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酒,对不起,是我气昏了头。是我混蛋。”这个近在咫尺的男生连声音里都浸满了令人黯然的悲伤。
“喂,你们在干什么?难道是少儿不宜?要不我们给你们俩腾地方?好吧,哥们儿?”外面又是一阵哄笑,我登时就火了,脸一阵白一阵红地冲出去冲刘泡泡他们一阵大骂,我不记得连宋是怎么样艰难地把汤端了出来,只记得我自己穿着林鲸大到像裙子一样的T恤,双手插腰,站在餐桌前,冲着那一桌混蛋们将刚才未曾对连宋发出的怒气一下子倾了出来。结果是,一群人嘲笑我演技太好,浑然天成的骂街的媒婆,完全没有人理解我心里的悲伤,包括林鲸。
我本来坐在马默言身边,可是不知怎么地最后,换来换去,大家玩游戏,猜拳,林鲸竟然又坐到了我的身边。
我举起酒杯,在混乱中,郑重地对林鲸说:“谢谢你。”其实这一声谢谢迟到了八年,八年,我为你度身缝裁,不敢改变,可你,你一再更改,早已忘记。
林鲸举起杯子说:“谢谢你才对,辛苦了。”我们相视而笑,然后轻轻碰了一下杯子,天地在此刻都清朗起来。
放下酒杯,我突然鼓起勇气,扭头看向林鲸:“刚才,我们两个,同你干杯再举箸,突然间相看莞尔。”
眼前的男子温暖地笑了,时间定格,我眨了下眼睛,眼眶竟然湿润起来。林鲸刚张嘴要说话,却被一嗓子难听的歌声打断,是对面坐着的连宋,他唱起了这首《苦瓜》,而且唱得像嚎丧般地难听。一桌人立刻嫌弃地看向他,并且开始了新一轮的喝酒攻势,林鲸也跳起来加入其中。
散场的时候,雨早已停了。连宋喝的最多,跑去洗手间吐得脸都白了,但回来之后依然叫嚣着还要喝。结束的时候,竟然还要大家去他家里继续。马默言也喝得不少,一直喊热,竟然站在冰箱前,把冰箱门打开,一头扎进冰箱里去,大家把他拉过来,他就开始高声唱国际歌。我们把他俩扔到林鲸的房间里,一碰到床,两个人立刻睡死了过去。
我和林鲸还有刘泡泡打扫卫生,收拾好洗手间和厨房才离开。我和林鲸下楼送走了刘泡泡,一前一后上楼回去,灰暗逼仄的楼梯里他慢慢地走在前面,看着他的背影,恍忽里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老去,而前面的他也成了白发苍苍地老翁,我们就这样,相伴着走到世界的尽头。正恍忽中,楼道的灯突然亮了,白炽的灯光照得人眼睛刺痛,闭了下眼睛,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抓些什么,可脚却不听使唤地绊了下楼梯,人往前扑去,林鲸连忙下来扶住我的胳膊,世界这么亮,我们却这么靠近,近得能够看清对方脸上的毛孔。这时,灯突然又熄了,一切又回复到黑暗中,有些尴尬,赶紧分开。“你,你小心些。”林鲸边说边使劲儿拍拍手掌,灯又亮了,刚才的一切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两个人若无其事地走到门前。
坐在客厅里,打量着林鲸家里的布置,非常简单温暖的屋子。林鲸拿了冷饮给我,两个人打开电视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噢,你那天摔了没关系吧?”林鲸问道。
“没事儿。”我的脸刷地红了,想起那天出糗的状况,不禁恨得要死。“你妈妈眼光很好啊。”我赶紧转移话题,生怕他再追问下去。
“啊?”他一脸莫名。“什么眼光很好?”
