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西门和陆小凤消失在雪梅掩映间的背影,西泽大笑一阵,扭头看到坛子里还半坛子酒,拎起来掂了掂,笑言朗声道:“岁月如此,当浮一大白!”
作者有话要说:
☆、古风宫廷·第一章
被一阵胡乱的推搡晃醒的时候,西泽有些不悦。
“快起来!起来!今天开始要去见七皇子了!”一个尖细刺耳的声音含着不耐烦的意味不断刺入西泽的耳中。
半睁开眼,淡淡一句:“知道了。”
眼前的空间有些暗,窗外天色尚未大亮,房间采光也不很好,刚才叫他的人见他已经醒了就转身嫌弃的出去,隐约还能听到“以为自己还是尊贵的平王世子吗,这么大架子,真是的。”语气尖锐难听。
缓缓掀起眼皮露出一双比夜色还要深沉的墨色眸子,西泽摩挲了下手指,似笑非笑的缓缓开口自语道:“落魄的世子吗,有趣。”
掀开不怎么干爽的被子坐在床边,眯了眯眼呼唤意识海中的种子:“种子,把这个空间的资料传给我。”
【指令接收。】
依兰三十四年,先皇驾崩,太子继位,晋氏的江山得以延续。
依兰三十八年七月,秋皇妃病逝,膝下一子晋阳秋由皇后陈氏抚养。
依兰四十二年三月,册立嫡子七皇子晋阳秋为太子。
次年十一月,皇帝暴毙,黄皇妃携娘家势力以图逼宫立其子大皇子晋裴离上位,被先皇后,现太后陈氏与宰相陈谋破灭其阴谋,扶持太子晋阳秋继位。太后陈氏宣读遗诏册封宰相陈谋为摄政王,陈太后以太子年幼为名垂帘听政。黄尚书一家流放边陲,念大皇子晋裴离年幼无知,特赦免罪责并封逍遥王。
依兰五十年,皇帝晋阳秋以贪污腐败,欺君之罪等十数项重大罪名将摄政王秋后问斩,陈太后自愿隐入佛堂礼佛。新皇作为傀儡隐忍长达七年,暗中发展势力,终于以雷厉风行之势将头顶压了七年的大山一举劈开,时年十五岁。
依兰五十二年,暗中谋划许久的逍遥王联合邻国里应外合篡位之心不死,却被已经整合朝中势力的皇帝一举拿下,自此,依兰第三代传承者晋阳秋彻底掌控了依兰国。时年十七。
……
“那么这具身体的身份是?”西泽大概翻了翻历记,问种子。
【依兰三十九年,平王于边境遭偷袭,身陨。养在宫中的独子处境一落千丈,皇帝怜其父为国捐躯,特令其成为七皇子伴读。】
“七皇子伴读……刚才那小太监似乎是说今天就要去了?”西泽微微眯着眼,将眸中思索考量皆尽隐去,起身穿衣,出门随那已经等的不耐烦的小太监一同去往皇后所居的凤仪宫,面见七皇子。七皇子作为养在皇后身边的皇子,居住在凤仪宫侧殿。
西泽第一步迈入凤仪宫侧殿的时候,有种自己踏入了某只野兽领地内的荒谬感觉,当他看到勉强坐在椅子上两只脚都无法着地,四岁的豆芽儿菜七皇子的时候,不由嗤笑,小兽。
七皇子名晋阳秋,脸蛋还算丰腴,红扑扑有点肉感的小脸衬着那双黑漆漆盯着你的黑珍珠瞳仁,可爱十足。
西泽现在这具身体,平王世子,年龄是十一岁,个子抽的很快,当然,跟七皇子比起来要高上不少。
上前一步,西泽敛襟躬身行礼:“七皇子殿下。”
“你是西泽?”上首位的七皇子说话还有些稚嫩,嗓子崩的很紧,可以感觉得到,他很紧张,像是个被侵犯领地炸毛警惕的小兽,外强内虚的纸老虎,他很害怕。
“是。”西泽微抬头,轻轻笑了笑,眸光温润笑意清浅,十一岁的少年已初见日后风华。
七皇子却不吃这一套,他抿着小嘴,绷着脸硬邦邦的说:“走吧,要迟到了。”说完,自个翻了个身就要从椅子上爬下来,小小的人儿小心翼翼的往下踩看上去很是危险。正要滑下去,却感觉到一双不算大的手掌托住了他,七皇子一怔的功夫,已经被缓缓放到了地上。他猛的转过身,然后抬起头看着西泽。
将七皇子放下去,西泽退回几步,浅笑温怡中规中矩的行了个礼,不等七皇子发话便告罪道:“臣下逾越了。”
咬了一口水嫩嫩的下唇,七皇子恢复那副敏感又强撑着不显露出来的姿态,一语不发当先迈着小腿往前走。
