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反应快,话到嘴边,缩了回去。
山海关城,守尉府。
“东罗城战死392人,重伤91人,西罗城阵亡438人,重伤107人,北翼城阵亡386人,重伤69人;霆军阵亡137人,重伤29人,芦军阵亡164人,重伤35人,山海关守城营阵亡11人,重伤9人,鲁东军阵亡12人,重伤6人,捷胜营阵亡13人,重伤5人。”
随着冯国璋把一大串长长的伤亡数字念出来,大堂里面原本欢快的气氛,猛然凝重。
关外三城七千精兵,今天上午一场战斗打下来,就减员了接近1500人;山海关诸军,总共损失了近2000兵力。
“东罗城打得很好,一直把倭夷压在城墙无法大量上墙,损失一半是被火炮突袭,一半是和倭夷枪战中产生;西罗城的损失七成是炮击照成,新兵遇到炮击如无头苍蝇,反攻的主力还是靠抗倭军;”
冯国璋今天终于能尽情发挥自己军事幕僚的才智,娓娓而谈的仔细分析:
“卑职之前特意向何军门要了详细数据,在北翼城抗倭军的阵亡141人,重伤33人,东罗城阵亡56人,重伤4人,而在西罗城,阵亡189人,重伤32人,比守北翼城损失的还大。”
说道这里,冯国璋不禁佩服的望着何长缨,不是这个比自己还要小**岁的将军,今儿这东罗城不敢说,西罗城铁定完蛋。
“何老弟高义!”
虽然跟何长缨很熟,关系很好,可是徐邦道还是站起来,很认真的拱手致谢。
不是何长缨,估计自己不是已经战死,就是要被朝廷锁拿下大狱了。
而且自己还会被天下人耻骂,遗臭千年。
想着想着,徐邦道就忍不住老泪纵横。
“徐哥客气了,你我东西罗城,山海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何长缨连忙回礼,很认真的回答。
“说得好!”
聂士成,唐仁廉,王连三
众将皆是大声称赞。
不由不赞啊,不是这小子,失了关外城池,大伙都得遭殃。
“哈欠”
白济从早上饿到上午,更没有吸一口大烟,早就熬的眼泪鼻子直淌。
聂士成见今天就连白济也用力,就理解的笑着对白济说道:“白守尉先去吸一袋,吸完就开庆贺宴。”
“那我也先抽一袋旱烟!”
随着唐仁廉的话出口,满堂笑了起来。
“第四联队阵亡291人,重伤撤下37人,第十六联队阵亡435人,重伤撤回78人,此战帝国阵亡726人,重伤115人,总计减损841人。”
随着林芳太郎少佐数据的报出,马店日军第三旅团指挥部内,一片压抑。
第五百零二章 孤绝的辞赋
“就这么一场战斗,持续不到三个小时,军队的损失就已经超过第三,第五师团攻占凤凰,岫岩,宽甸,营口,海城,辽阳,奉天的总和还要多!”
山口素臣每说一个城市的名字,福岛庸智,仲木之植,还有低头直立的几个大队长的脸上就要羞愧一分。
“这支大清的新军,始终是帝国的一个麻烦,在朝鲜,鸭绿江,辽南,包括现在的山海关;假如今天不是这支新军的适时增援,东西罗城必破!”
大久保利贞满脸怒火的说道:“我建议下一步暂时放开东西罗城,着重攻击北翼城,彻底歼灭他们!”
