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千年之花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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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千年之花散里-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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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下千年之花散里
 作者:炼之蜻蜓  


    红线断了,怎生续?
  破镜难圆。
  原也冷了心,割断情债,再不想惹这生前红尘事。
 为何人死尸寒,却又在另一个身体醒来?
  前世今生,竟都逃不开这纠结的红线……
  
  *
  无双,无双……
  耳边低喃,声声都是嘶哑和深情。
  忍了许久,身边的人却不曾离开。熬不过,只好放弃,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人仿佛见鬼的表情,连惊带吓,转眼变作狂喜,握着她的手更紧了些,“无双,无双!你,你……”
  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只一把抱了她在怀里,喃喃:“你没死……太好了,我知道你不会丢下我,我知道……”
  几分熟悉,却又陌生。
  只淡淡推开了他,细细打量,轻声却又淡漠:“你是谁?”
  那张喜悦的脸顿时惊呆,抚上她的脸颊,手却些许颤抖。
  “无双……你,不认得我吗?我是晴暄……你不记得?”
  脑中电光火石,刹那闪过无数模糊片断——晴暄,晴暄?是,她记得他,记得那个嬉笑缠绵的“小狗子”,可是眼前这个满眼深情的人,却是陌生。
  晴暄,原来你也有这样认真的时候么?满眼的焦急担忧,都只为着“无双”,你可知,你的无双却已不在这世上,这身体里的,却是另一个灵魂。
  稍动,却扯得身上剧痛,晴暄慌忙安抚,“别动,你伤得很重,千万别扯了伤口。”
  躺好,晴暄替她掖好被角,调整了垫子,动作轻柔细致。
  “无双,我去找人替你熬药,马上就回来,你千万别乱动……”担心的看着她,仿佛一刻也不想离开,一步三顾。
  走到门口,她突然轻声一句:“你,相信报应么?”
  “什么?”晴暄微怔,却听得不很分明。
  她淡淡转了头去,闭上眼睛。“没什么,你去吧。”
  这世上,真的有报应么?晴暄,我原是不信的……可如今,你却让我要重新考虑了。晴暄,晴暄,你可知我是谁?
  你所爱的无双这身体里人是谁?
  恐怕你到死也不会想到,我生前的名字,叫朱羽君。
  。
  朱羽君,臧云山庄三当家的独女。
  亦曾容貌才情名动江湖,亦曾与臧云山庄二当家长子——沈苍澜被传为一对璧人。
  然而两个月前,死于一场大火。臧云山庄在朱羽君与沈惊涛大婚之夜,被来路不明的人物放了一场大火,朱羽君葬身火海尸骨无存。
  
  湘无双,花散里背后的统驭之人。
  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各路各流都会插上一脚的烟花之地,也自是有着自己的“地头蛇”在暗里管理疏通。花散里的人,称其为“蛇头”。
  湘无双便是一年前继任的现任“蛇头”,管理着整个花散里背后的脉络。
  数日前湘无双重伤,药石无医。朱羽君睁开双眼的时候,人便已经在这个身体里。是的,她死了,湘无双也死了,可是她不知道早已死去的自己又为什么会在这个身体里醒来。
  她的灵魂,不是应该随着“朱羽君”的身体一起烟消云散在那场大火里,可是那具身体毁了,陆唯羽的灵魂回到了自己的时代,她却变成了湘无双。
  借尸还魂。
  朱羽君想着那个荒唐可笑的词,讽刺不已。
  多少人怕死却不得不死,她这个想死的人,却一次次回到人间。

