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无庸的话让永璋顿时惊醒,他知道此时此刻自己绝不能抗旨不遵,无论皇阿玛让他娶得人是谁,他都不能够拒绝,因为他既没有这个资格,也没有这个权利。
苍白的双手颤抖的接过了那道圣旨,永璋只觉得那原本轻巧的丝锦此刻却犹如千斤之重,丝丝难以言语的惧怕和失落开始在心底里疯狂的蔓延。
高无庸是个善如察言观色的人,永璋的反常表现他自然是看在了眼里,虽然他并不明白永璋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但仍是轻声问道:“三阿哥,您没事吧?”
“没事。”永璋努力的挤出了一个微笑,但是低垂的双眼却始终都不敢再抬起,他生怕皇阿玛会从他的眼中看出些什么,虽然此刻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害怕些什么。
龙隐天虽然离得远些,但居高临下也将永璋的反应看得一清二楚,只不过永璋那苍白的脸色和颤抖不已的双手却让他多少有些担心。
见永璋接了圣旨之后并没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他也索性用命令的口吻说道:“永璋,朕看你气色很不好,下午也就不要和永珹他们一起出宫玩了,好好在屋里面静养几天吧,等你养好了身子再去礼部学习也不迟。”
龙隐天的关心之语让永璋的心中稍稍有了些暖意,但冷暖交织之下却反倒让他的心里更加的难受了。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办法再继续呆下去了,他害怕自己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于是只得低垂着头,尽量压抑着自己的声音说道:“有劳皇阿玛挂念了,儿臣会好好休息的。皇阿玛国事繁忙,儿臣就先告退了。”
龙隐天虽然还是没闹明白永璋此番匆匆而来究竟所为何事,但却也不忍看他这幅摇摇欲坠的模样,所以略微迟疑了下,龙隐天最终还是同意了他的请求:“嗯,回去好好休息吧。”
看着永璋那可以说是落荒而逃的身影,龙隐天用指腹轻抚着自己的下唇,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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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之夜,皇帝依照惯例在宫内设宴,表面上是宴请百官以及众位阿哥们,但实际上也是一次难得的政治宴会,各种政治目的自然是不言而喻。
而那些王公大臣们也依照惯例将自己的儿子带了来,说不定有哪个会被皇上看中,日后的好处就更是难以估计了。
至于那些个妃子们和格格们,自然是在后宫陪着太后一起吃年夜饭了,当然也少不了那些个大臣们的女儿,毕竟她们可都是阿哥们未来的福晋和侧福晋的人选,这也是皇后和太后考察她们的好机会。
宴会之中,听着那些个大臣们来来去去的场面话,永瑢是一边低头把玩着自己身上的玉佩,一边观察着四周,很明显他是有些坐不住了。
本来以永瑢好动直爽的性格,他本就讨厌官场上那些虚与委蛇的东西,加之他年纪又小,在此类宴之中他根本就是个可有可无的配角,所以时间长了自然就会觉得厌烦。
好不容易等挨到了宴会的后半段,永瑢便悄悄的借机离开了大殿,他本想着在看望完额娘之后就去御膳房偷点东西吃的,可谁曾想他刚从翊坤宫里面出来,抬眼就看到了一个让他忿恨的直咬牙的家伙。
从树荫下面缓步而出,永壁似笑非笑的看着永瑢,好整以暇的说道:“六阿哥可真是好兴致呢,居然一个人在这御花园里面赏月,身边怎么也不带个奴才?”
“你怎么在这?”永瑢沉着脸,很是不悦的打量了永壁一番,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得罪永壁了,反正自打从木兰回来之后,永壁就彻底跟他卯上了,不但他几次偷溜出宫都被永壁给撞见,而且永壁还以此为条件来要挟他,弄得他不得不答应那些很是无理的要求。
反正在他的印象里,一旦撞见永壁那就绝对没好事儿。
“你能在这里我为什么就不能?”看似悠然的踱步到了永瑢的面前,永壁略微弯下腰,低声的在他耳边说道:“就这样一个人偷跑出来,你也不怕给自己招来麻烦吗?就算你不怕麻烦,那纯妃娘娘呢?”
