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歌九天- 第100部分

倾尽相思终不悔（11）

我极其私心地希望着，希望她即使已经嫁做人妇，却仍然能够在记忆深处为我留出一片小小的位置，很小很小，只要她偶尔在回首往事的时候，能够有我的影像一闪即逝，便已经足够。


　　　　所以，我在面对她的时候努力温存大度，我在面对她的时候努力微笑，我在面对她的时候寂寂落寞……


　　　　因为我知道，所有的一切一切，她统统都看在眼里，也会统统地深深烙印在心里。


　　　　将她交由陈王妃护送返回帝都的时候，我同她无语对视，望着她幽深哀伤的眼睛，我知道，自己终于能够永远活在她的记忆之中。


　　　　明白自己倾心付出的爱终于能够得到她不会忘怀的记忆，我的心，终于能够释然。


　　　　当时光流逝，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之后，当我因为拒绝皇后所指婚事而被罚不得圣旨不允入京的时候，我那爱子心切的父亲这才满是无奈地告诉了我一个秘密。


　　　　听着纵横朝廷数十年，眼线耳目遍天下的父亲对我娓娓诉说，我终于明白了当年那段情错的前因后果，也终于知道陈静华之所以嫁入太子府，原因竟是因为要保全我的性命。


　　　　当我得知真相，不禁为着自己当时的那场狭隘而深深自责。


　　　　倘若，陈静华真的一生难以将我忘却而辗转难得幸福，那么我，必然也将抱憾终生。


　　　　好在，好在老天已经舍不得让那样一个美好的女子再度受到伤害，所以，老天安排她爱上了那个可以用性命保护她的男子，龙嘉寰。


　　　　龙嘉寰，我大齐英明君主，那样一个气吞山河的磊落男儿，也只有他，才堪堪能够同她这么美好的女子相匹配。


　　　　于是，我终于能够放下心头那段难以割舍的爱，鼓起勇气尝试着接受一段新的感情，而那个始终想要在不着痕迹地将温暖氛围营造在我身边的周沐筱，她，自然就是最好的人选。




倾尽相思终不悔（12）

放下那段旧爱，我会努力地去善待周沐筱，因为那个属于过我的阿瑟曾经对我说过，“沐筱姐姐会是个好妻子的。”


　　　　是的，她会是个好妻子，而我，则会努力地尝试着去做一个好丈夫。


　　　　虽然，在我心中的那个隐秘角落之中，始终都会有一片柔软的位置，永远永远都是只属于我的阿瑟，那个让我身在天堂，却又同时沦入地狱的阿瑟。


　　　　毕竟，是因为她，所以我领略了世间唯美风情；毕竟，是因为她，所以我懂得了什么叫做，爱。


　　　　……


　　　　脑海中的那些画面逐渐模糊，我放下手上捧着的茶盏，轻轻喘了口气。


　　　　“咚——咚——咚”


　　　　天空之中一朵朵绚丽焰火噼噼啪啪地绽放了满天，我带着一丝满足的笑容抬眼仰望星空。


　　　　如今，我大齐英明之主龙宣浩终于加冠成年，也终于亲政，这新年的焰火可不正好也同时庆贺了他的终掌实权吗？真好！


　　　　如今新帝终于亲政，我这么些年苦心经营的职责也终于完成，剩下的，便唯有继续守护着她，代替先帝一如既往地，继续守护着她。


　　　　天空又是一朵绚丽焰火庞大盛开，我微眯了眼睛，喜滋滋地瞧着，脑海中不自觉地重又浮现出当年先帝传召我入宫那日的场景。


　　　　龙嘉寰屏退了左右，甚至是平日里亲昵无比的皇贵妃娘娘卿菀纯也被一同遣了下去。


　　　　整座偌大的宫室之内，除了我和他，还有就是自从龙嘉寰传出龙体欠安，便从千佛寺中搬迁而来一直久住在宫中的千佛寺主持元觉大师。此时他满脸安详神情，手持一串念珠正安静地立在一旁。


　　　　看到龙嘉寰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我匆忙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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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洛池将要展开回忆了，其中可能会有小小的虐剧情哦，哈哈……




