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寒哼了一声,倔强地不愿开口。
楚云飞这时才真正相信,平日里这个对任何人都不苟言笑的君书影真的是专门为救自己而来的。他心中一时感动得无以复加,一时又羞愧起来。自己听信江湖谗言,一直认为他是坏人,还一直针对他,如今想来,简直是太愚不可及了。
“君……君……”楚云飞一脸感激地开口,却不知该如何称呼他。太亲密了怕太唐突,太生疏了又怕太失礼。正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而有些结巴地重复着,冷不防君书影一道毫无温情可言的视线扫了过来:“闭嘴。”
楚云飞立刻将嘴巴闭得紧紧的。
君书影还在逼问温寒。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法,温寒面色苍白着满头大汗,却仍旧死死咬住牙根不开口。
“别以为我不敢杀你。”君书影冷冷道,手下又加了些力道。
温寒闷叫一声,却别过脸去,忍住不再出声。
君书影的确有些没耐心了,按住温寒穴道的手指只要再一用力,就能废了他一条手臂。看温寒一副油盐不浸的模样,君书影正要狠下力气,温寒突然开口道:“慢着,慢着,我拿出来就是。”
君书影冷哼一声,放松了力道。
温寒的身体被君书影弄得有些麻木,缓慢地转着无力的手臂将手探入怀中,还紧皱着秀气的眉头咬着嘴唇,似乎真的很难受的样子。
“给你。”
君书影刚刚接过,却冷不防被温寒合身撞了过来,一时没有稳住,被他撞倒在地。
温寒明明身体还麻木着转不灵活,君书影不懂他为何还要作这些无用的挣扎。
君书影正要掀开他起身时,却见温寒拽着他拿到手里的那串铜制的钥匙,卡卡地绞了几下。
君书影只觉手腕一紧,定睛一看,那铜匙竟然连着铜环一起变了形状,变成一只手镣紧紧卡在他的手腕上,镣上还连着一条细长的链子。温寒正拉着链子的另一头要扣到楚云飞身后的柱子上。
君书影这下真的被这个不知好歹的山贼惹恼了。受制的右手不方便使用,他便抽出左手,想要将笼在袖中的毒针甩出。温寒似乎看得出来他要做什么,本就扑在君书影身上的身体猛得向下一压,一把抱住君书影的左手,不让他动作。
楚飞扬和颜子容二人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个人倒在地上纠缠在一起的现场,瞬间都黑了脸色,一齐扑了过去,各自将自己的人扯在怀中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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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飞扬揽着君书影上下摸了摸,确定没有什么损伤才放心,又端起他被缚的右手仔细看。那铜镣也只是卡在腕上,没有什么别的机关。楚飞扬这才长吁一口气道:“你怎么跟这个小子也能弄得这么狼狈,他那三脚猫的功夫有那么难对付?”
“你少看不起人!”那边正被颜子容好声安抚着的温寒闻言之下立马横眉怒目想要发火,又马上被颜子容安慰下去,哼哼唧唧地闹不舒坦。
君书影也是一时疏忽,没把这个温寒放在眼里,再加上顾忌着楚飞扬的告诫,并不想伤他,才会冷不防被他撞倒,这时正暗自懊恼着。被楚飞扬一说,他哼了一声道:“若不是你规矩道义这么多,我哪会如此束手束脚。要是以前,我只需一招就可了结他的性命。”
“唉,你别乱动。”楚飞扬正在拆他手上的铜镣,捏着手腕不让他动。听君书影如此说,楚飞扬会心一笑,心里实在受用极了。
他觉得,君书影就像是被他收服了的一只猫。没有认主的时候,他冷漠又残酷,动不动就张牙舞爪露出尖利的牙齿,能够离开的时候绝不留恋。
到如今,在他终于收服了这只高贵的猫之后,他变得对自己温顺又服贴,愿意乖乖躺平任摸,出了门也绝对记得回家,知道自己是属于谁的——
当然这些歪话楚飞扬也只能自己在心里暗想一下。让他对他那只容易炸毛的猫讲出来,他是绝对不敢的。
“是。书影公子越来越宅心仁厚,心向正义了。”楚飞扬一边活动着铜镣上的机关一边温柔笑道。
君书影把头扭向一边,不屑道:“这种评价并不能让我高兴。”
楚飞扬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可是为夫很高兴呀。”
“你——”
“啊,开了!”楚飞扬笑眯眯地看着他,一手拎起打开的铜镣。
“楚……楚大哥。”一个细若蚊蚋的声音响起。楚飞扬向身后看去,被人遗忘很久了的楚云飞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楚云飞只知道,本来君书影是特意赶来救他的,还为了他和温寒大打一场。
然后楚飞扬和颜子容来了,他们就两个两个到一边嘀嘀咕咕,气氛十分诡异。谁也不管还被凄惨地锁在柱上的他了。
