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满地警示道。
杨瑞刚才就已经看到罗彦的动作,还没来得及阻拦,就已经被人家发现了。这会儿走上前来,其实心里是真的有些惴惴不安。
两边都不好得罪啊。
没办法,直接言明来路吧。
“邓先生,这位便是我益州刺史诚国公。郎君,这位乃是我益州州学一宝,邓先生。邓先生前隋年间便投身训诂,这些年来,桃李满天下。如今的左都御史杜伦,黄门侍郎封置安等数位高官都是邓先生门下。”
杨瑞之所以对于这州学的一个夫子这么客气,正是因为这位老人家教出来的学生又不少都是位列三品的高官。如今他也不过是从四品的长史,能够熬到那个程度,也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
听到杨瑞的介绍,罗彦眼睛一亮。
杨瑞说的这两个人罗彦也打过交道。杜伦是去年刚上任的左都御史,在御史台的份量绝对不轻。而封置安虽然是今年年初上任,但曾经和一个黄门郎怼过,自己也在中书省干过一段时间,自然知道这黄门郎到底有多厉害。中书省能够站在黄门郎头上的,也就屈指可数的那么几位。
杜伦刚正,封置安务实,能够教出这样两个弟子的人物,自然人品也差不到哪里去。
罗彦不敢怠慢,很是恭敬地朝着邓夫子一拜。
不料这位邓夫子居然比罗彦还客气,居然拿也是朝着罗彦一拜。
老先生的动作将罗彦吓了一跳。慌忙将身体一侧,让过了老人家的拜礼,这才冲到其面前,搀扶这位老人起身。
“夫子可是折煞晚辈了。罗彦不过就是个毛头小子,如何当得你老人家一拜。”
“如果是他杨长史,那老头子确实要说一句当不得。至于罗刺史,我说当得,它便当得。”老人家拉着罗彦的手走到了学舍中夫子的坐席上,按着罗彦坐下,也不管下边还有一群懵逼的学生,便继续说道:“你那章《得意篇》我看了,你那天一跪我也知道了。益州能够来你这么一个不摆架子的官,是我益州百姓的福气。”
这回轮到罗彦懵了。此处不是应该有一顿批驳么,怎的还夸起来了?
不过老人家说话不能不应和,罗彦苦笑一声:“前次的做法倒是被同僚多有指责,说我不分尊卑有辱国体。只怕,陛下的斥责这会儿就在路上呢。”
明白这是罗彦在自嘲,老人家很是爽朗地笑笑:“老头子我自幼读孟子,自然对你的做法没有什么异议。所谓尊卑,也不过是一些得意忘形的说法罢了。昔年文王拘于里,孔子困于陈国,哪一个不是与乡野百姓同吃同住,不过一跪,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听了老人家的这席话,罗彦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对自己这么特殊了。合着,这位是孟子学说一脉,这民为贵的思想使然。
点点头,罗彦笑了笑:“不说这些事情了,方才听夫子讲“素位篇”,一席话真是说道了罗彦的心里。所以不由得走上前来。倒是搅扰了诸生学业。”
道了歉,这才向邓夫子说道:“罗彦这些年也深有同感。只是这文章当中的行乎富贵贫贱患难夷狄者,究竟是以什么为道。我虽然自己能够做到,却没有办法向学生们传授,这就是困扰我的问题啊。”
学生们原本觉得来了一位大人物,搞不好要弄一个什么文会之类,州学也趁机向刺史府推荐一些优秀的学生过去。谁想这位年轻的刺史居然不按套路出牌,反而和自家夫子坐而论道了。
不过既然人家问了,自己也不妨听一听。
邓夫子笑了笑:“无他,良知尔。”
罗彦就差说一句卧槽。这位邓夫子不会也是像自己一样从数百年后的明朝穿越过来的吧。这等前卫的思想,居然从一个初唐的老先生口中冒出来。
看着罗彦近乎痴傻的表情,邓夫子继续解释道:“就以郎君为例。相传郎君可以节制益州诸军诸县,可谓权倾一时。以益州之富庶,强行征伐山蛮,自无不可。甚至以而今益州的兵马,摧枯拉朽一战而定也未可知。但是为何郎君还要耗费大量钱粮,甚至不惜向归化山蛮一跪呢?”