作为一国之母皇后膝下唯一的孩子,即便只是从已逝妃子那里接过抚养,七皇子晋阳秋也已经是众矢之的。依兰,立嫡不立长。
以七皇子现在的性格来说,很难让人相信平日里他名义上的母亲,皇后娘娘会对他好。在这样孩子的眼里,忽然失去了亲生母亲,又很莫名其妙的,被全世界针对。孤苦无依的小家伙即使生活条件再好,心灵也必定是枯竭并且渴望雨;露的。
先不说他日后是否会被册封太子,至少小七皇子现在做的很好,表面看上去还是很像模像样的,至少不像那些同龄平民孩童一样玩泥巴,也不像同龄贵族世子一样嚣张狂妄,极度爱玩。
这么一个上午下来,板着脸认认真真读论语的七皇子,西泽看的都累了。
“啪”古板的老学究终于宣布了暂停休息。
这同时也是各个世家公子们用午膳的时间。在其他伴读都起身去外头找来送午膳的家仆婢子的时候,西泽并没有看到七皇子有任何动作,小孩儿像是没听到先生的话一样,继续读他的论语,牙牙的幼嫩童声在嘈杂的声音中格外令人心酸,就好像七皇子在放课时猛然绷紧的小嗓子。
看来他混的确实不怎么样,须知国子监准备的饭食只能算是一般,如果没有另外自带的话,便只能用这里准备的午膳了。
七皇子都没动,西泽自然也陪着,似乎是两个人一起,同一时间屏蔽了先生的声音。这太违和的情景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在各自伴读都出去取饭的时候,三三两两耻笑七皇子的寒酸,这种孤立嘲谑看上去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西泽不着痕迹的以余光观察,果然,毕竟是小孩子,受到这样的待遇还是委屈的很。许是知道反抗也没有作用,也或许是反抗过,但得到了更严重的后果,所以七皇子咬着唇角,白嘟嘟的手指捏紧了书页,却什么都没做。
西泽垂下眼,帮着收拾了桌子,然后接过了侍卫送上来的午膳,简单的菜色一碟一碟的照着礼仪摆好,然后将牙箸摆到正襟危坐显得有些僵硬的七皇子面前。
清脆的碗箸碰撞声夹杂在刺耳的大肆嘲笑声中,轻微的“当”的一声,却似乎唤回了七皇子的神智。小小的身子一颤,看了西泽一眼,没有任何停顿又转回目光,规规矩矩的执箸,然后像是教科书般生硬的用膳。
这样的乖孩子,表面上似乎是很优秀,实则已经失去了灵魂。
在饭后,同学都在美滋滋的享用香甜美味的糕点的时候,七皇子略微抬头快速扫过众人时带着羡慕渴望的目光没有被人发觉。
低下头正准备取过那本带着墨香味的论语时,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只比他的大了一大圈的手掌,白皙修长,骨节优美。
那只手的手心里,静静的躺着一颗小小的松子糖。
七皇子怔住了,盯着那颗似乎散发着诱人香味的糖好半晌,他缓缓抬起头,接着看到了一个比糖果更诱人,仿若暖阳春风的笑容。
小小的手猛的握紧了拳,继而松开,像是害怕被人抢走一样从那只手掌里快速拿走了松子糖,然后攥紧在拳心里,如同握住了弱水中唯一的稻草,生命中最黑暗时期唯有的光束。
作者有话要说:
☆、古风宫廷·第二章
西泽在帮七皇子整理接下来要用到的书本以及纸砚的时候,忽然察觉到衣角处轻微的拉扯感,手上动作一顿,低下头果不其然的看到那个豆芽儿菜。
一年的时光似乎并没有将两人涂抹出太多的改变,正是长个子的两个人身高抽长了不少,但是小七皇子的苹果脸仍旧是苹果脸,西泽的面貌也仍旧带着些青涩。
仰着头的七皇子看到西泽看过来,便快速的收回手,背到身后。然后转身就往外走,步履有些急切的意味,虽然看不到脸,但带着奶味儿的嗓音有着勉力掩饰的兴奋和孩子炫耀玩具的期待感。
“跟本殿下来。”
见着这样的七皇子,西泽失笑:“遵命。”大略整理了一下手头上的东西,西泽跟在七皇子身后,自时间越久,越加发现似乎是御花园的方向?