倾尽相思终不悔（13）

看到龙嘉寰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我匆忙上前。


　　　　可是他却执拗地推开了我，硬是靠着自己的力量直起了身子，一如当年同我并肩对阵突厥、回纥联盟那时一摸一样过，同样地丝毫不肯于我面前示弱半分。


　　　　龙嘉寰依靠在床榻之上，笑微微地自龙床之上的枕下摸出一封硬壳纸所书的信函。


　　　　看到龙嘉寰微微扬手，知道是要将那信函交到我手，于是匆忙又上了两步，将那信函接过手中，速速阅过那信函之上的内容。


　　　　什么？废后？


　　　　乍眼一看，我便瞪大了眼睛。


　　　　龙嘉寰要废除立后三年以来却一无所出的原配王氏皇后？


　　　　龙嘉寰要册封皇贵妃卿菀纯所诞皇子龙宣浩为大齐太子？


　　　　龙嘉寰要将如今万千恩宠于一身的皇贵妃卿菀纯立为皇后？


　　　　龙嘉寰还要在册封皇贵妃卿菀纯为后的加冕礼上恢复她的真正身份？


　　　　龙嘉寰，他竟然真的要将“陈静华”的真正身份还给那个顶着卿菀纯的名号入宫将近三年的皇贵妃娘娘？


　　　　越是往下看，心头便抖得越是厉害。


　　　　终于看到末行，我捺不住心头惊慌抬起眼来，双眼炯炯地对上面前这个男人低低语道，“皇上，可是真的要回复皇贵妃娘娘的名号吗？其实照微臣看，大可不必。”


　　　　“不。”龙嘉寰眉目含笑，可是我看在我的眼中，那淡淡的笑意之中竟然分明是含着几分无奈和凄凉的，“朕自知命不久矣，今日召你上殿，特为交付身后之事，料曲令史不会负辜负朕的一番苦心。”


　　　　“皇上龙体乃天命所归，今日不适不过乃是微恙，皇上万万不必忧虑如此。”听闻龙嘉寰口气之中那丝丝缕缕的无奈，我心头又是一阵狂跳。


　　　　“罢了，朕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曲令史不是外人，又何必于朕面前如此作态？”




倾尽相思终不悔（14）

“罢了，朕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曲令史不是外人，又何必于朕面前如此作态？”


　　　　龙嘉寰望了一眼身旁立着的元觉大师，仍旧地淡淡然笑着，只是口唇之中分明多了一丝的急促，“朕答应过她，要她给朕三年时间，三年之后我大齐后宫之中，只此一后。本以为，朕可以在三年将满之日亲自做到，可是如今看来，朕的这副身体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咳，咳……”


　　　　“皇上，皇上……”看到龙嘉寰连声咳嗽不止，我紧张莫名地望向一旁那个忙着输送真气给皇上的元觉大师，心头陡然升起一股不祥之感。


　　　　“好，好。”刚刚经由元觉大师一番抢救，龙嘉寰总算是停止了那剧烈的咳嗽，然后重新拿着眼睛朝我望来，“朕，将这兵符连同密诏一同交付曲令史，曲令史，曲令史勿要负朕，勿……”


　　　　话还不曾说完，便又是一阵咳嗽响亮连续，就在元觉大师再次紧急抢救的时候，龙嘉寰竟然狠狠一口鲜血径直喷了出来，染红了身上那件明黄龙袍。


　　　　“皇上，皇上……”看到龙嘉寰一脸蜡黄之色，那般疲累地靠在床榻之上任由元觉大师摆弄，我只觉得喉头一阵发紧，双手紧紧地捏着那封信函，以及他方才递给我的那块兵符，一双眼睛也是几乎一瞬不瞬地紧盯着满头大汗的元觉大师。


　　　　“咳，咳……”龙嘉寰终于深深呼了口气，重新直起了身子。


　　　　他对着已是汗湿袈裟的元觉大师摇了摇头，遂转头过来对我说道，“那信函之上所提到的人，是朕在这三年之间苦心经营的心腹，应该可以信任，倘若日后成事之时遇到阻挠，曲令史可凭那兵符印迹将他们收归己用。朕的大限，怕是已到，支撑不了太长日子了。朕，朕就将静华和浩儿一同交付给曲令史了。”