楚飞扬走过去,挑起他身上的锁链看了看道:“云飞啊,这不是普通的锁链,楚大哥也没有办法。我们先等颜子容劝服温寒吧。”说着向颜温二人看去,却见温寒正用一种堪称怨毒的眼光看着被绑着的楚云飞,一副冥顽不灵说什么都不听的模样。
那目光简直看得人遍体生寒。楚飞扬感叹道:“你到底做了什么,能让他这么恨你。”
楚云飞焉焉地回道:“我就说过他长得像女人啊……本来我以为是他小题大作借此发挥别有阴谋。现在我知道了,他是真的很介意这个。祸从口出,古人诚不欺我啊。”
楚云飞说着,眼神又溜向一边的君书影。以前小曲就说过他这张想到哪说到哪的嘴最容易得罪人,他自然而然地记起自己曾多次对君书影口出恶言,他却还会在自己危难的时候赶来救自己。连明明武功更好脚程更快的楚飞扬都没有来得那么快。
君书影正在一旁揉着手腕,突然感到两道热切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抬头看向正在那一脸感动的楚云飞,对上他充满诚意的眼神,有些莫名其妙地微微一怔,而后皱起眉头,冷淡地瞪了他一眼。他对这个突然之间改变态度的楚云飞不解又不耐,不知道他那个简单粗暴的脑袋里到底想到了些什么。
不管他在想什么也好,与他无关。
那边颜子容似乎终于劝动了温寒,微微松了口气,看向楚飞扬。
温寒不情不愿地拿钥匙解了楚云飞身上的锁链,看楚云飞一副劫后余生的轻松模样,心中不平又起,冲上去狠狠地在他小腿骨上踢了两脚。
楚云飞一身内力护体,倒也不觉得十分疼,但是这时却极有眼色起来,假装被踢得很疼的样子,稍解了温寒心中的不平之气。
三人一道下了山,江三早已在那里等得十分不耐烦,等到三人全都上了车,立刻急匆匆地将马赶得飞快。
楚云飞这时可能是心中有愧,觉得自己给大家添了麻烦,也不再像平常那样和楚飞扬二人挤在一处,自己一个人沉默地呆在另一辆马车上。
“你跟那颜子容说了什么,最后居然两个人一起。”君书影问道。
楚飞扬叹道:“本来也没什么仇恨吧,要不是那个温寒实在冲动,我们也犯不着与他们过不去。”
“没什么仇恨?你以前血洗胡家寨的时候可也和他们没什么仇恨。”君书影哼了一声道。
楚飞扬拉着他的左手把玩着,一根指头一根指头地轻轻揉过去,漫不经心地道:“完全不一样啊,你哪会看不出来。还老这么问我,有何居心哪?!”
君书影左手被拉着,用右手撑着脸看向车外,不理会他。
“说起来,”楚飞扬摸了摸下巴,抬起眼睛回味似地想了想,“那温寒和颜子容都是容貌不俗的美人,也实在让人难以把他们和山贼联系起来。”
说完瞟了一眼君书影,他扭头向外的身影动也没动。
“想什么呢?怎么不与我说话?”楚飞扬戳了戳他。
君书影避开他骚扰的手,没好气地道:“滚。”
哎呦,不高兴了。楚飞扬无声一笑,利落地放开他的手,自己掏出一个扁扁的酒壶饮了几口酒,歪靠在软垫上。
车里沉默了半晌,那边传来君书影闷闷地声音:“我想小石头和麟儿了。”
这情境这语气,让楚飞扬心疼得不得了。他认为这是君书影别扭的索取他的关爱的方式,也舍不得再逗弄他,凑上前去环抱住他,温柔地安慰起来。
四人又在路上行了两天,在楚飞扬的坚持下,江三不情不愿地将马车赶向了梅家庄。
作者有话要说:小南尽量保持勤快地更新,最好能做到日更。但是有时候不能更新也没有时间来通知的。。所以大家该啥时睡就啥时睡,表等嘛乃们这让南哥好良心不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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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乘着马车向着梅家庄园一路行去,途中的几个村子几乎都已废弃,人烟稀少,在这皑皑白雪之中越发显得荒寂。
楚飞扬的神色也越发凝重起来。
“这到底是为何……”楚飞扬低语道,“从前梅家也没少赚一分钱,却没祸害百姓到这种地步。”
君书影捧着一杯温酒,看了他一眼道:“你难道真的不知?那个梅家小姐几年前嫁入官家,如今他们官商勾结,鱼肉百姓,银子怎么也比他梅向从前大江南北倒卖货物来得又多又快。”
楚飞扬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凑上前去吻了他一下,轻笑道:“我实在太久不关心那些江湖锁事了,我是真——的不知道。不过,你倒是知道得很清楚嘛。”
君书影听他这么一说,倒似乎自己是个专听江湖八卦小道消息的闲人了。仔细想想,似乎一直以来还真的听了不少。倒也不是他想听,自从与楚飞扬在一起之后,他除了练武就没有别的正事了,说是游手好闲养尊处优也不为过。这时也没有立场去反驳楚飞扬,有点懊恼地背过身去,闷闷地喝酒。
楚飞扬哪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抬手在他劲瘦柔韧的腰身上把玩似的轻轻抚摸,又低笑道:“不要恼不要恼。你当过教主难道不知,混江湖的最重要就是收集消息。我近几年越发无心正事了,你倒比我越来越像个大侠。”
君书影还在为突然发现自己游手好闲了好几年而感到郁闷,这时听他这么说,便问道:“你的正事就是坐在茶馆里听人说闲话?!”
