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说来惭愧,金州州学博士。倒是有些要沽名钓誉的意思。”说起这个来,罗彦确实有些心里发虚。但是既然人家问了,那么自己也不能不说。
“州学博士?”秦仁安惊讶到有些要岔气。不过惊讶过后,仔细想想,又说道:“罗博士的文章我也曾度过,论才学做那州学博士也绰绰有余。不过,如今这金州州学的博士,不仅要才学。”
秦仁安很明显知道一些事情,言下之意罗彦还是要小心提防才行。
“哦,秦兄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反正你说的,恐怕也就我这个外乡人不知道了。”罗彦很想知道为什么秦仁安这么说。
“郎君你是不知道。如今这州学有三个书生,被人称作金州三大才子。才学不错,而且各自家世也挺厉害。早在半年前,就有人吹捧这三人要包揽今年科考中第的名额。”叹了口气,秦仁安继续说道:“因此,若是没有一定的威望,怕是很难让这些人信服。”
一言便指出罗彦的困难。
听了秦仁安这话,罗彦不由对这位高看几分。苦笑着说道:“如是我能选,我也不愿意来当这官。只是王命难违,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郎君何必灰心。看样子,郎君尚未正式上任。我有个好主意,想必能够帮上郎君的忙。”等伙计将酒水和菜品端上来,秦仁安在罗彦面前的碗里斟满酒,神秘地说道。
这可提起了罗彦的兴趣,不由追问道:“哦?不知道秦兄说的主意是?”
“郎君还不知道。这金州每年送士子入京科考的时候,都会举办一次文会。按照常例,都是让进京赶考的几人扬名的。若是郎君去了,好生将那几人打压一番。到时候郎君这威名自然会传遍金州。州学那些死读书的,不心服才怪。”
秦仁安的主意说不上很好,但是直接暴力。罗彦一听,不由笑道:“秦兄这办法,怕是压服了那些士子,我也得得罪不少人。”
“嗨,我也就这么一说,你别当真,来,先吃酒。”
不过让秦仁安意外的是,罗彦接下来说道:“就按秦兄说的办。”(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一篇骈文上五层
罗彦对于秦仁安的话,其实还是抱有几分怀疑的。
哪里有说自家人坏话的。秦仁安这般说法,要么是这州学士子真的有些骄狂,要么就是秦仁安自己和那些士子有过节。不过这都无所谓了,到时候前往文会一看,不久什么事情都知道了么。
罗彦嘴上答应秦仁安,就是抱着这样的打算。若是真如他所说,那么自己出手将那些人教训一番,自无不可。但事实若是有出入,那么也可以以博士的身份勉励一番。反正罗彦需要的,只是这些州学学子在自己手里不要闹事。
真要是谈起尊敬之类的,那还不如自己好好炮制几篇文章效果好。训诂和官职拉上关系,就不要奢望太多。
通过秦仁安,罗彦了解到此次送行文会,是由传说中那三位可以包揽科考名额的士子发起。时间就在两天后。仗着显赫的家世和大笔资材,包下了城中最高的酒楼——香满楼。香满楼背后的东家据说背景了得,在金州经营了数年,无人知道究竟是谁。
