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巢而出,想必是得了谢逊的下落。只是女儿困惑的是,谢逊纵然有屠龙刀在手,如何能让这一干桀骜不驯的江湖高手齐齐迎之?”说到此处,赵敏自信的一笑,续道:“所以,女儿猜想,谢逊必然是解开了屠龙刀之秘,自负能号令天下,但却身悬海外,一人之力毕竟有限,难能归来,遂想方设法通知了明教高手他所在之地。明教诸豪遂倾巢而出,东来出海,迎回谢逊。”
汝阳王听得连连点头,道:“你这番揣测,倒也不无道理。只是谢逊若解开了屠龙刀之谜,武功大进,只怕是极难对付。”
赵敏嫣然一笑,露出细白银牙:“父王,前日女儿已书信一封与岳阳那人,他此时势必已然动摇,心生犹豫……”
汝阳王叹一口气:“所以,你今日来求父王向皇上请一道旨意,是么?”
赵敏嘻嘻笑道:“父王英明,什么事都瞒不过您呢。”汝阳王摇摇头道:“不行,别的事都好商量,独独此事不行。你也别去东海了,乖乖的给我呆王府里。”赵敏一怔,摇着汝阳王手臂撒娇道:“父王,女儿都谋划好了地……”
汝阳王冷笑道:“敏敏,你虽然有些许小聪明,但大事上,还是上不得台面。你道皇上没有防我之心么?岳阳那人原本就是皇上大忌,我请旨让他出马,皇上不剥了我兵权才怪!自古君权至上,汉唐极盛,皆亡于宦官。权臣勾结宦官,即便是毫无实权的宦官,即便是被流放的宦官,在皇帝眼里,也是死罪。”
赵敏咬着银牙道:“但、但……”汝阳王道:“屠龙刀么?啧啧,武林至尊,宝刀屠龙?且不说这话流传百年,未有兑现,即便屠龙刀之秘被谢逊解开,那又如何?那也只是武林至尊而已。江湖之远我不管之,庙堂之高他们也少来趟混水。敏敏,今儿我便把话跟你说明。武林中有大能威胁到朝廷的,唯明教一派而已,其余六大派者,重兵围山,还怕他们逃得了么?所以不如此作为,皆为以六大派钳明教首脑。况武当七侠声威远播,少林三僧多行善事,其余诸派行侠仗义。杀之徒惹百姓义愤,故而重中之重者,乃是平乱杀敌,只消将各处反军消灭的一干二净,瓦解基层势力。还怕几个武林高手不成?可笑博尔忽自以为大任加身,对自己棋子的身份一无所知,忘乎所以,黄鹤楼畔,险些便坏了我大事!不过他若擒杀明教首脑,也算大功一件。更为可笑地是,明教诸人主次不明,为江湖厮杀枉顾天下大事,本王几番征战,都未曾尽兴。啧啧。他们这一出海,无人指点之下,韩山童、刘福通等人必然士气大弱,想当年脱脱大军灭掉徐寿辉百万之众,正是趁彭莹玉那厮远走江西,而此刻明教诸豪若是皆尽出海,我趁势而击,大元万世之基,指日可待!”
说到此处。汝阳王意兴飞扬。眉梢眼角都是豪气,仿佛已然身登九五,君临天下一般。但不过瞬间,他眼神又转慈爱,摸着赵敏榛首,笑道:“敏敏,父王让你领一众高手去江湖上打打闹闹,是想让你历练历练,但凡事都要有个度,忘乎所以就不好了。明白么?”