这一年来,看得出七皇子很想同他亲近,却总是把自己放在方正的规矩里,像刚才这样拽拽他的衣服又别扭的以一副皇子之威说话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七皇子迈着小短腿在前面走的很快,西泽也静静跟在后面。他们的目的地是一个精致的亭子,四周草木甚繁,夏日会很凉爽。
还没到达亭子,只看到一个檐角的时候西泽就发现了异常——自亭子里传出来的清脆“啾啾”鸟鸣声悦耳之极。
转过一从不知名的矮花树,抬眼便看到亭子石桌上一个金色的鸟笼,黄色绒毛的黄鹂鸟在里面一蹦一跳叫的欢畅。
即便是七皇子主动把西泽叫来,他也没有多说别的什么,自己一个人逗弄着黄鹂引它叫的更欢。西泽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转头看向七皇子的时候对上了七皇子用眼角看他的余光,视线刚一接触,七皇子便触电般转回目光,貌似认真的看着黄鹂鸟。那种想要分享炫耀玩具的表情才更像是个孩子一些。
西泽笑了笑,顺着赞道:“叫声很好听,不知七皇子殿下是哪里来的?”
七皇子黑珍珠般圆润的瞳里闪过显而易见的喜悦,却又勉强平稳着嗓音装作淡然的说:“西侧殿的碧桃给我的。”
顿了一会,七皇子又用眼角睨了西泽一眼,见西泽没有说话,忍不住问:“好不好看。”
侧殿的侍女碧桃……若有所思的西泽回过神来,笑道:“很漂亮。”
听到这句话,那双黑漆漆圆溜溜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抿着的小嘴嘴角止不住的往上扬起细微的弧度。
就在这愉快气氛充斥亭子内的时候,一声娇俏的惊呼打破了融洽的氛围。
“呀!小鸟儿!”
一个身着粉衫眼睛很大的小女娃儿似乎是寻着那黄鹂清脆的叫声而来,身后婢女太监七七八八跟了一大串。
那女孩儿看上去不过六七岁,小脸粉嫩神色天真,睁大的眼睛里透漏的却是乌黑的娇纵与贪婪。
西泽与七皇子闻言转头看过去,西泽目光一凝,敛眸上前行礼,遮去眸中思索:“二公主殿下。”
二公主瞥了西泽一眼,嘟着嘴咕哝了一句什么,径直跑过去站到七皇子身边,大眼好奇的瞧着那蹦蹦跳跳的小小黄鹂鸟,半晌才看了西泽一眼,娇声道:“你怎么还不起来!喜欢弯着腰吗!”
低着头的西泽扬起一边唇角,似笑非笑不以为意,安分道谢起身站到起七皇子身后。
“我喜欢这只鸟,你把它给我!”刚教训完西泽,二公主便指着那只金色的精致鸟笼,理直气壮的朝七皇子讨要。
七皇子背在身后的小手紧紧攥了起来,半晌不说话,即使看不到,西泽也能想象到那黑色眸子里的倔强,无言的抵抗。
“听到没有!我喜欢这鸟儿!”二公主的话带着十足十的盛气凌人,她喜欢便要给她仿佛是既定的真理一般自然。
“你应该叫我哥哥,清允妹妹。”七皇子终于忍不下去,极缓慢的开口,带着与生俱来却内蕴其里微不可见的威严与愠怒。
二公主清允瞪大了眼娇声大喊:“你是在教训我吗!我要告诉母妃!”
