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怎么说冤家路窄呢!这么大条街,胡子男和半老徐娘往哪里走不好,偏偏在石中玉才藏好,平顺了呼吸后,走到了摊子前,停下。
石中玉捂住自己的嘴,连喘气儿也放到最轻最慢,眼看着两双脚出现在布幔下,有一双脚上穿着石青色素缎薄低靴,本能的认出是胡子男的,吓得她连心跳都恨不能停止。幸好这是街上,人声嘈杂,不然武功高手会听得到她的呼吸吧?
“楚兄弟,真要走了吗?”徐娘低声问。
“为了这件事,我在此地耽误得太久,家里那边的风波要按不住了。”胡子男的声音有一种莫名的沉稳力量,“还请大姐帮我留意。”
“那丫头会不会已经死了?”徐娘问,“虽说太府都是国都,但以你的人脉和力量,连城里的每一块青砖下都能扫得清清楚楚,可却一直没有消息……”
胡子男沉吟了片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可他们兄妹是在海上被人算计的。”徐娘道,“哥哥中剑,妹妹落水,茫茫大海,就算是死了……只怕也找不到尸体。唉,那东西跟着石沉大海也罢了,就怕到了那位的手里。”
几句话,石中玉心里翻起惊涛骇浪。
看来,哥哥看来是真的死了,不然不可能这么久也没有消息。而且,那胡子男知道她是女的!他拼命找他们兄妹,连尸体也不放过,八成是为了那个奇怪的盒子。可那盒子里究竟装的什么东西呢?难道重要到让他逗留国都一个月,临走还要托人再寻找她!徐娘口中的“那位”又是指谁?
“我查过,有疑似她的少年,一路到了太府都。”胡子男显得很固执,“消息到这里就断绝了。除非,那少年不是她,她是真的死在了海里。”
悉悉索索的声音后,胡子男又道,“姐姐务必帮我留意。这是那丫头的画像,但她扮的是男装,不太方便辨认。”
“放心吧,姐姐做这一行这么久,眼睛里不揉沙子,任她扮得再好,是男是女,我一眼就看得出来。”徐娘夸口。
可不么,说什么开绣坊,还不知是什么藏污纳垢的地儿。想当初胡子男的两个手下还要帮她开苞哪。呸,她宁愿跳玉带河去死!
“这就走吗?”徐娘收起画像,又问。
胡子男嗯了声,“我的人已经在城外等着了,为了不引人注目,我即刻动身。姐姐如果有什么消息,不管多么微不足道,都立即派人告诉我……”两人边说边走,渐渐远去。
石中玉暗松口气,又谨慎地等了约半盏茶的时间,才悄悄爬出来。
“谢谢惠顾,一共十文。”刚站直,就有人在耳边说,吓了她一大跳。
“什么十文?”她反应很快,看对方的样子像是摊主,立即反驳道,“我的东西滚到这下面了,我不过是找找,这也要收钱哪。”
“面具。”摊主伸出手来。
石中玉这才想起,自己脸上还罩着猪头呢。不过,虽然听说胡子男已经离开太府都,但那个奇怪的女人还在,她不敢把面具摘下,万一碰到怎么办?于是转移话题道,“一个破面具这么贵啊,便宜点行不行?”
“概不讲价。”摊主态度强硬,但脸上却笑嘻嘻的,纵横交错的皱纹使他整张脸就像绽放的菊花。
石中玉看着那张脸,不由得一愣。
这个人,居然是认识的,就是当日给她测字的神棍老道。
而她戴着面具,本来是遮住了表情的,那老道却看出她认出他,笑道,“小哥认识贫道对不对?也难怪,我经常在街上摆卦摊,这太府都里的人,大多认得贫道。”
“你怎么又改行做小贩了?”
“呵呵,惭愧惭愧。最近生意不好,少不得要做点别的事帮衬一二。”老道面不改色,“这面具的价钱是断不能减的,但既然我和小哥有缘,不如贫道免费给你测个字吧?”
