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妻子的入厨之道,施耐庵再忍不住心中得意之情,脸上登时显露出来,只是还一个劲的谦虚道:“伯温啊,她哪有这等本事?待会见了你嫂子,可千万别这般夸她。”
俗话说爱屋及乌,刘伯温一夸他妻子,登时由“刘兄”变成了“伯温”,由“拙荆”变成了“你嫂子”,其间变化之速之奇,真可谓是天下无双。
刘伯温轻摇羽扇,笑道:“一定,一定。只是这肚子,可实在是饿呐。”
施耐庵何等聪明?登时会意,拉过刘伯温,豪兴一涌,笑道:“伯温若有兴致,不妨到寒舍小坐,我让你嫂子煎炒几个小菜,咱们好生醉一场!”
刘伯温笑吟吟的道:“敢不从命!”
且不说刘伯温在高邮城中一逞口腹之欲,大朵快颐,过得好生快活。张无忌执屠龙刀大杀四方,元军闻之丧胆。因谢逊之死,他深恨蒙古人,更和赵敏统一战线,夫妻二人齐心协力,真可谓是其力断金。
而青书一任张无忌引兵厮杀,虽派兵协助,却不过以为游击,心中默默计算明教兵力折损,今日七百,明日三千,大大小小两个月打下来,北靖军后,崇明军前,至大都不过三百里之遥。
城中蒙古贵族奔向走告,慌乱不休,不少已经携带家小连夜逃走,大都城随时都有可能不攻自破。
而明教二十三万大军,至今几乎折损一半,有不少伤者被遣送回去。张无忌却仿佛杀红了眼,誓要攻占大都,屠尽蒙古族人。
明面上地局面,似乎大局在握,但青书委实不敢有半点掉以轻心,张无忌或许温良敦厚,有这等狠辣手段不过刺激太大,但他身边那位红衫翠袄地女子有怎样的机心,宋青书是一清二楚的。
第两百三十六章 … 真相
潘氏是个很柔媚的女子。
柔,在于她体态柔美,歌喉婉转,一双柔荑更白皙滑腻,全无半分烟火之态,却能烹饪出人间绝味,奏出天上之曲。
媚,在于她眼波汪汪,秋水含情,眉梢眼角皆是媚态,一个眼神抛来,不消半刻便蜂狂蝶浪。
施耐庵文武双全,有妻如此,也算相配。只是他豪迈慷慨,虽对爱妻呵护备至,却难免有不解风情之嫌。
郎心未必似铁寒,春闺寂寞喃语香。
施府中的藏酒是上好的老春黄,蕴香醇厚,确有未饮先醉之能。刘伯温每每饮时,都要先仔仔细细的嗅上两嗅,才肯轻轻呷上一口,端的算是爱不释口。
再吃到潘氏亲手烹饪出来的炖菜小炒时,那份入口即化的绝妙滋味合着醇香的酒汁浇到五脏庙里,可真教这北靖军中第一军师全身上下无不舒坦。
施耐庵原本疑他,后见刘伯温吃喝一通便走,走时还鼓动如簧之舌大肆夸耀妻子手艺,走后更是呆在居所里半步不动,不探查情报不飞鸽传书,心中的疑虑慢慢散去,反之还腾起知己之感。
潘氏原就识得刘伯温,当年也曾炖过肉汤与刘基吃喝,施耐庵于故友自然落得大度,餐饮之务自是一手承担。
屈指算算,这个时候,北靖、崇明两路大军恰恰陈兵大都城下了。而刘伯温也在施府叨扰了半月有余,可把他美的一塌糊涂,眼耳口鼻大飨好番。
张士诚如今被逼至一隅,伸展不开,心中虽然抑郁,但刘基赖着不走,他这个做主人的也不好伸手赶人,毕竟对方身份非同小可,乃是北靖王帐下总军师,杀不得更得罪不得。
这一日午时。刘伯温不顾形象的大朵快颐之后。伸袖抹抹油光光的嘴巴,笑道:“施老哥,你这些年过的可真是神仙般的日子。比刘某人游荡江湖不知妙上多少倍!”
