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暖翠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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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暖翠寒-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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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官提着一支崭新的长铳从楼梯上下来,他不明白这文雅的中国汉人为什么此时会显得如此焦躁不安。当他明白常敬斋急于离开寨子才显得如此情绪亢奋时,他有些不高兴了。他对常敬斋说:“你治好了我的病,我还没报答你,你想让外人笑话我吗?”
  “报答?”常敬斋摆摆手说,“我不要什么报答,如果你真要报答我,就放我走。”
  山官将长铳放下,让它靠在树上,他很不高兴地对常敬斋说:“年轻人,你这样急着离开,是不是不喜欢我们寨子?”
  “那倒不是。”常敬斋说。
  “那你还急着走?”山官重新操起长铳,用长铳的枪管顶了顶常敬斋的胸膛说,“别再给我说要走的话,否则它会生气的!”
  常敬斋没有想到有这样强留客人的,这不是挽留,这分明就是威胁。
  为了招待常敬斋,山官决定杀一头牯牛。野人杀牲之法繁多,但无论任何一种杀法,都必须由鬼师卜断。鬼师按照卜卦选择杀法。杀法中最为普遍的有铳毙、刀砍、矛戳、斧劈和自杀五种。今天杀牛,鬼师卜卦的结果,这头牛得“自杀”而死。这个卜卦的结果让山官很不满意,因为他准备了长铳,满以为卜卦的结果会是铳毙。所以,当鬼师的卜卦结果出来,山官就带几个野人进山了,他要去过一下放长铳的瘾,长铳发出的响声和火药爆响后那股迷人的味道让他着迷。山官的枪法并不好,很少能在山里射杀到野物。山官走后,常敬斋被留在寨里,看牛的“自杀”。这种“自杀”之法,是常用的几种杀法中最为惨烈的。在一个叉形木架之上,架着两把寒光四射的钢刀,钢刀之上,缀有一根巨大圆木,那头膘肥体壮的牯牛被从围栏里放出来,一个背上长满了毒疮的野人,他弓着身子,手上握着一把喷有盐水的嫩草,将牯牛往叉形木架下引过来。成群的苍蝇在他化脓的背上胡乱飞舞,那场面让常敬斋一阵一阵地犯恶心。在带着盐味的嫩草的勾引下,那头不知死活的大牯牛的牛头就进入了刀叉之间。这时,一个野人启动了管木之机,那根巨大的圆木就重重地压向两把钢刀,钢刀下移,刀刃深深地扎进牛的颈项之中。被刀扎伤的牯牛,在疼痛中胡乱挣扎,结果是越挣扎被圆木重压的钢刀在它颈项上就陷得越深,最后,在喷出一地腥臭的牛血后,这头牛便断气而亡。其状之惨,让常敬斋触目惊心。但围观的野人们在牛死后像山雀子一样欢笑不已,争相拥到牛的尸首旁,用手去抹那些牛血,然后将鲜血淋漓的手放在嘴里贪婪地吸吮,并像山雀子一样欢笑不止。在一阵铳声之后,鼓大作,声音震动山谷,发出共鸣之声。一个牙咬叶片刀的解牛师,跳着一种怪异的舞蹈来到死牛身边。先前那些吸吮新鲜牛血的男女,也翩翩起舞,咿呀而歌,场面之热烈,犹如经历一场庆典。常敬斋呆站着,看那个刀法熟练的解牛师,三下五除二地就将一张上好的牛皮剥了下来。
  切割成块状的牛肉被置于几口大铁锅中,在寨子的空地上,那几口大大的铁锅被放到三角石上燃了柴火大煮。不多一会儿,牛肉的香味被方向诡异多变的山风携带着到处乱窜,时不时香味就钻到常敬斋的鼻孔里来。但这浓烈的香味并没有刺激起忧心忡忡的常敬斋的任何食欲,他不知道这个好面子的山官会把他在这野人山寨里强留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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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苍茫野人山(11)
傍晚的时候,牛肉煮熟了,进山的山官也回来了,像往常一样,枪法极差的山官并没有带回来任何猎物,但他兴高采烈的样子似乎是收获颇丰。常敬斋看着脸笑得像烂柿子一样的山官,就像是在山中捡到了金银财宝一样。原来山官虽说没捡到金银财宝,却在山里捕到了两个迷路的人:一个身材高大的白人和一个又矮又黑的缅族人。