石中玉心里有事,又与人有约,不愿意和他多纠缠,就付了十文钱,随意说道,“那就测个字好了……见,相见的见。”
娘的,没想到“见”到胡子男。如果能一辈子不“见”他才好。真是个倒霉的“见”字。
那神棍微微一笑,又摆出天机不可泄露的莫测德行,“见乃规字去夫。夫者,男也。哎呀呀,有男人离你而去。又因你不是手写此字,而是口说,且说了两遍,口舌者,是非。说明你会因口舌倒点霉,可到了,那男人会被踢到一边去。”
“你简直不专业。”石中玉心虚,所以不服气地说,“总是解得那么早,我问的是……财运。”
“财运嘛……”老道拈着胡子,“不知贵姓?”
“石。”
“石与见,砚也。小哥要发财,还得从笔墨上着手啊。”
“谢了。”石中玉挥挥手,走了,心里根本不信老道的话。
他要真那么能算,怎么自己不去发点财?算命的兼职卖面具,已经充分说明他多么无能了。
她戴着猪头面具,大摇大摆的走在街上,心知如果太鬼祟,反而惹眼。但分析一下刚才胡子男与半老徐娘的话,她忐忑的心平静了些。
第一,胡子男姓楚,看起来很有权势,但后方不宁,所以他不得不离开国都。
第二,她哥哥拿到了特别重要的东西,因而才遭到追杀。想要那盒子的人……很多。
第三,她当初拼命想进王府是对的,显然胡子男的手没伸进来。而那位绣坊的徐娘认为她八成已经死了,只要她再熬过一阵子不被发现,就会安全了。
小孩子面貌和身材变化大,何况她正在发育。过得两年,她的外形会大变样,就算依稀有旧时模样,辨认起来也难了,除非是亲人。
第四,她还是得想办法赚钱。她不想一辈在王府为奴,可改头换面、独立生活是需要钱的。
想到这儿,她脑子里突然冒出那老道测字时说的那几句话,但她很快又甩甩头,把那些全部扔到脖子后面去了。
………………………………………………
………………………………………………
第十章 娈童
更新时间2011…6…30 10:13:56 字数:3327
玉带河上共架桥七座,连接西北和东南两部,并以北斗七星命名。其中除天枢为皇家、天璇为重臣专用,有官兵把守外,余下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五座桥,桥而宽阔,官民共用,随意通行。
天权桥,位于东城和南城的交界。桥边有一片很大的空地,由铺成井字型的青石板路分隔成九个部分。摆小摊的、打把式卖艺的、说书的以及野台班子,都在这里谋生。因为大燕国平时没有宵禁的制度,一到晚上,这里就热闹非凡。
可以说,天权桥边是太府都最热闹、最市井、也最鱼龙混杂的地方。
石中玉带着屈忽昀、牛蛮和康涵柏在吃过午饭后就一直在这里闲逛游玩,然后在看了两场皮影戏、另一出胸口碎大石的表演后,每人怀揣几个肉馒头和一包甘蔗糖,打算各回各家。
八十几文并不多,尤其带上牛蛮这个堪比饕餮的家伙。不过却足以让几个少年开开心心的吃了肉包子、喝了大麦茶、尽情的放松了一天。心情好自是不必说,彼此间的感情也在不知不觉间突飞猛进。若不是石中玉怕回去太晚,进不去王府,几个人还可能再多玩会儿。
“不然你跟我回家住一夜呗。”屈忽昀热情邀请。不过石中玉只要一想到他那老娘,就摇头拒绝。
“今天晚上就你一个人,怕不怕?”牛蛮粗中有细。
石中玉又摇头。
有什么好怕的呢?尽管重生了一次,但她仍然坚信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不心惊的信条。再说院子里还住着其他人呢,只是东厢房里就她自己而已。那样更自在不是吗?晚上闩好门,可以放开她胸前的小白兔自由一晚。虽说它们还不胖,但老这勒着也挺痛苦的。
