九灯探命,说是术法,不如说是一种仪式。
所以七夜很干脆的的抽出剑,一手握剑柄,一手握住剑刃,鲜血淅淅沥沥滴在碟中,原本摇曳的烛火忽然平静下来,异常安稳。
七夜吐口气,再次将血水滴向井口。
多年除妖杀鬼,自己的血,应当还管用吧!
血滴到井里,滴嗒滴答,是遇见水的声音。
不行吗?
七夜皱眉,将头探过去。
可下一刻,七夜忽的大口喘着气后退两步,他看到了密密麻麻秋笋一样的手臂不断挥舞,还有数不清的鬼影……
黄泉路奈何桥…
此处地界,此处庄子…
七夜心底生寒。
“咔嚓……”
电闪雷鸣,风声怒号。
七夜忽然面色大变,眼睛死死的盯着庄子里的一个方向,那是老兵家的方向。
大雨倾盆,七夜亡命一般朝着庄子里奔去!
七夜心中大吼,他很想问问布下此局的人到底想干什么?他想干什么?
这样的大凶大阴之地,根本就不该存在世间……
294章 总咒十决 上
从庄子出来,再到七夜仓惶奔回,相隔并不久。
可连那仅有的凄黄月色也被风雨席卷而去。
踏入庄子第一步的时候,七夜的身影忽然僵住。
雨水浸入掌上的口子,钻心的蛰痛。
可七夜并未因此而松开攥紧的手,痛是好事,至少能说明自己现在所在的地方,还是人能待的地方!
一去一回,庄子里已经多出了些东西!
七夜能感觉到,这股味儿,和妖不一样,如果说人有人气儿,那么某些东西多了,就会冲淡这股人气儿!
除了房屋的轮廓,七夜什么也看不见。
鞋子湿透了,走一步就会咯吱咯吱的响,这声音在雨夜中竟然格外的刺耳。
走了十几步,又有闪电落下了。
一瞬间,宛如白昼。
电闪雷鸣下的农家庄子,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浓厚水墨气,黑白分明,像泼出来的一幅画!
可正是这一道闪电,让七夜浑身都在抖!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难以置信!
没有灯,没有月。
巷子一样的庄中小路,被短暂的雷光映的灰白。
所有的门都在紧闭着!
而每一户紧闭的门前,都站着一道灰衣人影。
面朝大门,不说话,不敲门,没动作,就那么静静的站着,倾盆大雨,如若不闻。
杨管家说,此地皆是军户,身经百战厮杀活下来的悍卒!
这样的人,鬼怪避之不及!
在此处布下五行八卦格局,配上如此煞重庄户,到底是在镇着什么?
庄子里诡异的安静。
连狗吠声都没了!
仿佛只剩下七夜自己的脚步声,或许还有那风雨声。
七夜不再看路两旁紧闭的大门,低着头踏着步子七拐八绕,庄里人家渐渐稀疏之后,七夜停在老兵家的院门前。
七夜皱着眉头,敲了敲门:“喂~,姓齐的!开门了!”
回答七夜的是一声毛骨悚然的猫叫。
七夜眉头皱的更紧,拍了两下门,隐隐觉得不对。
不为别的,只因为旁边在雨水中淋的毛发打结的猫,正瞪着绿莹莹的眼珠子盯着自己,躬起的身子显然是对自己有敌意!
七夜自嘲轻笑了一声,连只猫也如此敌视自己!
可笑意猛然僵住,七夜忽然意识到,这只猫的目光望向的不是自己!
而是自己身后!
猫通灵,对于比它们更有灵性的人类来说,它们不会轻易的露出敌意。
能让它们如此的,只有……
七夜头皮发麻,抹不去的浓重心悸感在脑后炸开!
没有多想,七夜转身挥剑,却又惊呼一声,止住。
两个面色发青的半大孩子正呆呆的站在自己身后。
七夜喘了两口气,赶走了那只猫,面色复杂的看向那俩孩子:“跟着我吧,大哥为你们除了那害你们的恶鬼!”
两个孩子却直勾勾的看着七夜的腰间。
七夜低头,很疑惑的解下那个布袋,摸出一方巴掌大小的棺材,看着两个孩子:“你们认得这东西?”
两个孩子却无动于衷!依旧紧紧的盯着那棺材!
