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大汉话音刚落,忽听得大街上马蹄声如雷鸣般而至,马队所到之处,便有人高声大叫:“西凉贼兵即将来袭,奉县君之命,各家各户青壮年都到县府门前校场集合,老弱妇孺紧闭门户,不得随意在街上走动,如有违者,以西凉军细作论处!”
蓝袍青年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暗忖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某好不容易推脱了张杨的留客之意,离开了河内,没想到竟然在这里与西凉军狭路相逢?难道这一切真是天意不成?仅仅是张济、张绣到此我倒也不惧,如果传说中的那位算无遗策的‘毒士’贾文和也随军而来,就让人头疼不已了。”
原来,这个蓝袍青年就是高干,他从河内取道梁县,本来打算这几天赶到南阳再做休整的,没曾想在梁县遇到这么一场大雪,才带着典韦到酒肆吃酒御寒。
在高干的印象中,张济叔侄到河南尹打劫粮草已经是一年之后的事,谁料想人算不如天算,竟然让他在二月初就碰上了西凉军,难道真的是他这一双小小的蝴蝶翅膀,已经让历史车轮发生了转变?
第二十六章 风雪漫危城
() 随着县府中人的一路吆喝,在酒肆中饮酒暖身的人片刻之间便走了七七八八,只有高干还保持着原来的坐姿,一边想着心事,一边还在一碗接着一碗的喝着酒。
而典韦是惟高干马首是瞻的人,他见高干坐着没动,自己也就没动。
酒肆掌柜也是有些眼力价的人,看得出这二人绝对不是泛泛之辈,便上前来深施一礼道:“这位公子,这位壮士,不是老朽要赶二位走,只是县君有令,老朽也是无可奈何呀!”
“掌柜的,打扰了。”高干回过神来,急忙示意典韦打发了酒钱,二人一前一后出了酒肆,步入了风雪之中。
“公子,上天让我等碰上了这档子事,就绝没有离开的道理!”典韦豪情万丈道:“因为离开的话,我等声名受损是小,梁县的百姓就要遭大殃了!”
典韦虽然xìng情鲁莽,但毕竟出身寒门,对生活在战乱之年的百姓还是有一定感情的。
“洪飞之言,与某不谋而合!如今我等哪有离开的道理?”高干朗声笑道:“以某之意,我们不如到县府走上一遭,看一看梁县令李景的应对之策也是好的,也随便见识一下传说中的西凉飞熊军是如何的骁勇善战?有我等七百壮士在此,梁县城就不可能被攻破!”
高干抛下了斩钉截铁的一句话,迎着风雪,施施然往县府走去。
“公子的脾气当真是典型的外柔内刚。凡是他决定了的事情,就从来不会改变,有时候比某还要倔强呢!”虽然跟随高干时间不久,但是典韦已经完全摸透了高干的脾气,他呵呵笑着,大踏步追了上去。
此时距离破虏将军、领豫州牧孙坚在梁县阳人斩杀董卓军中猛将华雄已经过去了数年有余,江东猛虎孙坚也在襄阳命丧黄祖之手,如今扼守兵家必争之地梁县的重任在李景的手里。
秦汉时期,人口万户以上的县,县官称县令,秩六百石至千石;万户以下的称长,秩三百石至五百石。而梁县的人口将近两万户,无疑是个大县,因此梁县令称得上是一个秩千石的肥缺。
这个李景虽然有些才学,但也不过二十五六岁,他只是得益于有了一个名唤李旻的哥哥,才得以坐上梁县令的宝座。
李旻就是原来的颍川太守,因当年跟随江东猛虎孙坚组成豫州诸侯联军讨伐董卓,在梁东被董卓的部将徐荣、李蒙击溃,孙坚侥幸生还,而李旻却被残暴的西凉军烹而食之,其部曲大多被热油灌杀。
孙坚感激李旻之恩,在返回鲁阳时,就顺水推舟卖了一个人情,向袁术推荐李景坐上了梁县令的宝座。
此时,李景手下不过仅有一千人马,由祖胜和韩然这两个县尉协助统领。能抵挡住如狼似虎的西凉飞熊军铁骑吗?