施耐庵握住妻子柔弱无骨的纤手,含笑看刘伯温吃完。道:“贤弟逍遥世外,五谷杂粮自是难入君之仙腹。”
刘伯温一拍大腿,叫屈道:“老哥你可是冤枉我了,若有美味如斯,便让我当皇帝也不愿。”
潘氏瞧他神情。不由抿嘴轻笑,柔柔道:“贱妾这些年不入厨房,手艺生疏,让叔叔见笑了。”
刘伯温折扇展开,笑道:“嫂子手艺生疏尚有如此美味。若是熟练了,那还了得!”
潘氏听了笑容展开,整个厅堂都仿似生了一层辉光,却听她轻声道:“相公,叔叔这嘴可真厉害。”
施耐庵哈哈笑道:“他呀,也就这舌头厉害,能说能吃能品,可小觑不得。”
三人说了好一会话,刘伯温蓦地道:“施老哥。刘某在此也待了半月有余了。明日便走,今天却是特来吃顿践行饭告辞。”
施耐庵道:“就走么?何妨多呆两日?”潘氏也出言挽留。
刘伯温歉然笑道:“这可不成。主公兵临大都城下,不日攻克,传书来说要与我面谈大计。”
施氏夫妇听他如此说,象征性的又挽留两句,也就客客气气将他送出门外了。
刘基走后,施耐庵对妻子说道:“明日刘基离去,我为他故友,也合该送他一送。这几日劳夫人多下厨房,真是让为夫过意不去。”
潘氏道:“相公切莫这般说,妾身也不过尽妇道而已。”
施耐庵伸臂搂住她,柔声道:“你心疾可好些了,还会痛么?士义兄弟这几日怎地没来?”
潘氏脸上慌乱神色一闪,俄顷笑道:“主公近来有事,你不也早出晚归的么?人家毕竟是皇亲国戚地,不要老麻烦他。”
施耐庵神色一怔,拍了拍脑袋,笑叹道:“还是夫人考虑地周详。”
两人又细细碎碎的说了一通闺房话,施耐庵方始离府,与张士诚相商计议。
张士诚骨气颇硬,不欲投降,但大势所趋,起义十年来,兵马不过十万,州郡不过千里,总而言之一句话,问鼎天下,张士诚,你丫想也别想!
如此而不降,还有活路否?施耐庵几经思索,终觉出海仍可算另一条路,虽非康庄,但也荆棘不多。
张士诚张士义等几位高层谈了许久,还是未定出路,张士诚愁眉紧缩,挥手屏退一干人等。施耐庵正要告退,却忽然想起刘伯温将要离去一事,便告知张士诚此事,张士诚心烦意乱,只吩咐道:“施公,你代我为他践行便是。送完之后再来见我。”
施耐庵恭声应命,与张氏兄弟缓缓退出。
第二日,城外,亭中。
施耐庵捧一觞浊酒,举樽饮尽。刘伯温却凝杯不动,笑道:“施兄,今日兄弟远走,却不知何日再见。”
施耐庵叹道:“你我本故交,昔年或有嫌隙,但也不过误会。今日一别,却当真教为兄十分不舍。”
刘伯温听他话语,知他语出真心,心中微微过意不去。沉吟一会,蓦地悄声道:“施老哥,你附耳过来,我同你说件事。”
施耐庵不疑有他,凑耳过去。
刘伯温脸上嘴唇开阖,手上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发数道指力,顷刻便封住施耐庵胸口数道大**。
施耐庵惊怒交加,方要破口大骂,声到喉间,猛然一滞,显然被点了哑**。
却听刘伯温叹道:“施老哥以真心待我,我又如何忍心再瞒你。我自有法子骗你回府,但思前想后,还是亲自告诉你真相来得好。”
施耐庵原本惊怒,听得这话,却转疑惑,百思不得其解:“他说的真相是什么?”
