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晚上赶材料老在半夜里饿得不行就备了点,平时我可舍不得吃,我给家里也捎回去五斤给爹妈吃。”四姐分辩道。
“跟你开玩笑,急什么呀,”挂面这东西我可不稀罕,更何况当时的挂面又黑又粗,在我的前生什么龙须挂面,鸡蛋挂面,海鲜挂面,蔬菜挂面,连小孩看见都掩口,方便食品而已,对,方便食品──方便面,这个项目倒是能在几年国家粮食极大丰富后值得搞一搞,工艺太简单了。“工作干得还顺手吧,有没有人欺负你?”我边吸溜着面条,边问四姐。
“还行吧,刚来几天连个电话也接不了,一听见县里的领导找公社领导,吓得我活都不会说,听都没听清就跑了,出来又忘让找谁了,只好回去再拿电话请人家重说一次,丢死人了。”四姐说着往日的事羞得脸都红了,“一个月后就好多了,刘主任前几天还说我的工作上手了,没问题!他也摞开了不管了。”
和四姐扯了一会公社其它的事情,才知道任力书记已不兼玉平公社的书记了,前一晌回到县里任县委常委、县委副书记,几天前回公社下乡还和老刘说起,县委办写材料没几个得心应手的人,想让老刘在材料上好好带一带四姐,因为四姐的文字功底是没问题的,再过个几个月就把她调到县委办工作,这几个月他可是深深体会到一个好笔杆子在身边的好处了,所以四姐这几天把以前上边各级来文、典型材料看了个遍,公社的大小材料自然也都堆在了她的身上。
“五儿,你不知道,要光是写倒好说了,上面一个劲打电话要各种数据,一会是生产计划,一会是任务进度,一会是各大队牲畜的存栏数,烦都烦死了。”
(前天一章《公社来人》错了个称呼,对不住大家,谢谢痞子提醒。今后一定注意!!)
正文 17。一九七九年那是一个春天
我边吃鸡蛋挂面汤,边听四姐说着她的工作。写材料其实主要指领导讲话、文件编写、调查报告、典型材料等,在九十年代以后统称公文。其实在六十年代“文化大革命”中这种东西已被锤炼得炉火纯青,大字报、小字报、无中生有的专案组调查报告、拔苗助长的“假大空”典型材料等等。它的格式是固定的,只要填上迎合时代潮流的时髦词语就成了,类似于封建时代的“八股文”,在九十年代一些大学开设了公文写作为公共课,对此我是很不以为然的,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所谓百家争鸣,百舸争流,经这么一个“八股文”培训班出来的人,文章则都戴上一副千人一面的脸谱,可惜了许多年少。
但你要官场上挣扎,还必须戴上这个脸谱,否则便会被打入“另类”,连一个“好文吏”也作不上,更何谈“好官”了,前生五年县委秘书的生涯使我对这副脸谱的应用更是磨练得得心应手。我把一些公社常用公文的格式、写作技巧给四姐简单地讲述一遍,还给她举出一些例文便于她理解。
“切记,写这些材料不需要漂亮的词语修饰,简洁是最大的特点,它不同于诗歌、散文、通讯,也不需艺术的夸张,和小说是不一样的。”我最后又强调了一点,“四姐,吃完饭了,去看看你们办公室的报纸吧。”我得把国家的政策动向了解得多一些,虽然报纸上不一定都能及时地刊载出来,但这也是当时了解全国动态的唯一渠道,电视未曾普及,全县也只有县委有一台,电台信号太差,只能收省电台一家,电脑?听都没听说过。
四姐把近期的《人民日报》、《J省日报》、《梁州报》都给我抱到她宿舍(办公室主任权真大,连书记的《人民日报》也敢动),拉上门她又回办公室写她的材料去了。
翻开七月份的报纸,7月1日、2日《人民日报》、省报头版头条都是第五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二次会议胜利闭幕的消息,会议通过了党中央提出的把全国工作着重点转移到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上来。
