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吴永成进来,岳岚从办公桌后站起身来,热情地和他打着招呼,顺便拿起桌子上的烟盒,准备给吴永成也抛一颗,却发现烟盒已经是空的了,尴尬地笑着说:“啊呀,这烟也没有了,吴县长。只能委屈你来当这个东道主了。”
“岳书记,不至于这样吧?不就是遇到了一点小麻烦吗?又不是碰到了什么过不去地火焰山?!犯得着你借烟销愁吗?!”
吴永成一边和岳岚书记调侃着,一边走过去打开了几扇紧闭着的窗户。
满屋子的烟雾,猛然间找到了一个出路,一下子拥挤着奔往外面自由的空间。
不一会儿,办公室里就轻快多了。
“刘部长,你给吴县长再汇报、汇报今天发现的一些问题吧。咱们看看吴县长能想出什么高招来。”岳岚书记看见吴永成回来了。不知怎么地,心里的压力也就无形中减轻了不少,说话的语调也就轻松了许多:“对了,吴县长。还是麻烦你先来一支烟吧。”
吴永成望着岳岚刚刚掐灭在烟灰缸中还冒着青烟的烟头,不禁苦笑道:“岳书记,你的这抽烟也得克制、克制吧,要不然对身体可真是有影响了。”
说归说,吴永成还是把自己身上装着的一包还未拆开的红塔山。放到了他的桌子上。他的烟瘾比较小。一般也只是招待客人和晚上看书、考虑一些问题地时候,才会抽几支。
“唉。我也知道这烟抽得多了,肺叶会被熏成腊肉了。可这成了老习惯了。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改不了,特别是遇到烦心事的时候,你还别说,几支烟就能说不定催出几个好点子来。嘿嘿嘿,以后慢慢得改吧。办公室每个月给我定量发的那几条招待客人的烟,到头下来,能有一多半进了我的肚子,可往往是还不到月底的时候,就断顿了。”
“岳书记、吴县长,那我就开始汇报了。”刘卫兵已经等不及了,人家书记、县长那是统筹考虑县里地大事,只要决定了应该怎么做,接下来的就是他们这些具体承办人的事情了。虽然说,在承办的具体过程中,出了什么问题地话,主要领导们也着急上火,可和他们这些具体实施的责任人来相比的话,那也相差的远了。
“岳书记,那用不用把朱东升、李宁平和牛德望那几个同志也通知过来?就当我们公开招聘领导小组的第一次全体会议吧?有什么事情,大家也好商量、商量,人多智慧也多吗!”
“嗯,他们两个人也就算了吧。咱们三个人商量、商量,也就把事情办了。刘部长,你就抓紧时间说吧,争取今天晚上咱们解决了那些问题,明天正常进行招聘工作。”岳岚书记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其实,在岳岚地心里,总是潜意识地把王彪和李宁平划作另外一个***地人,对他们也实在是从内心里不感冒。至于牛德望副县长,他倒不十分反感这个老牌知识分子,只是对他的应变能力很怀疑。朱东升嘛,虽然人是个老好人,也挺坚持原则地,可岳岚也不指望他能想出一个什么好办法。
“岳书记、吴县长,前几天应聘者报名的情况,你们也都了解了。我也就不多说了。情况出现异常,是今天早上开始的。”刘卫兵掏出自己地笔记本,看着笔记本上的一些数据,不是抬起头望望两位主要领导的脸色:“今天上午前来报名和咨询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好像是背后有什么人有组织、有预谋搞的,把办公室的那几个同志闹得手忙脚乱的。光上午就有六位同志报名,咨询的超过了十二人。”
吴永成心里明白是这么一回事。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继续听刘卫兵接着汇报。岳岚估计之前已经听刘卫兵汇报过一次,因此脸上也没有什么异样地神情,只是又抽出一支烟,自顾自地点燃。猛然吸了起来。
“到了下午的时候,招聘办公室来了十几个拿着现金的人要求报名,其中包括原来县饮料厂的厂长郝静和罐头厂的厂长牛传魁……”
吴永成心中暗暗一喜:哼,终于打破了你们暗中达成地统一战线联盟了。我就不信在涉及个人终身利益的大事上,你们还能心静如水?!“可到了办公室工作人员办理报名手续的时候,居然有两个卖烧饼、炸油条的个体户,也拿着前来要求报名了!……”刘卫兵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露出一片古怪的神色。
“什么,卖烧饼和炸油条的。也来应聘食品厂的厂长了?”吴永成到了这会儿也坐不住了,满脸都是写着一片不可置信,心里一个诧异呀,就没法说了:这真是天下大了,什么人也有啊?!你说你卖烧饼、炸油条的,不好好地守着你地火炉子做你的小本生意,跑到这里来凑什么热闹?难道真的是以为在大路上捡元宝哪?!这可真成了逗乐子了!