说这香满楼,也并非浪得虚名。香从何来,便是那楼中独有的美酒。香满楼独家酿制一种名为人自醉的酒,原料乃是北地常见的数种花草和果子。从发酵到酿制好据传需要两年时间,对于那种几个月就产出的泛滥酒水,这人自醉算是精品了。
更为可贵的是,这酒闻起来有着独特的花果香气,偏生到了嘴里,醇香里头含着辛辣。饮用时唯有小口轻啜,才能品得其中味道。
光是这样也便罢了。也许是材料难得工序繁杂,这香满楼的酒日售十斤,从不过量。而且只提供在楼中饮用,不允许带到外头去。
也唯有罗彦这般从后世过来的人,才知道这不就是饥饿营销么。
也正是这般苛刻的条件,加上香满楼硬件设施的出色,甫一开张便是金州酒楼的头号招牌。每日里前来争夺这人自醉的酒客络绎不绝,偏生有人连续来了一个月,也不见得能够抢到。
这三个士子能够包下这香满楼,也是花了不少的钱财。加上家中势力的关系,这才能有这为期一天的文会。
当然了,文会这天,香满楼的十斤人自醉,也就归文会使用。而这发起文会的三人也懂得笼络人心,对外宣布这美酒会全部用在文会上。甚至放出豪言,文会当日,不论身份如何,但有才学者,以诗赋文章夺这飘香美酒。
这般的造势,加上金州刺史余世宗和州学诸多夫子都会到场,居然引得金州但凡是读了点书的,都往这州城涌来。
也算是罗彦幸运,若是再晚来一天,怕是连住处都找不到。
安心在这客栈住了两夜,第三日一大早,秦仁安就前来寻找罗彦了。
“郎君须得快点,今日香满楼的门口会有核验身份的关口。文会到午时正式开始,若是去的晚了,便是进去文会也过了大半。”秦仁安有些着急。此时才辰时过一些,他在来的路上就发现了很多前往香满楼的人。
真要是拖动到巳时才去,恐怕只能在外边闻酒香了。
秦仁安这般说法,倒是勾起了罗彦的回忆。想当初李世民的庆功宴上的拥挤,想必今天也是那般盛况。收了念头,罗彦对秦仁安一笑:“秦兄莫要慌张。比这个规模更大的文会我也见过,提前两个时辰过去足够了。”
罗彦说的没错,当他们两个赶到香满楼的时候,诚然沿街都挤满了人。可是真正上去核验身份的却没有几个。说白了,这会儿来的,大都是看热闹的百姓。真正有才学的,肯定是被邀请了,无需核验直接就进得去。
不过,当罗彦听到那核验的方式,顿时来了兴趣。
楼分五层,这考验也分五种。一层考《论语》帖经,二层考大经墨义,三层考经义理解,四层考七言律诗,五层考赋。
这等层次分明的考验,罗彦也觉得举办文会的人用心了。这考验完全能够考察一个人的学识水平。当然了,似乎这操办人是有心把人挡在第五层外。想想一篇赋,从腹稿到书写,这两个时辰压根就不怎么够用。再加上还要论水平,这难度就更高了。
秦仁安看着这难度逐渐提高的考验,嘴里喃喃自语:“这些家伙压根就没想着要让我等上这第五层。两个时辰做一篇赋,这个难度不低啊。”
听着秦仁安说这话,罗彦也只能无奈地说道:“要想压服了他等,这赋是不写也得写了。我且前去,看看这题目如何。便是存心刁难,若我等做不出来,那只能说学识浅薄了。不然如何被拒之门外。”
香满楼的门前还是给这些想要参加考验的士子们提供了一条专门的道路的。这这条小道上,闲杂人等是不允许站过来的。而且还专门有差役帮着维持秩序。罗彦便是顺着这条道路,在数百双眼睛的注视下来到了门前。