  他们两人被山官后面的几个野人押着回到山寨。常敬斋看到,那个颈子上挂了巨大十字的白人不停地嘀咕着什么,他走近后终于听清楚了,这个满脸长着像秋天金黄稻草一样络腮胡的白人男子,是对那个用一根树杈举着他的《 圣经 》的野人的做法充满了不满,认为他在亵渎上帝。常敬斋搞清楚了,这个山官在山里抓到了一个牧师。
  这个牧师和那个又黑又矮的缅族人被关到了一个低矮的茅屋里。那个用树杈举着《 圣经 》的野人在其他人好奇的目光中,将厚厚的《 圣经 》抛向了火塘。常敬斋见状,慌忙扑上去,将它从火中抢出来。那个野人对常敬斋没让他将书烧掉很不满,挥舞着树杈冲常敬斋大喊大叫。山官上前制止了他,并对常敬斋说:“你喜欢就送给你做礼物好了。”
  晚上是欢迎常敬斋的晚宴。常敬斋作为贵客被安排了与山官并排而座。山官献了常敬斋一个煮熟的鸡蛋,这是把常敬斋待为上宾的仪式。他对常敬斋说,杀一只鸡招待客人,一只鸡虽大,却未必能全部被客人吃到肚子里;一个鸡蛋虽小,但它是全鸡。常敬斋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笑了。山官说:“我要是先前看到你笑起来这么好看,我就会像关那西洋人一样把你关起来,来年我们田里的谷子一定会有好收成。”
  常敬斋不解,问笑容与收成有何关系。山官说,猎一人头,如果面带笑容,用其祭谷,来年一定丰收。他还说他今天进山,差点把那个西洋人当野物给打了( 事实上他手举长铳给了那西洋人一枪,只不过枪法太差没击中罢了 ),后来发现不是野物,是人,那个西洋人冲他笑,他发现他的笑容像阳光一样好看,就把他抓来了。
  “来年拿他带笑容的头来祭谷。”山官对常敬斋说。
  他的话惊得常敬斋半天没把张开的嘴合上。
  山官今晚兴致勃勃,心情不错,他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看他吃东西简直就是一种享受。常敬斋没有多少胃口,总是心猿意马,那个西洋牧师的形象总是不时在他的脑子里反复呈现,让他的内心深感不安。山官说,从今往后我们是兄弟。常敬斋说,是兄弟。山官喝一口酒说,汉人和野人本来就是兄弟,汉人是兄,野人是弟,兄弟分家的时候,汉人用布袋装银钱,野人用篮子装银钱,篮子有眼,野人的银钱都漏了。没有银钱,只好住在深山里了。但分鬼时,野人吸取了分银钱时的教训,就用篮子去跟汉人换袋子,这下可好,汉人的鬼全从篮子的眼洞里漏掉了,而野人提回家来的全是鬼。从此,野人山上鬼多。听了山官的话,常敬斋刚喝到嘴里的一口米酒就喷了出来。山官的话逗得他哈哈大笑起来。
  夜深酒酣,常敬斋向山官告辞,准备回屋睡觉。但管家告诉常敬斋,今夜他必须在准备好的官房里睡觉,山官要用最隆重的礼节款待他。
  常敬斋被管家带到了官房,在官房里迎接他的是山官年轻漂亮的女儿。她今夜显然精心打扮了自己,身上好像还特意抹了香粉。她的脸上挂着妩媚的笑容。当她看到进屋来的常敬斋,羞涩和兴奋让她好看的脸上泛起了让人心醉的红晕。
  常敬斋以为自己走错了屋子,他的脸上生出了充满歉意的笑容。他扭回头问身后的管家,自己是不是走错了房间。管家摇了摇头说:“这就是你的房间,今夜,小姐陪你过夜。”
  管家的话让常敬斋大为意外,正在常敬斋不知所措之时,管家已经退下去了。
  看着还愣在门前的常敬斋,山官的女儿露出了一个比鲜花开放还要美丽的笑容,她冲常敬斋说:“你愣着干什么?你撞上木头鬼了吗?你过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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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苍茫野人山(12)
常敬斋迟疑了一下,犹犹豫豫地走过来,在山官女儿对面的树墩上坐了。常敬斋想,自己是不是遇到传说中的趸人了。过去,听和顺古镇走过夷方的老辈人讲,缅地野人山上有一支叫趸人的民族,是野人的一支,当客至家中,必以妻女陪宿,称为款客,三宿而止。三宿后,若客人仍逗留其屋,客在熟睡之时,主人就会潜进屋来,将客的衣服拿走;若客依旧贪恋美色,无去意,就将其杀掉,用其祭鬼;若客人拒绝妻女陪宿,视为看不起主人,同样会招来杀身之祸。
  常敬斋问山官的女儿:“你们是趸人吗?”