“就是她进的货啊,都很漂亮,我是常客噢,几乎每款都有。”我又忘乎所以起来,结果导致林鲸的脸突地转红,然后咳咳地咳嗽了两声说:“我去看看他们醒了没有”便离开了。
我还在莫名其妙,为什么我夸奖你妈妈这样的话题也讨论不下去,难道是我夸奖的力度不够?看来我需要反省一下,下次应该使用更多的修饰语才对。便跟着林鲸一起走向他的房间,打开门,被马默言和连宋吓到。
只见两个人像扭麻花一样扭在一起,连宋钻在马默言的怀里,马默言搂着连宋的脑袋,连宋连T恤都脱掉了,只穿着短裤,然后腿缠在马默言身上,这简直是一幅活生生的春宫图啊,太少儿不宜了,我和林鲸互相看了一眼,两人的脸都像红透的柿子一样,赶紧退出来拉紧门。然后两人站在门前愣了两秒,觉得有什么不对的,然后又互相看了一眼,仿佛是我们俩个做了坏事被发现一般,更尴尬了。都不知道要把眼睛放到哪里,要说什么话,我憋不住,打开门,对着床上的两个人,哈哈大笑起来,林鲸转过头来看看我,也大笑了起来。
连宋迷迷糊糊地被吵醒,从马默言怀里钻出来,低头一看自己,大叫一声,接着捂着嘴冲向洗手间吐了起来。再后来,马默言骂他“老子还没吭声,你倒先吐起来,要吐也是我先吐好吧,搂着你,老子要把胆汁都吐出来,恶心死了。”
我拖着马默言要离开,连宋也追着我们要跟我们一起回去。他喝了酒,车是不能再开了,林鲸把我们三个人送上出租车,便回去了。
幸亏连宋跟着回来,否则,昏睡过去的马默言我根本拖不动,把他扔在床上后,我累得连话都懒得讲。
给连宋倒了杯水,看他酒也没有完全醒的样子,也不敢立刻就赶他回家,但是两个人独处又觉得时间难捱。想说些什么,可一想到脖子上暗留的齿印,不免又愤恨起来。
冷冷地看他一眼,“你什么时候回去?”
“清酒,不要这样,我真的是度日如年,悔得肠子都要青了。我真的是妒忌、愤怒,我太冲动了,对不起。”
他又一次道歉,其实我想说,我已经不介怀了,可是我却过不了自己的这道坎,因为那是我的初吻,是我想留下来,留给那个人的初吻,就这样没有了,我怎么能不难过?
我还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眼前的这个紧紧盯着我的男生却突然向我的方向扑来,我尖叫着向后退去,他的脑袋一下子砸在沙发的扶手上,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试探着上前去喊他的名字,却没有任何回声。
赶紧上前去扶起他,只觉得浑身发烫,看他脸色通红,嘴唇却发白。把他架在肩上,拖进爸爸的房间里,盖上被子,赶忙下楼去找社区医生。
张医生是爸爸的朋友,拿药箱过量了连宋的体温,说:“本来已经有在发烧,结果还又淋了雨,喝了酒,挣扎了这么久,终于发作了。不过没关系,打了退烧针应该就没事了。”
坐在床边,看着床上安静地躺着的男生,眉目疏朗,那俊逸的气息恍若油画上斑斓云集的色彩,肆意蔓延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惹人怜惜
连宋啊连宋,我岂是不知你那绵绵的心意?从遇见的那天起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靠近我,可惜,这句话,我也拥有,但是对象是林鲸。 多可悲?