罗彦是第一个走上去的。围观的百姓也是等了有好几刻,此刻见有人上去,再仔细看一身儒衫的罗彦虽说不算貌若潘安,但是那股读书人的气质显露无遗。有着诸多的心理因素加分,倒是让罗彦还没有选择考验的种类,就赢得了不少的喝彩。
随着罗彦越来越靠近选题的桌子,香满楼前边居然异常安静。谁都想看看这第一个上前的人,到底会选择去哪一层楼。
近了,更加近了。罗彦的每一步,似乎都踩在了围观百姓的心跳间歇。场中似乎都屏住呼吸,静静等着罗彦伸出手。
只见罗彦站在桌前,右手伸出,居然没有丝毫迟疑,便将桌上最右边那张薄薄的纸张拿起来。随后就有人接过,念道:“金州赋。”
没别的,就这三个字。不懂行的人听起来,觉得这不过就是比写诗胜了一筹。可是在行家眼中,这绝对是对所有人的刁难。
历来四六骈文最难的便是写地方。为何?这是要对一个地方进行颂扬。要是不了解该地的历史风物,你便是有再多的文采,写出来也不过就是词藻华丽一点。这种水准,只要是个文人,基本上都能做出来。
而当着这么多金州人的面作《金州赋》,还有时间限制,这个难度。也许考科举都没有这么难。这下子可是有好戏看了,围观的人们中有些自诩博闻的人就跟身边那些一脸懵逼的人解释起这篇赋的难度。
罗彦要是做不出来,可就真的成了笑柄。
怎么办,既然已经选择了,那就写吧。不过在此之前,还是需要一些准备工作的。
“不知能否先给在下来一坛酒?酒钱稍后会奉上。”有人说,写作之前喝酒抽烟全都是在装逼。但是唯有写东西的人才知道,有时候烟酒不过是寻找灵感的媒介。真的陷入了思维的海洋,便是将那酒水换成墨水,也是能下咽的。
见罗彦还有这样的要求,这酒楼也不拒绝,很快就拿出一坛很是普通的水酒来。
示意旁边的人替自己斟酒,罗彦则是盘腿坐在一边,一杯接着一杯往嘴里倒。而思绪也在这重复的动作中展开想象。
回顾自己脑海中关于金州的历史,罗彦积攒着一句有一句的四六对句。一坛酒,在罗彦无意识的饮用中,也不过是大半个时辰就没了。当再次举杯的时候,发现杯中无酒,而身边斟酒的人笑着看自己,罗彦心知是时候了。
“巴山腹地,汉水之滨。东连故楚,天府为邻。归一郡而辖五县,城百岁而史千年。”仅仅一句,仿照着《滕王阁序》的模式,罗彦将金州的地里位置交代了个清楚。
“玉题锦绣,但见云烟消磨。鼓吹奎画,唯有安康甲第。汉江流急,两岸山清;鸟飞沙白,古河惊魂。女娲补天,炼石平利,大禹治水,栖息太极。汉阴铜编钟,白河楚长城。秦岭古栈道,紫阳白马石。”于此种种,便是鼓吹金州的历史悠久,风物优美。
“人和物新,宏图盛世。济济才俊,淳淳乡风……”当罗彦把所有能想到的故事和风物都写了出来,顺带加上自己对金州这篇地方的期望,随后仅仅是一点小小的鼓吹,信口念来,也不过是两三刻的时间。
罗彦在里头念,外边就有人用笔记着。等罗彦闭口的时候,那些人手上也记录完了。仔细数来,洋洋五百來字,却是将这金州的一切都没有落下。那围观的百姓不过就是图个热闹,见身边有士子长大了嘴巴一脸的不可思议,随手拉上一把,便问道:“我说,场中那少年做的文章怎样,会不会进了那第五层?”