走过来十三步,走回去还是十三步。一个像往常一样的大雪纷纷的中午,梁县县府书房内的气氛却并不寻常。梁县令李景愁眉不展,在房内来回踱步,一旁伺候的两个亲随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如何才能在西凉飞熊军的铁骑之下力保梁县城不失,成了压在李景胸口的一块大石。根据斥候来报,此次西凉飞熊军几乎是倾巢而来,除了五千铁骑之外,还有一万余人的步卒。李景虽然身处坚城,但是由于敌我兵力过于悬殊,让他对自己产生了怀疑,甚至有了弃城而逃的想法。
但李景很快鄙弃自己的软弱,且不说弃城而逃能否保得住xìng命,仅仅是为了自己兄长李旻的深仇与梁县百姓的安危,他都不能不战而逃。李景忽地一咬牙道:“来人,速速备马,某要到城墙上与守城军士并肩作战!”
“喏!”一个亲随答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李景刚刚迈出书房门,忽见一个亲兵急匆匆而来,到了近前施礼道:“启禀县君,陈留高公子在门外求见。”
“陈留高公子?难道竟然会是高干不成?他如何会在梁县?莫非是苍天怜我不成?有此人相助,何愁西凉飞熊军不退?”李景不由得一扫脸上yīn霾,大步流星迎了出去。
说起来李景与陈留高家还有些关系,他的兄长李旻正是高干的父亲高躬的门生。四五年前,李景路过邺城,还去拜访过高干。
高干昨rì进入梁县时,并没有与李景打招呼,他一行七百余人打得是中山甄家运粮队的旗号。
李景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县府大门口,远远地往门外望去,只见大门口,一人在漫天的大雪中负手而立,一袭蓝袍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一张雪白如玉的俊脸上写不尽别样的潇洒,正是当年与他有着一面之缘的高干。
在他身边,如铁塔般站着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背上斜插着一对大铁戟,不知是何来路。
“高公子,哪阵风将你吹来了?”李景抢上前去,一把握住了高干的双手,晃了几下道:“数载不见,公子的风采更胜往昔!”
高干不得不寒暄几句:“小弟残躯哪里敢用风采二字?倒是文德兄脸上威严尽显,不愧是秩千石的一县之父母呀!”
“让公子见笑了!”李景左手一伸道:“高公子,天寒地冻,你我且到府内小酌几杯,为兄的炉火上酒正温着呢?”
李景听说过高干好酒,此时自然是要尽量投其所好了。
高干正sè道:“大敌将至,我若是与文德兄躲在房中饮酒,岂不是寒了众将士之心?不如文德兄将炉火置于北门城头之上,你我雪花煮酒退西凉强敌,未尝不是一件快事?”
“高公子之言,正合我意!”李景吩咐亲兵收拾一下,将炉火与酒具都搬往北门城头,自己则陪着高干、典韦乘马径直往北门而去。
不多时,众人来到了北门,拾阶而上,到了城头站定,远远往西北方向望去。只见彤云密布,北风怒号之下,促使着万片鹅毛舞动,千团柳絮飘飞,那条原本笔直的官道已经被大雪漫漫地压着,却是分辨不清楚了。
今年的天气太过异常,这样的倒chūn寒简直比严冬还要寒冷。
正看时,只见一骑飞一般的赶来,到了城下施礼道:“启禀县君,西凉军先头部队一千铁骑已至北门外二十里铺,请县君定夺。”
“这么快!”李景楞了一下,二十里铺距离县城正好是二十里路程,以西凉飞熊军的行军速度,最多再有半个时辰就会兵临城下。李景的心咚咚跳了起来,他扭头看了看高干,却见高干却是神sè依旧,嘴角甚至抿起了一道好看的笑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问道:“高公子,您怎么看?”
