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古痕终于抬脚步入房中,但首先开口的却是青冥,他冷笑道:“你没想到我竟会再次踏入古府,踏入沂兰厅,是吧?”
更冷的声音,“确实没有想到。但我一直封着沂兰厅,为的就是等你来。”古痕真是个冷透了的人。
“可惜,你今日来却不是为了看沂兰厅,”古痕冷叹道:“可是要我解下她颈上的‘鹰链’?”
青冥冷哼,“她既然是你的人,又怀了你的骨肉,你可苦解下‘鹰链’。”
“你说什么?”古痕惊诧,“你说她已怀有身孕?这怎么可能?”
“是么?这点脉象我还会看错?”青冥冷然,“已有月余的身孕。”我大惊失色,难道不是鬼医骗人?我怎么可能有身孕?连青冥也如此说,难道我真有身孕了?这怎么可能,我从未与男子同寝……没有发生过关系,怎么会怀孕?
怎么这些莫名其妙的事会在我身上发生,先是一个疯老头无缘无故要杀我,现又说我未婚先孕……
“月余,月余。”古痕似乎被惊得退了一步。月余的身孕,这么说我若真的怀孕,受孕的地点应该是在赤唐国皇宫,在皇宫我怎么可能……除非……
猛然间,我被自己的记忆吓住,除非那夜的春梦并不是一个梦,那个冷冽的绿眼男人。天!那竟会是真的,那夜真的有这么一个人与我发生了关系。如果我真怀有身孕,那么只可能是他,可我的身体为什么会没有反应?如果那日是第一次,我为什么会不痛?莫非那并不是李霓裳这具躯体的第一次?
天啊!我被自己的推测惊得无法思考。李霓裳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有怎样的过去,每当我问起这些,知情的皇上和我娘便会找理由搪塞我,我甚至连我以前居住的别苑名字也问不出来。
李霓裳若真是个正常甚至优秀的公主又为什么会失身?是被逼还是心甘情愿?她又是失身于谁?
是那个绿眼男人吗?难怪他当夜会说那句听起来很奇怪的话,“失忆之后,果真不一样了。”那个绿眼男人到底是谁?和以前的李霓裳之间又有着怎样的纠葛?
一堆的问题和无助感刹时间汹涌而来,直逼得我喘不过气。
“还想什么?你的女人,你的孩子,你想不认么?”青冥对古痕的沉默颇感气愤。
古痕冷冷回问:“我若说她不是我的女人,她肚里的孩子也不是我的,你当如何?”
“你若想把她送给我,直接开口就是,这种说法太不高明,你以为我是何人,会替你养夫人、儿子?”青冥颇为不屑。
可是,青冥,古痕,你们又以为我是什么?是一件东西,一件商品,可以推来让去的么?你们自以为能主宰我的人生,我的选择?
“倘若我说的句句是真呢?你自可把她弄醒,亲口问问,她是谁的女人,孩子的父亲是谁?”古痕平静的回击。
“你以为是我让她昏迷?”青冥“哈哈”冷笑一声,“她三日前受伤,至今昏迷未醒,命悬一线,我如何弄醒她?”
“你说什么?”古痕的声音不觉高了几度,他猛地冲到床边,伸手探我的腕脉,“你怎么会让她伤得如此之重?你的武功独步江湖,竟连她也保护不了?”古痕的语气满是令我意外的责备。莫非真如青冥所说,这个冷极了的人物也爱我?
青冥没有说话,古痕坐在床边突然轻抚上我的脸,“你带她来,想让我见最后一面么?以此来报我当日也让你见了她最后一面之恩?”古痕这个冷漠的人,竟也有如此悲凉凄绝的哀叹。可他口中的第二“她”又是指谁?