永瑢闻言并没有说话,只是暗自咬牙狠狠的瞪了永壁一眼,他只不过是想来看看额娘的病情如何,脑子里并未想太多,此番都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毕竟论人情世故和阴谋权术,他比永壁可是差得远了。
“不过嘛,看在你我如此有缘的份上……”,边说着,永壁边直起身子,露出了一个魅意的微笑,侧身让开了道路,“我就勉为其难的亲自陪你夜游御花园好了。”
“谁要你陪了,哼!”看着永壁那狐狸一般的模样,永瑢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扔下一句话之后扭头便走,完全没有在乎永壁是不是跟了上来,只不过他在心里面却没来由的相信永壁一定会跟上来的。
面对永瑢的冷遇,永壁倒也不恼,只是笑了笑就紧跟了上去,他可不放心大晚上的让永瑢一个人瞎逛,毕竟皇宫可不比其他地方,万一出了事儿可就麻烦了。
再者,永璋日前刚被赐婚,眼下盯着纯妃和永璋的人可不少,连带着永瑢的处境也不似以往那般平静了,奈何永瑢是根本没觉察出来,行事作风还如同以前那般,这也是永壁最担心他的地方。
所以方才在宴会上一见永瑢偷跑出来,永壁也就随后跟了出来,他可不希望永瑢在这个节骨眼上被人给利用了,难得有这么一个对他脾气的阿哥,失去了岂不是可惜,既然同是为皇家效力,他自然是要挑一个看得上眼的人了。
偷溜进了御膳房,风卷残云的吃完了一盘点心之后,永瑢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看着身边的永壁自然也就不觉得那么碍眼了。
于是,他好意的将另一盘点心递到了永壁的面前说道:“我看你也应该没吃饱吧,既然都到这里了,不吃白不吃嘛。”
永壁略一挑眉,脸上的笑意明显的加深了不少,但他可不像永瑢那般瞻前不顾后。
只见他不知从什么地方拿来了一个食盒,将永瑢找出来的糕点都装了起来,并且还随手放了两壶酒进去,然后便拉起永瑢的手说道:“在这里呆久了迟早会被人发现的,不如找个没人的地方慢慢吃可好?”
永瑢侧头想了想,觉得永壁的提议很不错,偷吃东西若是被发现了,少不得又得挨骂,于是也就任由永壁拉着自己的手,同他一起溜出了御膳房。
永璋大婚
那边永瑢和永壁偷吃的惬意,这边仍旧身在大殿中的龙隐天可就没那么好的心情了,因为他一向都不喜这类政治宴会,但却又不得不耐着性子出席,谁让他是皇帝呢,很多时候也是会身不由己的。
至于永瑢和永壁的偷偷离席,他坐在上面也是看得一清二楚,只不过他却权当是没有看到,完全没打算追究,毕竟那两个孩子的性子他也是知道的,而且有永壁从旁陪着,他对永瑢也就放心的多了。
华美的歌舞、精制的菜肴,却没有一样能够引起龙隐天的兴趣,他只是拿着酒杯有一口没一口的轻抿着,除了开席时候挪动了下筷子,之后那筷子就一直摆放在桌上动都没动过。
同样心不在此的还有另外一个人,就是三阿哥永璋,他自始至终连筷子都未动过,除了偶尔抬头遥望下自己的皇阿玛之外,就是静静的坐在那里暗自出神,他身上的那种淡淡的忧伤感虽然被这宴会的气氛给掩盖住了,但还是没能逃过龙隐天的观察以及永珹细心的眼睛。
见宴会进行得差不多了,龙隐天这才起身离席,剩下的时间就让那些个大臣们好好的放松一下,毕竟若是有他这个皇帝在,大家难免都会有所顾忌,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尽兴了。
出了殿门,龙隐天本打算散散步,同时琢磨一下永璋的问题,但还没走出多远,他就被一封密报拉回到了养心殿中。