    
    花散里,百里花散。
  
  “无双”自嘲的轻笑,每一下,都轻轻扯着身上的伤处隐隐作痛。她的身体在晴暄无微不至的照顾下缓慢康复,她的心却找不到生存的目的。
  门声微动,她听得是晴暄的脚步声,只望着窗外没有回头。
  “无双,你该吃药了。”他走近,将药吹得微凉,才送到“无双”手中。无双漠然地看着他的用心,隐隐为他这份用心已无处传递感到悲哀。
  “你不知道,药凉了,会更苦么。”
  她不是湘无双,不需要他的这份心。
  晴暄微微移开视线,看不出他的情绪,只淡淡道:“无双,你说的报应……我信。”
  朱羽君一怔,她以为他没有听到那句话。
  “这一次你重伤醒来,忘记了过去的一切,连性情也变得不同……但是你能活着,就好。这也许……是我的报应。我欺骗过一个……重要的朋友的报应。”
  “只是朋友?”
  “只能是朋友……若我不是晴暄,也许会想要一直陪着她,在她身边支持她。可是……我不能放下你,放下义父……”
  羽君的视线始终在窗外,不知落在何处,声音悠然恍如梦境。
  “因为……你毕竟是晴暄,而不是‘小狗子’。”
  晴暄微惊,盯住无双,“你为什么知道……”
  他的疑惑没有答案,永远也得不到答案。那些阿猫阿狗的轻松日子,他不会理解为何还有另一个人会知道。他笑笑,“是玉川告诉你的吗。”于是释怀。过了许久,那碗药几乎已经凉透,他才仿佛突然想起来,站起身,“我去给你重新熬一碗,你喝了药早早休息,明天……有些事情,非你出面不可。”
  羽君移回视线看了看他,缓缓点头。
  有些事,与朱羽君无关,却是湘无双必须做的事。
  *
  次日,天气骤冷。阴霾的天让人有着压向地面的错觉。
  “无双”裹了厚厚的毛披风走出房门,一旁伶俐的丫头立刻上来扶住她,“无双”看了看她,有些记不住她的名字。这些天来晴暄只要有时间就必然亲自照顾她,与身边的丫头沟通自然少些,整个花散里,她就只记得一个丫头的名字。
  “无双。”晴暄走过来,细细看了她,脸色依然有些苍白,但表面上已经看不出什么异状。“‘客人’已经在等,你……我知道你的身体一定会很不舒服,但是……”
  “我懂。”羽君轻声打断他,她明白,就算“湘无双”重伤到快要死,也不能死在“外人”面前。这就是湘无双,就是“蛇头”的人生,她没有将自己的伤口和痛苦流露的资格。她只是有些恍惚,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朱羽君,或者是湘无双。为什么,她要成为了这个人,来面对这一切。明明……她已经很累,只想要安宁。
  “晴暄,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晴暄露出开心的表情,仿佛在这一刻他才是朱羽君记忆中隐约存在的那个小狗子,无双已经有太久,不曾开口要他做些什么。
  “无双你说,无论你想要什么……”
  “不是什么大事,我只是……想换个随侍丫头。”
  晴暄一怔,“怎么,香珠儿哪里做的不好么?她一直是你最得力的大丫头……”
  “她没什么不好,我只是想多调个人来。”
  她知道香珠儿很好,伶俐,懂事,想来也是湘无双身边得力的人……但那是湘无双。香珠儿对朱羽君来说,的确有用,但却不想太过亲近,纵使香珠儿做梦也想不到现在这个“湘无双”的身份,她也不想让她察觉到什么。
  晴暄不懂她的想法,但未再反对,“好,你看中了哪个丫头,我去给你讨来。”
  “你认得的……她叫绿绿。”
  