“请问这位兄弟,可知西凉飞熊军的先锋官是哪一个?”俗话说的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高干需要知道来将是谁,才能制定出最佳的作战方案来。
“这位公子面生得很,不知是什么来头?”城下的那位斥候不认识高干,心里不由一愣,但他见高干立在县君的身边,想来也是个奢遮人物,急忙毕恭毕敬道:“西凉飞熊军先锋官乃是偏将胡车儿,听说是骠骑将军张济帐下第一猛将。”
“我知道了。原来是那个号称力能负五百斤,rì行七百里的壮汉,与典韦正是对手!”高干心中稍一寻思,便已经有了破敌之计。他挥手让斥候再去打探,转身对李景道:“文德兄,您如果信得过小弟的话,请将兵权交由小弟指挥。”
李景见高干如此说,知道他已经胸有成竹,当下大喜道:“高公子,某正有此意!”说着,他命左右取来了梁县令的印信,给了高干。
一旁的领军县尉祖胜与韩然见李景对高干如此器重,心中早就有了怨念,但看在李景的面上,暂时是隐而不发。
高干的目光何等锐利,一眼就看出此二人如同刚遇到诸葛亮的关羽、张飞一样,心中定然对自己有着诸多不服,而什么才是专治各种不服的灵丹妙药呢?答案其实很简单,只须打一场胜仗就足够了。
高干先对着典韦耳语了一番,典韦会意,带着十几名健壮的军士出城而去;又请县丞去把梁县城中所有的旗帜和大鼓都搬到城头上,以作备用;然后对着祖胜拱手道:“祖尉君,在下斗胆请您率领二百名弓箭手,埋伏在官道两侧的树林里,只等炮声响起,便用乱箭伤敌。”
“这个高干虽然颇有才名,听他所言也像是读过几本兵书,但充其量也只是个仗着父辈的威风狐假虎威而已。”祖胜心中暗自发笑,但脸上并不动声sè,回礼道:“高公子,官道两侧虽有树木,但是大多已被附近百姓砍了取暖,只剩下光秃秃的数十棵大树,教弓箭手如何隐藏行迹?”
高干微微一笑道:“祖尉君此言差矣,有这漫天的风雪打掩护,还怕隐藏不了区区两百弓箭手的行迹吗?”
祖胜拱手道:“我等愚昧,还望高公子明言。”
第二十七章 关西胡车儿(三更求收藏推荐)
() “祖尉君可让弓箭手每人备上白布一块,披上之后,卧于雪中,相信以西凉飞熊军的斥候的眼神,不走到近前是发现不了的。”高干冲着祖胜轻施一礼道:“祖尉君如有异议,还请指正。”
“公子说哪里话来?这让末将如何敢当?”祖胜一时间却已经服气了五分,至于剩下的五分就只有等战争的结果来验证了。他看了一旁的韩然一眼,躬身说了一句:“谨遵公子之命”,就急匆匆而去了。
高干又把脸转向了韩然,娓娓道来:“西凉飞熊军骤然遇袭,必定慌乱,韩尉君可引五百马军,藏于城门洞中,听到城上炮声响起,便趁势掩杀过去,必奏奇效。”
“喏!”韩然的脾气称得上是惜字如金,当下一拱手,转身刚要走,却又被高干唤住:“西凉飞熊军骁勇善战,韩尉君万万不可轻敌恋战,只等祖尉君他们一回城,便可以见好就收了。”
“喏!”韩然这一次除了说了那一个雷打不动的“喏”字之外,还冲着高干使劲地点了点头,然后大步如飞而去。
一旁的梁县令李景见高干运筹得当,调度有方,不由大喜道:“高公子‘文武秀出’之名果真是名不虚传,此番有公子相助,纵是西凉飞熊军善战,只怕也得铩羽而归了。”
高干轻轻摇了摇头道:“文德兄过奖了,我如何担当得起?”
