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风暴- 第89部分

“那么后面的建筑你见过么？”

“后面的建筑？”康劲回过头，刹那目眩神迷，呆呆地张开了嘴巴。

身后的山坡上，一幢高大雪白的建筑巍峨耸立，如同古希腊的神庙。洁白高耸的廊柱，光洁照得见人影的大理石地面和台阶。四面皆敞，微风拂起里面层层雪白的轻纱帷幔。最高处，宛如神坛般，有张阔大的洒满鲜花花瓣的卧榻。仔细一看，卧榻上隐隐卧着一个女孩。她头戴雪白的风信子花冠，素手支颐，仿佛正在假寐，又仿佛在思考。周围的雪白轻纱在她身上飘拂，曲线美好非常，而她的姿态也优美到极点，让人一见就不由如遭电击——实在太美了。

可是，她不正是夜莺吗？

康劲大吃一惊，回过头来，却看到夜莺依然坐在自己身边看着群山湖泊。他心头一阵迷惘，仿佛想起了许多事情，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身边的夜莺微笑着说：“这是我的世界，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那个是我，这个也是我。你懂了么？”

“不懂。”康劲老实地摇头，心里更糊涂了。

“记得我告诉过你的话么？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要相信自己真切感受到的一切，用灵魂去感受去判断，你就会明白的。”

康劲仍然茫然地摇摇头。

“好了，你该回去了，这里你不能多来。不然会被他发现的。”

“他是谁？这里到底是哪里？夜莺，你一定要告诉我。”康劲急了，他从来不记得瑞士有这样一幢美丽的古希腊式建筑，周围的一切迷离朦胧，美得仿佛不像真实。他伸出手想要抓住身旁夜莺的胳膊问个仔细，但顿时惊呆了，他竟然发现自己的手从她身体中穿了过去，他看到自己的手在夜莺的身体中间！

夜莺依然平静地坐在那里，微笑着宁静地看着眼前的美景，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而康劲的手也不在她的身体中间似的。

康劲霍然起立：“你是虚影！你不是真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你就不是虚影么？康劲，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要相信那些太过真实的虚假……记住……”她的声音低了下去，身影忽然如同星星点点的星光般随风飘散。康劲的眼前渐渐空无一物。

“夜莺！”康劲大吼着苏醒过来。面前仍然是熟悉的康氏城堡、自己的房间；而夏娃，正趴在床边焦急地审视着他的脸。

康劲渐渐回过神来，他感觉自己陷入了谜团，但不知为什么，他知道自己信任夜莺，信任她的每一句话。他第一次没有跟身边的夏娃说话，而是假装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不要这样对我！康劲，你到底怎么了？你一定要跟我说个明白！”夏娃大声嚷了出来，语气惶急，带着明显的哭音。

康劲再次睁开了眼睛，伸手去摸夏娃的头，他忽然紧张了——会不会夏娃也变成了夜莺那样的虚影。没有，他真真实实感受到了她的体温。他松了口气，叹道：“夏娃，我的伤还没好，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好吗？”

“骗人！”夏娃的泪水在脸上汹涌纵横，她继续尖叫：“你骗人！你都已经在床上躺了三天了，所有的伤早就好了！我知道你一定有事瞒着我，说！是不是为了夜莺！”

康劲转头看着她，带着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冷漠：“你怎么知道的？”

“你昏迷中一直叫着夜莺的名字！你爱的人是她，不是我，我恨你！”夏娃大哭，任性地狂喊着。

康劲真的觉得自己全身忽然有了力气，他坐起身来，伸手擦拭着夏娃脸上的泪水：“傻丫头！又任性了！”

“我没有任性！我告诉你，夜莺已经死了已经死了！你再也见不到她了！”夏娃不顾一切地狂喊出来；但猛然间，她的声音哑了下来，仿佛意识到自己说漏嘴的可怕错误。她呆住了。

康劲一阵头晕目眩，夜莺死了？怎么可能！到底是哪个夜莺？他马上意识到，只会是研究所里那个被封冻的夜莺。但问题是，既然一直被封冻着，夏娃却为什么说她已经死了呢？他渐渐想到之前的那个噩梦，想到他看到的病床上的那样可怕东西。他的脸渐渐发青，呼吸越来越急促。