“你早知会如此心痛,又何必当初呢?”青冥冷漠低叹。
古痕骤然站起,激动道:“我若早知你竟连她也护不住,当日必不会让她遇见你。”
“是啊,千金难买早知道,”青冥冷言回答:“我若早知会害了她,也不会留她在身边。但今日我带她来,不是让你见她最后一面,而是要你救她。她虽已垂死,却仍有生机……”
“即使你、我用尽内力护她心脉,照她脉象,已无两日寿命。”
青冥顿了顿,“你、我虽无回天之能,但暖玉床和涯农有。”
“你是说千年暖玉床和神医涯农?你如何得知?”古痕冷然追问。
“鬼医所说,虽不可尽信,如今却不能不信?”青冥冷言冷语将鬼医的话重复了一遍。
“好,如此我即刻让她睡到暖玉床上,并知会各国各地官府打探涯农的消息。至于江湖……”
青冥打断古痕的话,“江湖上我自然会处理,鬼域的各地鬼使已放出了消息,悬赏重金求涯农行踪。”
好冷冽的感觉,即使我眼不能看,身不能动,依然能感觉到抱我之人的冷然气质。我虽感激他竭力救我,但对他的自私仍无法释怀,他就像我心中的一根刺,也许在他初掳我出宫时便已植入我心中,只是我一贯的后知后觉,直到了那个荒野上的夜晚方才发现心中的这根刺。
古痕抱着我,就像当日我初进古府时一样的抱着,没有了青冥的气息,我知道他已经不在我身边了。一路走过,古府的下人似乎想探询我的情况,只是古痕的冷厉令他们不敢开口。古善低低地叫我姐姐,我醒着时,没能听到他唤我姐姐,如今像植物人一般的被困在李霓裳的身体里,却听到了他真心的呼唤。
[第二卷 如梦:第二十三章 偷听]
这就是暖玉床么?温暖的像是坐在春天的明媚阳光中,全身都暖洋洋的,有种置身天堂的感觉。其实我又怎么知道在天堂该是什么感觉?只觉得浑身畅快无比,之前的所有烦扰都被搁置一旁。我像是一只冬眠初醒的虫儿,贪婪的沐浴着温暖,不分白天黑夜,梦里梦外。
不知道过了几日。每日古痕都会来看我两次,只是静静的坐在我的身边,握住我的手,有时叹息,总不说话。青冥自那日送我来后,便再没出现过,我猜想他回了鬼山,又或者亲自去寻神医涯农。
每日,小兰会同古痕身边一个叫飞羽的丫鬟来为我擦洗身体,并以小竹管灌我些续命的汤药膳食。听小兰说古痕不许古善来看我,说是怕他年纪小不知事,会不小心惊扰了我。
“真希望夫人早些醒过来。”小兰一面擦洗我的身体,一面祈求道:“好想再听夫人唱歌。”
“夫人会唱歌给你听么?”飞羽惊诧。
小兰颇感自豪道:“夫人当然唱歌给我听啦,还特别好听。”
“能比‘醉月院’里的红牌,想容姑娘还唱得好听么?”飞羽反问。醉月院,是醉城最有名的青楼,想容姑娘这人我却没听过。
“想容姑娘是谁啊?”小兰也不知,问出心中的疑惑。
“我倒给忘了,你不怎么出府,想来还没听说过她。想容姑娘是醉月院新来的姑娘,少主送走夫人回来的那天,我和飞雪、荣晴、荣雨(古痕的丫鬟)随少主去醉月院欣赏歌舞,那夜正巧赶上想容姑娘初登台献技,一边唱歌一边跳舞,可美了。她歌唱得好,舞也跳得好,一些外城来的人还夸她的舞姿有‘南国绝色’的神采。”
“南国绝色?她可是赤唐国的九公主呢。想容姑娘肯定比不了。”小兰兀自羡慕的说着:“我要是能见到‘南国绝色’就好了。”我心中暗叹,小丫头,你早就见到“南国绝色”了,此刻也正在你面前呢。
“那想容姑娘是不是长得很美啊。”小兰回过神追问。