　　　　“皇上，皇上！”看到此前那个英武不凡的男子在我面前竟然现出如此一副孱弱之态，心中那股滋味竟是说不清楚。


　　　　我惊惶惶地冲上前，拼命地摇晃着欲要合上双眼的龙嘉寰，“皇上，你醒醒，你醒醒啊……”




倾尽相思终不悔（15）

“阿弥陀佛。”元觉大师报了一声佛号，随即便伸出手来将我企图摇晃龙嘉寰身子的手臂给钳制在双掌之中。


　　　　对上我诧异不解的目光，元觉大师轻垂眼帘，低声说道，“生未必欢，死未必苦。今日一切果尽乃往昔一切因，有因必有果，才乃天理循环也。”


　　　　我不敢相信地看着面含微笑却已经溘然长逝的龙嘉寰，脑海中浮现的尽然都是当初我们并肩边境之战的情景。


　　　　当时的他那般英武不凡，当时的他那般骄傲不屈，当时的他那般的势不可挡，当时的他那般大度伟岸，以至于他竟然能够在那致命一箭射来的时候义无反顾地挡在我的身前……


　　　　自陈静华变身成为卿菀纯开始，龙嘉寰便同我暗中筹谋，如今我们已经苦心布置了许久，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在这样一个只欠东风的关键当口，他怎么能这样就走了？他怎么能将保护静华的责任丢下给我，而独自先亡？他怎么能放得下心？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也许是我的哀恸呼声惊动了宫室之外候着的一干人等，所有人几乎全部都冲了进来。房间之中登时乱作一团，悲声震天。


　　　　我立在人群最外，望着那个让我半生记挂的女子带着那样哀痛的神色泪流不止，一时之间心头难忍酸涩。


　　　　我深深吸了口气，转向面目祥和却紧闭双眼的龙嘉寰，我不可置信地抬眼，狂乱地呼喝着太医，“快快快，倘若皇上出了什么岔子，你们便是每人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令史大人，曲令史，皇上他已经薨了。”躁乱之际，一只手臂紧紧地拉住了我，将我带出那混乱一团的人群，是元觉大师。


　　　　“放手，放手！”我拼命地甩开，抬眼对上元觉大师那满眼的了然神色，仍然是满口的不可置信。


　　　　我瞪大了血红的眼睛，拼命叫嚷，“怎么可能，皇上不过只是微恙罢了，怎么可能就这么突然，就这么突然就……”




倾尽相思终不悔（16）

“阿弥陀佛。”对面望着我的元觉大师又是一声佛号，而后便是那般悲悯地眼光瞧着神情已然恍惚的我。


　　　　忽然之间，一阵悲从中来，我张了张口却根本发不出声音，我说不出话，我说不出那个“薨”字来。自从龙嘉寰登基以来，他内外兼修，奠定了我大齐动乱之后的百姓安乐，国事昌明，他绝对称得上是一位明君。


　　　　如今不过三年，不过三年而已，他怎么可以？他怎么能够？


　　　　我回眸望进人群中被围拢了的龙嘉寰，那个伟岸的身躯就那么直挺挺地躺在明黄色的龙床之上，尊贵却悲凉无比。


　　　　隔着那么多的人，隔着那么慌乱抢救皇上的太医大夫，我却清晰能够看到他的眉梢眼角含着的分明，分明便是对他心中那个最为美好的女子的无限留恋和不舍，他怎么能够？


　　　　可是，他却真的是就这么走了，留下她一个人，自己先走了……


　　　　我愣怔着重新转过眼来，手上紧紧握着的，是龙嘉寰方才亲手交到我手中的书函，以及密诏。


　　　　“阿弥陀佛……”元觉大师仍旧紧紧地扯着我的衣袖，道了一声佛号，他才轻声叹道，“有生便有死，生死乃常事。倘曲大人有兴趣，老衲愿意在日后将一个无人知晓的故事说给大人听。”


