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心中微微一动,像是把握到了什么,略一深思却又有些沮丧,自己哪里有什么特别擅长的?五部的课程,哪一样不是资质平平。
她心绪烦乱,索性抛开这些,转头看向四周,这一看之下,禁不住吃了一惊,这里不是……
映入眼帘的是再也熟悉不过的寒潭,瀑布,怪石,山壁,而山壁一侧的巨石,黎心虚地扫了一眼,那里正是她隐藏冰心草的地方。
沿着山上的湖泊倾泻而下竟然会抵达这里?难怪人说天源十三峰,山脉水流尽皆相通。可是他带自己来到这里,是想要找人,还是别有用心?
她抿着唇,望向楚泓,而楚泓只是含笑看着她,像是在等待她的询问。
这熟悉又陌生的笑容,让黎心中忽然升起一种不妙的预感,似乎有什么东西,他已经尽在掌握,而她却还懵然无知。
黎禁不住握紧了拳头,却发觉掌心有些不对劲儿,抬手看去,湿漉漉一片全是鲜红的色彩。是血?
刚才她的手好像正好放在他的肩上,难道是……
黎抬头望去。他穿着墨色衣衫。也看不出血迹。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神情再也正常不过。
注意到黎地视线。他神情微动。却没有说话。
他地肩膀果然受伤了。而且伤势还不轻。意识到这一点。黎心绪稍安。开口问道:“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当然是为了救人。”楚泓笑道。
黎话语一滞。她看向四周。沉声道:“这里并没有人。也许谢东仪他们并没有被卷入水流。”对这里地景致实在太过熟悉。略一观望她便已确定周围根本没人。
“那可未必。说不定这寒潭之下另有暗流。被卷入更深处了呢。”楚泓无所谓地道。
黎不悦地皱起眉头,他们确实是为了寻找同伴顺流而下,但楚泓地这种态度,实在不像是一个寻找者。
没等她开口,楚泓却继续笑道:“有没有人经过,不如问问这边的小朋友。”
小朋友?黎心念一动。而楚泓已经跃过山涧,来到石壁旁的一块大石头前。
黎立刻感觉自己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跃动起来。犹豫片刻,她缓步跟了上去。
楚泓行至石块前,手随意一挥,结界瞬间被破解了。
正在结界里发愣的冰心草立刻警惕起来,“唰”地竖直了叶片。待看清楚来人,它却刹那间欢快起来。小蓝果子抖动着。像是见到了主人回家的小动物,直接窜出地面。“啪”地一声粘到那片雅致地墨色衣袖上。
楚泓轻笑一声,捏住它的颈子将它取下来。动作轻缓怜惜。
狭长地叶片抱住纤长的手指,楚泓顺势将它提高,用招呼老朋友般熟悉的语调问道:“这些天过得好吗?”
冰心草明明心智未全,与他交流起来竟然全无滞碍,“吱吱”轻叫了两声作为回答。而更奇的是楚泓对它的话语似乎也全然了解,笑着点头回道:“是吗?那就好。”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物,道:“这次是来归还你此物的。”
出现在他掌心的是一颗指甲盖大小的青玉珠子,宝光缭绕,凉意沁人。
看着那颗再也熟悉不过的珠子,黎只觉脑中轰然一声,惊惧,疑惑,愤怒,无数感情交汇成一个念头,不断在她心头交叠翻涌,
他发现了!
可是他发现了多少?
