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歌九天- 第73部分

　　　　所以他防备他，他反过来监视她。


　　　　所以他冷落她，可是他却又发现自己居然无可救药地被她吸引。


　　　　因为在当时的他看来，陈静华是母后精心挑选的毒药，所以他不能吞下她，他不能毁掉自己花费心血布置好的一切，绝对不能。


　　　　于是他在父皇、母后面前，他在弟妹面前，他在府中众家侍妾面前，他游刃有余地表演着他自己为自己安排好的角色。


　　　　他清楚一切，他知道一切，可是最终他却仍是难以抵挡内心的感情，他明白自己无法承受失去她，于是他决定相信她，感化她，于是他真的爱上了她。


　　　　当他发现她并不知晓母后暗中的计划，他更加爱她。也因为他爱她，所以他决定要保护好她，所以他隐瞒所有事情，他以为这样便可以避免可能发生的危险。


　　　　在他对她进行试探的期间，那个陈王府中的惠夫人之父，身为陈彦广的岳丈，母后身边势力，曾经几次三番公然煽动朝臣另立太子，他自然不能放过。


　　　　于是一纸通敌书信便让那得势小人彻底灰飞烟灭，他的本意便是小惩大诫，要那些好事之人住嘴，于是他又于朝廷之上力保陈王府中应该被株连的其他人等，除了救下那个让他真正心动的女人一家，还有就是同时要在他那多疑的母后面前演好他应该演的角色，一个根本不通朝政却自诩宽容待人的太子殿下。


　　　　至于除去陈王府中惠夫人母子三人，则是因为他的私心，他想要帮那个女人出一口气，长期以来被人欺负的气。


　　　　他不明白母后将这样一个优秀出众的女子送来他的身边的真正用意，就如同他一直无法明白为什么母后独独喜欢弟弟却偏偏因为憎恨他而刻意将他弄成个病秧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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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魄离兮倾述衷肠（14）

虽然他不明白，可是这却并不影响他一如既往地爱她，就像他不明白母后不喜欢他的原因，可是他却一直能够在母后面前扮演好自己应该扮演的角色一样。


　　　　听了龙嘉寰讲述所有过往，我瞪大着眼睛，心情久久无法平静。


　　　　烛光摇曳的房间之中，我定定地望着龙嘉寰，难以想象他口中所有的竟然都是事实。


　　　　“我以为，我为你所做的一切会让你逐渐明白我的心，可是却不曾想到，你我之间感情的脆弱程度远远超出我的想象，我竟不知经由旁人说出那些事情，会让你如此激动，如此受伤。”龙嘉寰定定望着我的眼睛，眉目之中隐有泪光和莫名委屈明明暗暗。


　　　　“我，我……”此前龙嘉寰曾经为我所做的一应事情尽皆重现眼前，脑海之中两股力量相互纠缠，终是龙嘉寰认真坚韧的目光占据上风，那么深刻地烙印在我的心中。


　　　　我，仍是选择了相信他。于是我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探上龙嘉寰紧皱的眉宇，“是我误会了，是吗？”


　　　　“是！”龙嘉寰回答的坚定异常。


　　　　看着他清亮澄澈的眼睛，我心中猛然一抖，眼泪随即蜿蜒而下。


　　　　这样的他，我不得不信，不得不信。


　　　　并不帮我擦泪，龙嘉寰只是重新捞住我的手臂握在掌心之中，轻轻一吻之后缓缓抬眼，“所有的所有，本来只是属于我一个人的秘密，可是现在，它是属于我们俩的了。”


　　　　“嗯。”望着面前定定望我，满眼都是熠熠闪光的龙嘉寰，我轻轻点头。


　　　　“所有的事情当中，唯有一件……”龙嘉寰放开我手，改而托起我的脸庞，口气之中隐有忐忑，“那就是处死张笑梅的事情是我有意要你亲自为之。”


　　　　“其实，你大可以直接告诉我你想要的结果，我自然也会照做，何苦那样设计我，让我感觉被人骗得团团转？”听他缓缓说起过去，心中那股莫名悲伤已然消去大半。


　　　　任由龙嘉寰捧着我的下颌，我不挣不扎，只是在他的掌心之上轻轻抬眼，口气之中仍是隐隐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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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魄离兮倾述衷肠（15）