夏娃害怕了，喃喃道：“对不起康劲，我不是故意的；你一定要原谅我。”

康劲深深吸了口气，“好，我原谅你，但我现在必须马上赶去研究所。没有任何人可以拦得住我！”

第七十九章　又见基地

　　　　高速公路，一辆黑色的豪华大房车正在疾驰。

康劲坐在后座上，虽然没什么颠簸，但他却觉得浑身到处都在隐隐作痛；脸色有些苍白发青。身边的夏娃不安地看着他：“你没事吧？”

“我很好。”康劲忍住不适，傲然答道。

夏娃的小脸时青时白，心头的急剧不安全都显露在她的脸上，懊悔，内疚，自责，种种情绪使得她沮丧不已。

康劲注意到了，拍拍她的胳膊：“不关你的事了，迟早我都会知道的；我反而很感谢你，是你第一个告诉我真相。”

“我……我什么也没说啊……”夏娃嗫嚅道。

“呵呵，还是谢谢你，至少你不像某些人，我把他当成最好的朋友，他却吞吞吐吐什么都不说。”康劲的唇边泛起一丝自嘲。

颛顼的声音立刻通过车载电脑系统响了起来：“康劲！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还有，你为什么不带通讯器，为什么把从来不拿掉的耳塞拿掉了？你还有我这个朋友么！”

“你自己心里有数！我一向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可你是怎么对待我的？生平最讨厌被欺骗，最讨厌被我最信任的人当成傻子般愚弄！”康劲毫不留情地反驳，脸色铁青。

“你！”颛顼极为郁闷，半晌他才幽幽地道：“我这是为你好。你的身体没康复，我担心……”

“这不是朋友应该有的担心方式，而且你根本很清楚我的性格和为人处事方法。你这样做，我不会原谅你。”康劲的语气从舌枪唇剑转为平静。他闭上眼睛假寐。

夏娃在旁劝道：“康劲，你真的要体谅颛顼，他真的是一片苦心为了你。”

“够了，我想休息。”说着他命令司机，“关掉扩音器，别吵我休息。”

“是。”前排的司机刚想去按按钮，颛顼的声音大响起来：“康劲你敢！你竟然这样对我！不准关掉扩音器，我还没说完呢！”

“像个娘们，婆婆妈妈，关掉！”康劲不屑地说。

司机在颛顼大喊大嚷中伸手关掉了扩音器，车内一下子安静下来。夏娃再也不敢出声，不时悄悄看着闭着眼睛休息的康劲。

房车以每小时两百公里时速向康氏研究所驰去。不过三个小时，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山谷外静悄悄的，只有拉纳所长带着几个科学家站在关卡门口，等待迎接康劲。一见他从车里出来。他的脸上露出笑容，从上到下打量着康劲道：“还好，看上去没有大碍。”

康劲的心中一暖。才一两个月时间，拉纳明显瘦多了，两鬓的白发更多，他脸上掩饰不住的全都是真切的关心。

拉纳所长亲自来搀扶他，康劲一把推开，爽朗地笑道；“把我当婴儿啊！不过一点小伤，早就不碍事了！倒是你，还是赶快成家吧，找个老婆也好有人照顾，那我就放心了！”

“你这孩子，怎么没大没小说这种话。”拉纳所长老脸微红，他从来没见过康劲如此粗鲁的说话，一时倒真的有些不好意思。身后几个科学家也从来没听过这种话，都在背后嘿嘿笑出声来。拉纳所长更是手脚没处放，咳嗽两声摆出所长的威严，喝道：“笑什么笑！该干什么干什么！”

高高的钢铁栅栏向两旁缓缓滑开，入口打开，康劲迈步走进。栅栏马上严丝合缝关闭，面前停着一辆小型电动车，这在以前是没有的。康劲知道拉纳所长担心自己的身体，肯定是特地为他准备的。他嘿嘿一笑：“放心好了，我的伤全都好了。”说着，为了宽拉纳所长的心，他用力朝自己胸脯锤了两锤。没想到用力太大，身体里面什么地方又在隐隐作痛，他竟然被自己锤得透不过气；强行忍住，一时脸色竟然憋得发青。