“多谢你了,若不是有它相助,上次我的伤势还真难以压下。”楚泓道。
冰心草“吱吱”叫了两声,长叶却没有急着去拿珠子,而是探向楚泓地手腕处,想要揭开他腕上的衣袖。
“不用担心,我说痊愈就是痊愈了。”楚泓手指轻弹,将那片不规矩的草叶弹开,温声笑道。
冰心草微带不甘的叫了一声,却也不敢造次。歪着小脑袋,看着楚泓。
楚泓却微带责备地摸了摸它,笑道:“真是矫情的小东西,自己主人来了也不打声招呼吗?”一边说着,他转过身,俊秀的面孔上满是温雅的笑意。
这一声“主人”,叫得黎一颗心向着万丈深渊直坠下去。
冰心草这才看到一直被他挡在身后地黎,轻轻“吱”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亲切,却又有几分不确定地疑惑。
璀璨的阳光下,熟悉地少年手里捧着活泼的小草,清雅地笑容宛如映在水上的朝阳,满是温暖和煦的气息。那边黎却只觉如坠冰窖,一股从心头冒出的寒意笼罩全身。
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楚,眼前温雅的笑容是如何单薄脆弱,如何在瞬间就会转变为冷酷凛冽的杀气……
可事到临头,原本急剧的心跳竟然慢慢平息下来,心境异常澄明,黎的手缓缓按到剑柄上。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同归于尽
注意到黎满是敌意与戒备的动作,楚泓苦笑一声,道,“我们就不能先不动兵戈,好好谈谈。”
“好好谈谈?”黎嗤笑一声,“你会和一个杀你的凶手心平气和地谈心?”
“有何不可?只要有利可图,我不介意和任何人谈心。”楚泓坦然自若地笑道。
黎话语一滞,她差点儿忘了,眼前之人本就是个冷酷无情的妖魔。她冷笑道:“那么如今的我身上还有何等利益,能让你这般费尽心机,还特意寻来这个地方。哦,我倒忘记了,上次你也是专门寻找了玉青峰那般风景别致的……”
说到这里,黎心中一动,她忽然想到,上次和楚泓入山,其实在路上很多地方他都有机会下手的,甚至掩埋毁尸也更方便,为何一定要引自己去玉青峰呢?
楚泓轻叹一声,道,“这世间的一切,皆有其存在的价值,衡量之下,其轻重缓急自然就会有所取舍。”
“哈,那我的价值呢?就一文不值,合该为你的阴谋诡计送命?”黎冷然道。她的性命只属于她自己,谁也别想拿走。一边说着,她状似无意地往右边迈了一步,眼神瞟过他受伤的肩膀。
而楚泓对她的小动作视若无睹,神情依然平静,尤其看着黎的眼神温和清雅,甚至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欣喜,仿佛在看着什么最珍贵的宝物。
黎被他看得从心底里发毛,这家伙肯定又在打什么坏主意。既然已经撕破面皮,她也不再迂回客气,直接沉声问道:“先告诉我,我的身体呢?你用我的身体干什么去了?”千万不要说是用来做祭品开封印了。
“你的身体?”楚泓摇摇头,反问道。“你的身体不是好好地在这里吗?”
黎狠狠瞪了他一眼,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地烦躁,“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已经去过雪峰之下了。我的身体不见了,难道它还能自己走了不成?”
“也许。它确实自己走了。”楚泓笑了笑。忽然说道。
黎心神一颤。瞬间像是捕捉到了什么。却又难以置信:“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也许离开雪峰地时候不是自己走地。而现在……”楚泓继续说着。
可他一句话没有说完。黎却已经抢先动手了。“胡言乱语!”伴着一声呵斥。出鞘地沧溟剑如月下银蛇。光耀璀璨。瞬间地弥散后聚合成笔直地一束。直取楚泓胸口。
这一剑几乎是黎如今剑术所能达到地最高境界。出剑。提气。运功。发招。一气呵成。可当一招至末地时候。黎却愣住了。她一剑刺出。楚泓竟然完全没有躲避。任由她地宝剑刺向他胸前。
锋锐地剑尖刺破肌肤。直抵他地心脏。只要稍微一用力。就能够贯穿整个心房。就像她曾经经历过地一样。可这个时候。黎却不可避免地迟疑了。
刺下去?黎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一柄剑将两人紧紧联系起来。紧握在手中的剑柄传来他心脏跳动的频率。
只在剑刃入体的瞬间稍稍蹙起眉头,楚泓神情很快恢复了平静。仿佛沿着胸口流淌而下的鲜红不是属于他地。
“为什么不躲?”刚问出这句话,黎就后悔了,这不是无数狗血剧本里最常见的场景吗?自己还偏偏问出了这句最俗套的台词。幸好楚泓没有给她来一段:曾经有一段真挚地感情……
“先是中了玄蜂之毒,又历宝库逃生,如今的我早已气空力尽,强弩之末,与其耗费精力和你敌对,倒不如挨你一剑试试运气。”楚泓实话实说道。
拜托,你这种侃侃而谈的模样,像是气空力尽,强弩之末的样子吗?黎冷哼了一声,她可不相信他真的伤到这么重的地步了。
但想到从宝库逃生的时候,他好歹也算救了自己一次,黎又有些迟疑。
“那么,现在你肯好好听我说一说了吧。”楚泓摊开双手,笑道。
黎愣住了,难道他自愿挨她一剑,就是为了这个?