喘了口气,老先生继续说道:“再则,碑上文章,半点不夸其事,反数官吏怠政,甚至警示后来之人。难道不去写这些东西,就没有其他东西可写了么?”
听到这里,罗彦不仅拍手大笑:“不错,是非自明,依而不违,自合于道。”
老人对于罗彦忽然冒出来的这句话表示赞同,点点头,很是严肃地朝着下边的学生说道:“这句话,你等务必要记清楚。或许不出几年,你们就知道其中的艰难和珍贵了。”
再要和罗彦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忽然被匆匆赶来的州学博士和一干夫子给打断了。
此时再浓重的谈性,也被掺杂了官场客套的言辞给冲淡了。似新官上任,来到州学,惯例是需要向学生们说一些劝勉的话。
罗彦不仅是益州最大的长官,身上还有种种士林和官场的荣誉。尤其是在不同场合写过的劝学诗和劝学文章,更是被不少官员拿来做范本。
如今有真人在这里,州学的博士自然不愿放过这样一个大好的机会。
知道题中之义,很是抱歉地朝着邓夫子点点头,罗彦被一群人簇拥着走到了州学的大院中。
(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三章 百忙之中中秋宴
罗彦确实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情况下,抄袭过不少“后人”的劝学诗或者劝学文章。
但是今天和邓夫子的一番谈论,着实让他心中有了的不少的感慨。所以当州学博士请他走到数百学生面前的时候,罗彦心中早就有了腹稿。这一回,他要说点不一样的。
“君子之于道也,敬以修己,广以诱人。是故凡为士者,必志于道。何以志于道?……”
洋洋洒洒几百言,就讲了良心二字。如今可没有宋代之后文学和功名那样的流派分裂,在场的夫子虽然有不认同罗彦这种说法的,但也不至于激烈地打断。
罗彦刚刚讲完,时间也刚刚到正晌午。这是学生和夫子们都要吃午饭的时间了,便是州学的博士,也不好在多接什么茬。
待婉拒了州学一干夫子的款待,向邓夫子承诺过些天再来看望,罗彦便带着杨瑞匆匆赶往刺史府。
接下来便是那漫长的等待。山蛮的事情到了如今,罗彦已经不用在插手了。若非是必要的会面,罗彦压根就不想理会山蛮的事情。以刘仁轨的能力,恩威并施之下要是还办不好这件事,那么刘仁轨也该回家去抱孩子了。
从流火的七月,到气爽的八月。一个多月,益州境内的山蛮已经被招抚了大半。剩下个别几个比较顽固的,若非刘仁轨自己并没有黜置益州兵马的权利,只怕早就带着一干兵马平了那几个部族了。
招抚山蛮的顺利,让罗彦一阵开心。
便是中秋节,罗彦居然也破天荒在刺史府开了宴,将益州颇有名气的老儒们请来。还专门组织了文会,给年轻一代的士子们出人头地的机会。
虽然益州年年都有大量的文会,但唯独今年,这新来的刺史大手一挥,居然给文会的魁首送出价值上百贯的墨香居书籍。内中不仅有全套的儒家经典,便是其他学说的名着,也罗列在内。
要知道墨香居如今还没有开到益州来,能够一次性得到这么多的书籍,其价值远远超过书籍本身的售价。换算成益州境内书铺的价格,那可是上千贯钱的东西。
莫说是财帛动人心,只要人刻苦努力,这些书足够支撑一个新兴的书香世家。
墨香居的书籍在益州也算是大名鼎鼎,多少人耗费数倍都求之不得。文会的时候,益州近乎十之**的年轻士子都自发地赶到了刺史府外,一个个接受考验。
罗彦心里高兴,所以这场文会,也着实花了不少的心思。