  山官的女儿点点头。
  知道自己是进了趸人山寨的常敬斋,心里清楚自己不能选择离开这个屋子了。这倒让他犯愁了,他不知道自己如何与这个年轻而美丽的女人一起共度这漫漫长夜。他想了想用缅语说:“我们聊天吧。”
  让常敬斋感到意外的是,这个年轻而美丽的女子的缅语讲得很好,不像其他的野人,只会他们部族的语言。她对常敬斋为何误入野人山充满了好奇,她说:“中国汉人,你不会是鬼迷了心窍,才来到野人山的吧?”
  “不要叫我中国汉人,我的名字叫常敬斋。”常敬斋说。
  “我叫纳诺。”山官的女儿说。
  常敬斋对这个叫纳诺的女子讲述自己如何来到野人山的经过。他说自己想到孟拱的玉石场去寻找赚钱的机会。听常敬斋提到孟拱,纳诺的表情逐渐变得冰冷,继而就有了愤怒,纳诺告诉常敬斋,他们趸人过去就居住在孟拱,上苍赐予了他们那些绿色的石头,但就是那些绿色的石头给他们带来了灾祸。那些高鼻子蓝眼睛的英国人来到孟拱,要他们为那些绿色的石头交岗税。他们搞不明白,那些绿色的石头世世代代都属于他们,为什么还要交税,于是就和那些高鼻子蓝眼睛的人发生了冲突。那些高鼻子蓝眼睛的人握有比长铳还厉害的火器,呼呼地放一阵火器,就把他们撵到深山里来了。
  “他们占了我们那些埋有绿色石头的洞子!”她的语气中充满了仇恨,“鬼师对我们说,那是些黄发鬼。”
  常敬斋告诉纳诺,说那些人不是黄发鬼,是从大洋那边坐船过来的英国人,他们不仅占了他们埋有翡翠的洞子,还占了整个缅甸。他们拿的那个火器叫枪。
  “我们要把我们的洞子夺回来,我们要回到孟拱去。”纳诺说。
  常敬斋摇了摇头说:“你们现在还不能回去,因为他们比你们强大,而且他们有枪。”
  “常客人,”她这样称呼他,她的眼睛中充满了期待道,“你愿意帮助我们,让我们也强大起来吗?”
  她的话难住了常敬斋。常敬斋叹了一口气说:“我一个手无寸铁的人,怎么帮助你们?”
  纳诺说:“我们可以再去寻找埋有绿色石头的地方,然后去密###,把那些石头卖了,去买那种比长铳厉害的火器,就是你说的枪的那种东西。”
  这个心中怀着远大理想和抱负的女子让常敬斋既讶异又佩服。他问:“你也知道密###?”
