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罪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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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罪释放-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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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者”的妻子最后的字眼是“公堂见”,而不是“公安局见”,似乎言辞中对对簿公堂还是稍有顾虑。

    面对“死者”妻子的咄咄逼人,熊炎确实有点难以招架,他觉得唯有搬出他最尊敬的馆长,馆长是他的师傅和引路人,他信任馆长。

    熊炎掏出手机,拨通了馆长的电话。

    不到五分钟,馆长就进来了。

    馆长是个威严的人,穿着一套黑色的西装,跟整个殡仪馆的气氛保持高度和谐。他五十开外,但依然保持一头浓密的头发,还没有一丝白丝。他的健硕使他的威严更加增加几分。

    熊炎看到馆长,忙不迭地把整个过程一五一十地讲给馆长听,熊炎讲得波澜起伏,可是馆长始终很安静,并把过程听完,前后没说一句话,也没提一个问题。

    听完熊炎的汇报,馆长把脸转向“死者”的妻子,从刚才熊炎的汇报中,馆长已经明白,今天起主导作用的是“死者”的妻子,而不是那位并未成年的“死者”的儿子。

    面对馆长,“死者”的妻子也觉得有点憟,这时,她落下一通泪雨,哀切道:“馆长,我先生死了,俗话说,入土为安,现在碰到你们的火化师,说他还活着,硬是不肯火化,叫我怎么向亲属朋友交待啊!”

    面对眼前这位夫人的哀切,馆长移步到躺着“死者”的铺板前,同样伸出手探了探“死者”的鼻息,良久,沉默不语。

    一分钟过去了,又一分钟过去了……

    最终还是死者的妻子把持不住,问道:“难道还活着,医生的结论果真是错误的?”

    可是,馆长并不回答“死者”的妻子。

    只是突然从良晌的思索中抬起头来,很专注地看着“死者”的妻子,说道:“你真的需要马上火化你的丈夫,刻不容缓吗?”

    面对没有说过一句话,突然又问出话来的馆长,“死者”的妻子确实觉得有点措手不及,但她也很快明白了馆长的意思,点点头说:“人都死了,都到殡仪馆了,都到火化炉的面前了,死亡的实情都昭告天下了,难道还有不火化的道理吗?”

    馆长说:“这没有什么难的,火化的程序都是合法的,有医院开具的死亡通知单,有派出所开具的销户证明,此人确实已经不存在,应该在半小时前进火化炉了。”

    熊炎在旁听着馆长和“死者”妻子的对话,越来越糊涂,馆长似乎知道熊炎想说什么,把他拉到一旁,在熊炎耳侧嘀咕了几句,只说得熊炎脸色大变,额上瞬时冒出豆大的汗珠。

    馆长说:“按照程序火化吧!”又补充道,“家属都是签过字确认的,你放心吧!”

    馆长的前半句是讲给每个人听的,后半句显然是专门讲给熊炎听的。

    熊炎觉得没有退路,他觉得只能按照馆长的意思,按程序火化面前的遗体。

    馆长说:“你们家属是不是要看一下怎么火化遗体的?”

    “死者”的妻子说:“不,不需要了,这是你们的工作,我们不便打扰,我们只希望死去的人入土为安。”

    于是,“死者”的妻子跟儿子退出了火化间。

    在他们退出的一刹那,熊炎急急地关闭进出通道,转身面对馆长,说道:“万一真的没死怎么办?”

    馆长说:“我们只遵循死亡通知单办事,难道你还不明白,今天只要把这个“死者”重新移出殡仪馆,不管他是真死还是假死,殡仪馆的名声都被你破坏了,你涉嫌的盗窃和谋杀,家属是不会放过你的,殡仪馆从此也会万劫不复,外面从此会盛传火化师盗窃死者遗物的事件,还会说殡仪馆是真正的人间地狱,杀死了并未真正死亡的‘死者’,你就是有一百张口,一千张口,也辩不过来……”

    馆长又把在熊炎耳边嘀咕的话重复了一遍,并要求他马上火化“死者”。

    熊炎也感觉事态的严重,没有什么退路,此事已经不是危及到熊炎本人,而是要危及到整个殡仪馆的声誉,对于熊炎热爱的殡仪馆和殡仪馆馆长,熊炎觉得火化掉这个本来就应该被火化掉的人,这还毕竟是微不足道的。

    熊炎做好了火化的准备工作,但忐忑的心更加跃动起来,他怕“死者”会在火炉里复活,他的承受力还没有这么高过。

    熊炎只能默念着:“他已经死了,已经开具死亡通知单了,已经销户了,已经只是一具遗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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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五章 红绸子里举着的双手
    火化炉的门被打开,熊炎卯足了劲,把“死者”推进炉膛,熊炎侧眼看了“死者”一眼,觉得“死者”还算安详,没有什么动静,一切符合死者的特征。

    接下来准备点火了,这是最关键的时刻,一个人真死或者假死,在骤起的高温上会立马显示出来,醒来的“死者”或许会在炉膛里面翻滚,嗷叫,惨叫,做任何不规则的运动和发出世界上最凄厉的声音。