“这……”龙嘉寰顿了一下，面色忽然莫名有些发红。


　　　　“怎么？”我定定望着他的眼睛，满眼期待。


　　　　“这是我的另一处私心。”


　　　　仿佛下定决定一般，龙嘉寰深深吸了口气，继而对我说道，“我知道你的心中一直有着那一个人的存在，我嫉妒得发狂，可是我却只能束手无策。知道了张笑梅的事情之后，我忽然发觉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觉得也许我可以让你来发现这件事情，也许通过这件事情能够让你对那个人彻底死心，毕竟你们已经不再可能，忘掉他，对你，对他，对我，都是好的。”


　　　　说到最后，龙嘉寰的声音越来越低，头脸也轻垂了下去，眼睛不敢和我直视。


　　　　见他如此神情，心中登时一痛，我惘然垂眸，不知要如何回答。


　　　　“静华，原谅我，原谅我的私心。”龙嘉寰重新抬起头脸，双眼炯炯望我。


　　　　“嗯。”在心中打定主意，我忍着心痛，重重地，重重地点头。


　　　　龙嘉寰说的对，忘掉过去，对于我，对于曲洛池，对于他，都好。


　　　　这次，我是真的应该忘掉，尽数忘掉。


　　　　“静华……”龙嘉寰低低唤了一声，如同面对珍宝那般，无比轻柔地将我揽入怀中，湿热的唇一下一下地落在我的额际。


　　　　“啊！”忽然惊叫一声，我挣脱出龙嘉寰的的怀抱，对着他诧异的眼神我急急出声，“五弟、六弟可已经赶赴北疆？”


　　　　“五弟、六弟身负皇命，当时在救下你后听太医说是没有性命之危，他们便即刻启程了。”龙嘉寰对着我轻轻点头。


　　　　“嘉寰，你要马上飞鸽传书提醒北疆边关守将。”我握住龙嘉寰的手掌，面上神色严肃，“因为近日于北疆犯乱的并非突厥一家，他们背后还有刚刚返程的回纥军力，此次他们怕是会连同一气，共击我大齐。”


　　　　“你怎么知道？”龙嘉寰的面色也在一瞬变得严肃起来。




魂魄离兮倾述衷肠（16）

“那日将我擒住的回纥人可是被你杀了？”我抿了抿唇，迎上龙嘉寰的目光，见他点头我方才继续说道，“那尸首如今何处？”


　　　　“当时已经乱作一团，我倒是不曾留意，许是早已经埋了吧。对了，我还不曾问那回纥人为何要抓你，而你又是如何知道白日抓你之人乃是回纥人，所以将那一衣带水四个字捎来给我？”面对我的追问，龙嘉寰显得有些懵懂，继而又是一副不解模样。


　　　　“那回纥外表打扮的人并非真正的回纥人，而是旻轩，我的弟弟，当初被你那一纸通敌书信发配至北疆充军的陈旻轩。我也不知道他是何种途径攀上了回纥可汗，可是我能够确定当日他曾经乔装打扮，然后陪同回纥可汗参加我大齐为了迎接他们而精心准备的宴会之上。”


　　　　望着龙嘉寰的眼睛，我口气急促，脑海中尽是那日宴会之上回纥可汗随同帝后走过我的面前之后，那道锐利如同芒刺探向我的目光，想必便是当时混迹回纥可汗随行当中的旻轩。


　　　　“怎么会？”听我此言，龙嘉寰登时满面诧异。


　　　　我一面匆匆解释，一面急声催促着他快快却写通信的纸条，“倘若回纥可汗乃是真心想要同大齐结盟，又怎么可能将旻轩这么个当初被判充军发配的罪人留在身边，而且胆敢带着他一起来到大齐，深入皇宫？想那回纥可汗虽是蛮子，可是毕竟身经百战这才登上汗王之位，我可不信他会愚笨到了连旻轩真实身份都不曾搞清楚的地步！