想到这里,我突然决定,就彻底地原谅他吧。可是我不懂的是原来原谅是因为爱,爱很怪,什么都介意,最后却又什么都原谅。
☆、第三章:林鲸,同你干杯再举箸
连宋的烧直到半夜时都没有退下,我跑来跑去拿毛巾拧了热水暖在他的额头,可他依然昏沉。后半夜的时候,他的额头开始冒汗,背上的T恤都湿透,连被子都摸上去潮乎乎的。他仿佛有些醒来的意识,但仍然迷迷糊糊地说着难受,可是又说不出是哪里难受,缓缓地呻吟,一声一声地,叹得我心焦如焚。
想让马默言帮忙把连宋背上的汗擦掉,可是一推开他房间的门,我就知道,我在痴人说梦了,马默言的呼声打得都能将柜子上藏着的母耗子早产了。
只好自己端了盆水回屋,一下一下地帮连宋擦背,直折腾了近一个钟的时间,连宋才又慢慢地安静下来。
换了床被子给连宋,在床边坐了会儿,连宋迷迷糊糊里还在对我道歉,心里一酸,看着躺在偌大的床上的他,显得是如此地瘦弱,替他裹了被角,关上门准备离开,踌躇了一下,又转身回来坐在床边。当时只告诉自己是因为怕他如果吐到爸爸床上,罪责可就大了。其实后来才知道,那是因为醉过才知酒浓,爱过才知情重。我被他如此地珍惜,那浓度早已非一杯平淡的红酒可比了,而是当时,他已将我醉倒,可我,却还不自知。
连宋只睡了大概两个多小时就又开始闹腾起来,当时,我靠在凳子上睡意正浓,人也渐渐地不再清醒,累了一天,也确实想要休息了。可是连宋猛地坐起的声音还是惊醒了我,跳将起来问他哪里不舒服,他只捂着嘴要下床,指着洗手间,见状我赶紧冲向洗手间拿了盆过来给他,他脸涨得通红,不愿意在我面前吐。
我又气又急,这个笨蛋,还这么要面子。
我不理他,直接接开他的手,使劲拍他的背,吐得稀里哗啦之后,我端盆子出去,又倒了水进来给他漱口。连宋刚被呛得脸色发白,眼泪鼻涕直流,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看我进来,自己倒先不好意思地用被子捂住脑袋。
“别捂了,趁你睡着我已经将你看光光了。我家里没有阿姨帮你脱,马默言已经睡死过去,我把你看光了,你已经嫁不出去了,将就委身于我吧,不会让你饿死的。从明天起你就去捡垃圾工作挣钱去吧。”我端着杯子,看着蒙在被子里的连宋,好气又好笑。这家伙,不知道装什么纯洁。
听见我的话,估计他才发现,自己的T恤已经被脱掉,立刻从被子里传来一阵剧烈地咳嗽声。我走上前去扒开他的被子,他咳得满脸通红,一脸惊恐地望着我,好像我要非礼他一般。
真是无奈。
“喝口水吧,你高烧半夜发汗,把我家的被子都弄湿了,我一遍一遍地帮你擦背,折腾到现在都没有休息,你还一副良家妇男被害地表情,可真是纯洁的小白免啊。”
他正在喝水,听了我的话倒是把嘴里的水都呛得喷了出来,手忙脚乱地找纸巾来擦。好容易安顿下来,“谢谢你,清酒。”柔和地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满是真诚。
我嗯了一声,并不言语。
“熄了灯好吗?”他靠着床头,低声问我。
我立刻瞪向他。“诶,你别多想,灯光太刺眼,照得我头痛。”
“那你休息吧,我去关灯。”边说边走到门口,熄了灯。
准备关门离开。
“清酒,别走。”
我顿住了脚步,人却并未转过身来。
“陪我聊会儿天好吗?好久没有和你安静地讲话了,你不理我,让我觉得我简直是要。”他顿住了,没有继续讲下去。因为,我转回,坐到床边,和他面对面。
看到我返回,连宋倒愣了。
“说什么,说吧。”我淡淡地开口。连宋却沉默起来。
“你,酒醒了吧?明明不能喝,被别人灌也不知道挡一下。”我嗔怪道,“真是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不是已经发烧了吗?干嘛还又跑回家里开车回来?下这么大的雨,浇透了也就算了,到林鲸家里冲澡换衣服就好了。就这么要面子,非要回家换了衣服才来?”
“是,关心我么?”连宋带着惊喜地问。
“不是,是嫌你麻烦,看看把我的家里搞成什么样子了。满屋子酒味儿,而且还在我家里生病发烧,这样做,是对的吗?生病干嘛要别人担心,怎么不回自己家病去。”我带着点怒气。
“对不起。”他眨巴眨巴眼睛看看我。
“好啦好啦,原谅你了。你醒酒了吧,都知道要聊天了。赶紧休息吧。”我催促他道。
“嗯,我觉得头还是有点疼,可能还没醒。”
“你,得寸进尺。”我无奈。
两个人在黑暗中沉默了好一会儿,我觉得困意袭来。
“清酒?”声音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般。
“嗯。”我含含糊糊地应答了一声,半截身子倒在床尾。
“你要睡吗?”