“哪能啊。不瞒你说,我的眼线遍布大江南北。”楚飞扬摸了摸鼻子坦白道,“不过算下来,养这些人一年也要不少银两,这两年也就不怎么用他们了。他们又总送上些哪个掌门被内人打了哪个当家的茅房蹲太久以致要私请大夫这些无聊锁事来赚钱,真正有用的反倒不多。”
“你……”君书影听得很是无奈,又猛然间想起那时被用在自己身上的追踪香味和那只小黄鸟,心中就有些微愠起来,“你这伪君子。”
“这是正当手段,充其量不够光明正大,为的也是行侠仗义。哪里又伪君子了?!”楚飞扬不平道。
“诡辩无用。”君书影斩钉截铁道。
“好个不讲道理以下犯上的逆徒,你惹怒为师了!”楚飞扬扑了过去,将君书影压在身下,两只手不老实地伸到他衣裳里头作乱。
楚飞扬对这具身体的了解大概比君书影自己还要深刻。他专捡敏感的地方下手,弄得君书影颤栗不已,也说不上是舒服还是难受,笑着连心情也舒畅了,早将一开始的郁闷心思忘到九霄云外。
两人闹了一阵,楚飞扬才放开君书影,一边慢慢温酒一边与他闲聊着。
“楚大哥外面有情况……”正在这时,楚云飞突然掀帘探进头来,君书影看过来的眼睛中还带着未褪尽的笑意,看得楚云飞微微一怔。
不过那也只是一瞬间而已,君书影的眼神马上又淡了下去,和面对楚飞扬的随和模样完全不同,那对他视而不见的冷淡态度竟让楚云飞感到有一丝受伤。
“云飞,出了什么事?”楚飞扬问道。
“哦,是前面有饥民,我看他们实在可怜,所以想让江三停车,救济一下。可是江三说什么也不听我的。”楚云飞愤然道。
楚飞扬掀开窗帘向外看去,果然见路上有三三两两互相搀扶的人慢慢走过。
楚飞扬一撩衣摆起身下车:“我去看看。”
楚云飞探头向里左右看了看,对君书影笑了笑道:“君……大哥,那我进来了。”
他这一声叫得亲热,君书影可真是莫名其妙了,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又看向窗外。
都不搭理他的。楚云飞讨好不成,感到有点委屈。看君书影专注地看着外面,想到他肯定是在看着楚飞扬,竟有些羡慕起楚飞扬来。
不多时车子停了下来,楚云飞听到江三在前面气急败坏的叫声,楚飞扬掀开帘子一笑道:“下车来吧,有事做了。”
楚飞扬说的有事做果然就是救济灾民。车里带的钱财食物只留了四人一天的份,其他的全部被楚飞扬分派出去。
楚飞扬将几套厚实衣服和一些点心往君书影怀里一堆,看他抱着东西走进风雪中,转眼被几个衣不敝体手脚枯瘦的孩子小心翼翼地靠近过来。君书影面无表情地向他们派发衣物和饭食,举手投足之间却有着说不出的温和。灾民们感激涕零的跪拜,君书影并不阻止他们,只是低头说了几句什么,等他们起身便将东西继续分发。
楚飞扬在后面看着,嘴角挑起一抹柔和的笑。被他强硬地剥去了一身戾气的君书影,在他眼中,是比这风中白雪更为高洁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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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将两辆马车上的衣物饭食和随身所带的钱财几乎全部散尽;才向那些满怀感激的百姓们辞别;继续踏上旅途。
因为将另一辆车上的暖炉锦裘一并送了出去,楚云飞也颠颠地回到第二辆车上,与楚飞扬和君书影一起。
楚云飞不太明白自己想做什么。一开始是因为君书影只身一人前去救他,所以让他心生好感。那在自己危急关头出现的身影轻而易举打破了流言蜚语带给他的偏见。
当君书影胁迫着温寒到他面前,逼温寒为他打开枷锁时——想到这个平日里淡漠无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在那时刻是为他着想着,楚云飞感激的同时还有一丝莫名的喜悦。
如果君书影愿意接受他的感激和道谢——即便只给他一个客气的笑容也好,也许他便不会这么失落。
但偏偏君书影仍旧对他视而不见,冷淡漠视。仿佛那一次相救从未发生过。
如果他对所有人都如此,楚云飞也不至于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但偏偏,君书影面对楚飞扬时,就算同样的表情淡然,那由心而发的温和柔软也是显而易见的。
这就让楚云飞有些在意了,并且随着时间的过去,越来越在意了。
之后的几天他便无法克制地留意起君书影来。楚云飞越发为自己从前的偏见感到羞愧,他如今已深信,这样的君书影绝非江湖传言的那种心术不正狠毒偏激之人。
那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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