作战室内一片寂静,人人都等着山口素臣的决定。
“今日之战,已经表明了清军并不是你我想象中的那么无能,北翼城的新军确实打得勇猛而且多智,然而东罗城即使没有新军的增援,仲木你们也不一定能够攻陷。”
看到仲木之植面红耳赤,山口素臣就安慰了一句:“当然,东罗城的清军人数是第三大队的数倍,而且都是连发快枪,又是占着防守的地利。”
“还有从关城冲出来的数千清军,即使他们拿着落后的抬枪,鸟统,甚至大刀长毛弓箭,却依然有死战的勇气。”
山口素臣沉声说道:“战斗带来了伤亡,然而战斗也会触进其成长,既然已经摸清了清军的情况,我不会再给他们成长的机会;”
听到山口将军这句豪言,所有的军佐们都笔直挺立,等待着将军下令,立即全军总攻,一举拿下关外三城。
“从现在起,全军停止一切战斗行为;保持警戒,由参谋部规划,着手建立迎接第一军的营地设施。”
听到山口的命令,作战室里面的日军军佐参谋们,都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你们要的是攻下山海的荣耀;而我,”
山口素臣用不可置疑的语气说道:“谁来攻占这个荣耀,以及未来的津门,燕京,我都不关心;我只需要看到只要帝国胜利!”
“报告,广岛大本营电。”
一个电报少尉,把一封电报呈给山口素臣。
所有的军佐们都是一脸的期待,心想着我们没有权利改变将军您的决定,大本营总可以吧。
“战报已知,第三旅团立即停止一切不必要的军事行为,整理防区营地,等待山县司令抵达。川上操六。”
津门。
“胜利,胜利!”
“王师威武,杀敌盈野,杀敌盈野!”
满街小巷,各种欢呼不绝于耳,而有了光绪的特旨,重新开始招募新兵的抗倭军招兵处,更是人山人海。
潮音寺,李家别院。
“居然是大胜,不会又是叶志超那一套吧?嗯,不可能,”
李鸿章立即摇头否定掉自己的这个猜想:“这事儿离着京师太近,瞒不住;况且功亭也不是这样的人。”
看到岳父望过来的眼神,张佩纶提起了精神,开始跟岳父分析这件事情。
现在别院门庭冷落,罕无人迹,除了前些日来了一道想让老岳父步曾文正公后尘的,背负天下骂名的圣旨,再也没有一个人来拜访。
希望自己的分析,能给岳父找到一丝在直隶总督位置上,那种叱咤天下的感觉,聊以安慰吧。
“山海诸军的情况中堂您也不是不知晓,除了咱北洋四营盛军,一营仁字军的精锐老兵,就算加上何长缨在大沽兵营由洋人训练的一千新兵,王连三的三营老鲁东军,也不过区区十营而已;其余皆不堪。”
听了张佩纶的这些话,李鸿章点头认可。
看到岳父点头,张佩纶如同伯牙遇到钟子期,顿时来了精神,眉飞色舞的说道:“这些营头仗着山海雄城,进攻不足却守城有余;想来今儿倭夷大举进攻,不过面对雄城快枪,没有讨到便宜,就主动撤退而已。”
张佩纶笑眯眯的说道:“就是这么一回事儿。”
“嗯,幼樵说得有理。”
李鸿章看到这些天来,一直强作笑颜,意志消沉的张佩纶,终于恢复了一丝直隶总督府的那种纹枰天下的自信,不禁高兴的笑了出来。
今天的对话,能让跟我一个老头子一起受委屈的赫赫有名的‘翰林四谏’张幼樵,找到一丝在直隶总督府时那种指点天下的感觉,也算聊以安慰吧。
“老爷,外面来了一批快马,说是大少爷的信。”
厚厚的布帘外面,老管家满声喜气的禀告着。
“啊?”
李鸿章和张佩纶都是又惊又喜。
“原来如此!”
“打得果真惨烈!”
张佩纶昂扬顿挫的读完李经方的书信,两人均是如畅饮美酒,身心舒畅。
“有了这次大捷,皇上总不会再按着老佛爷的心意,逼着我低三下四的去找洋人谈议和吧;谁愿意遗臭万年!”