飞羽笑道:“那些看她跳舞的客人都夸她是天仙,可我见过了夫人的容貌再看她,就觉得也不过是庸脂俗粉,那些人若是见过了夫人,才会知道什么叫天仙呢。”
“就是,”小兰急忙附和道:“夫人的绝世容颜肯定也不会输给‘南国绝色’的。”呵呵,小丫头,自己跟自己比么?怎么着都是我赢。
“那后来呢?少主也觉得想容姑娘唱得好么?”小兰的话题又拐回了青楼。
“少主的心思那么难猜,我怎么会知道呢,”飞羽顿了顿,“不过后来少主花了一千两银子买想容姑娘的初夜,兴许是觉得她唱得好吧。想容姑娘也就因为这样,一夜之间成了醉月院的红牌。”
“怎么会这样呢?”小兰颇有替我抱不平的心态,“夫人不过是离开几天,少主就跑去找姑娘了。”
飞羽急忙捂住小兰的嘴,慌张斥道:“你哪里学来的规矩,主子也是可以随便抱怨的?要是传到齐管家的耳朵里,看你还有命不?”看来古痕身边的丫鬟被调教得极好,“你这般口没遮拦,真不知当初伺候夫人时,怎没被夫人责罚。”
小兰赶紧争辩,“夫人可不比以往那几个主子,她虽然不像红夫人外表看来那么温柔,兰夫人那般会甜言蜜语,但心肠极好,对我和古巽就像亲人一样,一点架子也没有,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做饭给我们吃。”
飞羽似乎吃惊不小,一时竟没控制住音量,“你说夫人还会做饭给你们吃?”一起吃饭而已,也值得大惊小怪吗?
“那当然了,我还骗你不成,”小兰得意道:“夫人还懂好多新奇的事,有时候讲的话怪怪的,不过仔细想想似乎也有道理。”她说的大概是每日为我梳髻时,给她灌输的男女平等的思想,想不到她也觉着有道理。
飞羽接道:“我也觉得夫人跟以前的几位主子不一样,不仅是少主待夫人不同,连齐管家的态度也不一样。”
“那是因为夫人本身就比别人好千万倍,”小兰强调,“可惜老天却不让夫人好过。好端端的居然就成这样了。”小兰说着想着,似乎悬泣欲哭了。
飞羽拍拍她的手,“少主会救醒夫人的。”
“可是万一夫人醒不过来了……”
“快别说这不吉利的话,”飞羽咬住小兰的话,没让她再说,“这话要是让少主听到了,非逐你出府不可,这几日少主特别易怒,我从来没见少主如此心绪不宁。前日看了鸽楼送来的短报,心情就不好,后来‘醉月院’的刘妈妈托人捎信,说想容姑娘请少主去听曲儿,往常少主都是一请就去的,谁知这回却大发雷霆,让齐管家把那捎信的人撵了出去。”
“飞羽姐,你说少主为什么会这样奇怪啊?他平常虽然冷冷的,很严厉,却也从不发脾气的。”小兰突生疑问。
飞羽淡道,“我也不太明白,飞雪说是因为少主喜欢夫人,夫人现在弄成这样,少主心里担心和难受。”
“少主真喜欢夫人吗?”小兰似乎很希望得到肯定的答复,“我觉得少主总是高高在上的样子,仿佛谁也瞧不上似的。”
飞羽轻斥,“这我哪知道?少主的心思不是寻常人能懂的。若说少主喜欢夫人,可他为什么送夫人一个人离开,让夫人伤重而回;若说少主不喜欢夫人,为何进府那时又一直抱着夫人,这是正室原配才能享有的殊荣,而且少主还将他最珍爱的‘鹰链’送给了夫人。”
原来他抱着我进古府的古怪行为还有这层含义在,怪不得古府下人,待我会特别仔细、谨慎。“鹰链”,就是我颈上系的这根吧,这东西莫非也有深意?