这密报是伊拉奇所揍,其中将准噶尔部最近的一举一动都写得十分详尽,可见其情报工作做的还是相当不错的。
看完了密报,龙隐天不禁皱了下眉,目前西藏的战事还没完,此事绝对不能够再另起战端,但是照目前的情况看,准噶尔一战已经不可避免,所以眼下能做的事情就是尽量想办法拖延了。
闭着眼睛思考了许久,龙隐天这才提笔写了一份密旨给伊拉奇,并且言明此事必须成功,因为他要伊拉奇做得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而是最为危险的暗杀。
眼看着粘杆处的侍卫带着密旨离开,龙隐天暗自呼了口气,心中不免有些惆怅,因为他很清楚那些死士的命运,而决定他们命运的正是自己所写的那薄薄的一张纸。
但这就是政治、这就是战争,从他坐上这至高无上的位置开始,阴谋、血腥和死亡就注定伴随他一生了。
第二日,龙隐天就下旨提了后宫部分妃子的分位,只不过并未完全按照皇后意见下旨。
晋纯妃为纯贵妃;晋容嫔为容妃,搬入毓德宫正殿;晋顺贵人为顺嫔,入住永宁宫偏殿。
看着这道旨意,自然又是几家欢乐几家愁,但让皇后想不明白的是,为何此次皇上并没有提愉嫔的分位,因为那愉嫔也是个身子不好的主儿,这一年多以来大病小病不断,而且那愉嫔又是五阿哥的生母,所以此次在递上去的单子中她才写上了愉嫔的名字。
不知这愉嫔是真的失了圣心,还是由于五阿哥的问题给连累的,但既然想不通,皇后也就索性不再一个人伤脑筋了,毕竟这分位的升降还不都是皇上一句话的事儿。
五月,永璋大婚,由于他的府邸也已经建好了,因此婚事自然是在他自个儿的府里来办了,当然了,由于他是一个比较受宠的阿哥,所以借由此次的婚事前来道贺攀关系的人着实是不少。
而龙隐天也在永璋大婚的当天下了旨,封永璋为循郡王,赐郡王府邸一座,各种赏赐几乎堆满了郡王府的府库。
跪地接了圣旨,永璋并未有任何的喜悦之情,反倒是感觉异常的疲惫,这满目的大红以及众人的道贺声都让他觉得压抑的喘不过气来。
此刻,他是多么的想逃走、多么的想挣脱这枷锁,但是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因为他是个阿哥,所以这样的命运他无法逃脱。
浑浑噩噩之中,婚宴终于到了尾声,待走进洞房之后永璋这才逐渐的找回了自己的意识,同时心中也升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心痛、无奈以及淡淡的失望和庆幸。
看着坐在床边、盖着红盖头的新娘,永璋明白自己终究是抗争不过命运的,于是他决定认命了,只要还能够再见到皇阿玛,只要皇阿玛的眼中还有自己,那么娶一个不爱的女人又何妨,至于心中的那些痛,时间久了也许就会习惯了。
不过,今天唯一能够让他觉得好过些的就是他的皇阿玛并没有前来观礼,只是让高无庸送来了一道圣旨而已,否则的话,他还真不知道要该如何去面对那个人,婚礼也就不会如此顺利了吧。
另一边,龙隐天正在养心殿的凉亭里批改着奏折,见高无庸已经传旨而回,便放下了手中的毛笔,意味不明的问道:“永璋接了圣旨后有没有说什么?”
高无庸不明白为何皇上会有此一问,但仍旧据实回答道:“回禀皇上,三阿哥并没有特别吩咐什么,领旨之后就让奴才回来了。”
“是吗……”,龙隐天略微皱了下眉,他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是他之前没有想到的,可他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了,‘难不成是自己太多心了吗?’