高干心里明白,此番自己做了这么多的布置,也只能让西凉飞熊军的先锋部队小折一阵而已,并不能改变整个战局。而要想守住梁县城,这样是远远不够的。但是这些心里话,他又不能明说,那样只会动摇李景坚守梁县城的决心。
忽地,李景用手一指远处,问了声:“高公子,不知您差那位壮士等人手执工具,到城外三里的官道上做什么?毕竟,此时此刻,就是想挖陷马坑已经来不及了,顶多再有一盏茶光景,西凉飞熊军的马队就要到了。”
“文德兄,某让典韦他们去挖的还真是陷马坑,只不过这种陷马坑也就马蹄子般大小,三五寸深,大概只能陷蚂蚁的身子,而不能陷战马的身子。可不别小瞧了这种小小的陷马坑,疾驰过来的战马如果一蹄子踩进坑里,那么等待着它们的,只能是足踝扭断、人马皆倒的下场。所以,这种陷马坑也可以称之为——马蹄终结者。这种陷马坑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不易察觉。试想一下,大队人马疾驰而来,在征尘飞扬之中,哪个又能发现这种不显眼不露水的‘马路杀手’呢?”高干把深邃的目光投向了远方,轻声道:“某之所以要把这种陷马坑挖在城外三里,就是为了避开西凉飞熊军的斥候。”
李景点头道:“高公子言之有理,不论是何方的斥候,一般到了城外五里之处便裹足不前了,因为再往前走,他们就要暴露自己了。”
李景话音刚落,只听得一阵宛如暴风骤雨般的马蹄声传了过来,当头飘扬着一面大旗,上面绣着一个斗大的“胡”字。
雪下得越来越大了,西凉飞熊军偏将胡车儿坐在一匹黄骠马上,漫天的风雪刮不走他心中的洋洋得意。
这一次,张绣、贾诩打着追杀刘范余孽的旗号南下,其实就是来颍川郡抢粮的。作为先锋,眼前这座小小的梁县城,压根就没有放在胡车儿的眼中。
原来,年初,益州牧刘焉的儿子左中郎将刘范与马腾密谋,企图里应外合拿下长安,不想兵败,刘范被李傕所杀,议郎庞羲用重金救出了刘范的两个儿子,一路逃出了长安。
李傕闻讯大怒,骠骑将军张济见有了到颍川等地抢粮的借口,便抢先一步,派遣自己的侄子张绣以及贾诩等人追杀庞羲等人,一路到了梁县。
祖胜伏在官道边的小树林里,望着如风扫残云一般卷过来的西凉铁骑,不由得暗暗心惊:“西凉飞熊军,果真是名不虚传也!”
远远的,他甚至已经看清楚了胡车儿的模样:身长足有九尺,长的是虎体狼腰,豹头猿臂,手里提着一柄门扇般的大刀,眼睛里满是杀气。祖胜握紧了掌中的弓箭,只等梁县城头的炮声响起。
震耳yù聋的吆喝声与马蹄声越来越近,十步,八步,四步,一步——没有任何意外,冲锋在前的西凉飞熊军一个个受到了这种迷你陷马坑的暗算。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偏将胡车儿。
胡车儿壮志满怀地纵马疾驰,忽觉身下一颤,黄骠马的足踝歪了一下,差一点儿把他从马背上甩下来。胡车儿一惊,急忙一俯身,一只手抱住了马脖子,才算逃过一劫。他坐下的黄骠马也算神骏,一声凄厉的长嘶,纵身一跃,跨过了危险区域,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平整的地面上。
而胡车儿身后的那些马匹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十有仈jiǔ扑倒在地,只听惨叫声、叫骂声、战马的悲嘶声不绝于耳,西凉飞熊军顿时乱作一团。最惨的是后面的马军收势不住,也是纷纷被自己的同伴绊倒,一时间,死伤无数。
胡车儿久经战阵,片刻之间已经回过神来,大声喝道:“休得慌乱,保持队形!如再高声哭叫,扰乱军心者,杀无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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