“是啊。的确有那么两个人要求报名的。当时办公室的工作人员马上拒绝了他们的要求。那两个人当场就闹了起来。把握也从对面地办公室惊动了过去。”刘卫兵想到当时的情景,至今还觉得哭笑不得:“可是我到了现场,听了人家的理由,倒也是挺充足的。完全符合我们给出地应聘者的条件。”
“嗯?”吴永成表示怀疑地用眼神问刘卫兵,同时自己的脑子里也在怀忆着、当初自己参与制定的那个方案中的具体细节。
“我们地招聘方案中规定,只要年满十八周岁以上、高中文化程度,有着食品行业两年以上地相关管理经验;年龄超过四十五岁、有着丰富食品行业管理经验的,学历可适当放宽。要求达到具有等同于高中毕业水平地就可以了。”
吴永成点了点头。这的确就是当时确定的那些条件,至于后面四十五岁的那一条。可以说就是为了专门考虑像郝静、牛传魁那样的人。因为像他们那种年龄的人,一般来说,也就是有个初中文化,那也是历史造成的原因。在学历上,不可能对他们太过于苛求了。他们在多少年来食品行业管理中积累的丰富经验,那可不是用一纸文凭就能涵盖了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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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那两个人就是抓住了我们的条件死抠:不是说必须有高中文化吗?人家还真拿出了高中毕业证;至于说两年相关食品行业的管理经验,谁也不能说烧饼和油条不是食品吧?!况且,人家还满嘴是道理,说什么为什么村里的农民们都能参加国营工厂厂长的招聘,他们是正儿八经的市民,反倒不能了?!如果说握锄头的农民们,也算从事过食品行业管理的话,那他们的条件就更够格了?!”
这会不会又是王全福和那个杜永宏在后面搞的鬼哪?!吴永成此时第一个怀疑的就是这两个破坏分子。不过,他也承认的确人家卖烧饼的和炸油条的说的有道理,还真不能拿哪一条理由阻止人家报名。唉,怪不得岳岚书记和刘卫兵两个人都带着一脸苦相了,这件事情还真的是让人觉得有一些头疼。
吴永成习惯性地抓了抓自己的鼻子,苦苦地思索着:真要是让他们也报名参加的话,那这个乐子可就闹大了,要是传出去说永明县连卖烧饼、炸油条的,都来应聘食品厂的厂长了,那该是多么大的笑话啊?!
起码,他吴永成本人是没有预想到会出现这个结局的。
可要是不让他们参加吧,人家说的理由,那也是相当地充足啊,你凭什么呀!
“这是太不象话了,我的意思是绝对不能让这两个人参加。这样下去的话,好好的一个公开招聘,简直快成了自由市场了,谁想参加就参加啊?!”岳岚书记见吴永成不说话,生怕他会表态同意这两个卖烧饼、炸油条的参加,气狠狠地把还未吸完的半截烟,一家伙戳在烟灰缸中:“这也太没有一点严肃性了!”