赵敏听得气满胸襟,却反驳不得,俏脸涨红,哼的一声,转身大步走入后堂。
汝阳王嘴角划过一道无奈的笑意,这女儿啊,越大越是让当爹地操心。但是。这位整日忙于军国大事。勾心斗角地汝阳王爷,对于女儿家地心思。尤其是自己女儿的心思,又怎么弄得明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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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苏常州,天气静好。
俗话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杭一带,自古都是山清水秀,鱼米之乡。
常州别名龙城,系春秋吴王寿梦第四子季札的封邑,迄今,两千五百余年矣。
常州城里的某所庄园里,罗贯中心下惴惴,正襟危坐。
门外林荫古道,空气清明,鸟语花香,美不胜收。
刘伯温在林荫道上徐徐踱步,手挥羽扇,一派儒将风范。罗贯中抬眼觑见悠然而来的刘伯温,忙站起身来,快步走到堂外,俯身下拜道:“您…您近来身子好么?”当年刘伯温逐他出门,并声明两人之间,再非师徒关系,故而此刻罗贯中见了刘伯温,不敢再呼师傅,只以“您”尊称。
刘伯温淡淡道:“托福,死不了。”伸手扶起罗贯中。
罗贯中内力已跨过“饿虎跳涧”这一道坎,大为精进,举手投足内力充斥其间,固然是能放不能收,但威力仍是非同小可,两人内力一撞,各自一震,刘伯温眼中精芒一闪,心道:“好小子!”真气运转间又加重两分,罗贯中来不及反应,当即被他托起,更是身不由己腾空而起一尺有余。
缓缓落地后,罗贯中挠了挠头,憨笑道:“您身子健朗,百脉无损,内力充盈,满面红光,那就好,那就好……”
刘伯温听他语出真诚,本来板着的一张脸也是严肃不下去,啐道:“你算命呢,还满面红光!”说着叹一口气:“罗本,你也长大了。”
罗贯中一怔,看着眼前这传道授艺之人,寻常的口若悬河仿佛陡然消失的无影无踪,接口不上。
刘伯温瞧他模样,俨然当年那个调皮捣蛋的小屁孩儿,想到自己教他百家之学,武功之道时受地罪,又是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叩指敲了罗贯中头一下。
罗贯中“哎哟”一声叫唤出来,神志一清,见刘伯温这般作为,竟是忍不住嘿嘿笑出声来。
经他这一笑,刘伯温也是笑出声来,这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地两人终是对视一眼,齐齐大笑。
携手走入堂中,刘伯温道:“你个臭小子,这些年功夫倒是没落下。儒学禅理又研习到什么程度了?”
罗贯中笑眯眯的道:“恭垂先生教诲。”
刘伯温嗤笑一声,随口问了几个当年罗贯中答不上的问题,听对方对答如流,心中暗自欣慰,又换几个较为深奥的题目,罗贯中依旧成竹在胸,答的井井有条。瞧对方得意模样,刘伯温忍不住斥道:“错了,错了!”心中却极是欣慰,抬头看了一眼后堂方向,暗道这弟子终究没让自己丢脸。
师徒俩话叙当年,虽说刘伯温口上不饶人,但也是其乐融融。
话过三旬,刘伯温手挥羽扇,道:“罗本,今日唤你前来,却有一事相询。”
罗贯中慌忙道:“您有何吩咐,但说无妨。”刘伯温道:“方今天下大乱,有明主欲趁势而起,征服四夷,一统天下,拯黎民于水火,你可愿为他所用?”说着目光一凝,定定盯着罗贯中,看他表情如何。
却见罗贯中沉吟半晌,抬头正视刘伯温,缓缓道:“您的眼光极准,贯中素来心服,只是……”刘伯温接口道:“只是……你要见上一见是么?”
罗贯中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什么都瞒不过您……”
刘伯温轻摆羽扇,摇头笑道:“说起来,这人你也识得。”
罗贯中心头一动:“哦?”心中已然在暗自寻思,自己认识地人当中,有谁能堪当明主之称。声音方落,后堂便已转出一人,一袭青衫,身长八尺,眉如墨染,鬓若刀裁,面目棱角分明,俊朗无匹,抬头望去,但觉此人极具英气,只看一眼便能记住。隐隐透出一股熟悉的味道,仿佛似曾相识,但却始终想不起何处见过这样一个人。
第一百八十九章 … 不服
且嗅檐上花,但饮杯中茶
后院子里的檀木架上缠绕着的古藤,不老松树枝上结满的密密麻麻的松子,无不在昭示着秋的深入,生的喜悦。
而亭台楼阁,屋舍俨然,红砖白瓦,衬着红色的枫叶,青色的松针,青黄夹杂的草坪,让人眼花缭乱之余,又目眩神驰。
罗贯中一路走来,如梦似幻。
他足迹遍布大半个中原,却从没见过任何一所园林能做到让人工雕砌的亭台楼阁与天然生成的花草树木如此相宜,如此和谐。
隐隐钦佩之余,心中又极是好奇,这青衫男子究竟是什么人?