“‘鹰链’是什么啊?飞羽姐。”小兰追问,正好问到我心中疑云。
“就是夫人颈上的这条链子啊,”飞羽轻道:“原本一直戴在少主颈上的,我们姐妹前些日子服侍少主更衣时就发现‘鹰链’不见了,少主不说,我们也不能问,没想到少主把它摘下来,送给夫人了。”
“这链子很贵重吗?”小兰继续追问。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打我服侍少主开始,就见少主戴着了,沐浴的时候也不会摘下来。”
那么,这条鹰链,该是古痕十分珍视的东西,他却送给我,送给一个他打定心思要丢弃的女人,他那百转千回的心思还真是无人能懂。
“飞羽姐,你有没有听少主说,那天抱……送夫人回来的人是谁啊,夫人为什么会受伤?”小兰的心思转的也很快。
“少主从来不会跟我们姐妹说这些的,不过……”
“不过什么?”小兰兴奋的追问。
飞羽刻意压低声音,“我听童副管家身边的小厮说,那天送夫人回来的那辆马车是‘鬼教’中人的。”
“什么?鬼教?”小兰大吃一惊,“鬼教的人怎么会送夫人回来?别人不都说他们是邪魔歪道吗?”
“这我怎么会知道。还听那小厮说,他从没见过那么煞的人,只往那儿一站,就吓得别人不敢靠近,他走路都带风的,真是吓人。”看来,八卦是女人的天性,不管到了哪朝哪代,哪个时空。
青冥只是霸气外显了些,要比煞人,又怎么比得过阴冷的古痕?他冷到骨子里,霸气也收敛到骨子里,这种人才是真正的可怕。
只是古府的人怀着对主子的敬畏,对古痕的冷已经习以为常,觉得那是天经地义,那是主子的气概。
我躺在暖玉床的温暖天地中,耳中听着小兰和飞羽颇为有趣的小道消息和八卦新闻,又过了好几日。倘若我醒来后告诉这两个丫头,她们连日的对话我全听到了,那时她们的表情一定会非常的有趣。
但这日两个丫头的谈话被人打断了。先是进来了两个婢女,落尘、弄尘,虽然同为古痕的婢女,但这两个婢女的地位显然高于飞羽和小兰。一进来落尘便喝斥二人离开,说是古痕吩咐由她们来照顾我。这两人我久没见到,落尘还是冷冰冰的感觉,弄尘也依旧柔中带甜,像吃了棉花糖似的。
事实上,落尘、弄尘一点也不像要照顾我,倒像是在看守我,感觉到她们严正以待的架势,又似乎在保护我。却不知道她们在我的暖玉床上堆满了什么东西,温暖的感觉中渗入越来越多的凉意,虽然能解暑,我却极不喜欢。
过了一会儿,一个侍卫气喘吁吁却兴冲冲的进来道:“少主又赢了一局,先生说将这瓶药洒在暖玉床上。”
落尘、弄尘果然开始在我躺的暖玉床上洒东西。
大约一盏茶的工夫,房间里又进来了两个人,一个是古痕,我对他周身的冷冽之气特别敏感,他尚未进屋,我便已经知道他来了。而另一个人,神定气闲,自从进来就没有说话,我猜不出是谁,心想或许就是那个侍卫口中的某某“先生”。
古痕突然开口,“诊病讲究望闻问切,先生为何只望而不行其他?”
那人爽朗一笑,“老夫正在看,床上这人会否砸了我‘神医’的招牌。”
[第二卷 如梦:第二十四章 神医]
这个声音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是谁?这时空我可不认识什么神医涯农,难道是赤唐国曾经为我诊治过的某个太医?
那人笑吟吟地走到我的身边,拍了拍暖玉床,乐道:“哟,还没死透呢。”啊?这个死老头,居然咒我死,还嫌我没死彻底,真是岂有此理。
“先生请自重。”古痕显然也不满他的话,冷言警告。
这老头却似根本没听见古痕的话,兀自乐道,“既然没死透,那老夫等她死透了再来。”说罢就要离开,屋里的其他人一起动容,还是古痕聪明自制,稳住了几个婢女,侍卫,“先生若是心中已有良方,但请施展便是。”
老头笑了笑,“我虽有良方,却也要等她死透了方能施展,这会儿老夫应该坐下来喝杯茶才是,茶香健脾,多喝有益。”
“备茶!”古痕马上吩咐道,不一会儿,浓香的茶便端送到了玄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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