　　　　所以我便猜想，也许那回纥可汗说不定是为了连同突厥在边关之战当中取得决定性胜利，所以假意同大齐结盟，然后带着旻轩重返中原，为的便是要利用他对中原的熟悉而刺探我大齐军情好连同那突厥齐齐进攻。


　　　　如今旻轩单独留下怕是为了要将其母其妹的尸骨一同运走，可是不巧在半路上遇到了我，所以便萌生了杀机……”




魂魄离兮倾述衷肠（17）

说到此处，我稍微顿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当日旻轩等人在“小坟岗”上行凶之际虽然着装还算统一，可是当时用来掩面的头巾却是颜色各异，所以我便越发肯定了心中的猜想，那日定是和旻轩偶然撞见。


　　　　我从思绪当中抬起眼帘，对上龙嘉寰认真的眼睛继续说出心中猜测，“那回纥可汗应当是在早几日便已经返程了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所以我想咱们一定要速速通知边关守将，叫他们务必小心那将要出境的回纥人是否会在边关刺探，必要时候将他们扣留于我大齐境内也未尝不可。其实……”


　　　　望着龙嘉寰眼中深沉的眸色，我口气猛然一停。


　　　　也许，龙嘉寰并不希望这场战事之中大齐取得如此轻松的胜利？毕竟边关大乱，大齐国力则会因此多少受到牵连，那么龙嘉寰或许可以趁机收获更多的军力扩充自己的实力。


　　　　我于心中想了又想，半晌之后才在他的注视下缓缓出声，“其实，这一切只是我的猜测。也有可能只是一番臆想而已。”


　　　　“就算是臆想，我们也要尽力阻止。”


　　　　听我忽然改口，龙嘉寰的面色猛然一僵。那双定定望着我的眼睛忽然便浮起一丝笑意，他毫无预警地伸出手臂将我双肩牢牢握住，口气之中满是动容，“你的夫君本就是天之授命，所以相信我，我龙嘉寰绝对有能力不必乘此危机为自己造势。”


　　　　“嘉寰……”他竟然又将我心事看穿。口中低低叹息一声，心中却在为眼前这个男子的昂伟气度暗暗折服，我微微一笑，冲着龙嘉寰轻轻点头。


　　　　“我这便去修书边关。”轻轻抚了一下我的面颊，龙嘉寰迅速起身，拾起案上纸笔，刷刷几下然后推开窗扇，以手撮唇悠悠地打了个唿哨。


　　　　哨音才落，便见浓郁夜色之中，一条黑色身影如同突然出现一般，隔着窗棂恭恭敬敬地立于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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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魄离兮倾述衷肠（18）

“将这密信飞鸽传至北疆秋帅那里，不得有误。”将纸条交给那条暗夜黑影，龙嘉寰口气冷冽。


　　　　“属下领命。”那黑影恭恭敬敬接过纸条，垂首退下，几起几落，一眨眼的功夫竟然已经消失不见。


　　　　我瞪大了眼睛望向转身朝我走来的龙嘉寰，惊讶的说不出话。


　　　　“这是我暗中培植的势力，专门用来负责密信传递以及解救，”龙嘉寰定定望着我的眼睛，而后轻声续道，“还有暗杀。”


　　　　“嗯。”我点了点头，对于龙嘉寰的毫不隐瞒隐隐感动着。


　　　　“你还没有对我说你是如何发现旻轩竟和那回纥有所关联的呢。”重新在我身边坐下，龙嘉寰继续着刚才的问题。


　　　　见他已将纸条送走，心中已经大是心安，我垂了眼帘，轻声回道，“清晨时候，旻轩他们虽然都是蒙面，而且身上也都是汉家衣裳打扮，可是他们却忽略了足上之鞋。那样尖头镶有碎步花纹的式样绝非我大齐的男子皂靴。还记得当初参加那宴会时，我曾经看到过那回纥可汗随行当中便有人穿着几乎一模一样的鞋子，于是我便心生怀疑。而且当日宴会之上，我曾经感觉到有如同芒刺一般的目光对我灼灼射来，可是我却遍寻不到那目光的始作俑者，可是在遇上那蒙面的回纥人时，我却发觉那为首一人竟然使了一手和旻轩极为类似的鞭法，于是我便大胆猜测，也许是旻轩混入了回纥可汗身边，串谋一气。回纥可汗利用旻轩探查我大齐军情，而旻轩则是利用回纥可汗重返大齐帝都，找我寻仇。于是……”