在大厅见过这位相貌气质俱佳的男子后,罗贯中大生好感,但心中却仍是持有怀疑态度。
自古相貌佳者,未必就是明主。
客套了两句,对方也不报姓名,只含笑注视自己,道:“铜臭之地,何堪有语高朋?请稍移步,咱们后堂叙话。”
只这一句,罗贯中对于眼前这面貌俊朗的青年人,生出一股奇妙的感觉。说不上是“纳头便拜”那种热血沸腾,对方也不是“居高临下”,自己也不是“战战兢兢”。他曾无数次设想自己看到心目中“明主”之后的反应,或是恃才傲物,故意给对方点颜色,或是端方不苟,争取在未来的主公心里留一个好印象。
然而,似乎在他的假想中,从来没有出现过“平等”两个字。
现在的感觉,正是如朋友一般的平等。很是奇妙。
游廊回转,山水依然。
不多时便穿过大半个庄园。行过一弯小桥,一溪流水,一楼亭阁,后院赫然眼前。此处遍布奇花异草,芬芳满地,一舍茅草房屋,在花团锦簇之间显得颇是寒酸。刘伯温手挥羽扇,笑吟吟的欣赏着湖光山色。眯着双目瞧了一眼朗朗晴空,两下掐指,一抹笑意划上嘴角。
肯下工夫钻研天文地理阴阳造化地,一般都不是什么好人。
青衫的男子一拂衣襟,手指处正是水上亭台,他脸庞上掠过一道极富魅力的笑意:“有亭翼然,一意快哉风否?”
罗贯中听得一愣,听对方一语之间,已连用两典,不由也是笑道:“大江东去。且适醉翁之意。”语带双关,更将了对方一军。
“有亭翼然”乃是出自欧阳修《醉翁亭记》中,而“快哉风”则是苏轼词作有语。而罗贯中顷刻之间便回了一句“大江东去,且适醉翁之意”。不但答的极好,抑且大胆道破对方心意。才思之敏捷。委实堪称一流。
他这般道破主人家心思,原是大忌。罗贯中久历江湖,自不会不知。只是刘伯温既说此人乃是明主,他心中疑虑,也就权以此语相试了。
青衫男子微微一笑,率先步入小亭之中。挥洒袍袖,掸去桌椅之上粘着的细细灰尘,含笑点头。
罗贯中悠悠踱步而来,四处打量着风景,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见亭中桌椅皆为上好白玉所砌,他看得极是讶异。心道:“这可是个财主啊!”
快哉之风徐徐涌来,吹动两人衣襟散发。
罗贯中终是忍不住了,他还从没遇到过与人在和谐状态下,从见面到现在几乎一个时辰的时间里都没自报家门的情况。但对方既然不说,他也就静静相待,但终究,罗某人忍不住了。
他实在好奇。这样一个男子。他的姓名是什么?他又凭什么被眼高于顶地刘伯温给瞧上,盛誉之为当世明主?
故而罗贯中一振衣袖。拱手笑道:“晚生罗本,表字贯中。不知足下尊姓大名?”
青衫的男子极为优雅的一笑:“江湖莽野之人,何敢称尊?在下姓宋,草字青书。”心中却道:“这小子果然还是一副性急脾性。”
听得对方这般答话,罗贯中一脸震惊之色,半晌方才回过神来,只道:“你是宋青书?”
青书失笑道:“宋青书怎么了?你瞧我像冒充的么?”