这可是国家的一项重大举措,我急忙拿出笔摘抄一些要点。
第五届全国人大第二次会议增选彭真等人为人大副委员长、任命陈云、薄一波、姚云林为副总理(此时叶剑英为委员长,邓小平、李先念等为副总理)。老将都出马了,“四人帮”余党下台后形成的政治真空迅速被务实的老将们填补上来了,看来党中央的纠错平反工作已近尾声。
大会还提出国民经济要进行“调整,改革,整顿,提高”的八字方针,这一个八字方针对于在十年浩劫造成的国民经济近于全面瘫痪的复苏、提高起了很大的积极作用。
特别是这次大会还提出了加强社会主义民主和法制的一系列措施,出台了《中央人民共和国地方各级人政府组织法》、《选举法》、《中外合资企业法》等七部法律。
在《组织法》、《选举法》中进一步明确了国家的最高权力机关是全国人大,详细阐述了各级人民代表的选举方式,这对于恢复和加强被“文化大革命”摧毁的我国政权机构、人民当代作主的国体制度是相当重要的。而“文革”十年靠“打、砸、抢”、“造反有理”的抢班夺权无政府主义状态也一去不复返了。
刑法中明确规定保护私人所拥有的一切合法财产,包括公民的合法收入、储蓄、房屋和其它生活资料,以及依法个人,家庭所有或所用的自留地、自留畜、自留树等生产资料。
刑法中还规定保护公民的人身权利、民主权利和其它权利,不受任何人、任何机关非法侵犯,严禁聚众打、砸、抢,严禁非法拘禁、诬告陷害,对以暴力或其它方法,包括用“大字报”“小字报”公然侮辱他人或捏造事实的处三年以上、五年以下有期徒刑。
春天来了,春天来了,我看到这里不禁替全国的老百姓拍额相庆。
这几部法律出台的重大意义没经过那个时代的人是绝对领会不到的,特别是八0后的年些人,他们理所认为私有财产不受侵犯,人身权利更是要得到首先的保障,至于肖像权、言论自由权那也都是基本保障,看来有必要在这里给他们补点历史知识(不敢说是补课,咱没那水平,互相切磋),在五、六十年代起,特别是六十年代“文革”起的十年中,林彪、“四人帮”一伙所造成的危害是极其严重的,不夸张的说中国已到了亡国的边缘,国民经济一片瘫痪,社会主义民主和法制整个被砸烂,学生不上课搞串联,工人不开工搞武斗,解放军不练兵搞支“左”,砸烂公检法,党委靠边站,老干部是走资派下台,知识分子是臭老九打到;打、砸、抢的不学无术的造反派横行天下,农民老百姓一边种地,一边摇头:不是咱不明白,而是这世界变得怪。在这种情况下哪有你的人权和私有财产的保护权?国家主席在任就被造反派拉出批斗直到死亡,多少老元帅,老将军(那可都是扛枪带兵的)时刻提心吊胆,随时准备接受“小将”们的批斗、再教育,那都是伤筋痛骨“触及灵魂”的再教育,有几位元帅、将军就是含冤倒在了这些“教育”之下。
国家主席、元帅、将军们命运都是如此,村里的平头老百姓就更惨了,家里喂了点鸡、猪、羊的,咱给你“割资本主义尾巴”,抢光、杀光;沟沟畔畔种了几棵树的,砍光、烧光;你敢口出怨言,稍加反抗,不用公社的人说话,大队支书,民兵连长就有这权,一声令下:基干民兵,把他捆起来送学习班。那时候各大队都有基干农民,出于备战需要,全都是荷枪实弹,公社、大队都有学习班,不听话的抓起来送到学习班,那可不是给你本《毛选》让你学习,一绳子吊起来,沾水麻绳、木棍、大头鞋(所谓翻毛皮鞋)帮你进行触及皮肉的“灵魂深入闹革命”,当时相当一部分人就死在了这种学习班里,死个人也没关系,通知家人来领,自绝于人民、自绝于革命,带着一颗死不改悔的花刚岩脑袋去见他的老祖宗了。家属日后还要受到不时的牵连,替死人接受批判,当时大队支书、民兵连长可是能掌握一个的生死命运的。九十年代流行一句话:别拿村干部不当干粮,要搁在当时,老百姓才是干粮,谁想吃就吃。