顺便,回去后可以痛痛快快洗个澡。这些日子来,她每天都鬼鬼祟祟的随便擦个身,半夜里偷偷摸摸洗个头,浑身难受的要命。
“要不……我陪你回去吧。”康涵柏很仗义地提议。
石中玉三度婉拒。
康涵柏的爹死得早,家里就一个病病歪歪的老娘,一个月就盼儿子回去那么一天,她怎么好为了自己,耽误了人家的天伦之乐。
“好啦,蛐蛐、馒头、康康,别婆婆妈妈了,夏天戌时中(晚八点)王府就闭门,我若进不去,就只能睡大街。”石中玉拍了一下脖子,把企图吸血的蚊子吓走,“明天一早见,可千万别回来晚了。”
三人答应,彼此又嘱咐了一回,各自散去。
石中玉紧赶慢赶,终于在落锁的前一刻进了王府东角门。饶是如此,看门的婆子也老大不高兴,“真没见过你这么心野的小子,溜溜玩了一天才回。虽说戌时中闭门,可若不是你,天擦黑儿时老娘就没事了。这么爱待在外面,哪天让范大管事直接打出去,大家清静……”
石中玉连忙孝敬两个肉馒头,一壶价值五文的水酒,那婆子才闭了嘴。其实这点东西不值什么,那婆子原也不缺这些,可她们这路人吃拿卡要习惯了,不出点血,以后会受到刁难的。
回到住处,石中玉立即拿出换洗衣服,想了想,又摸出那柄竹刀带着,这才到浴房去。她很是谨慎小心,因为她的身份、她的身体,她不得不比别人更警惕些。所以,她仔细锁好了门窗,这才脱衣入浴。
水,是她一早就提好的,经过一个月的体力劳动,现在她可以提半桶水而不洒了。早上趁别人离开,她来来回回折腾了二十多趟。
自家事,自家知,身为女性,不能过度着凉,所以她可以冷水洗澡,却不能用井水。不然等初潮来临的时候,痛经也得痛死她,那时才叫有苦说不出。
夏日燥热的夜晚,因跑了一天而沾黏了汗水的疲惫身体,浸入到清澈的水里,舒服得令人叹息。昏暗之中,荡漾的水波、如豆的灯火映得她的肌肤像是蒙了一层莹光,格外美丽。她就像生长于莽草乱石之地的花儿,不管环境如何严酷,仍然不可阻挡从花枝中伸展出欲放的花苞。
而就她近乎欢快的戏水之时,内帐房中的酒桌边,魏锁和范通正喝得酒意正酣。
“月钱……你是不是克扣得太狠了点。”魏锁满饮一杯后,斜睨着范通道。
“我的亲舅舅,这是惯例,往年都是这样。”范通又给魏锁倒上酒,“偏这批小子动不得吗?”
“这批新来的小子中,有几个刺儿头,你就不怕他们把事情闹大?”
“怕?!我除了舅舅,谁也不怕。”范通一撇嘴,“再说,他们能闹到哪里去?凡夫人只信您的话。王爷?那就是个甩手大掌柜,哪管过府内的事。”
“说得也是。”魏锁失笑,“上位者,才不管低下发生什么事,只要不闹乱子就好。但是你不要忘记,我是内院管家,还有个外院管家孙福珩。他是王爷的人,跟凡夫不是一条心。你又是直属他手下……”
“王爷要他管外院,不过图个车马方便、府卫安全,他不会把手伸向别处的。那是个聪明人,若他闹腾,就是和您过不去,和凡夫人过不去,到时候家宅不宁,王爷必定烦躁,他第一个吃瓜落儿!所以他来了两年多了,始终没触犯到别人。我的舅舅诶,您就放心吧。”
魏锁一听有理,也就嗯了声,不再问了。只是他才把酒杯拿起,又想起什么似的放下。
“那个石中玉……”
范通谄媚一笑,“舅舅放心,我往死里折腾她呢。不过这小子有几分本事,居然硬熬了下来。今天发月钱时,我只了他五文,他一脑门子火,可也没敢发作。”
“那小子是个精的,看那双眼,像包着一汪水似的,你别小看他,到头来让他算计了。”
“舅舅,外甥多句嘴。那石中玉不过是个低级家丁,看不顺眼就打发出去,要不找人在外面做了他也行,何必分您的神呢?他没家没业,孤身一个……”
“就是这样才奇怪。”魏锁哼了声,眼神阴冷,“来历不明的一个人,那个老阉狗怎么就肯为他说话?你是知道的,夏世雄为了避嫌,几年来都不发表半点意见,这回是怎么了?”