  长长的院廊上,已经有了薄雪的痕迹。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快一年了……朱羽君死,陆唯羽来,转眼便是一年。上一次看雪,她还在臧云山庄,百无聊赖的看着灰蒙蒙的云层和白晃晃的积雪,等着苍澜回来……
  苍澜回来了,却带回了姝娴。
  胸口钝钝的痛着,分不清是来自身体的伤口,还是灵魂深处。
  “无双姑娘,这边请。”
  走进内廊,一股香暖扑面而来,原本走在身侧轻轻扶着她的香珠儿替她解开披风,便乖顺的走在她身后。羽君稍停,待身子暖了暖,才伸手轻挑珠帘,走进了内厅。
  丝竹暖香,优雅舒心,厅里的布置清幽华美却不见一丝风尘气,一道矮桌前坐着一个美髯男子品着茶,相貌端正威严眼中却一片冰冷。
  夜里香珠儿已经为她讲清情况,她微微低头致意,却无法摆出“湘无双”的笑容。她依然不习惯自己现在的身份。
  “相爷。”
  “无双姑娘。”相爷放下茶盏微一点头,“听说无双姑娘前些日子受了伤,不知可大好了?”
  “蒙相爷记挂,不过是小伤而已,休息了几天,已然无碍。”
  “那便好,老父也希望无双姑娘早日康复,才好不要耽误了事情……”
  “不知相爷这次有什么需要无双做的?”
  相爷笑着摸了摸胡子,笑道:“我知道无双姑娘的规矩,一向是很少亲自出马的,并且玉狐办事一直以来也很让人放心……但是这一次,除了需要玉狐去杀一个人,还希望能请动无双姑娘去接近一个人……”
  “相爷既然知道无双的规矩,还请不要为难无双,定会找个伶俐可靠的姑娘完成相爷的托付……”
  相爷笑容一敛,道:“旁人恐怕不行。对方并不是一个普通人物,什么样的奇人女子没有见过,若不是无双姑娘这般千里挑一的女子,老夫是信任不过的。”
  羽君淡淡看他一眼,微微扯动嘴角,“却不知是什么人,让相爷这般看重。”
  “七王爷,泓香时。”
  羽君险些想要大笑,但想必笑起来,也是又苦又涩。兜兜转转,她还是摆脱不掉,无论是顶着“朱羽君”皮子的陆唯羽,还是如今有着朱羽君灵魂的“湘无双”……那些人,依然纠缠在她的命里。
  