沉默了半晌,龙隐天略微叹了口气,放弃了这个根本找不答案的问题,转而吩咐道:“你先下去吧,没朕的吩咐谁都不准进来。”
高无庸很识时务的领命而走,至于周围伺候的宫女太监也都跟在他的身后一同离开了。
其实高无庸感觉的出来,皇上对于他的信任远不如往日了,这让他不禁有些提心吊胆的,但又无计可施。
不过眼瞧着自己的年纪是越来越大了,这总管的职位想必也保不了多久,他觉着自己还是尽量平平安安的过了这几年也就算了,所以这段时间里他倒是越发的安省了起来。
待周围再没有了外人之后,龙隐天这才站起身来说道:“无二,出来吧。”
一阵微风拂过,亭子当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身穿侍卫服的身影,不过他完全不似其他侍卫那般要向眼前之人请安,只是单膝跪地,恭敬且一言不发的低垂着头,默默的等待着龙隐天的命令。
对于无二这种看似无礼的举动,龙隐天倒是一点也不在意,淡淡的开口问道:“兆惠那边情况如何?”
无二略略抬起头,露出了那平凡到不能够再平凡的汉人容貌,他双眼凝视着龙隐天的背影,嗓音沉稳的回道:“回主人,兆惠将军已率军清缴了大小金川的大半地区,所抓获的前朝余党全部就地格杀。另外,萧靳所供认的情报经查证基本属实,其中一部分已经依照您的吩咐透露给了兆惠将军。”
“嗯。”龙隐天满意的点了点头,毕竟这步棋他布置了一年有余,现在终于能够见到成果了,虽然手段血腥了点,但结果却能够福及后代,紧接着他继续问道:“那安置方面有没有什么问题?”
“由于藏民的抵触情绪比较大,前期进展相对缓慢,不过后来在福灵安副将的高压手段之下,计划已经基本步入了正轨。”无二公式化的回着话,给人的感觉是完全没有一丁点个人情感。
“福灵安……果然没让朕失望……”,解决了一个潜在的隐患,龙隐天的心情自然好了不少,当然了,这手段依旧是不怎么好,而且福灵安的名声还可能会因此而受到影响。
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儿了,随后他话题一转,问道:“伊拉奇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吗?”
“回主人,目前还没有任何消息。”虽然口中这样回答,但是无二心里清楚,已经过了这么久还没有消息的话,那就意味着没有人活下来。
略微叹了口气,龙隐天转过身不无遗憾的说道:“罢了,一月之后若还是没有消息的话,你就派人前去吧。”
“是。”无二回答的相当干脆,对于龙隐天的安排也没有任何的质疑,因为这是他从小就接受的教育使然,主人的话就是命令,而主人的命令是绝对的、是不能有任何质疑和违抗的。
“下去吧。”龙隐天的话音刚落,无二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凉亭之中,仿佛从来就不曾出现过一般。
抬头遥望了下宫外的方向,龙隐天眼神略微闪动了下,随后他便坐到了桌边,拿起毛笔继续批阅起了奏折。
六月,兵部传来消息,准噶尔可汗达瓦齐遇刺身受重伤,阿睦尔撒纳趁机出兵欲夺取汗位,但因达瓦齐准备充足,阿睦尔撒纳夺位失败。
同时,粘杆处也传回消息,伊拉奇率死士二十人刺杀失败,包括伊拉奇在内的二十一人全部当场阵亡,无一生还。
纯妃病逝
就在西藏战事传来捷报的同时,纯贵妃也因久病不愈终是撒手人寰了,好在她在去之前看到了永璋成婚建府,并且对于永璋所娶得嫡福晋也甚是满意,对于皇后心中也多了份感激,就连她咽气的时候都是嘴角含笑的,可见是没有什么遗憾。
站在纯贵妃的灵前,龙隐天的心里几乎没有什么波澜,毕竟纯贵妃和他的交集并不深,虽然名义上是他的妃子,但是一年到头他们几乎都见不到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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