“或者,你还可以再刺地深一点儿,如果还不放心的话。”楚泓体贴地补充道。
黎眉梢动了动,这家伙是妖魔,该不会有什么特异功能吧?比如心脏长在正中央,或者……正在考虑楚泓提议地可行性,却有人上来搅局了。
冰心草“吱吱”叫着从楚泓地袖子里钻出来,两片长长的叶子摊开挡在楚泓前面,
“它对你倒是很好。”黎语气不自觉地带了点儿酸味。这棵笨草明明是属于她地吧,不仅冰心草,还有预备粮,怎么她的宠物都是向着外人地呢?
“妖物与妖物之间,自然比人类更加心有灵犀。”楚泓一边笑着,将冰心草从自己衣袖上扯下来,然后在它头上弹了弹,滴流圆的冰蓝色果子颤了颤,如成熟了一般跌下来,落进他的掌心里。
而冰心草竟然没有抗议,这是它一身精华之所在吧?黎吃惊地睁大了眼睛,而更让她震惊的还是楚泓接下来的话语,“这颗果子,正好可以解玄蜂之毒。你拿去给谢东仪用吧。”
如果她记忆不差,中毒的人还有一个吧?黎疑惑地看着他,而且玄蜂之毒需要五百年以上的冰心果。
“冰心草修行五百年之后可第一次脱胎换骨,提纯灵气。慧言珠对冰心草的功体有特殊效果,这颗果子力量虽然远远不足五百年,但其纯度已经与五百年的冰心草所结果子无异了。正是解毒所需。”楚泓淡然解释道,“至于我,只怕是用不着这种东西了,自然只能给谢东仪了。”
“是吗?不会是下毒了吧。”黎不怀好意地揣测着。
楚泓朗声笑道:“放心吧,对值得佩服的对手,下毒这种雕虫小技,岂不是侮辱他的智谋。更何况,他帮了我们这么多忙……”
“他什么时候帮你的忙了?”黎皱起眉头。
“一言难尽啊,”楚泓摸了摸鼻子,笑道,“其实这几天我反复思量,也才刚刚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竟然承了他这么多人情。哈,潜入天源宗以来,柳无相之辈无一不是心机深沉、修为通天的高手,但能够让我说出佩服二字的,还真的只有他一个。”
黎心中“咯噔”一下子,一种诡异的感觉涌上心头,似乎有一重看不见的迷雾正在渐渐消散,她感觉危险,像是走在纤细的钢丝上,却又偏偏带着极度的诱惑力,
她应该阻止他,不要继续听他胡言乱语,可是……鬼使神差,她还是忍不住问了,“究竟是什么?他究竟做了什么让你佩服的?”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微微颤抖。
楚泓的视线落到她的脸上,细细凝视着,低声道,“比如……”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细微的响声,是有人在接近!黎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望向身后。
可就在她转头的瞬间,楚泓却出手了!