  “请容无双考虑……”
  “好,我便给你几天时间考虑一下,要接近香王爷取得他的信任,也不能急于一时……倒是还有另一件事——香王爷一直以来就有插手江湖上的事情,自诩正义干涉了不少黑道买卖。尤其近几个月病书生被诛以来,曾经与‘血千手’手札有关的门派可谓被他盯得透不过气……”
  羽君冷笑,这怕是在说他自己吧,明里是朝廷的相爷,暗里,却是当初争夺血千手最激烈甚至一度到手的金刀门大老爷!
  “就算是没有办法劝说香王爷不要多管闲事,也可以砍掉它的左膀右臂,只要除掉他身边与江湖中人来往的重要纽带,他就算有心要管也无力。所以,老夫需要玉狐去杀一个人——”
  “请说。”
  “臧云山庄的新庄主——沈苍澜!”
  羽君变了脸色倏地起身,碰倒了身后的凳子发出一声响。
  “做不到!”
  相爷神色骤冷,也缓缓起身,“无双姑娘,你要与老夫作对么?!”香厅里的气氛猛地僵滞,相爷微微眯起眼睛,透着危险与寒冷。
  突然珠帘碰撞,清脆声响,晴暄含笑而入,“义父,您来了?——哎,这是怎么了?两个人站着干什么,坐,坐。”屋里的凝重被晴暄嘻笑带过,搀扶着相爷坐下来。他有意救场羽君不是不明白,一时头脑也静了下来。
  她不该,现在的她惹不起相爷。她这样一冲动,不知惹了多少事端。
  “哎哎,无双姑娘脸色看起来似乎不太好,可是有哪里不舒服?若是身体不好可要多多休息,一个女人掌管整个花散里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别累着了才好……”晴暄殷勤喋喋不休,羽君顺着他的意思向相爷福身道:“无双的确有些不舒服,若有失礼之处,望相爷见谅。”
  相爷冷冷哼了一声,向晴暄看了一眼。明知晴暄有意替湘无双解围,但并不知两人私下关系,自己也不想与蛇头翻脸,于是未责怪于他,“既然无双姑娘身体有恙,王爷的事情当然等姑娘养好了身体再另行商议。不过臧云山庄这边……还望姑娘考虑清楚才是!”
  羽君的心里一片混乱,什么玉狐,什么相爷,为什么她要面对这些?她匆匆告退想要暂时躲开这一切,她不是湘无双!谁能告诉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无双!”身后晴暄已经跟了上来,她没有停下,却被一把拉住。“无双!你究竟怎么了,出这么大的纰漏,若是惹义父发怒……”
  “不要叫我无双!!”她甩开了晴暄,一瞬间在晴暄的眼睛看到惊讶和伤痛,仿佛这一刻只有伤害这个全心爱着湘无双的男子,她的痛,她的彷徨才能减轻。“我不是湘无双!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些事!我也会怕啊!”她丢下晴暄,转身便向房间跑回去。
  是的她怕。她没有经历过这些,不曾知道“蛇头”所要面对的那些人命买卖,她在害怕,却只能强装出一副镇定的样子。过去的她可以从容淡定,身外之事从不放在心上,因为她是朱羽君,被臧云山庄上上下下呵护备至的大小姐,世上从来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她去害怕。原来,她的冷静她的安然,都源于身后从不动摇的身世和支持,可是现在的她什么也没有。
  她不是朱羽君,更不是湘无双。黑道的这些纷争,她不想碰。
  晴暄愣愣的看着她跑远,没有再追上去。
  也许,是他错了。醒来后的无双一直很安静,安静的试图接受眼前的状况,安静的去面对她的责任,安静得让他几乎要忽略了,眼前的女子已经完全忘记了过去的事情。
  对于他来说,现在的无双是失去了所有记忆的湘无双,却不会注意到那个属于朱羽君的灵魂。
  她紧紧关上房间的门,背门而立,想要把一切隔绝在身后的这扇门之外。
  忽然一种异样的存在感告诉她,房间里有人。但是这种感觉却异常熟悉,仿佛也曾经有过这样的场景……羽君走进房间,只见一个白衫翩然的男子正悠然的坐在桌边,自己添了茶细细品味,自在得好似完全不觉得自己是个不请自来的客人。
  朱羽君一时间觉得恍如隔世,当终于见到一个与过去的自己有着哪怕一点点关联的人,她不知道自己想笑,还是想哭。
  “圣月公子……”
  圣月抬头见了她,笑了笑站起身,自在得倒好像他才是这个房间的主人,“几个月不见,你倒是越长越漂亮了。”
  羽君苦笑,——长?她就是再长,能把朱羽君的脸长成湘无双?
  她有好多话想要问,她为什么没死,为什么变成了湘无双……圣月似乎能够看透她的心思,笑道:“当日一场大火,朱羽君明明葬身火海,陆唯羽也回了千年之后,一切看起来都回归了正轨。可是偏偏阴司里捕不着朱羽君的魂,我还奇怪来着,没想到你倒跑这儿来了。”
  “我却正想问,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圣月耸了耸肩,“谁知道?兴许……前缘未了。”
  前缘未了?谁的?朱羽君还是湘无双?
  圣月笑得高深莫测不肯再开口,只说,“随遇而安,凡事既然发生,便自有它的定数。你既然还魂,便暂且留下来罢。至于阴司那边何时发现了你,是否带你回去,便不是我这个月老该管的。”
  “可是我……将来会如何?”
  “如何?迟早是要死的,不是么?殊途同归,人人也都会死,总有一天你要回你该回的地方,转世,才会转世为陆唯羽。至于这多出来的一段过程,便随心的去走,又如何呢。不过你且记得一点,无论如何不可杀人性命,毕竟你已不是这世间之人。”
  “圣月公子!?”
  羽君警觉他的身影竟如烟一般淡去,只留下空气中几句:
  随遇,随缘,方能了却前尘……要当心……地府的勾魂使……
  这个人,还是这般神出鬼没。他来了,走了,却依然没能为羽君去除心头重重的茫然迷惑。始终,只有她一个人来面对。

    “姑娘,姑娘?”
  门外香珠儿轻轻唤着,羽君感到些许疲累,坐在桌边没有起来。
  “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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