　　　　用力吞咽下喉际的哽噎，我怔怔抬眼，对上的，是元觉大师一张满是惋，却洞悉世事的慈悲面容。


　　　　……


　　　　区区令史一职，本来只是朝廷之中可有可无的一份差事，可是位居令史的我却不同于其他人等。因为从位两年多来，我于表面身为大齐朝廷的一名小小令史，可是实际上的我，却赫然是龙嘉寰暗中筹备大齐军事力量的一支暗人队伍的首领。


　　　　当年龙嘉寰将我自建州抽调回帝都，曾经秘密会见于我，他言辞恳切，神态坦诚，口口声声为国为家。


　　　　于公，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好不容易才平定下来的大齐再次因为内乱而动荡不安；于私，此前才受过龙嘉寰战场挡箭之恩的我如何能够推拒？




倾尽相思终不悔（17）

于是，我答应他，会在暗中根据他的命令筹备一切，只等将来到了合适的时机，废除如今这个胁迫天子册封皇后以荣外戚的王皇后一族势力，而改立陈静华为后，恢复她的真正身份。


　　　　虽然当时我应下了一切，可是当初的我却只是想着帮助龙嘉寰进一步稳固江山，根本从来不曾想过真的会有册封陈静华为后，恢复陈静华真正身份的这么一天。


　　　　在我看来，龙嘉寰对于当初的陈静华，也就是如今的卿菀纯，已经是将万千宠爱集于一身，已经是这样的恩典，又何必那般苦心地想着一定要在形式上有所改变才算数呢？而陈静华，她定然也是不会在意这些外在的形式的！


　　　　可是如今，事情竟然按照当初龙嘉寰计划中的内容，一步不错地发生了。而龙嘉寰，这个令我钦佩不已，英武不凡的旷世明君却也已经去了。


　　　　如今的我，纵然心中万般哀苦，可是先帝龙嘉寰交付的嘱托，我却绝不敢忘。


　　　　所以，虽然我曲洛池只不过是朝廷当中一个小小的令史官，可我于手中掌握的大齐兵符却是实力卓绝，于是我一声令下，满朝文武均是唯我马首是瞻，言听计从。


　　　　先是从容无比地置办了先皇国丧，集合了大齐过半兵力于手中之后，我拿出龙嘉寰临终前交付我的那份密诏，册封皇子龙宣浩为储君，待我辅助新君登基之后，又是连番调动兵马，于朝廷之上排除异己。


　　　　新君登基三个月之后，也就是龙嘉寰对我所说的那个三年之约将满之时，我又拿出那封信函，废除先太后，再立新太后，同时恢复新太后卿菀纯原本乃是陈静华的真正身份。


　　　　虽然当时朝野之上一片哗然，却无奈已经身为曲相国，兼新帝辅臣的我大权在握，加之异己多半已除。


　　　　后来，被废的太后王氏一门野心不死，将整座皇城团团包围，企图效仿当年魏永谋一门逆贼那般，打算对龙氏江山拥兵逼宫。




倾尽相思终不悔（18）

可是前朝魏的永谋既然败的那般彻底，如今的效仿者又如何能够翻身取得胜利？


　　　　即或是如今我曲洛池手中掌握的近半兵力不在近都，远水救不得近火，可是我在身为不起眼的令史的两年多的时间中，筹备而出的暗人队伍，早已足堪同那近半兵力匹敌，更何况是只不过用来对付如今谋反的王氏区区万人队伍？


　　　　这一仗，我胜得毫不费吹灰之力。


　　　　终于，待我挥军直下，将逆贼剿灭，百姓安乐。


　　　　我终于没有辜负先帝龙嘉寰，我终于完成了他临终交付的所有嘱托，我也终于有了时间静下心来，能够去听元觉大师曾经对我提及的那个无人知晓的故事。


　　　　时光倒流回到了四年之前，进山祈福却中途遇到不明身份匪徒攻击的太子侧妃陈静华因为身受重伤，所以太子龙嘉寰向千佛寺中求取百年圣药墨莲丹。


　　　　纵然太子殿下龙嘉寰已然施尽了法子，却始终只得元觉大师婉言推拒。


　　　　之所以推拒，不为其他，只因元觉大师已经掐指算出此劫乃是陈静华命中注定，倘若有人欲以墨莲丹擅改他人命格，则陈静华虽然可以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