“岳书记说的也有道理。今天下了班七点多的时候,原来县五金厂的厂长王全福和农机厂的厂长杜永宏,不知道也从那里知道了这个消息,跑到我的办公室来,也非要闹着参加这一次的公开招聘。我跟他们解释说,他们两个人压根就没有在食品行业工作过,不符合报名的条件。可他们居然说,为什么卖烧饼和炸油条的也能参加应聘,反倒是他们两个人当过名副其实的国营企业的厂长不能参加了?”刘卫兵忧心忡忡地接着说:“王全福和杜永宏也说,搞企业,其实也就是一行通百行通的事情,无非也就是抓管理、搞推销,不一定非要局限在曾经搞过食品行业的人中。要是县委、县政府不同意他们参加这次的公开招聘,他们就认为,这是县委和县政府对他们两个人的政治迫害,剥夺了他们作为公民应该享有的劳动权利,要到地委去上访,实在不行的话,就告到省委、中央。”
“他们敢!”岳岚书记听到这里勃然大怒了,站起身来指着吴永成大声说:“你问一问吴县长,他们两个人曾经在背后干过些什么?他们还有脸说这样的话?!要不是吴县长心软、说他们两个人也算可怜,我早就让县纪检委的李宁平收拾了他们了,最起码他们的党籍,也别想保住!真是养虎不成、反留后患!我看那两个卖烧饼和炸油条的,说不定就是他们两个背后指使的!”
第三卷 崛起 第二百六十四章 徙木立信
岳岚对吴永成这会儿倒是有一点抱怨的,要是他当时不给王全福和杜永宏说情的话,依了自己的想法,直接给***两个人一个重重的处分,也不至于让他们两个人的气焰这么嚣张啊!
当时,吴永成也不是无原则地对王全福他们两个人让步。他是认为,虽然说王全福和杜永宏在背后搞了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那也是人在那种情况下的一种本能反应。虽说是给县委、政府的工作上,多添了一点麻烦,但也没有造成多么恶劣的后果,不给他们重新安排工作,就已经是对他们最大的惩罚了,没有必要一棍子把人打死。
吴永成很清楚地认识到,既然自己是在政界厮混,那就可能地在不违反原则的情况下,尽量多栽花、少种刺。官场上自己无形中得罪的人,就够多的了,没有必要再给自己树立几个仇家。
“呵呵呵,有意思、有意思。”吴永成此时听完刘卫兵的汇报以后,竟然不怒反笑:“这事情到了现在的这个地步,是有一些麻烦了。不过,我认为,王全福和杜永宏两个人说的,倒也不是完全没有一点道理的。搞企业嘛,的确我认为也就是他们两个人说的,一业通、百业通。无非也就是抓工人们的管理和产品的生产、销售问题。可这个问题,纸上谈兵谁也会,关键是到了实践当中,事情可是瞬息万变的,并没有他们说的那么简单。”
“那是肯定的,要不然他们两个人怎么不把自己原来地厂子管理好哪!”岳岚没好气地接了一句话。
“吴县长,那对这件事情你是怎么考虑的?岳书记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那就是坚决不能让他们几个人参加应聘。”刘卫兵还是最为关心吴永成到底是什么态度,这样他也就到了明天的时候便于操作了。
吴永成踌躇着:“这个、这个……唉,这件事情本来也就是我过于大意了,责任在我。当初和他们几个起草那份关于公开招聘的方案的时候,一些字词没有严格地推敲、推敲。就比如说那个食品行业吧,要是起草方案的时候,就严格地写成食品企业的话,这两个卖烧饼、炸油条地。也就不会在这上面抓住空档了。王全福和杜永宏他们两个人也就无机可乘了呀!”
