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你小子少在爷面前打马虎眼,咱府上就属你比猴儿还精。”弘昼没好气的瞪了永壁一眼,他早就对永壁的各种招数全都免疫了,永壁也就是骗骗外人还成。
弘昼又抿了口酒之后,这才开始说起了正事儿,“永壁,这段时间你在上书房里有没有听说些什么?”
“上书房?”永壁可是精得很,弘昼虽然没有明说,但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弘昼要问的究竟是什么事儿,随后低垂着头想了许久,这才开口答道:“我还真没听说有什么消息,倒是三阿哥最近回上书房来上课了,您说会不会和这事儿有关?”
永壁也和弘昼一样,都没把话挑明了说,但是他们俩彼此也都明白这话中的意思,况且永壁本身就非常聪慧,在为人处事方面也和弘昼很像,所以很多事情弘昼都没有刻意的隐瞒他,似是有意在培养他。
“这倒也不无可能……”,弘昼沉思了片刻,然后忽而面色严肃的告诫永壁道:“永壁,眼下这宫里头的那位可正在兴头上,保不准明儿个还会有什么事儿,你做事儿也要尽量小心些,和那些阿哥们之间也别表现太密切了,面儿上过得去就得了。”
永壁抿嘴一笑,拿起酒壶给弘昼斟满了酒,并且意有所指的说道:“阿玛你就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其实这话永壁只说了一半,不过他明白那另一半就算是不说,他的阿玛也同样能够明白。
就在此时,这和亲王府的管家就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在弘昼的耳边耳语了几句,弘昼一听之下心里就明白了,眼下这些事儿他恐怕是想躲也躲不过去,只因为高无庸已经带着皇上的口谕亲自上门来了。
乾隆十三年七月二十四日,皇上正式册封乌喇那拉氏景娴为皇后,授凤印执掌六宫,即日起入住坤宁宫,同日行立后大典,宫中嫔妃尽皆跪拜,一时之间乌喇那拉氏春风得意、荣耀非常。
立后大典对于龙隐天来说只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因为皇后老早就把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并且还按照他的意思将那些个繁复的过程略微精简了些,所以只用一个上午就基本完事儿了。
下午的时候,龙隐天依照自己平日里的习惯到御书房去批阅奏折,只不过现在在御书房里面就不再是他一个人只身办公了,因为永璋已经被安排进了御书房里,每天都要和他一同看奏折,学着如何处理政务。
由于永璋是刚开始学习,所以龙隐天只是挑了一些他已经做好朱批的简单折子,让永璋在看完之后在纸上写下自己的看法,等到他处理完政务,他就会耐心的看完永璋写的东西,然后再加以点评。
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进入御书房的时候,永璋可真是打从心底里就紧张到不行,半天也没能写下几个字,他原本以为皇阿玛会因此而责备他,但谁曾想事后皇阿玛只是看了一遍他写的东西,稍加点评之后就再也没说什么,并且晚上居然还和他一起用的晚膳。
这件事儿在永璋的心里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再加之前段时间所发生的种种,他终于学着放下了那种在面对皇阿玛时所产生的莫名的焦虑感和紧张感,同时也越发的肯定了皇阿玛对他的好,使得他的笑容在不知不觉间也多了不少。
而且,一同在上书房学习的弟弟们也都很羡慕他能够住在养心殿里,能够每天都见到皇阿玛,尤其是永瑢还总是拉着他问一些有关皇阿玛的问题,弄得他往往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
正是因为如此,他也逐渐的发觉到永珹和永瑢对他也比以前更加的亲厚了些,让他也难得的感受到了一些兄弟之间本该有那种的情谊。
虽然他还不知道这样的结果究竟是好是坏,但他也确是因为这些而感到舒心了许多。
信或不信