    熊炎定了定神,伸手去触摸点火的按钮,他一咬牙,揿下了点火的按钮,立时,炉膛里燃起了熊熊烈火,这火红得像块红绸子,使他看不清炉膛里燃烧的状态,但熊炎还是失神地望着这块红绸子,他感觉那块红绸子是个正在起舞的妖怪,没有身躯,只显示舞蹈的动律。

    他第一次感到那么迷蒙,这时他最害怕听见任何声音,此时他需要屏息,知道一点真相,又需要锣鼓喧天,屏蔽任何声响,在这样的动荡中,他感觉自己有点呆了,只是出神地看着这块红绸子……

    熊炎似乎完全不知道烈焰有多灼人,即便在烈焰旁边,他的心里还是凉得彻底,他感觉面前虽是烈焰熊熊,身后还是飘舞着漫天飞雪……

    始终没有声音,没有惨叫,没有凄厉的嚎啕,没有尖锐的音频,熊炎开始松弛下来,他觉得馆长的决策是正确的,他火化的确实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是一具遗体,而不是一具具有生命体征的假死的遗体。

    他开始定睛看这具燃烧着的遗体,他感觉能透过红绸子了,能清晰地看到燃烧的状态了,看着看着,熊炎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他发现在飘动的红绸子里,张举着一双手,这双手相对着,笔直地上举着……

    这是一个想起立的姿势,这是一个希望获救的姿势,这是一个询问的姿势,这是一个想申诉的姿势……

    馆长也立在火化炉前,他始终是静默的,熊炎看到的一切,馆长也看到了。

    馆长说:“熊炎,用铁钩扒拉一下。”

    听到馆长的话,熊炎立马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从意识流回到工作中来,他握住身边两米多长的铁钩,往炉膛里伸,向两只竖起的手横扫过去,只扒拉一下,笔直竖起的两只手筋断骨折,倒耸下来,再说本来焚烧已久,成为半齑粉状态。

    熊炎松了口气,一切都结束了,死人是不会说话的,化作骨灰的人更不会说话,今天的一场虚惊可以结束了,他撂了撂脸上的冷汗,对馆长说:“馆长,你请休息吧!这里,我能应付了。”

    馆长并不移步,说:“今天的事情不简单,不管今天你火化的是一个死人还是活人,你清楚,别人比你更清楚,我听说死者的儿子在医学院读书,死者的遗体在灵堂停放了3天,真死或者假死,他自己的儿子不可能不知道,如果处于假死状态,为什么不挽救,将错就错,直到今天一定要火化……”

    熊炎说:“那是因为他是一个贪官,已经被公安局掌握证据,这事,都传遍乡里了,说他是被吓死的,他家里人一定要求火化,一定是怕连累自家人,还怕交出那些赃款吧!”

    馆长笑笑说:“你说得不错,希望他死的何止只是他的家人,他的上级,他的下属,以前沆瀣一气的所有人此时都希望他死呢,他死了,可以死无对证,如果他还魂了,真的苏醒过来了,那魂飞魄散的人就更多了,你会相信一个被公安局掌握证据的人会是一张铁嘴吗?”

    熊炎点点头,他对馆长的话向来是言听计从的,最根本原因他一直认为馆长是个尽责尽职的人。

    馆长也为拥有一个如此听话的职工感到满意,所以今天的事情,他是向着熊炎的,况且熊炎的脸面也是他的脸面。

    熊炎把炉膛里的遗骨掏出来,冷却一番,再把几块大的骨头敲碎,放进家属预先准备好的一个陶瓷做的骨灰盒。

    外面等着一干迫不及待的死者的亲属、朋友和同事,看到骨灰终于出来的时候,他们的皮肉均一下子松弛下来,他们哀切的眼睛里倏地划过一道亮色。

    死者总是入土为安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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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杀人嫌犯
    熊炎每天回家,都会立即洗澡。

    这天也不例外,洗澡的时候,他察觉自己与往常不一样,平日里洗澡,他都能把在单位的事情忘得精光,可今天不一样,那一双在红绸子里举起的手好像始终没有落下去,他用铁钩扒拉了一遍又一遍,那双手还是在红绸子里举着,就是那么倔强,好像有个巫师在那里作法。

    好一会儿,熊炎才洗完澡,他还差点在洗澡间里滑到,这是从来未有过的。

    熊炎的老婆已经做好饭菜,晚上熊炎有喝酒的习惯,熊炎的老婆已经准备好一瓶二锅头,这是熊炎每天必备的佳品。

    平时二两二锅头下肚,熊炎便会醉翁之意不在酒,打开电视,看晚间新闻,看天南海北发生的新鲜事,稀奇事,可今天,他硬是忘记打开电视,忘记还有电视那会事,依旧在那里啜酒。

    熊炎的老婆感觉丈夫有点反常,便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

    熊炎对老婆也不忌讳,说道:“今天好像烧了个活人?!”

    熊炎的老婆还是第一次听熊炎这么说,究里道:“不是来殡仪馆的人都是死的吗,怎么会烧起活人来?”