至于民主问题,在我国还有些历史原因,旧中国直接从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脱胎而来,封建专制主义、官僚主义,家长作风等封建意识、伦理道德观念影响严重,长期以来不少人把民主看作是作风问题,甚至看作点缀(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还有不少这种现象),以“人治”代替“法治”,把个人的意志强加到一切法律之上,只要集中,不要民主,把整个社会搞得毫无秩序可言。
这次出台的七个法律,虽然只是健全社会主义民主和法律建设的开始,但标志着社会的一切已纳入良性发展轨道。“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将从根本上把“人治”转向“法治”。虽然这七部法律除“中外合资法”外均在八0年一日一日施行。
看到这里,我不禁得意忘形,哼出一首当时尚不存在的歌:“一九七九年,那是一个春天……”
正文 18。 好贵的鸡食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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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那老百姓啊,今个儿真高兴!咱们的老百姓,今个儿真高兴”,我哼着歌,驮着行李卷,回到家里还不到下午三点。
尚未从喜悦的兴奋中平息下来的我扔下行李卷,不顾爹妈的再三拦阻就帮老妈去喂鸡了。
我家的小鸡从四月底(接近四月二十二、三日吧)孵出至今已两个多月了,按科学的说法小鸡应该叫雏鸡,它的养育大致分为幼雏,中雏和大雏,从6周到14周称为中雏,从14到20周的青年鸡叫大雏,也就是说正常情况下四个月到五个月小鸡就变成青年鸡了,可以下蛋了,进入蛋鸡大军的行列,可以作贡献了。
而我家一直喂鸡用蚯蚓(这可都是高蛋白),这鸡的发育有些超前,应该刚处于中雏的母鸡仔小胸脯发育得异常丰满,头顶鸡冠的公鸡仔整天发情似的追着调戏小母鸡,唉,早恋呐,这都是早熟惹的祸,看来提前一至两个月下蛋极有可能,财富啊!
走进养鸡的窑洞里,一百来只鸡仔叽叽喳喳围上来,嗯,这鸡舍臭味倒不大,这都归功于老爹每天两次清便和时常通风。得提醒他们,到下蛋时这光照是必须保证的,没有电灯就让它们每天多晒太阳。
我帮老妈把洗净、煮熟、切碎的蚯蚓混合饲料(可能还有些糠,砂)盛到放鸡食的几个鸡食盆里,这鸡多了,鸡食盆也多,有破碗,塑料烂盆,还有这是什么,刻青花的白色小瓷盘,我放下手中的鸡食,拿起小盘仔细端详,“五儿,你不喂鸡干吗呢”,妈在一旁喊起来,“妈,你先喂吧,我出去看一下这个东西。”我边说拿着小瓷盘边往外走,妈在身后嚷道:‘神神道道的,一个破鸡食盆有啥看的。”破鸡食盆,搞不好这是文物,在前生陪客时曾喝过几瓶清花瓷汾酒,总觉得这盘上的釉色、花色何其熟悉也。
走出院子盛了一脸盆清水,把小瓷盘上沾着的鸡食、泥土洗干净后,一只晶莹剔透、翠色欲滴的小七、八寸瓷盘便出现在我的眼前。只见盘底双龙缠绕,中间一颗圆珠翻滚,盘壁与外沿装饰着朵朵莲花,翻转看盘底,白瓷盘托中间有四个工整的隶书小字:康熙元年。这可是宝贝,绝对的宝贝。
文物古董鉴定我不太在行。只是前生看网络小说记不清那位大神写的有关古代瓷器方面的小说吹嘘一件青花瓷在拍卖会上拍到上亿美元,我认为水分大得怕人,专门上网查阅了有关青花瓷的知识,至今记忆犹新。