　　　　“静华，我的静华……”不待我将话完全说完，龙嘉寰已然明白，虽然神情激动，可却依旧小心翼翼地揽着我的双肩，眉目之中满是深情，“今生能得你为妻，实乃我龙嘉寰一大幸事！”


　　　　“幸或不幸，此时盖棺定论还尚显太早。”蓦地想起当初元觉、元非两位大师曾经说过的我命中当有一劫之事，我伏在龙嘉寰的怀中，轻轻叹息。


　　　　此次我失却了我和他的孩子，不知是否算作应劫？




魂魄离兮倾述衷肠（19）

仿佛我是透明的，胸中心思总是这般轻易便能够被他看破。龙嘉寰身子微微后侧，目光柔柔地投向我的面容，他举起双手重新将我头脸捧起，无比专注地对望着我，“于我而言，你陈静华乃世间独一无二。即或你是能够毒人性命的砒霜，对于我来说却未尝不是清甜的蜜糖？”


　　　　即或我是砒霜，对于他来说也未尝不是蜜糖吗？


　　　　那么同样的境况，于我而言呢？


　　　　对视着龙嘉寰，心中有处隐秘柔软松动，我轻轻咬了口唇，眼眶一阵酸涩。想起我不顾身怀有孕只身为龙嘉辕挡去旻轩那致命一剑，并非我有如何情操高尚，只是因为当时的我已是一心求死。


　　　　那日只因为偏听了旻轩之话，便以为龙嘉寰从最初便是在骗我。那时候我竟反应那般激动，登时没有了所有求生的愿望，甚至不惜博上孩子的性命，博上我自己的性命。至今回想起来我仍是无法相信自己竟会那般地冲动、激动。


　　　　只因为龙嘉寰，只因为怀疑他对我的感情，所以我竟……


　　　　不敢深想当中的真正缘由，我匆匆收回心绪，任由面上清泪缓缓滑落。


　　　　“怎么？”见我神情异样，龙嘉寰关切追问。


　　　　“胸口，有些疼。”抬起眼帘，对上龙嘉寰，我随口说谎。


　　　　“我这就传太医来！”龙嘉寰急忙起身，眉眼之中满是慌乱。


　　　　“不必。”轻轻拉住龙嘉寰的手臂，我泪中带笑，“就这么陪着我吧。我想要你就这么陪着我。”


　　　　“好。”龙嘉寰微笑，揽住我肩轻轻坐了下来。


　　　　轻轻依偎着龙嘉寰的肩膀，托着微微隐痛的身体，心中滋味品不清楚。


　　　　这种感觉我从未有所体会，便是当初和曲洛池一起之时也不曾有此强烈感触。口中、心中、胸中，俱是隐隐地，像极了那不得不入口的汤药。苦涩，却回味泛甘。甘甜，却又缠绕着说不尽的苦涩。


　　　　龙嘉寰方才曾对我说，他是在不觉之中爱上了我。


　　　　爱，到底是什么？


　　　　竟能够让他如此破釜沉舟，面对砒霜也同样甘之如饴？


　　　　还有如今我心中这莫名的滋味，这股甜中带涩的滋味，这股隐隐心酸的滋味，可就是爱吗？




夫妻自此永同心（01）

之后的日子我便一直留在府中调养，此次意外再次惊动深宫之中的皇后娘娘，于是不便出宫亲来探望的我和龙嘉寰的母后老人家便遣人送来了成堆成堆的珍稀补品，即使是如今我已然尽数知晓龙嘉寰母子三人之间内情，可是看到皇后娘娘如此殷切的关爱仍是忍不住一阵唏嘘。


　　　　倘若不知当中内情，我会以为皇后娘娘和龙嘉寰母子情深，因而对我爱屋及乌，可是如今……


　　　　望着房间中几乎摆满了的补品，我却只有轻轻摇头，因为已然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