第两百三十七章 … 皇帝
对于惠帝,在围城的七日里,青书由最初的漫不经心,渐渐的也有了点点敬意。
这位蒙古皇帝虽然并不怎么英明,但至少算不上昏庸,如果是太平之世或许能当一个好皇帝,但近年来天灾不断,奸官祸国,流民四窜,已然是板荡乱世了。
围城的第六日,想是城中粮草稀缺,士气不振,张无忌麾下彭和尚领军攻打的北门险些告破,惠帝为求激励士气亲自登上城头,挥剑杀敌,身中数刀而退。
仅此一点,也是值得敬佩的。
第七日上,元惠帝登南门,喝令强弓硬弩相攻,竟是颇有法度。青书手握兵书,坐镇中军,眯着眼睛静悄悄的打量着这末世皇帝。
自起兵到现在,已有七年时光了,与师弟张无忌携手,打下大片的江山,在这一刻终于达到巅峰。
可是,他心里却没有多大的兴奋之情。
所谓的真正快乐到底是什么?
摸了摸颔下微须,他心里如是想道。
这些年豪情快意,驰骋天下,却并没有真正的快乐过多久,唯一值得欣慰的,或许是家中父母安康,三位红颜善解人意吧。
望着城头上声嘶力竭的元惠帝,北靖军的主帅轻轻叹了口气,那卷兵书被他置放一旁,轻装上阵的他伸足在车驾木板上一点,缓缓腾空。
武当地梯云纵轻功。妙就妙在能凌空换气转折。每一转都能腾两丈之高。气尽时候足有十余丈高。
武当派有这份功力。并不在少数。宋远桥一口内气能六转至十二丈之高。却不敢动用。何也?
血肉之躯从那等高度笔直堕下。想活不想?
但宋青书今天这样做了。
大都城门高达十数丈。不可不谓之城坚炮利。高峻险拔。但以宋青书之能。一口气用到尽头。恰恰登上。
身旁流矢不断。但却无一根能伤着宋青书分毫。反被他连连借力。凌空数转之后。他身子一旋。觑准机会以足踏箭。如登浮云。蜻蜓点水一般踩到城头。委实迅捷无伦。他周身罡气涌出。伸指虚点数下。便倒下七八个弓弩手。
惠帝大惊失色,他浑料不到世上竟还有如此出神入化的轻功,直视坚城高墙于无物。护卫两旁地禁卫大喝道:“护驾!”一挺长戟便往青书攻去。
青书轻叹一声,扬手挥出三道劲气,点倒几名禁卫。身形一晃便到了惠帝身前,右手拿住元帝脊上大椎穴,缓缓吐气开声:“尔君在我之手。投降不杀!”声如雷霆阵阵,几乎覆盖整个城池,天上风气翻涌,黑云压城,铅凝似铁。
大都守卫军备都是左摇右晃的站立不住,离得近的当场便被震晕了过去。城外的北靖军见主帅神威勇悍,士气大振,当即一举而破城门。
惠帝被青书生擒,提得老高,原本还存一丝希望,此刻见城门打破,一涌而入黑压压的人群,不由得面如死灰,神色瞬间枯槁。
大都城告破。
在安抚百姓。四派军队扫荡余孽之时。宋青书仍是花了一番时间安顿好寻死觅活的惠帝。
在这个世界里,他看得起的人不多。司马弥卿算是一个。他的遗愿,青书无论如何都会尽量满足。
次日,改大都为北平。
过得两日,崇明王张无忌请命领兵北上扫荡,北靖王坐镇北平。
青书登上长城,俯视山河如画,心中竟是生不出半点感慨。
刘伯温一袭缁衣,手摇羽扇,轻飘飘的登上长城,潇潇洒洒地躬身行礼:“参见王爷。”
青书身穿镶金边的玄色衣衫,背对着刘基苦笑道:“先生真要和我拘礼么?”
刘伯温正色道:“王爷此言差矣,今时不同往日,掌天下兵者两人,属下不和您拘礼,莫非还要向崇明王屈膝么?”
