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坐拥天下几乎三百年,大义名分这东西,有时候不值一提,有时候能量却又不可思议。
虽然武雉借助朝廷大义,成功地稳固了统治,此时有着势吞天下的实力,但统治集团当中,也是暗流不断。
如果吴明在此,必然会联想到前世东汉三国之事。
武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做法,与那位曹操颇为相似,而就在这位曹丞相志得意满地准备一战定江南之时,赤壁之役,直接将统一的希望付诸流水,为日后的三国分裂对峙埋下了伏笔。
若是当时真的统一天下,纵然有着曹氏篡位,却必然没后来的五胡乱华什么事了。
只可惜,历史上没有如果,而赤壁之战的失利,当中原因诸多,保皇派的黑手更是若隐若现。
现在武雉所面临的情况,也与此类似。
若真能统一天下,凭借着这个巨大的威望,让姬麟乖乖禅让退位,似乎也就成了顺理成章之事,从武雉的风格来看,这几率几乎是百分百!
而朝廷上的衮衮诸公,以至于那些自诩为大周忠臣的人,真的愿意看到这一幕么?
他们会做出什么选择,自然也就不必期待。
好在吴明毕竟多了一世见识,深知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既然东汉的保皇派为了皇权,能拖曹操后腿,这些大周朝臣也不用太过指望。
反正目前这个朝廷,也到了利用完之时,不一脚踢开,还等什么?
第七百五十五章 召见(8000补)
黄宗一大早起来,几个儒生就上来请安,脸上满是喜色:“老师大喜!”
“哦?喜从何来?”
黄宗取过毛巾,就着热水,慢悠悠地擦脸,一举一动皆是从容不迫,此等养气功夫,顿时令其它儒生自愧不如。
“定王府有旨召见老师,世子已经到了启蒙之龄,以老师的文才声望,太傅之位,舍你其谁?”
虽然武雉对儒生是取干才而用,但其它儒生却也有着成功成名的渴望,眼见定王的路走不通,去走世子的路,押宝在未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慎言!”
黄宗听了,面色却是一变:“世子还非太子,太傅一称,又从何说起?”
众儒生面面相觑,此时只能干笑着回答:“世子乃王子,王子之师,称一声太傅也勉强可以……”
实际上,他们当然知晓其中分别,但世子此时的地位,甚至比皇宫中的那位皇帝还重要,一时顺口也是在所难免。
黄宗见此,心里却是幽幽一叹,知道武雉的正统之位,在定州已经是深入人心,而不臣的想法,差不多也是人尽皆知了。
只是人尽皆知,却是一片平静,甚至还多有欢欣鼓舞者,就连儒者们都不知不觉中接受,将对方的儿子作为正统看待,这影响就可怖可畏,思之令人不寒而栗了。
“时辰不早,宫里已经来人等候着了,还请老师上马车!”
几名儒生再拜说道。
“嗯!”
黄宗点点头,来到书院之外,果然见得停了一辆马车,以双马拉行,虽然外面并非十分华丽,但内部却非常舒适,行走之际几乎感觉不到颠簸。
“黄大宗师有礼,小人是定王府属吏王禾,此是您的出入腰牌,还请收好!”
在马车上,一名穿着皂袍,神态从容的年青人微笑行礼,又递过一个餐盒:“先生早起,还未用饭吧?还请用些!”
“多谢!”
黄宗打开一看,就见里面多是馒头点心之类,绝无汤水,不虞洒落,又捡起一块白兔糕吃了,觉得甚是甘美,其它几样小菜也以清淡为主,显然很照顾自己口味。
“这是王府厨房里面几个北方厨子做的,希望还合老先生口味!”
王禾微笑着在旁边解释。
“你读过书?”
黄宗与他聊了几句,只觉这个王禾见识渊博,不像粗鄙之人,不由问道。
“寒窗三年,侥幸过得考举,不过相比于同期而言,在下不过萤火之光,又怎敢与日月争辉?能在王府处理杂务,已经是心满意足!”
现在的吏员,等到了年限,或者立下大功,就可以升迁,有着官身。
特别是制度渐渐健全起来之后,所有为官的,除非特例,否则都得去基层走一遭,因此谁都不以为耻。
特别是王府小吏,能亲近权力中心,若是侥幸得了贵人赏识,日后平步青云不过等闲尔。
王禾说自己是萤火之光,实际上是大大谦虚了。
‘听闻武镇考举规模连年扩大,现在看来,竟然连斗食小吏都有此等水准,实在是可怖可畏……’
黄宗见一叶而知秋,顿时心里就起了深深的敬畏之感。
一个政权最重要的就是执行力,而执行力的要素,就在于一个精英的官僚团体。
在开国初期,政治清明,上面的令喻能真正贯彻落实下去,自然四海升平,但到了乱世,各种贪污**频发,天灾之际,纵然朝廷有心赈灾,经过腐朽的官僚一转手,层层克扣之后,能到灾民手上的,怕是万不存一,这就是王朝末世之兆。
而现在,有着这么一批高素质的吏员担任基层行政,别的不说,至少上行下达,政令通畅,是完全做得到的事情。
这在战时就可以动员整个体制的力量,上下一心,自然所向披靡。
王禾自然不知道从自己一个小小吏员身上,黄宗就看到了这么多事,又行了一段时候,马车缓缓停下,来到了定王府前。
这王宫只是原本的州牧府改建,力求节俭,从外表看上去并不如何奢华,但却自有一股堂皇肃穆之气。
特别是在王府周围,时刻都有着精锐士卒巡逻,甲胄齐全,刀箭鲜亮,显然都是一等一的精锐,能杀狼搏虎的军中豪雄。
等到黄宗下车之后,更是感觉暗中数道目光审视而来,令他浑身都起了颤栗之感。
“腰牌!”