不懂的人自然是想知道一个结果便罢了。但是略懂一些骈文的便知道,金州这多少年来,向少有人写地方赋。流传于世的二十来篇,没有一篇能够比得上罗彦这篇的。
听得有人问自己场上那少年能否进得了第五层,这些士子情不自禁地说道:“他要是进不了。今日受了邀约的那些人,凭真本事又有几个人能进得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九章 终于等到文会开
“你没骗我吧,这年轻人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岁。难道他要比本州那些上了岁数的老先生还要厉害?”问这种问题的,自然就是那些未曾读过书,却又喜欢在南墙边上晒太阳闲扯的老百姓。
“这你就不懂了。诗赋这种东西,一看学识,二也看天分。不是说岁数大了就能比年轻人写的好。有些人终其一生写出来的文章,或许也比不过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这种事情从古至今例子很多。便是那坊间传闻的甘罗十二拜相一般,你想想多少从古至今多少当官的,能做到这个地步的又有几人。”身边的士子举了一个不是十分恰当的例子,却是正好解释了文章和学问的差别。
听完这士子的话,周围一群人不禁咋舌。没想到场中这少年居然有这般本事。
而此时的罗彦,望着前边坐着的几个儒生,问道:“我这考验,可算是过了。”原本以为没有什么人能够过去的考验,此刻被一个翩翩少年过了。而且这个水准,这些人居然有种不想去评价的冲动。
完全是吓的。没见过有人喝了几刻酒,然后就念了一片赋出来,而且水准还不低。
“阁下之才,我等不敢评说。方才那酒,算在我等的头上。难得有写金州的诗赋,今天算是没有白来。”当中有一位看起来差不多三十来岁的文士,将一张紫色的帖子送到罗彦手上。随后身子一侧,右手一引,示意罗彦进去。
听着这文士的话,罗彦也有些好感。向着文士一拱手,道:“愧不敢当。在下还带了伙伴,不知道能否随我一起进去?”
那文士摇摇头,回答说:“五楼狭小,因此才加大了题目的难度。实在是抱歉。”这话不禁解释了这考验方式的原因,也断了秦仁安一同上五楼的希望。无可奈何,罗彦只能对站在不远处的秦仁安说声抱歉,自己一个人上了楼。
看着罗彦消瘦的背影渐渐被酒楼的门窗遮挡,这下子可是激起了不少士子的好胜之心。大家年龄都差不多,甚至罗彦还比自己等人要小一些。这文采什么的姑且不论,就是这胆魄,都比人家给比下去了,这怎么可以。
一时间不少人涌进场中,开始抽取自己的考题。
上二层的时候,罗彦才知道手中那紫色的帖子便是代表层数。想来对应着朝中文武官员的官服。也是这些人对于前去赶考的士子的一种期望吧。不过很明显这紫色的帖子也不过就那么几份。
目光转向香满楼里边,罗彦此时已经迈上了三层。与下边两层那没有一丝遮挡的桌椅不同,三层已然用雕花木板隔开了不少的格子,此刻阳光从敞开的窗户中透过来,那雕花在地上投映着不同的形状。
上了四层,便是几处雅间了,罗彦也没有仔细看便径直上了五层。
此时五层仅有几个仆役在那里看着。进罗彦手持紫色的帖子进来,顿时收起懒散,走上前来,恭敬地将罗彦请到靠窗的一处地方暂时歇着。等罗彦坐定,又取来茶点。
闲着无聊,罗彦站起看那窗外的风景。正好这个位置下边便是那香满楼的正门,低头一看,只见那场上此刻约摸有数十个士子在写着什么。又有周围一群人是不是喝彩或者是嘲笑。那被嘲讽的,也是掩面疾走。
当有人看到五层上罗彦探出头来看下边的场景,有人就开始起哄了。“那位小郎君,这读书郎不会写诗,要不你来帮他一帮。”
正好有个士子选了四层的诗,想来是题目怪癖,居然在规定的时间没有作出来。围观的人群自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竟是将罗彦拉出来说事。对于这样的事情,罗彦倒是有些同情那士子。原本心高气傲选择了作诗,谁想到还翻船了。
这翻船也不要紧,偏生还被这么多人笑话。有意解围,罗彦便说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你说他不行,你行你上啊。”
一句反诘让好些人猛地一愣,随后立刻爆发出一阵哄笑。
只听得下边不停有人在说:“你行你上啊。”
“我有没说什么,为什么我上,我就是不上。”
“不上那就说明你不行。”
“男人怎么能说不行,但是就算你说我不行,我也不上。作诗那种读书汉干的事情,我就是不行。再说了,只要我婆娘知道我行就够了。”只能佩服劳动人民的智慧,一时间居然就把这等玩笑话讲成了荤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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