他的动作快地出奇,同样是拔剑,成招,刺出,简单利落地如同笔直地一划,甚至连剑刃的光辉都来不及散开,冰凉痛疼的触感已经到了胸前。
纵然分心身后,黎却并未放松对他的警惕,在眼角余光捕捉到他动作的瞬间,黎同时剑上发力,刺了下去。
正文 第三十章 剑下生死
剑刃刺入肉体原来是这种感觉,黎手一颤,几乎要握不住剑柄。
掌心深处传来颤动的感觉,有温热的东西渗入其中,是他的血,顺着银青色的剑刃流下来,浸染了剑柄,也浸染了她的掌
她杀了他?!她真的刺下去了!
纵然眼前是个她深深恨过,恐惧过的妖魔,可是,这种温热又冰冷的血的感觉,还是让黎惶惑不已。这个人曾经杀过她,害过她,却也曾经帮过她,救过她……尤其这种从未经历过的亲手杀人的感觉,更让她一瞬间有种弃剑而逃的冲动,如果不是因为同一时刻,胸口也传来尖锐的刺痛的话。
她低下头,楚泓的剑刃之下,紫色晶体反射着刺眼的光彩,是她放在胸前的紫晶丹!脆弱的玉瓶承受不住尖锐的剑气,已经碎裂成片,露出里面紫光缭绕的丹药。
同一时刻的两柄剑,她的,贯穿了楚泓的胸口,而楚泓的,却只是刺中了她胸前的药瓶。这是简单的巧合?还是……
楚泓却忽然动了,他手中的宝剑一颤,黎以为他是要挺剑再刺,却不料“哐啷”一声,长剑跌落到她脚边。
黎惊异地望向他。抛下兵器,楚泓转而握住她的手,也握住了她掌心的剑柄,然后用力往前一送,长剑彻底没入他的胸口,同时黎也踉跄着跌入他怀里。
鲜红的血喷涌出来,溅上了她的脸颊,刺眼的色调像是这个季节开的最艳丽的鲜花。这浓烈的色彩唤醒了她一直强行压抑的记忆,让她刹那间想起了同样冰冷的那一剑,在那个漫天风雪的黄昏……
她打了个哆嗦,这一次,剑刃明明是刺进了他的身体,为什么还是感觉那么冰冷恐惧呢?心脏在抽搐收紧,像是被什么强烈挤压着,难道这就是杀人的感觉?如同被刺中的是自己一般痛疼难忍……
迟疑间,他却已伸手抚上她的脸颊,笑道,“比如,这精妙无比的易容术法,我就佩服不已。
他在说什么?佩服什么?对了。他刚才是在说谢东仪来着!而易容术法……
混乱地大脑迟缓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黎打了个哆嗦。“易容”这个词带来一种全新地恐惧。她觉得自己心脏要跃出胸口。有什么正慌乱地堵在那里。
黎仰头望向他。
对上她地目光。楚泓仔细看着。像是在审视什么艺术品。终于笑道:“这张脸虽然精致。不过还是本来地容貌更顺眼一些。”
他在说什么?而且。这是一个心脏被贯穿地人该有地表现吗?黎想要后退。离这个危险地家伙越远越好。可他地手臂如此有力。紧紧钳制着她地肩膀。让她难以脱离半步。
对黎地动作视若无睹。一边说着。楚泓自顾抬起手。将什么东西插入她发髻。然后笑道:“马上就要结束了。这个就留给你吧。有空可以慢慢看。”
黎眼神扫过,像是一支簪子。
这是什么鬼情形啊!偏偏他的神情始终平淡自若。
自己这一剑,真的刺中他了?黎实在忍不住怀疑,可他已经苍白到几乎透明的脸色,明确地昭示着生命力正在急速流逝。
一种熟悉的气息弥漫在身边,是兰花的香气,浓郁地像是要燃烧起来。两人的动作诡异地和谐,从远处看,仿佛是情侣相互依偎。
身后的声响逐渐变大,来人已经近在咫尺!
他忽然笑了,阳光下肆无忌惮,清润的声音低低传来,恍如纠缠在她耳畔,“我把这一剑还给你了,以后可不许再记仇了。”
黎心神一颤,迟疑的刹那,他已经松开了她的手,向后退却。剑刃从他身体里慢慢抽离,连带抽离的是最后的生命力,一切像是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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