“这有什么,发现错误及时改正过来,那不就什么事情也没有了?!我看不能给他们开这个先例,否则的话,到了后面我们还有许多大的工作得抓。都像他们这几个人的话,那咱们什么工作也不用干了!”岳岚书记不以为然地说。
“这个不妥吧?”吴永成迟疑着说:“本来就是由于我们工作的不严谨,才导致出现了这种情况,要是就此反悔地话,这也牵涉到了以后我们县委、县政府的信誉度的问题。在这种事情上,我想起了一篇以前读过的短文,说的是古人商鞅徙木立信的故事。”
“徙木立信?”岳岚和刘卫兵几乎是同时出口询问。他们想不通为什么吴永成在谈论招聘报名事情的时候,竟然能想到了几千年之前的古人。那个商鞅和这件事情有什么联系吗?
“呵呵,那个文章很短。我记得是这样写的令既具。未布,恐民之不信,乃立三丈之木于国都市南门,募民能徙置北门者予十金。民怪之,莫敢徙。复曰:能徙者予五十金!有一人徙之,辄予五十金,以明不欺。卒下令。”吴永成地记忆力还是值得自夸的。原来在大学时,读《史记》见到这篇短文,也就用心记了下来,没有想到到了几年过去。还能背诵个八九不离十。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些之乎者也的,我们可是一句也听不懂。我就不明白了,吴县长,你掉这些文绉绉的古文。和咱们今天说的这个事情有一点联系吗?”岳岚有点不高兴了。你小吴就是不卖弄,谁不知道你是大学毕业的知识分子呀?!这也没有必要在我们面前炫耀嘛!
“对不住啊。我也是一时性起,不由得就搬了出来。可我认为这个小故事,和我们今天遇到地这件事情很有联系。”吴永成给他们进一步解释说:“这段文章是《史记》中描写古时秦国的商鞅准备改革、颁布国家新的法律,可担心老百姓们不相信,于是在国都市场南门立下一根三丈长的木杆,招募百姓有能够搬到北门地,就赏给十镒黄金。老百姓们对此感到惊讶,没有人敢去搬木杆。商鞅就又宣布命令说:有能够搬过去的,就赏给五十镒黄金。有一个人搬木杆到北门,商鞅就让人立即赏给他五十镒黄金,以表明没有欺诈。之后才终于在全国颁布了变法的法令。所以,我的意见是我们不能因小失大、失信于人民。”
吴永成的这番话,让岳岚书记和刘卫兵两个人都不说话了,他们也知道这样一来地话,老百姓们肯定在背后会有一些议论地,他们也知道“人若无信、不知其可”的这个道理,更何况是作为一个县级政府地行为哪?!
过了有个三五分钟,岳岚书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唉,那现在咱们该怎么办呢?难道就让那两个大街上卖烧饼、炸油条的,也真的参加这次的公开招聘?这也太有点儿戏了吧!他们要是能参加的话,我看,王全福和杜永宏也完全有资格参加。真是让人闹心啊!”
“呵呵呵,那还能怎么样呢?只能是如此了。”吴永成也无奈地摊了摊手,苦笑着说。接着他又自我安慰地说:“岳书记,你也别太想不开了,也说不定人家这两个卖烧饼和炸油条的,就是深藏在民间的高手哪。刘邦当皇帝以前。也不过是一个市井无赖、朱元璋曾经还是一个叫花子哪!乱世出英雄嘛!”
“哈哈哈,吴县长,你就别想好事了,咱们永明县出了你这么一个青年才俊,就算异数了,我可不敢指望咱县里的人,都能成了第二个吴永成。”岳岚书记被吴永成这么一逗,压抑地心情也就好了许多。
“岳书记、吴县长。要不这样吧。”刘卫兵脑子一转,想出了一个主意:“咱们明天就对来报名的人说,凡是要参加公开招聘考试的人,一律缴纳考务费五十元。这五十元对于真想参加考试的人来说,也就是那么一回事。但对于那些起哄、瞎胡闹的人来说。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了。咱们就拿那个卖烧饼的举例,他平时卖一个烧饼,议价(不要粮票的)是一毛钱一个,他也就是能赚个二分钱,五十块钱对于他来说,那要得卖多少烧饼呀?!”
岳岚书记和吴永成对视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