似乎是要响应二公主清允的话一般,一声尖利的声音扬声道:“皇妃娘娘驾到——”
七皇子身形一顿,小手攥的更紧,只一瞬便又松开,压迫的泛白的小手迅速晕红,转过身沉默注视着那个珠围翠绕的婀娜身影袅袅婷婷的走来。来者女子明艳的面庞在二公主清允欢呼着扑过去的时候泛起靓丽的笑意。
接了二公主清允扶好,带着笑意毫无责怒意味的嗔怪着:“小心点,莽莽撞撞像什么样子!”
“母妃母妃!”二公主清允在黄皇妃怀里扭来扭去细声撒娇,母女二人厮磨了一阵,二公主清允忽然转身指着七皇子恶人先告状的大声指控:“母妃!他偷了我的鸟儿还不承认!还骂我!”
听到这话,七皇子死死咬住下唇,在黄皇妃看过来带着压迫力的目光中上前一步:“我没有。”
黄皇妃眯着一双艳丽的眼,没有任何询问的意思,再明显不过的偏袒,直接下了定论,居高临下的以一种长辈的语气威严十足的道:“阳秋,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身为皇子,还是哥哥,欺辱妹妹,做出这种偷鸡摸狗之事不说,还毫无改正之意,你可知错?!”
七皇子闭上嘴与黄皇妃对视,小小的身躯在愈加压抑的气势对抗中不见丝毫示弱,他生来便是要继承这天下,带着依兰走向更遥远未来的。
“很好!”对于七皇子无声的对抗,黄皇妃不怒反笑,继而掏出半枚玉璧,其上“凤”之一字灼灼耀眼。这半枚玉璧,与另外半枚合在一起,便是辅佐皇后管理这后宫的凭证。
在今皇登基之时,黄皇妃家里出了极大力气,黄皇妃才能得到这半枚玉璧,才能在这后宫兴风作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皇后,一切事宜都可先处理后禀报!
“七皇子晋阳秋,偷窃,死不悔改,鞭责十,可有异议?”黄皇妃举着那枚阳光下宝光流转的玉璧,貌似沉静的嗓音带着浓浓的鄙夷与胸有成竹的笃定。
一听黄皇妃这霸道之极的话,七皇子小小的身体剧烈的颤抖了一下,紧紧抿着的唇色发白。
虽说这从皇贵妃红唇中轻描淡写吐出的责罚只能算是轻罚,但也只是针对成人而言!须知七皇子晋阳秋再怎么沉静,也只是个区区五岁的孩子罢了,这十鞭子下来,一条命去半条不说,日后说不得要留隐疾了!
黄皇妃描了红妆的眼里不经意间透出一丝嫉妒与愤恨,这是后宫里大多数人看七皇子时都会有的,毕竟在他们看来,养在至今无所出的皇后身边的七皇子可谓狗屎运一步登天。如果皇后一直不能留有子嗣,在立嫡不立长的依兰,太子一位极有可能落在七皇子身上,那可是一国之主的继承位!就这么被一个死了娘的皇子凭空截取,又有谁能淡定的下来?
看着定定的立在哪儿不发一言的七皇子,黄皇妃几近快慰的启唇就要遣人执刑。
“黄皇妃!”一道清润的少年音凭空冒出,打断了黄皇妃即将出口的命令。
听到身后传出的这道声音,七皇子眼皮猛的一跳,不祥的预感令他在听到即将被鞭打时都毫无色变的脸色瞬间刷白,冷汗潸潸。
他看到一个少年特有的瘦削身形自他身后缓缓步出,挺立在他身前的身形前所未有的高大。
西泽噙着笑意走出来,对上黄皇妃皱着眉脸色不善看过来的视线,守礼的垂眼错开,微微躬身,不疾不徐语气平静:“黄皇妃,那黄鹂是臣下献给七皇子的,臣下愿受鞭罚十,心服口服。”
接下来事情的发生对七皇子而言仿若入梦,丝毫不受控制。
对于西泽坚定的态度,一口咬定这鸟是他拿的,黄皇妃脸色极其难看,想要继续针对七皇子却又被西泽不着痕迹堵了个死,恼怒不已之下,命人上前丝毫不留情的用牛皮鞭狠狠抽了十鞭,直打的西泽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很安静,只有耳边一声声沉闷的鞭锋入肉之音如同鼓捶般次次震颤七皇子的耳膜,七皇子睁大了眼站在原地看着西泽面色苍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