“永璋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永璋被耳边突然传来的那温柔低沉的嗓音给吓了一跳,右手不禁一抖,一滴墨汁就从笔尖上滴落了下来,将他刚写到一半的这张纸给彻底的毁掉了,只不过眼下他更在意的是站在自己身后的龙隐天。
“皇阿玛……”,永璋显然是很心虚,他完全没想到自己只是发呆了一小会儿而已,就被他的皇阿玛给逮了个正着,这次皇阿玛恐怕除了训诫他之外又要罚他抄书了,于是他赶忙站起身来,稍有些忐忑的回道:“儿臣只是想着好久都没骑过马了,所以……”
永璋的话虽然并未说完,但龙隐天已然明白了他的想法,心里面多少有些心疼他这个既听话、性格又温和纯良的孩子。
虽然经过了太医的多方调养,永璋的身体恢复得还算不错,但这也是相对而言的,现在恐怕就是比他小了三岁多的永珹,体质都要强过他很多,所以龙隐天才在永璋回到上书房上课之后,就下旨免去了永璋每日下午的骑射课程,改为在御书房学习政务。
可好动毕竟是男孩子的天性,而且满人又从来都很看重武艺和骑射功夫,几乎每隔一两年皇上还会举办秋围,而且就算是天家血脉,若是武功不济的话,恐怕也难以获得皇上的重视和青睐,所以不能习武这件事儿对于永璋来说可谓是一个莫大的遗憾。
龙隐天抬手摸了摸永璋的头,逐渐安抚下了永璋眼中所流露出来的不安,然后才语气温柔的说道:“永璋若是想骑马,那下次去木兰秋围的时候,朕就带你一起去。”
永璋听后眼中立刻就流露出了浓浓的喜悦之情,因为谁都知道皇上以前是从不带阿哥们去参加木兰秋围的,一来是因为有些阿哥的年纪还小,不适宜出远门;二来则是因为皇上除了孝贤皇后所生的嫡子外,根本就不喜欢其他的阿哥们,所以自然是不会带他们前去了。
可现在皇上居然开了金口,要带永璋去参加后年的秋围,这怎能不让永璋欣喜异常,甚至于他还有些不大敢相信的又小声追问了句:“皇阿玛,您说的是真的吗?”
龙隐天看着永璋那双瞬间就充满了神采的眼睛,也扬起了一个淡淡的微笑,用半开玩笑的语气反问道:“朕的话可是金口玉言,还是说在你的心里,你其实根本就不相信朕?”
虽然龙隐天只是开玩笑的随口一说,但却恰好戳中了永璋的心事,让他心中的喜悦瞬间就消退了下去,原本还有些雀跃的心此刻却在隐隐作痛。
他不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皇阿玛,可恰恰是以前失望的次数实在是太多太多了,以至于他逐渐的学会了再也不对皇阿玛抱任何的希望。
因为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他的心就会被伤的越重、痛得越深。
永璋不知道现在该说什么才是对的,其实他完全可以说句谎话来让他的皇阿玛高兴,可他却打从心底里不想欺骗自己的皇阿玛,尤其是经过这次的一场大病,他已经深刻的感觉到了皇阿玛对他的心意,感受到了什么才是父爱,所以最终他还是低下头、选择了一句不是实话的实话:“儿臣……儿臣不敢……”
随着永璋的回话,龙隐天脸上的笑意也逐渐的消失了,他哪能听不出来永璋话中的意思,明摆着的,永璋对他还是不怎么信任,虽说并不是一点信任感也没有,但距离父子间应有的那种全然的相信可还差得远呢。
不过龙隐天知道,所谓的信任也是从日常的相处当中一点一滴培养出来的,他这个身体的前任几乎都快把永璋这个儿子给忘得一干二净了,那么永璋在面对他时会表现出不安和不信任也是正常的,要改变父子间的这种状态自然也是需要时间的,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龙隐天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伸手将永璋刚写到一半的那张纸给拿了起来,从头细细的看了一遍。
虽然永璋的观点和看法还稍显稚嫩,对于官场之中的黑暗和复杂了解的也不深,但他这一手楷体小字写得还是非常不错的,可见他平日里是真的下工夫去练过,而且应该已经练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了。
龙隐天见永璋一直都低着头不敢抬起来,心知这孩子一向心重,于是只得挑了个话头,随口问道:“永璋,你的字写得倒是很不错,从什么时候开始练的?”