  “我还去过密###。”纳诺说,“那是个树上开着很香很美的花,流着又清又亮的大河的地方。那里有很多寺庙。在寺庙里,一个光头的披着黄衣服的老人拿出订得整齐的纸来对我说,我们要强大,要学会认字。那纸上,印着像蚯蚓一样弯弯曲曲的字。”
  常敬斋说:“那是缅文,是你们国家的文字。”
  纳诺重重地点了点头,她说:“常客人,我们不能这样坐着光讲话,我这样做会慢待了客人的,慢待了客人,会被鬼惩罚的。”
  她说着就伸手去拉常敬斋的手。她的举动让常敬斋有些紧张。他只得听任她把他拉到铺有豹子皮的床上,她一边脱他的衣服一边对他说:“尊敬的客人,我会让你舒服的。”
  因为紧张的缘故,躺在床上的常敬斋身子有些僵硬。但这种僵硬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他的身子就听从于她神奇之手的摆布了。纳诺是一个掌握了神奇按摩术的人,这种按摩术跟普通的按摩术不是一回事。普通的按摩术仅仅是筋络和肌肉的放松,而纳诺的按摩术却能调动人的情绪,并能让被按摩者在她手的调动下发生不同的心理反应。这不仅仅是一双能够摆布人身体的手,而且还是一双能牵引人灵魂的手。这双手充分地激发了他内心的欲望,让他乖乖地成为了这双神奇之手的奴隶。这双手让道德和尊严显得苍白虚弱,肉体的愉悦成了整个身体和精神的主宰。不顾羞耻的常敬斋竟然发出了放肆的呻吟,他的手不自觉地抓住了纳诺那饱满而坚挺的乳房,就像一个饥饿的婴儿一样显得急切而又贪婪,他的手也不自觉地抚摩它们。
  

第四章 苍茫野人山(13)
“你也想学按摩吗?”她的嘴贴近他的耳根,轻轻地道,“这是我们趸人祖先传下来的神秘之术,我可以教给你。”
  于是她开始教他,用自己的身体做着实验。她告诉他,人的身体上有很多机关,这种神秘之术就是要打开这些机关,让灵魂跟身体相遇,当它们真正相遇的时候,就是人最快乐的时候。
  常敬斋根本不可能在这一夜之间学会纳诺神奇的按摩术,他不是在按摩,而是在爱抚。在他的爱抚下,纳诺的欲望被调动了起来,她也开始呻吟,像蛇一样扭动着性感的身体。当她疯狂地扒去常敬斋的裤子,手不由自主地去抓他的下体的时候,常敬斋用力把他推开,紧张地坐了起来。
  “你怎么啦?”她不可思议地问道。
  他像得了疟疾一样颤抖着摇了摇头。
  这时她看到了他赤裸的下体和受过伤害的男性之根。
  “怎么会这样?”她惊异地道。
  她的话让他感到羞耻,他慌忙穿上了裤子。
  常敬斋低垂了头说:“对不起。”
  她笑笑,笑容里充满了怜悯和同情。她将头枕到他的腿上,她并没有因为他身体的残缺而嫌弃他,这让他非常感动。
  他一夜未眠,看着在他腿上睡得香甜的纳诺,百感交集,五味俱全。
  第二天起床后,常敬斋到屋外去洗漱,纳诺在他身后,告诉他下楼要用力重重地走,走得轻了,会被认为是盗贼。这野人山寨里禁忌繁多,一切大小便、洗脸水、漱口水,不可随意乱泼,皆有方向。就连客人带的刀,也不能在墙上随意乱挂,而是刀刃须向外,若刀刃向内,会被视为刺客。
  洗漱完后,常敬斋要纳诺陪他去见那个被囚禁的英国牧师,他要把那本英文的《 圣经 》还给他。
  他们来到囚禁英国牧师的茅棚,见茅棚外围了一群妇女,正在那儿齐声笑乐。常敬斋不知何故,便问纳诺。纳诺告诉常敬斋,被抓来祭谷的人,平日里都会得到丰足的饮食,一直要把他们喂得白白胖胖为止,并要让妇女去与他们取乐,要让被囚的人笑。待被囚人的笑声笑得足够大的时候,有杀手会在其身后乘其不备,挥刀杀之,如杀后面带笑容,就得将他的头割下来,挂在田头,那样,来年的稻子就会有一个好的收成。
  常敬斋想,这习俗也太野蛮太残忍了。
  那个英国牧师显然是受了惊吓,情绪显得低落,看着围着他大笑不已的一群上身赤裸的妇女,感到了巨大的恐惧。因为他不笑,所以妇女们就笑得更卖劲。过于洪亮的笑声,让牧师恐惧得全身颤抖不止。
  常敬斋在纳诺的引导下,见到了恐惧万分的牧师。他将《 圣经 》递到他一个劲地哆嗦着的手上。这时他看见牧师眼里有一丝感激之光。常敬斋用英语告诫牧师千万不能笑,事实上,常敬斋的告诫显得多余,在这样一种境遇里,谁笑得出来?
  在这蛮夷之地,有人会说英语,这让牧师看到了一线生机,他用急切的语气对常敬斋说:“你要想办法救我呀,我是个传播基督福音的牧师。”
  常敬斋听了牧师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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