“不睡,听你说话。”只觉得我的思想已经飘远,可是还拼命地想要清醒起来。
“清酒,还记不记得初识你的时候,你踢我的一脚?后来我常常想,我真幸运,竟然能够认识你这样的女生。那天晚上,其实我与爸爸约好,他会来体育馆接我,可是我为了与你多聊一会儿,就骗你说和你一个方向,跟你一起坐在巴士上,车窗的风吹动你的头发,我觉得我们像是在电影里一般。可惜,下车后,马默言竟然在那里等你,当时的我,妒忌得想要发疯,想要大喊,甚至想去撞电线杆,可是我都没有,我只是朝你笑笑跟你说再见。”
“清酒,你知道么?我转身离开的时候,有多么地悲伤。”
“后来,我找所有的借口来约你,我跟林鲸熟识起来,跟马默言做了朋友,认识所有你认识的人。甚至我开始努力学习,因为你跟我讲,你好羡慕林鲸和马默言,他们那么优秀,学习那么多力。你说,如果高考过后,你不能再和林鲸与马默言同校,会有多么地难过。你说,你会难过地大哭,而且,你哭的时候,一定要去江城最繁华地百货公司楼下的广场上,大声地哭,让全世界都知道你的悲伤。看着将眼泪与希望埋没在心底的你,我好心疼,我想,我也要努力,如果与你错过,我也会大哭的。可是最后,你还记得你说的什么吗?你说“连宋,如果我真的大哭,你一定要紧紧地抱着我,要拼命地抱着我,抱得我肋骨生痛,让我不那么难过”,当时,我真是又高兴又悲伤。我真想你没有那么聪明,学习没那么好,这样,我就能够等到抱着大哭的你了。清酒,我是不是很自私?”
“可是,你相信我吧,我也开始努力,你可能根本想像不到我为了学习付出了多少。连爸爸妈妈都觉得我脱胎换骨了。家里所有我呆的地方都被我贴上了单词与公式,连马桶盖上都是。晚上做习题做到大脑麻木,我连一分钟都不曾浪费过,累了的时候,就会想起你大喊FIGHTING的样子。然后又重新开始。连我自己都不明白,我怎么会有如此强烈的热情。爸爸说待高考结束就带我出国游玩,算作奖励。我哪里也没有去,我只愿意在家里呆着,然后,等天亮的时候,去找你。”
“清酒,其实我偷偷地跟踪过你。你和马默言一起踩着单车,回到同一个小区,可是当时我竟然一点也没有发觉你们两个人是兄妹。只以为他喜欢你,或者你们自小便相识,可我跟踪了许久,也没有发现半点逾矩的举动,便渐渐放下心来,还以为马默言是个君子,甚至还更加敬重他。还曾自我安慰道,虽然他和你青梅竹马,但是,现在看来,也不过是感情甚好而已,我和他还是有公平竞争地机会的。但那天,听到你竟然愿意让马默言来接你回家,我便昏了头。妒忌把我淹没了,更多地是愤怒。一想到你和他,想到他抱着你或者吻你的画面,我简直想要揍死他。我的脑海里全是他和你在床上翻滚的动作,于是自己的行为完全不受控制。不过你也够凶的了,竟然敢把我的舌头咬破,害我好多天都不能吃东西。可是又不能跟阿姨讲是跟女孩子接吻被咬了,只好自己忍着。”
“清酒?”
我隐约听到连宋喊了我几声,甚至怪我咬了他的舌头,心里有点气愤,想要挣扎着起来骂了一通,但实在是困得要死,而且感觉到有一双温暖地手轻轻地拍我的背,慢慢的、缓缓的、像妈妈。不愿意错失这份安宁,于是我翻个身,又蜷缩起来,意识又渐渐模糊。
“我不后悔那天强吻了你。虽然后来你非常生气,但我仍然不后悔。当我得知你和马默言是双生地兄妹时,简直高兴地想要跳起来。那天,我回到家之后,一直莫名地偷偷笑,笑意就挂在嘴角,虽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