声音仍旧是一贯的低沉而温柔。
永璋被问的微微一愣,继而抬起头来看了看龙隐天,不出意外的瞧见了龙隐天一贯的那种似笑非笑神情,他没想到皇阿玛并未怪罪他做事不用心,好像也没有因为他方才的话而生气,甚至于居然还夸奖他的字写得好。
于是,他也没来得及细想就如实的答道:“儿臣从六岁的时候就开始练字了,每日都不曾间断过,因为皇阿玛曾经说过,‘字如其人,这字就是学习做人的第一步。’”
不知为何在答完话之后,永璋的心里居然生起了一股淡淡的愧疚感,他觉得他不该如此猜忌他的皇阿玛,他觉得他应该相信他的皇阿玛才对,只是心里那种长久以来根深蒂固的东西,并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皇阿玛,我该相信吗?我……还能够相信吗?可我真的觉得很怕……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永璋或许并没有发现,他心中的矛盾其实早就已经被他的那双眼睛给出卖了,他的每一个小心思都不曾逃过龙隐天那敏锐的洞察力,只不过很多时候龙隐天都佯装着没有看到而已。
因为永璋的心思太重、性子又倔强,很多事若不是他自己想通的话,别人无论如何都是帮不上忙的。
龙隐天将手中的纸放回到了桌上,然后抬手轻轻捏了下永璋的脸颊,语带关心的说道:“难怪调养了这么久,也不见你长点儿肉。你现在身子还没好利索,每天少练一些也无妨的,要不然朕如何能够放心的带你去木兰呢?”
永璋完全没有想到龙隐天居然会在这御书房内对他做出这样的举动来,这不禁让他又忆起了之前在生病时发生的那些事儿,尤其是那个让他想忘都忘不掉的吻。
感觉自己的脸上略有些发烫,永璋知道自己又一次不争气的脸红了,心跳也难以自控的加快了不少,他总感觉皇阿玛和以前相比改变了很多,而这种改变的开始就是那场几乎快要了他性命的大病,也许这就是因祸得福吧。
虽然对于皇阿玛的某些做法,他在理智上仍没有办法接受,但是他却很喜欢和皇阿玛在一起相处时的感觉,只是不知道这样的日子究竟能够持续多久。
眼看着永璋双颊泛红的低下了头,龙隐天略微扬了下嘴角,看来永璋不但性格温润腼腆,就连脸皮儿都这么薄,这以后若是到了朝堂上,还不得被那些个老狐狸给欺负死,明明那纯妃也不是个小家碧玉的性子啊,怎么会生养出这样一个儿子来呢?也不知他这究竟是随了谁?
就在龙隐天略有些走神的当口,高无庸却匆匆的走了进来,并且带来了一个不怎么太好的消息:嘉贵妃早产了。
听到这消息,龙隐天脸上的笑意不但消失得一干二净,就连脸色也瞬间阴沉了下来。
在旁人看来,这皇上很明显就是因为听到了这个坏消息而恼怒了,若是嘉贵妃和肚子里的孩子都平安还好,若是有一个出了事儿,恐怕这宫里面又要死几个人了。
永璋虽然不希望皇阿玛离开,但那嘉贵妃可是皇阿玛刚提了分位的贵妃,而且这次又是早产,于情于礼皇阿玛都该去看看的。
脑中虽然这样想着,永璋的心里却仍是泛起了一阵淡淡的失落感。
但实际上,龙隐天完全是因为有人打扰了他和永璋的相处才心中不悦的,那些个嫔妃的死活他可从没放在心上过,而且他也不认为嫔妃生个孩子也有必要请他这个皇帝在场,他又不是太医,去了能有什么用?