说道这句话的时候,李鸿章怎么也忍受不住心中的愤怒,如天雷隐隐,在堂内嗡鸣。
皇上逼着我北洋跟倭夷水陆大战,却指使帝党处处制肘。
把我北洋大将纷纷捋官下狱,精兵拆的七零八落,谋夺我北洋,然后污我名声。
然后把我像垃圾一样,扫进这个幽暗院落。
这些我都能忍。
然而现在却变本加厉,和老佛爷一起逼我和谈。
这岂不是要让我比老师更加的遗臭万年?
我湘淮儿男,为你爱新觉罗打太平,打捻子,打法兰西,打各地教匪,打东洋
流了多少的血,战死了多少的湘淮儿郎,留下了多少的孤儿寡母,结果一个个却要落得今天这个悲惨下场?
就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性,何况是他大清第一重臣,名满天下,一手建立出北洋这个庞然大物的李鸿章!
“幼樵,你我就在这个小院子里,细看外面的涛生云灭;有了老头子我的这个前车之鉴,好好的看一看他们能走出来一条怎么不一样的新路。”
正所谓‘正在此山中,云生不知处’,现在李鸿章跳出了那座山,再回眼看去过往的云烟,自然能够看清很多以前并没有十分注意,或者没能看得太明白的东西。
比如,那本书,那些歌。
比如,适时跳出了旅顺那个圈子,而现在旅顺应该已经被抗倭军完全掌控,可以说和朝廷暂时是内外断绝。
再比如,那首惊艳绝伦,霸气磅礴的《沁园春雪》。
“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这是何等的气概?
不是放眼天下皆山小,借问九鼎重否之人,哪能写出如此孤绝之辞赋!
第五百零三章 翁同龢的心思
“这个时候,详报应该送到刘坤一那里去了。”
张佩纶看了一眼大堂里面的大钟,这个消息是正午时刻才在街面传开,等他听了传言,岳父已经午睡。
现在的时间是下午三点一刻,想来刘坤一,易顺鼎他们,一定得到了聂士成的详报,在满堂文武的簇拥下高谈阔论,指点江山。
真是令人失意啊!
这时候,李鸿章没有注意到自己这个大女婿的神情,依然在想着何长缨和他手下的那一群人的事情。
虽然李鸿章有很多东西依然看不明白,可是里面那如偶然漫出地表的虬根,虽是一丝半毫,然而以能窥见其中不凡峥嵘。
这就足够了。
并不是李鸿章认为何长缨一定会想怎么样,这只是其中的一种可能。
李鸿章心想着,这小子也许只是真真假假见机而动,不过他也真是运气,假如老佛爷还在紫禁城里,早就把他的队伍连拆带打的弄得七零八落。
“还是太幼小,一切尚早。”
李鸿章笑眯眯的拿起了他的水烟袋。
直隶总督衙门。
此时,大堂内的气氛并不是张佩纶所想的那么轻松愉快,反而极其的沉闷压抑。
李经方在军事上毕竟是门外汉,战斗场面写的昂扬激烈,其间过程写的千回百转柳暗花明。
却根本没有触及到,这场硬仗后面那些密密麻麻的冰冷字符。
每一个名字,就是一条原本鲜活的生命。
一场战斗下来,关外三城精锐折损超过两成。
总计有2000士兵阵亡,重伤。
这是何等的惨烈!
而且这只是日军的一个先遣旅团的一次强攻而已,而这样的旅团,在辽阳奉天一带,还有三个!
现在应该正在大举南下山海关。
这仗可怎么打?
满屋子烟气,无人开口说话,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跟压着秤砣。
给京师的报捷电报,早已经发出去了。
现在就等着总督大人安排文书师爷,把聂士成的详报润色一番,然后快马发到京师。
不出意外的话,皇上应该在京师焦急而高兴的等着这份详报。
“从蓬莱押送过来的旅顺四营,也送给聂士成调遣吧;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啊!”
刘坤一见到兵部左侍郎王文锦欣然点头,又望向从锦州撤回来的湖北提督吴凤柱说道:“想请吴军门走一趟山海关,不知可否?”