青花瓷的制作用天然染料在白泥上进行绘画装饰,再罩以透明釉,然后在高温1300°;下一次烧成(在古代达到1300°;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可见工艺之高),使色料充分渗透于坯釉之中,呈现青翠欲滴的蓝色花纹,显得幽倩美观,明净素淡。有清朝诗人龚轼曾以《陶歌》作诗而赞:白釉青花一大成,花从釉里透分明,可参造化先天妙,无极由来太极生。可见在清代时青花瓷也是至宝之物。
青花瓷的制作历史起于唐宋,算得上历史悠久,至元代景德镇的青花瓷制作趋于成熟。清朝康熙年间最为突出,有莹澈青翠,照亮静丽的艺术效果,明清时期连欧州贵族也以珍藏青花瓷炫耀自己的富有。曾有一个欧洲国王用十二队火枪手换对方的一套五件套青花瓷被拒绝。可见其在世界上也是国之瑰宝也。
而康熙年间的青花瓷又分为纪年款和吉祥款,纪年款是官窑烧制专供御用,瓷器底落款为工整的隶书朝代年号,青花料色明丽,最为珍贵。而吉祥款为民窑所出供应民间达官贵人,盘中有行、草书字样:福寿康宁、吉祥如意等词。
我手中的毫无疑问是一件出自康熙元年的纪年款青花瓷,盘中的双龙戏珠,盘底的隶书落款年号可证其身份!当时可没有什么假货。御用贡品啊,过二、三十年这可是大笔钱,网上曾有记载香港一次拍卖会上一件极品青花瓷创八千万美元的天价,而我手中的这个盘无裂缝,无残缺,我翻来复去仔细检查着,鸡仔的小尖嘴还软,没啄下什么痕迹,要不就有遣憾了。
这件御用青花瓷是怎么流落到民间的?偷来的,抢来的,还是御赐给吴家祖先传下来的,这个问题得搞清楚。我倒不是担心这是贼赃惹出什么麻烦,都几百年了谁追究,如果家里还有那么一两件、七八件、十几二十件,那可就发大财了,我也就由农民提前进化成财主了,耶!!!!多可爱的鸡食盆,送它一个吻。
“妈,妈,你出来一下,我问你点事”,我拉长噪子大喊。
“怎了,怎了,出啥事了”,妈端着鸡食盆急急忙忙跑出来。
“这,这,这,这是什么东西,这东西哪来的,家里还有没有”,我激动得嗑嗑吧吧从嘴里滚出一连串的问题。
“咳,吓了我一跳,就这破东西,我还当出了什么大事呢,这东西我也不知道是哪来的,老古辈子留下来的,从我嫁到你们家就有。你爷爷死后就你爹一独苗,他的姐姐、妹妹啥东西也没要,有的破烂都扔给你爹了,咱家窑里的箱子上不是还摆一对大瓷瓶,插掸子用的,其它还有些破碗,破碟不知道我塞哪儿了,这个盘我见喂鸡合适就拿出来了。”
“破东西?有这么贵的破东西吗?”我扭头就睡觉的窑里跑去,怎常在眼前晃的宝贝就能看不见呢,视觉太麻木了。跑到箱前小心放下盘,把大瓷瓶里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倒出来,什么鸡毛掸子,旧年画卷,棉线团,翻转瓶底,失望,屁股上什么印也没有,我不甘心地把另一只也如法炮制,同样失望。
我怔怔地坐着炕沿上,看着这两个大瓷瓶,高60………70厘米,广口,像以前大户人家搁礼帽,瓜皮帽用的帽筒,瓶身有几朵带茎荷花,青花瓷倒是不假,可不知出自民国还是哪个朝代,即使出自清代也值不了几个钱,顶多万数八千,屁股上没印呀,不过,还有希望,让老妈再找找,说不定在她乱塞的那些破东还能寻出一两件价值连城的宝贝,再让几个姐姐在她们家里,七大姑,八大姨那里掏腾一下,说不定再淘到一两件宝物。在他们手里是破烂,一不小心摔了或像我妈一样做了喂鸡盆,那可就明珠暗投了,解释是解释不清了,总不能说我知道二、三十年后能卖大钱。就连让他们寻找也只有用我要学画作借口。对,下达命令,立即行动。
正文 19。不能惯他这个毛病
19、不能惯他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