龙隐天淡淡的看了高无庸一眼,轻启双唇,用冷到都能掉下冰渣儿的声音吐出了两个字:“出去。”
高无庸一听,冷汗刷的一下就下来了,他知道自己这是运气不好撞枪口上了,于是赶忙告罪退出了门外,一刻都不敢多耽搁。
永璋十分意外的抬头看了看完全没有意思要离开的龙隐天,很是疑惑的问道:“皇阿玛,您不去看看贵妃娘娘吗?”
龙隐天回过头来凝视着永璋的眼睛,意味不明的一笑,反问道:“怎么,永璋希望朕去吗?”
意外之喜
永璋被龙隐天问的顿时语塞,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眼中也流露出了些许窘迫的神色。
若回话说他希望皇阿玛前去,那很明显根本就是在说谎,他才不想让皇阿玛和自己相处的时间被别人占用了去呢,毕竟那嘉贵妃又不是他的额娘,他平日里虽然和永珹的关系还算不错,但这也并不意味着他就和永珹的额娘关系好。
可若回话说他不希望皇阿玛前去,那皇阿玛在心里面还指不定怎么想他呢,一个堂堂的阿哥和一个后宫的妃子争宠,这说出来像话吗?
就在永璋踌躇为难之际,龙隐天终是开口为他解了围:“好了,朕看你今天也是没什么心思学习了,不如就和朕一起先去嘉贵妃那里看看,然后你就去好好陪陪纯妃吧。前些日子你病了那么久,纯妃也没少为你担心。”
这一席话让永璋心中既欣喜又感动,欣喜的是他的皇阿玛并没有把他一个人丢下,感动的是他的皇阿玛竟然还会如此顾虑着他的感受,让他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儿臣遵旨。”
说完这句话,永璋恍然发觉到,最近他居然甚少再出现以前每次领旨后的那种违心之感,字字句句都体现出了他自己的心意和想法,原来被自己的皇阿玛所理解着、顾念着的感觉竟是这样的轻松和美好。
和永璋一起缓步向着永宁宫的方向走着,龙隐天这副闲庭信步的样子倒更像是特意来逛这御花园似的,一丁点急切的样子都看不出来。
如此一来不但是高无庸和那几个心腹的太监已然明白了些什么,就连永璋都看出了龙隐天对于嘉贵妃好像并不怎么上心,甚至可以说是一点都不担心。
谁都知道这生孩子对于女人来讲就和在鬼门关走一圈没什么两样,永璋实在是想不明白,那嘉贵妃不是他的皇阿玛最喜欢的妃子之一吗,可为什么他的皇阿玛看上去一点都不关心嘉贵妃的情况呢,甚至可以说根本就不在乎嘉贵妃的死活?
若是这样,那么他的皇阿玛对于他的额娘也就是纯妃,是不是也会像对待嘉贵妃一样呢?
想到这里,永璋心中的感觉顿时就变得复杂了,对于周围的景致也就没了欣赏的心思,只是一味的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当中。
本来一开始龙隐天并未注意到永璋的走神,可后来无意间的余光一撇,让他心中又生出了一股淡淡的无奈感。
他已经记不得这究竟是第几次了,总之,永璋最近是越来越爱在他的面前发呆走神了,这一方面说明永璋的确是个心思很重的孩子,心里面总是想那些个有的没的,并且还总是往牛角尖里钻;另一方面也反映出在永璋的眼里,他的存在感确实是差强人意,果然错过了培养父子感情的最佳年龄就是很麻烦啊。
为了唤回永璋那早就不知跑到哪儿去的思绪,龙隐天就直接稍缓了半步,然后伸手拉过了永璋得手,似笑非笑的问道:“永璋不喜欢这御花园里的景致吗?”
永璋一惊之下这才回过了神,结果注意力一下子又集中到了被皇阿玛握着的手上,完全没经大脑思考就脱口答道:“儿臣不是不喜欢,就是平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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