比如这入门的考验,便别出心裁。
被阻拦在刺史府外的士子赫然发现,入门的时候,考察的居然是对于典籍的掌握。这个典籍可不是儒家的经典,而是包罗万象,只要能够成为典故的,都有可能被当作是考题。
单是一个“鸟”字,可问的典故就有飞鸟栖鸟倦鸟比翼鸟等等数十个典故,更不用说这风花雪月日月星辰。每人三道题,能够答对两道便可以入内。
除此之外,还可以通过抽到的签作诗,若是做的好了,即便两道题都没答出来,也可以入内。
到了院中,自然就可以畅饮一番。但是刺史府的大院也不是这次文会的终点。
还需在院中四人一组,抽一个诗题,每人一句作七言律诗。而在一边围观的乐姬和秦楼楚馆招来的头牌,便会在旁送出手中的银制鎏金桂花。
四人中哪一个得到的桂花最多,便会被请入正堂。而不论输赢,那些被送出去的桂花都归其人所有。单是这一笔,就足够让好些个士子一年内吃穿不愁了。
正堂内罗彦等人早就坐了进来。
坐在上首的罗彦看着陆陆续续有士子进来,向自己和在场的老儒们行礼然后被安排作为,看着身边这些老先生,很是感慨地说道:“当年我初入长安,便是在那春游的时候在先师与朝中诸公的文会,得蒙看重。而今每每想起,都觉得幸甚至哉。”
“陆公与郎君的故事,我等虽然远居益州,也多有耳闻。贤师徒的感情,也是我士林的佳话。当日郎君一篇祭文,让我等几个老朽也心有戚戚。”
许多人这样安慰着罗彦,反而让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倒是让诸位见笑了。不过,我等读书人,在下不忘坚守,在上不忘提携。这样,老祖宗传承下来的东西才能够代代相传。这次我将墨香居的一套书放出来,便是这个意思。希望借此机会,能够激发益州士子奋发读书的志愿。”罗彦也不隐瞒,将自己内心那种薪火相传的愿望说了出来。
这样一席话,倒是让刚进来的那些士子们一阵感激。
文会是在酉时初正式开始。整整半天时间,其实刺史府内外都在忙一件事情,那就是考核前来的士子。
转眼到了酉时,但凡是有些本事的士子,基本上都已经坐到了正堂中。作为东主,罗彦自然要主持文会的开始。
“时为中秋,身居益州。有感益州文道昌盛,俊杰辈出。罗某上任四个月,已经是深有体会。虽然不曾多在士林中走动,那也只是因为时机未到。
如今秋收过后,又是丰年。百姓富足,方能供养我辈如此盛宴。而百姓能够丰衣足食,我这主官纵使享乐,也可略微心安。不然,便是那尸位素餐之辈了。
如今群贤毕至,闲话也不多说,请诸君举杯共饮,以庆盛世。”
说来也是真的好玩,即便平日里再狂放不羁,在这种场合,吃酒也要杯杯有一个说法。或是庆贺,或是恭祝,或是敬酒,或是罚酒,虽然名目不一,但绝对不会无故饮酒。
待众人一饮而尽,罗彦这才继续说道:“既然名为文会,那么现在文会便要开始了。诗赋文章,以贺华年。得蒙诸位抬举,罗彦便出这第一题,还请诸君听好,七言律诗益州辞,一炷香时间。”
这也是罗彦有意给益州的上上下下释放一个友善的信号。不论怎么的,开头先往你们夸夸自己的家乡。
题目并不是很难,这样的题目益州的士子平日里相互唱和可没有少做过。这个时候考验的便是平日里的积累了。只见座中士子纷纷思考一二,便开始运笔如飞,不过眨眼的功夫,赫然有一大半的士子再次放下了笔。
说真的罗彦这一炷香的时间都有些长了。不过这一炷香显然不能就这样干巴巴等着,罗彦话音刚落的时候,就有乐籍献上弦乐。这样等待的人们就可以听着美妙的丝竹声消磨时间。