守卫的一个队正上前,仔细检查了二人的出入令牌,这才放行。
而黄宗手上的令牌也被收了回去,显然只是一次性的东西,令他略微有些可惜,心里又更加凛然。
“还请老先生暂且至偏厅等候!”
王禾将黄宗领到一处偏厅,立即就有一名巧笑嫣然,见之可亲的侍女端上茶盏,里面的清茶宛如碧玉,异香扑鼻,只是一闻就令人心旷神怡。
纵然黄宗,略微抿了一口之后,也不由精神一振:“好茶!”
他也是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人,又是文坛宗师,一应用度都有着世家风范,但此等香茶,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客人若是喜欢,且容奴婢前去禀告主事,走时带上两斤!”
侍女见此,抿唇一笑,银铃般的笑声响彻在小厅里。
“哦?多谢了……”
黄宗略微抬头,就见这奴婢十五六岁年纪,头上扎着两个丫鬟髻,眉心还点了一颗鲜红的美人痣,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看似童稚的脸上竟然带着一点媚意,心知此女有着内媚之相,若放在外面,说不定就成为了哪个世家家主的禁脔,但在王府中,却不过一个迎来送往的奴婢之选。
好在他涵养颇深,只是心里略微诧异,脸上神色不变,又赶紧抿了一口清茶,只觉得一股冰线自咽喉而下,入腹之后,却又渐生一股温热之气,通达四肢百骸,浑身舒畅快美难言,不由又是一惊。
‘这茶,似乎带着灵气……纵然仙门之中,也难以时常享用,不想人间王府,富贵之中,却有这等仙珍……’
只是黄宗这品茶一等,就足足等了两个时辰。
直到换了第五壶茶水之后,一个清朗的声音才传来:“你是黄宗?”
这声音清越,如冰玉交击,自然非是女子,而是出自一个年青男人之口。
黄宗抬眼望去,就见一个葛袍年青人随意地走了进来,神态悠闲淡泊,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不能令他动容似的,看起来似乎只有二十岁不到,但一双眼睛温润如玉石,充满了一种阅尽世间百态、万丈红尘之后的睿智。
他一生见人无数,但从来没有一人,能给他相同的感觉。
“正是,阁下可是吴公子当面?”
黄宗连忙行礼。
他也是睿智之人,自然知道能在王府之中如此从容,仿佛自家后院一样闲庭信步的,除了定王之外,也就只有那位传闻中的定王之夫婿了。
这时才蓦然想起,他的学生只说王府有召,而王禾也只是说一位大人要见他,并未明言是定王本人。
现在看起来,这次临时起意,要见他的,就是这位吴公子了。
“见过吴公子!”
在见到吴明点头承认之后,黄宗连忙再次行礼。
说实话,自从武雉名扬天下以来,诸侯与各方势力对她的调查一刻也都没有放松过,作为夫婿的吴明自然也不能幸免。
只是他平素神龙见首不见尾,大多探子能查到的,就只有之前纨绔子做下的一系列糊涂事,令很多诸侯大惑不解。
但黄宗却相当清楚,面前这个少年,绝非普通凡人。
否则,以定王之尊,又怎会委身下嫁,甚至还纳了端睿公主为妾!?
“黄宗你是大儒,学问上的事情,我也不必问了!”
吴明微微一笑:“此次召你前来,确实是为了吾儿选取蒙师一事,我这有一问,你能不能回答?”
在他眼中,黄宗的修为还算不错,至少儒家的浩然之体已经大成,大儒之名不是虚妄。
但如果理念不合,那照样还是不能选,否则带坏了自己儿子,那真是没处说理去。
“还请公子发问!”
黄宗整了整衣服,肃穆道。
“我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质,能纯用儒法乎?”
吴明悠然问道。
“这……”
黄宗一下就陷入踌躇中,这实际上不难回答,只是态度与道路的选择。
很显然,对方必然不会接受什么独尊儒术的思想,现在就是问他,是否还要坚持这个。
到了他这个修为的大儒,一言一行,都是直指本心,说谎什么的,首先就连自己这关都过不去。
“老先生不用急,你想不出来,可以回去慢慢想,什么时候想好答案了,什么时候再来告诉我!”