七夜心中疑惑更重,轻轻挪开了那黑木棺材一角。
两道清风顺着那一角钻入棺材之中,两个孩子不见。
七夜大惊,将那小棺材翻看了一遍,里面却依旧只能看到微微白雾。
惊疑不定的重新收回腰间,七夜把门捶的咣当响:“开门!开门!”
猫是喜干净的,动不动就会拿爪子抹两下脸!所以,如此大的雨,又是家猫,这只猫为何宁愿在屋外淋雨也不愿进这院子?
鼓足了力气,七夜一声闷喝,院门应声而开。
齐大大就那么坐在院子中间,耸拉着头,酒坛斜着躺在脚底下。
夜色忽明忽暗。
巨大的愤怒涌上七夜心头,齐大大身后的堂屋门口,自己师弟的尸体正安安静静的站在那儿,从额头到人中之间,一道腥红的锁尸纹触目惊心!
他自然认得,锁尸纹,封魂术,这都是练尸一脉的东西!
齐大大忽然抬起了头,眼珠子呈现一种不正常的黄白色,看着七夜诡异的笑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本想着真正的两生门找不到了,只能冒着点风险打那姓袁的牛鼻子老道的主意!没想到碰见了棺门的漏网之鱼,更没想到,原本以为只是个杂鱼,到头来却是条最大的!听说你自废了修为,还被逐出了山门,吕正阳这俩牛鼻子可真会打算,把两生门交给你差点骗过了所有人,可惜了,他们收了个好徒弟,一个被狐狸精迷住了只知儿女情长的废物,你自废修为倒让我们少了许多顾忌!如果,我没猜错,你方才拿那棺材应该便是了!怎么,老老实实交出来吧,交出来,可以让你比你这小师弟死的好看一些!或许,放你一马也不是不可以,好让你和那小狐狸去过天长地久的好日子……哈哈哈……”
七夜眼睛瞪得滚圆,神情木然,面色苍白,良久,手中的剑当啷落在地上!
怒火攻心,面色不正常的潮红。
什么都明白了,师父师伯他老人家从头到尾对自己做下的一切,都明白了!
是啊,师父他怎么可能会嫌弃自己,怎么可能会对自己如此狠心啊!他如父如母,养了自己十八年,怎么会把自己逐出山门呢……
七夜忽然想起,儿时,吕正阳数次的欲言又止,又想起吕正阳那股掩藏在眼底的苦涩。
那日,师父说:“你可知为师的苦处?”
可自己……可自己……却废去了师父他谆谆教导十几年传于自己的东西!
师父他们不肯为自己开山门,只是为了不让没了修为的自己再牵扯进这一次动乱之中吧……
他们对自己给予了何等的厚望,自己废去了修为之后,仍然吧两生门交到自己手中……
是啊,原来自己对他们是如此的重要!师父他怎么会不害怕自己和小妩……
七夜啊七夜!你混蛋啊,你总是声称什么君子大义,可是真真正正的孝义你真正明白过吗………
思绪纷飞,念及此处,七夜忽然从未有过的悔恨,眼中滚烫。
想起了什么,七夜涩声说:“不可能,你们练尸一脉算什么东西?”
齐大大笑的很是嘲讽:“可不只是我们一脉……”
七夜忽然想起了那日曾跟自己说要上门讨要两生门的人,心中一寒,目呲欲裂,仰天怒吼:“杨成风!我悔当初不曾杀你……”
295章 总咒十决 下
人跟人真的不一样。
当初,杨成风说的那些没头没脑的话,七夜到这时候才真的有点明白过来了!
杨成风说的对,此时的七夜这么久以来从未有过的想把一个人彻彻底底的从这世上除去!
这股杀意,恨意,比对之前所有的妖邪鬼怪都要浓重,杨成风这样的人,让他厌恶!
七夜的大怒,似乎让齐大大很兴奋,面上堆满了僵硬的笑!
头发被风雨带进了嘴里,七夜咬着发丝问齐大大:“我师门怎样了!告诉我,我师门怎样了!”
齐大大似乎在斟酌语言,片刻,有些迟疑的说:“别的,我不敢保证,至少,那几个老东西还死不了,当然了,前提是,你把两生门交给我,一切都好说!”