“原来舅舅折腾那石中玉,是为了试探夏老阉狗。”范通恍然大悟,“也是,头些日子出的那事,王爷大怒,凡夫人也受了牵连,难免要小心。夏老阉狗……可有动静?”
魏锁摇了摇头。
范通想了想,突然露出猥琐的笑容来,“夏世雄莫不是喜欢娈童?说起来,石中玉那小子长得像个小姑娘似的,水灵鲜嫩,有时候我也……”
魏锁眼神一闪,露出豺狼般的笑意,“范通,你在外面又养了外室吧?”
“见笑,见笑。嘿嘿,外甥就这么点想头,还让舅舅看出来了。”
“你这点心思,是人就能看出来,只要别被你那凶婆娘发现就行。听说,你在墨色胭脂阁还有个小倌相好?姿色可入眼?”
“那真是风姿秀雅。”范通咂咂嘴,“舅舅平时既然也调换口味,不如我把他介绍给您。”
魏锁摇摇头,“我的事你不用管。只是,到嘴边的肥肉,你怎么就放过了?”
范通一愣,随即贼眼亮起,“您是说……那个石中玉?不错不错,虽比不得墨色胭脂阁的几大红牌,但胜在鲜嫩可口哪。”
“今天他们那院的低级家丁放假吧?”魏锁意的所指地淫笑,“他没有家,晚上只能回来住……”
范通腾地站起,端起面前的酒杯,仰脖子灌进去,“您真是我的亲娘舅!天晚了,外甥就不耽误您歇着,先行告退。”说完,他脚步不稳的闯了出去。
魏锁望着关闭的门,和那被玲珑纱拢住的烛火,阴阴地笑,“石中玉啊石中玉,倘若你是夏世雄的人,这回就好好打打那老阉狗的脸。若你不是,就自认倒霉吧。”
正如他所说,石中玉果然是个倒霉蛋儿,为着根本不着边际的事就受了牵连。或者正因为背后被算计了,此时身在浴房中的她连打了三个喷嚏。
“不会热伤风吧?没感觉水凉啊。”她自言自语,连忙从浴桶中出来,擦干身子头发。想了想,又把布条缠在胸上。她怕在院子里遇到其他人,觉得还是小心一点为好,回到东厢房再解放小白兔好了。
等都收拾完,把头发松松挽在头顶,又检查了一遍,保证身上没有问题,她这才走出浴房,打算回屋。然而,她才走到院门处,迎面就撞过来一个人,吓得她连连倒退才没被挨上身子。
“范大管事!”当她看清来人,又闻到扑面的酒气,登时有了很不好的感觉。
“我在东厢找不见你,就知道你在这儿。”范通打了个酒嗝,追着抓了过来。
石中玉吓坏了。
她千算万算、千防万防,却没想到这个饭桶对她也有邪念。魏锁和范通甥舅两个,都好色无耻到了极点,男女都不放过的。
慌乱中,她迅速做出了判断:如今后院没人,浴房旁边有一条小夹道,也不知是通向哪里的。为了避免跑到更偏僻的地方去,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走那条道。可出院门的路被范通堵住了,现在也唯有呼救一途。
所谓做贼心虚,她声音大点,指不定就吓跑这混蛋了。若是不行,如果能被前院的人听到动静,跑出来看看也能解了围。
于是,她大叫起来。
……………………………………………………
第十一章 月下看妖孽
更新时间2011…7…1 9:32:38 字数:3208
“今儿王爷赐了酒席,前院没人。小宝贝儿,留着嗓子待会儿叫个够吧。”夜风吹来,范通酒气上涌,色胆更大,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