    熊炎见他老婆细问,便一五一十把白天发生的事情告诉她,熊炎的老婆沉默半晌,说:“这事情也不能怪你,要怪怪医院太马虎,死人活人都搞不清楚,送到你们这儿来。”

    “问题是他在火化之前活过来了,还吐了血,照理应该去医院抢救,谁知道家属反倒要求必须火化,连馆长对家属的意见都没二话……”

    “可我这心里是闷得慌,堵得噎住,这叫什么事情啊?”熊炎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算是说给他老婆听。

    就这样,熊炎跟他老婆漫无边际地说着白天发生的事情。

    也不知过了多久,熊炎跟他的老婆在被窝里都暖了一阵了。

    屋外想起了汽车的马达声,随后是敲门声,这声音比较大力,好像不是普通的朋友串门敲门的形状,熊炎听见敲门,穿着睡衣去开门。

    熊炎打开门,进入眼帘的是刺眼的车灯,他有点睁不开眼,就在他想换个角度定睛看看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两个彪形大汉往他的膀子上用力一推,他驾驭不住,被推回自己的屋内,这时,屋内一下子拥进5…6个大汉,其中两个穿着警察制服。

    一个手里拿着文书的人厉声喝道:“熊炎,你知道你做了什么事情吗?”

    “没,没做什么啊,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你还挺会装,你杀了人了,你自己还不知道?”

    “没,我没杀人啊,我可从来没闪过杀人的念头。”

    “不给你看证据,你是不会承认的!”

    问话的警察嘲弄地看着熊炎,把一叠照片递给熊炎。

    熊炎接过照片,才看到最表面的那张照片,就感觉到大脑严重缺氧,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白天火化“死者”的场面被全部拍下来了,尤其触目的是他胸前的那一滩血污,还有“死者胸前的那一滩血污,都被完整地照摄下来了。他怵了,他觉得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还需要证据吗,要不要听听录音,听听你自己说的盗窃手表,扼颈的那些录音吗?”警察手里还有更充分的证据。

    熊炎真的感觉有点五雷轰顶,他这时才明白,白天,那个“死者”的儿子在一旁一直在摆弄那个手机,不但拍下了那些带血污的照片,而且全场对话都被录音下来了。

    看熊炎怔在那里,问话的警察接茬说:“跟我们走吧!”

    这位警察刚说完,旁边的彪形大汉已经把准备好的手铐强行给熊炎拷上,熊炎也不知道是强行还是根本没有招架之力,只能由着他们的说辞和行为,木讷地顺从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熊炎的老婆看见警察给他老公拷上手铐,淤积的不满情绪混杂着无奈转变成尖锐的嘶竭:“我老公是好人,他没有杀人,他犯了什么法,你们为什么坏人不抓抓好人……”

    “这是有证据的,你难道没有看见?”对于熊炎的老婆的哭闹,负责的警察做了点补充。

    “如果一定要跟你们走,我能不能打个电话,我跟领导请假几天,他们会不放心的。”相对他老婆而言,熊炎要镇定许多。

    “工作上的事情,已经没有你的事了,你现在是杀人嫌犯,你觉得这是三天两天的事情?”

    办案的警察不遗余力地用最残酷的话戳熊炎的心窝子。

    熊炎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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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凸肚警察
    熊炎被关在不足两平米的铁栅栏围城的小间里,他坐在一个专门为犯人准备的刑讯椅上,他正对的铁栅栏的外面,是个大间,大概有二十平米,正对着他一米开外的地方,放着一张长条桌,长条桌后面,坐着三个穿制服的警察。

    坐在最左侧的警察保持着凛然的神情,他的手上燃着香烟,他不时把香烟抬到他面前的烟灰缸的上部,然后抖动一下正在燃烧着的香烟,不管烟灰有没有被抖落下来,每吸一口香烟之后,他都要做一下抖烟灰这个姿势。

    中间椅子上的警察手里拿着一支笔,面前摊着一叠案卷,他不时挥舞手中的笔,熟稔地转来转去,很显然这笔,迫不及待地等着熊炎的口供。

    坐在椅子右侧的那位警察体态彪悍,他面前放着一副锃亮的手铐,这副手铐是刚刚从熊炎的手腕上取下来的,他被押解到这个刑讯室的时候,一直戴着这副手铐,很显然,最右侧的那位是一位法警。

    很显然,坐在左侧的那位警察是负责提审的,他不时看着关在“笼子”里的熊炎,看他的情绪有什么变化。

    这个主事的警察偶尔离开座位,在小房间里来回踱几步,在踱步的时候,熊炎发觉这位警察也上了年纪,体态有点胖,虽然有一身警服遮盖着,比较硕圆的肚子还是从平实的身板处向外凸起,似有身孕6…7个月的妇人,很显然,这既是一种福态,也是一种累赘。

    主事的凸肚警察显然有着极大的耐心,他并不急于发问,他只是偶尔踱步,偶尔抽烟,偶尔往烟灰缸里弹弹烟灰,剩下就是像看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看看关在铁笼子里的熊炎。

    倒是熊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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