吴明挥挥手,两名侍女立即上前,声音轻柔地送客。
黄宗见此,却是悠然一叹,知道定王肯定不会让自己一人成为世子老师,这就太容易影响了。
这时只能起身告辞。
而吴明看着他的背影,却是默然不语。
以他的望气神通,辨人之能,这次叫这个黄宗过来,只是为了看一眼罢了。
这一眼之下,是包藏祸心,还是纯为道理,背后又有什么主使,与那些大臣有着来往,在气运中几乎无所遁形。
第七百五十六章 阵亡
大定六年。
严冬刚刚过去,一个震撼性的消息就在大周传开。
大周丞相,定王武雉,发水陆大军三十万,浩浩荡荡地杀入泰州,掀开了统一战争的序幕。
大周有十九州,此时武雉坐拥定、灵、徐三州,互为犄角,兵精粮足,又有朝廷大义在手,泰州的大小藩镇纷纷臣服,纵然有着反抗者,也是旋起旋灭,还要祸及九族,昭告天下。
到了三月,童英、许遇生、林冲三家最大的藩镇当中,童英、林冲投诚,被重新整编待命,而许遇生对抗大军,十天就被平定,本人被抄家灭族。
至此,整个泰州尽数降服,同月,青州吕祥请降。
这吕祥乃是世家出身,此时已经占据大半个青州,奈何被武雉数面夹攻,知道已无幸理,为家族计,只能献上名册官印请求臣服。
毕竟,此时的武雉,代表的还是大周朝廷,作为原本的臣子,投降也是尽忠职守,大节名声都是无亏。
如此一来,武雉坐拥五州,席卷南方,吞并天下之势已成,各家诸侯都是震怖不已。
大周有十九州,中间是天河龙脉,自西向东,划分南北。流经双凤郡,灌溉数百里,以敖怒为河伯的怒龙江只是天河大龙脉的一条细小支流而已。
在天河大龙脉以南,有着定州、灵州、徐州、泰州、青州、业州、晋州、海州、泽州九处,是传统意义上的南方。
而在北方,还有商州、云州、蒙州、乾州……等十州,地广人稀,自大周朝廷南迁以来,更是藩镇众多,互相攻伐,一盘散沙。
此时武雉下南方五州,剩余的业、晋、海、泽四州顿时惊惧交加,藩镇诸侯虽然矛盾重重,但在灭亡的巨大的压力之下,还是组成一个联盟,拉起五十万联军,与武雉对峙。
金沙平原。
这里位于天河上游,是制霸水利的关键位置。
而在平原两边,连绵的军帐仿佛一片片黑压压的乌云,上面旌旗蔽日,将近百万大军汇聚于此,准备为决出南方的霸主而战。
百万级别的大军!
也唯有大周这等广袤的世界,才能在局部战争中动员出如此庞大的军队。
浩浩荡荡的军气绵延而上,直冲云霄,七杀、破军、贪狼等凶星大放光明,天人感应,更有不知道多少星辰落下,各争天命。
“如此程度的铁血煞气,纵然地仙都要被封禁,天仙都要退避三舍吧?”
军营之中,大将陈顺成看着这幕,却是喃喃着,眼睛中放出火热的情绪:“若是叔父在此,必然会叹着能经此战,必不枉此生!”
他叔父陈敬宗,乃是兵家高人,屡战屡胜,可惜为了他铺路,已经早早调离军中,执掌兵部。
到了现在,陈顺成也变成中年模样,剑眉入鬓,面上棱角刚毅:“但我一定会将此战打得漂漂亮亮,让后方的叔父好好看看!”
在他眼中,对面虽然军队数目比这边还多一点,但旗号杂乱,显然令出多头。
更不用说,汇聚这些大军,每天的后勤与补给简直是个天文数字,光靠拖都能将他们拖垮!
毕竟,此时的武雉已经是天下第一大诸侯,坐拥南方大半,论本钱丰厚,根本没有人能比得过。
“自两军对峙以来,主公坚守营盘不出,每日只以精锐骑兵展开游斗,施以疲兵之术,现在已见成效,对方营寨中已有细作通报缺粮,更是出现了溃兵……主公再号令进击,就是倚强凌弱,以硬击软,兵法中的堂皇正道!”
兵者,诡道也,而兵法中的堂皇正道,就是以本伤人,活生生地拖死你!
这就是阳谋,纵然知道,也无法可破!
咚咚!
咚咚!
伴随着深沉的战鼓声,大军缓缓前行,阵列齐整。
而在对面,数十万联军旗号散乱,喧嚣着列阵,半天都难以统一。
“击鼓进军!”
蓦然间,从中间的帅台传下旗号。
战鼓擂响,震动全场。
“万胜!”
“万胜!”
三军咆哮,声势惊天动地,趁着对面的骚乱,立即发起了进击。
砰!
战马嘶啼,箭矢如雨。
在骑兵与弓箭部队之后,就到了短兵相接之时,在古代,一旦两军正式开始纠缠,纵然再怎么英明神武的统率,也难以丝毫不差地掌握全局,只能下着大体的命令,甚至在胜利或者失败前,连让军队完整脱离战场都做不到了。
这个时候,看的就是两边的士卒意志、训练、还有将领的个人发挥。
“杀!”
陈顺成举着龙鳞枪,大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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