而有了管乐的掩映,坐在罗彦附近的不少老儒们也纷纷开始议论座中那些士子的水平。
罗彦虽然平素对于益州士林不太关注,但有了这个机会,倒是也认识了不少老一辈口中的俊彦。
并没有如同淘汰制一样,此次文会反而是将三样放在一起,做一个总体的评价。所以这事儿让刺史府的一干笔吏忙活了好一阵。
接下来的便是赋。这回出题的乃是益州公推写赋第一人,乃是益州大族张氏的族人。其人先是向罗彦一拜,这才向诸生宣布,第二轮的题目取“刺史宴”。
很显然,这也是张氏和在场的不少老儒商量好的。先前罗彦宣布要写益州,他们便投桃报李。虽然仅仅是两个题目,但一个是表明心志,另一个则是给予承诺。
个中弯弯绕绕不必赘述,第二轮虽然有几篇文章争议很大,但是最后也没有闹出什么太大的风浪。
如今只剩下最后一轮的文章,大家却是公推邓夫子出题目。
说来这出题人的身份也是大有讲究。罗彦是官,张氏是绅,而最终的一环,还是归结于邓夫子这个读书人。说来不管是巧合也罢,刻意而为也罢,邓夫子居然出题目叫做“富国策”。
说是富国,其实往小了说就是富益州。这是邓夫子的另一种帮助,让罗彦知晓益州人的眼中,到底该如何让益州更加富足。
最后三场平定,赫然是益州州学的一个学生拔了头筹。罗彦亲自看过这士子的诗歌文章,其水平也却是当得这透明。所以其评价当众,自然也不会存在太多的黑幕。
等三轮比试结束,时间也已经到了戌时中。
在所有人的一片艳羡中,罗彦将承诺的书籍一箱箱送到那学生面前。随后就给了所有人一个更加高兴的承诺:“今日宴会上诸位写就的诗赋文章,刺史府会各选优者二十篇,请墨香居代为刊印千本。”
如果读书人不求名,也就不会看着一块墙壁就往上写诗了。如今居然说要刊印其中一些人的作品,岂不让所有人兴奋。
不过,更让士子们激动的事情还在后头。
罗彦邀请过来的那些老儒们,齐声向罗彦请求道:“素闻刺史诗歌文章乃是士林翘楚,如今月色正好,不如请刺史留下诗篇。”
本来想拒绝的,可是看着这些人大有不答应就不起身的姿势,罗彦只好点点头。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四章 风波起时益州平
一场中秋宴,不仅让益州的士绅和读书人重新认识了这位年轻刺史。也让一首名为《水调歌头》的长短句风靡一时。
士林之中,从来不乏感性之人。罗彦的一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让那些身在异乡的士子便眼泪潸然。而那“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更是让不少心中怀着遗憾的士人点头不已。
传世的文学,最重要的不是其形式,而是看它是否能够打动人心。很明显,《水调歌头》就是这样一篇一出世便注定要传唱千古的词。
热热闹闹的中秋文会结束了。
罗彦之名,也彻底掀开了那层神秘的面纱。如果说先前的事情只看到了罗彦亲民的话,那么这回还看到了一个财大气粗偏生文采斐然的罗刺史。
不少人同时想起先前邓夫子所说的那句“益州之福”。而今看来,只要罗彦能够维持现在的做派,那也确实是益州的福气。
而让罗彦开心的事情还不止如此,时间辗转来到九月,清爽的天气里,刘仁轨差人来报,益州最后一族山蛮,唐安郡境内新洲县的山蛮已经被招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