七夜身子蓦的有些软,眼前阵阵的发黑,如果山门因此倾覆,他绝不会原谅自己……
从胸腔翻涌出的腥甜彻底的点燃了七夜心中积压的所有扈气。
齐大大有些吃惊的站起来,紧紧的盯着七夜那双血红的眸子,良久,嘴角挂着笑说:“不得不说,若你修为还在,我借这具普通人身子还真难奈何得了你。都说你七夜天生为术而生,我以前不信,现在看来,怪不得棺门那几个自命清高的老杂毛不惜把所有的期望都压在你身上!即便是豁上其他弟子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七夜的嗓子像塞了一块烧红的碳,艰难的说:“我不管你们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你们今日所给我师门之恨,众师兄弟之仇,诸师长之辱,我七夜必百倍奉还,我曾想,于人无扰,于世无忧的过完残生也好!可是,你们逼我,你们一直都在逼我,拿我最在乎的人逼我……逼我去杀戮……”
齐大大仿佛听到了最可笑的笑话,笑的很扭曲,揉着脸依旧忍不住讥讽的笑着说:“就凭现在的你?哈哈哈……哎呀呀,真是……哈,笑死人了,你也不看看你现在除了那一身虚张声势的扈气,还有什么东西?听我的,两生门交给我,你啊,想怎么度过你这废物的下半生,随你去!”
七夜掌心托着那口小棺材呢喃说:“这是师父他们最后的期望了吧,即便,我死了,也不会再辜负他们!”
齐大大有些不耐:“好话不听,那你便去死吧!”
“咔嚓!”
一道异常粗大的闪电,游荡在乌云中,久久未绝。
齐大大的脸上迷蒙着一团乌黑煞气,带着怪笑,缠向七夜。
七夜仰天长啸,像哭,又像在笑。
浑身青筋暴起,宛如密密麻麻的虬龙,裸露的皮肤在往外渗血,被雨水冲刷之后,便又渗出一层殷红。
你们可以欺我,也可以逼我!可唯独不能欺我心中之人,唯独不能逼我在乎之人!
老兵家的院子里的雨丝诡异的不再向下落。
剧烈的气场冲突,把本该落到此处的雨丝顶到了院子之外。
齐大大的惊呼声,他不相信一个没有修为的人可以单单凭借着一具身体中纯粹的气力在自己的面前还能挣扎!
雨重新落下,还有骨骼破碎的声音。
七夜弓着身子趴在地上,双手乌黑,那黑气还在蔓延,正在慢慢的变成青灰色。
七夜的鼻孔,血水已经淌成了两条河,倾盆大雨,也冲刷不去!
齐大大蹲下身子讥讽之色更重:“可惜了,到底还是个废物,也好,我正缺一具配得上我的尸妖,日后与你那师弟也好做个伴!哈哈哈……”
张狂的笑声,回荡在夜间。
七夜的发丝变得灰白,没人知道他的心底此刻到底承受着怎样的煎熬,这种煎熬,远远比刀剑可怕……
七夜捧着那口小棺材,第一次,因为无助哭的像个孩子,七夜捧着那口小棺材泣不成声说:“帮帮我……我求求你,帮帮我,山门里师父他们守护你不知多少世……如果可以,我求求你帮帮我好不好……”
眼中淌出的血泪把那口小棺材染成了暗红色。
齐大大有些鄙夷:“难得啊,可怜兮兮的样!真该让你的师门兄弟看看你这幅德行,他们寄以厚望引以为傲的七夜如今可怜虫一样……”
雨水似乎轻易的便冲开了那口小棺材一角。
血水伴着雨水顺着那一角进去。
二十多年前,吕正阳把七夜带回山门的那晚,三清殿。
吕正阳问:“掌门师兄,你说我们这一脉万般术法之源,都在两生门之中?”
张正灵思量片刻,说:“曾有过一丝记载,真假不知!毕竟,太过遥远,也太过缥缈!总之,是非自由天定,我等师兄弟尽人事就好……至于天命,随他去吧……”
……
七夜的手上有些清凉。
啪嗒,那口小棺材盖忽的落在在七夜手上,发出一声脆响。
那小棺材中的迷雾似乎在被什么搅动,原本如何也看不透的那一团白色雾气,在一点一点变得透明,也在一点一点在七夜眼前放大。
七夜看到了无尽的黑暗处,死寂的空间中,一面巨大的石碑,石碑上正面被人刻下:“日月有常理,人生无常道!”
背面,却是密密麻麻一行小字,在七夜看到那些字眼的第一刻起,那些密密麻麻的字符仿佛活了过来,从石碑上飘下,一点一点印在七夜眼中,最后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那口小棺材之中的雾气再一次聚集,重新模糊起来!
七夜失神,口中不受控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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