拉纳所长马上注意到了：“你这孩子就爱逞强。对了，你跟颛顼闹别扭了？刚才他唠唠叨叨跟我抱怨很久。”

“简直三八！别理他！”康劲直到现在都对颛顼余怒未消，而且听到他去跟拉纳所长抱怨，更是打从心底看不起颛顼。

拉纳所长看着康劲的脸，忽然笑了起来，满脸的皱纹都在这一刻舒展开来：“你们啊，简直就像两个孩子为了争块糖彼此在闹别扭。呵呵，这也是好事。进去再说吧。”

康劲一直避免想到此行的目的，一听这话，所有的肌肉都绷紧了，他知道，再难面对的事情总要面对。

气氛一下子沉静下来。

宽阔的林荫大道，花木扶苏，一幢幢精致的小别墅掩映在绿树丛后，安静的背后隐藏着某种看不见的杀机。坐在敞蓬电动车上，康劲不由抬头朝天空望去，目力所及什么也看不见；但他清楚，整个山谷和基地上空都被防守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

林荫大道已经到底，那幢被用作伪装的四层别墅立刻整体从中间缓缓分开，露出山腹里基地的真正大门。壮观的钛合金大门足有四层楼高下，轰鸣声中，渐渐从中间打开一条缝隙，还在不断加阔——这扇真正的基地大门按理不能随便打开，而是只应该在左下方出现一扇小门供人通过。

“这是干什么？！”康劲转头问拉纳，他的神色渐渐严肃：“拉纳叔叔，你不能为我开这种先例，我也一样必须遵守规章制度。这样做根本违反安全条例。我不能接受，请快点关上大门！”

“孩子，你的伤没有完全痊愈，还是直接乘这辆电动车进去吧。”拉纳所长转过头，顾左右而言他；显然也有些心虚。

“不行，我坚决反对。”

“可是，要经过那一道道保安测试，你的身体吃得消吗？放心好了，一切有颛顼在控制着。”

“不要跟我提颛顼！我自己可以走！我要跟以前一样经过一道道安全门进去。对于某种人，哼，自以为自己很了不起。我不需要这样的怜悯。”康劲斩钉截铁地说道。但其实他的话在别人听起来怎么都像在赌气。

夏娃背转身，悄悄地笑了。拉纳也咳嗽了两声，“好吧，你要坚持安全规章制度，那就跟以往一切一样吧。”

壮观的钛合金大门又紧紧关闭了，康劲通过一道道安全门，缓缓向里进发。每过一道门，他的心就抽搐一下，等到了真正基地入口时，他感觉自己已经透不过气来。之前装出的所有轻松都瞬间消失，所有的精力都在瞬间被抽走，仿佛空气中充满了冰块。他的身心全都冰凉彻骨。

他紧紧咬着牙关，脸色在夏娃等人看起来非常可怕，“带我去，我已经准备好了。”声音似乎非常平静。

第八十章　另类生存方式

　　　　整座被掏空的山腹内，庞大的金字塔形研究所依然庄严气派，洞顶洒下的光线明亮却不刺眼，透过每层透明的玻璃外立面，可以看到许多工作人员正在忙碌。

一切都跟以前一模一样。

康劲站在一楼入口，面对自动门却迟迟没有迈步，任由那扇自动门因为感觉到人的体温而一直在打开又自动关起。轻微的开合嚓嚓声中，康劲仿佛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剧烈，像古时正预备大战之前的战鼓声，声声震动着他的胸膛。

拉纳所长和夏娃都没有催促他，一直站在他身后静静地等他迈步。终于康劲决定了，该来的还是会来，已经到了事实的门口那就绝对不能逃避。他深深吸了口气，迈进大门。

夜莺被安置在第六层。以前这层是专门研究最先进的机器人和人工智能等课题，但现在，这些研究项目大部分被搬到了康氏的新建兵工厂中，只剩下最机密的高端技术部分仍留在这里；因而腾出了许多地方。夜莺自从出事被救回后，一直被封冻在其中一间单独实验室的维生仪里。可是，当康劲迈出电梯，他发现没有被带往那间实验室，而是顺着走廊一直走到了底部的一扇门前。