罗贯中细细打量他一番,忍不住笑道:“昔年曾闻太和儒侠面貌清俊,气度怡然,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青书抬手笑道:“哪里,罗……兄大才,我是久仰了的。”
远处通览风景的刘伯温见亭中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话,心中好笑:“罗本啊罗本,我料你心高气傲,不服公子年纪小,却得我这般赞誉,定会与他谈文论武,在武斗上,你与公子……根本没有可比性。而文么……嘿嘿。”
果不其然,不过半刻钟,方才还在客套的罗贯中,此刻嘿嘿一笑,飞身跃起,纵到亭子顶端尖尖,这一手轻功委实极为漂亮,曲直如意,转折间浑无滞涩,却是极类武当梯云纵,刘伯温斜眼睨了过去,看得喃喃自语:“这小子悟性有那么高?我瞧是公子教的吧……”
收回目光,刘伯温又低声笑道:“你哪里会知道,我刘某人甘心为他所用,跟他文才武功,行军布阵又有何干系?”
罗贯中完成这一连串高难度动作,颇是得意,正站在亭顶俯视四方,志得意满时。青书自端坐亭中,拍手笑道:“罗兄好功夫,在下技拙,便不献丑了吧。”一边拍手,一边缓缓移步,每拍一下,便踱一步。五步之后,青书已然背负双手,立在碧波荡漾的流水之上,笑吟吟地望着立于亭子顶端的罗贯中。
踏波无痕,已臻轻功绝诣。
而这般静静站立水上,不起一丝波澜,较之踏波无痕,还要厉害的不止一筹。
罗贯中只看得眼珠子都差点掉下,险些从亭盖上一头栽倒,好一会儿方才稳住身形与心态。只暗道:“你丫儿的说不献丑……果然一点都不丑。”
其实这法子对其他人难,对宋青书可是一点都不困难,若有人能身兼大圆满境界的“纯阳无极功”以及“太极十三势”这等绝世神功,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源源不断地真气,借流水之缓慢势道,便不难立在这一碧无倾的湖水之上。
对,这仅仅是“借势”而已。
罗贯中,别急,更神奇的还在后头。
青书悠然移步,踏在水上,荡起丝丝涟漪,笑道:“罗兄,下来说话吧?这般仰着头可累得很。”
罗贯中点了点头,却不说话,只把足尖在亭盖之上一点,几下转折,又回到亭中。
他可不敢像青书那样站到水面上去。没有人会喜欢作落汤鸡。
故而罗某人又想拼一拼内力。
并不是他自傲非常。而是能在他这个年纪跃过“饿虎跳涧”这一道坎地高手,偌大江湖,也是屈指可数。青书成名之时,较他还小了两岁,而“太和儒侠”扬名江湖之事,正是一举跃上以高闻名的“英雄楼”顶。
想必,他也就是轻功厉害些。比内功我未必输给他。
可是,罗贯中,你错了,而且错的很厉害。眼前这个人,刚出生就修炼内功,修习内功的时间绝对比你久…………而且,有时候,并不是修炼的越久,内力就会越深。
罗贯中伸手抚在亭中石柱之上,叹道:“宋兄轻功高明,佩服,佩服。”话语间,丹田已然提上一口真气,手上运上无俦内力。
玄门内功刚柔并济,练到高深处或刚或柔,皆可凭心意而定。罗贯中方当臻至这般境界,内力一吐,石柱上登时现出一个浅浅手印,仿佛雕刻上去的一般,掌上纹理毕现。
要知这并不是蓄势一掌,而是平平常常的伸手一抚,难度之大,可想而知。
寻常高手就是用手使劲的磨,也休想留下半分印记。
收回手掌,罗贯中定定看着这个比自己还年轻两岁的青衫男子,却见他微微一笑道:“罗兄年纪轻轻,内功却练的如此高深,委实难能可贵。”
青书轻摆衫袖,踱步而走,七步之后,乃摇头笑道:“罗兄,山色风光固然相宜,只是看久了也会生腻,咱们去别处瞧瞧去。”
罗贯中莫名其妙,暗道对方见自己掌印,怎地没有半分反应,莫不是认输了?
挠了挠头,眼睛一扫地上,却是大吃一惊。
七个半寸来深地脚印印在大理石铺就的地板上,以血肉之躯生生印出这等脚印,委实不可思议。
“造势”之法,于不可能处设形造势,以利于己,是为造势。说到底这法门基于“借势”而创,精妙处便在于青书走时轻摆的衫袖,以无伦内力生生造出下压之势,衫袖合之,遂能有此不可能之能。
罗贯中抬起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