今年八月,在平壤,大东沟北洋水陆战败以后,辽东形势顿时严峻。
由湖广总督张之洞举荐,朝廷下旨,已经64岁高龄的湖北提督吴凤柱,率领三营500马队出武汉三镇,来津门增援。
然后吴凤柱受令在锦州一带清理山匪,疏通山海关至辽阳的粮道。
在清理过程之中,吴凤柱收山民土匪,编成了四营1200人的兵勇,在匪患清理以后,被朝廷调到承德一带剿灭金丹教残孽。
这边刚刚回军,刘坤一就惦记上了吴凤柱的这七营1700士兵。
“责无旁贷。”
老将吴凤柱站起来欣然领命。
“好!”
看到王文锦和吴凤柱答应的爽快,刘坤一的心里猛然一轻松。
有了这三千五六百人经历过枪战的士兵,再加上今天应该抵达山海关的2000新兵,有这五千余军队加入,只凭着倭夷的一个旅团,总应该打不进来。
至于以后,倭夷在增兵,咱大清不也在增兵么?
“这事儿,先征询两位将军的意见,之后还得上报朝廷定夺;实甫,”
刘坤一微笑着望向易顺鼎
永平府,出关驿道。
“兄弟们听到没有,又是一个天大的胜仗;就这十几里了,加把劲儿赶路,今天绝对是米饭管饱,大锅老汤,大肉片子随便吃的硬饭!”
随着‘津胜营’分统,出自张之洞帐下的原太原镇总兵何鸣高的大吼,走得累的气喘吁吁的队伍,顿时都满嘴生津,不觉加快了步伐。
紫禁城,养心殿。
一直等到近黑,从津门发来的快马才把刘坤一的详报呈送上来。
“其战,将士万众一心,无不以死志杀倭夷报效朝廷;何副统领坚守北翼城,面对滔天炮火毅然无惧,并在紧要之时,分兵救援东西罗城;贾军门兵强枪利,倭夷数次强攻城墙,均被万枪打下,敌酋石原少佐望墙兴叹‘有贾起胜在,西罗城竟如铜墙铁壁,苦哉!’”
随着光绪大声而昂扬顿挫的读诵着这份战事详报,等了一下午饿的肚子‘咕咕’叫的一群文武大臣,都是满脸的欣喜。
“下旨,朕要重重的”
光绪看到老师传递过来的眼色,微微一愣,然后改口说道:“刘坤一请调王文锦和吴凤柱进驻山海关,由聂士成节制的折子,准了。
不久,满朝文武退下,只留下翁同一人。
“老师,你有什么要说的?”
此时光绪还是激动得一脸红光,恨不得重重的大赏山海众将,以表明自己的赞赏。
“启奏皇上,今儿虽然是大捷,可是杀敌不过两千,后面还有数万倭夷大军;”
看到光绪的脸色有点变了,深知自己这个学生习性的翁同立刻转了方向说道:“当然,朝廷猛将如云,这些倭夷不过是跳梁小丑,只是今日重赏过甚,以后众将战功无数,如何嘉奖?”
“老师之言,果然是老诚谋国。”
听到翁同的话,光绪这才猛然醒悟,望着翁同以着商议的口吻说道:“重奖财货,不动品级?”
“陛下圣明!”
翁同见到目的已经达到,连呼圣明。
聂士成一直就是李鸿章十分看重的得意良将。
何长缨是李鸿章一手拽起来的,而且这小子这次居然重用李经方,这是想打谁的脸面?
贾起胜是和卫汝贵一样,都是李鸿章控制盛军的左膀右臂。
徐邦道虽然听说前一段时间跟李鸿章不对路,可是他毕竟是出自北洋的老将,而且现在跟何长缨这小子几乎穿一条裤子。
这次,北洋大将直隶提督聂士成坐镇山海,启用北洋三将驻守关外三城,假如皇上重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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