拉纳所长叹了口气，对夏娃道：“你就不要进去了。康劲，我陪你进去吧，有些地方我一定要跟你解释清楚；不然，唉！”他又重重叹了口气，扬声道：“颛顼，请开门。”

门立刻自动朝两边滑进墙里，康劲站在门口，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大吃一惊——他来过这里！在梦里来过这里！

这间宽广的病房，从上到下都是一片雪白，幽幽的紫外线消毒灯一直开着，投下那种特有的淡紫色光线；靠墙摆着许多台大型设备，上面的红绿色小指示灯全都在闪烁；而在病房中央，是一张宽大的病床，除了床尾，四周都被半人多高的医疗仪器围着，使人看不清床上躺着的人。可是，康劲知道床上是什么！他的呼吸急促，喷出的热气发烫，心里什么地方痛得使他几乎想要撕开自己的胸膛。

他像行尸走肉般木愣愣地晃荡着两手，一步步挪到床尾，他知道上次在梦里确实没有看错，但亲眼看到这幅情景，他仍然忍不住一阵眩晕，几乎站不住脚。

床上只有一颗头颅！一颗没有身体躯干的光秃秃头颅！干枯的长发披散在头颅四周，已经像稻草般发黄发脆，头颅紧闭着双眼，皮肤枯黄干燥，几乎已经看不出原来丰润的面颊、美丽的容色，一眼看上去简直就是一颗骷髅头，而且这颗头颅上还接满了比头发丝还细的许多密密麻麻的导线。看上去非常恐怖。但康劲很清楚，这颗头颅就是夜莺！他依然认得出她的脸。

使劲攥着床架才没软倒，慢慢他回过头，铁青的脸扭曲变形，大颗大颗的冷汗顺着他的下巴滴下。已经有思想准备的拉纳依然吓了一跳，急忙走过来想搀扶他。却被康劲一把推开。忽然间，病房里回响着他的大吼：“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对夜莺！为什么要这样残忍！告诉我！”他的身体剧烈颤抖，顺着床架滑到地上，坐在地板上，捂着自己的脸呜咽起来，声音渐渐越来越响，最后整间病房都回响着狼一般的嚎声。

拉纳不知道该怎么劝他，尽管心里也很伤心，但他毕竟受过严格科学训练。他扬声道：“颛顼帮个忙，先把紫外线灯关了，然后我来告诉他事情经过，如果有遗漏的地方，你来补充。”

颛顼没有继续跟康劲抬杠，事到如今，他也看到了康劲的深切痛苦，他简短地应了一声好就沉默了。

拉纳倒了一杯水，将康劲从地上扶到旁边的座椅上，把水杯递给他：“喝吧孩子，你一向很坚强，而且你一定要相信我这样做也是为了夜莺好。”

康劲没有接水杯，他盯着拉纳的眼睛咬着牙追问道：“告诉我，快点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拉纳叹了口气，放下水杯，看着病床上的夜莺头颅，他露出极为无奈的表情：“康劲，你首先要明白这点，我也是为了夜莺好，而且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就在你前往欧洲跟‘未来联盟’斗得你死我活的时候，我发现夜莺忽然出问题了。你也知道，当初意识分离虽然成功，但真正这个有异能的夜莺意识却没有成功进入新的克隆身体，而是牺牲了自己，帮助另一个有自闭症的夜莺意识进入了新的克隆身体。当时她的身体情况实在太糟，已经处于濒死边缘。为了使她还有活下来的机会，我用维生仪封冻了她，希望以后能找到办法将她的意识解救释放出来。”

康劲渐渐平静了些，“这些我都知道，可到底出了什么事？”

拉纳再次叹了口气：“其实我本来想再克隆一具新的身体给夜莺，但我知道，她的本身异能跟意识灵魂力量有关，而这种能量她已经差不多耗尽，就算我再克隆一具新身体给她，估计她的意识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