青书叹道:“我与无忌同出一门……”
刘伯温打断他道:“王爷心慈,人家未必手软,抉择之时,望您切莫糊涂。”
青书默然不语。刘伯温沉吟许久,欲言又止。半晌,青书问道:“高邮此行,有何斩获?”
刘伯温低眉答道:“施子安一怒杀妻,更剐了张士义,随后打出高邮,不知所踪。”
宋青书脸上一派云淡风轻,闻言笑道:“他不愿来投也就罢了,我也懒得找他。先生倒是没必要扯谎。”
刘伯温一惊,随即苦笑道:“因我之故,令他如斯痛苦,何必再去烦他?”
青书点点头,伸手搭在被岁月磨出不知多少沧桑痕迹的巨大石块上,目光悠远,望向北方。么?”赵敏把张无忌扯到帐篷里,酝酿许久,问道。
张无忌全身甲胄,闻言一愕,拉着赵敏滑嫩的小手,笑道:“敏敏你说什么,天下还未定呢,再说了,宇内皆知北靖王为正,崇明王辅之,要做皇帝,也轮不到我。”
赵敏咬了咬嘴唇,轻轻道:“宇内皆知……怕只怕宋师兄不知。”
张无忌怔忡一会儿,他是个极聪明的人,如何听不出妻子的言外之意?脸登时便黑了下来,沉声道:“当年我身中玄冥神掌,是宋师兄送我到少室山取少林九阳功救命。可以说我姓张地一条命有半条是他救得。何况,以他的武功要杀我简直易如反掌。敏敏,你切莫乱说话。”
说到这里,他又神秘一笑:“我同你说个秘密,前天晚上我以令人连夜送信与宋师兄,更遣人往光明顶颁布圣火令喻,以拥他登基为帝。哈哈,宋师兄一定惊讶的紧!”
赵敏白皙的脸庞上涌起一阵红晕,似乎有些急,她拉过丈夫,凑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张无忌闻言脸色又沉,黑着脸又要呵斥,可赵敏却竖起手掌,一字一句的大声道:“我以特穆尔家族起誓,刚才我所说的句句属实,绝无半分杜撰。无忌哥哥,你要证实也十分简单,以你的武功,偷偷去见那人一面,一切也就水落石出!”
张无忌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急促的喘了几口气,好容易才平复下心情。
第两百三十八章 … 封赏
北平鼎定,崇明王北上扫荡数月,杀贼万余,俘获粮草辎重无数,蒙元势力为之一肃。
而后王师归来,北靖王引领诸将出城十里迎接,师兄弟二人执手回殿,共叙别情。
金碧辉煌,雕栏玉砌,奇花异草,美不胜收。
青书玄袍玉带,峨冠短须,屈指近八年的天下之争,隐隐浸润出一派威严霸主风范。今年他恰恰三十出头,皆因军旅清苦,竟是至今无子,好在王妃杨汐晴已怀七月身孕,一干仆妇下人无不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而张无忌则是一袭明黄色劲装,威武不凡,昂首阔步,然大将风度。他因义父之死大受刺激,遂秉承明尊基业,大兴刀兵,凡蒙兵遇之,无不被斩作数截,好似唯有这般,才能泄去他心头的点点恨意。
大殿上空空如野,未有一人,俩师兄弟携手大步而入。
却听张无忌长声大笑道:“师兄,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但如你我兄弟白手起家七年而定之,却是少有。即便是光武帝英明神武,亦是借了宗室之名,费了七年方才扫荡群雄,比之你我,却是稍弱了一筹。”
青书听得微微皱眉,依张无忌之性,绝不会出此好大喜功之语,莫不是这昔年敦良厚重的小师弟,当真变了?
见师兄不语,张无忌呵呵笑道:“伟业丰功皆已创下,抚定百姓之后,想必就要定帝皇之业了。”
青书身子一震,眼神骤然亮起,他缓缓道:“无忌,你想当皇帝么?”
张无忌神色一闪,笑道:“我等北伐之时,便一向是北靖为主,崇明辅之,如今天下大定。依然如是。师兄,我手书的那封信。你收到了吧?”
青书听了。默然半晌。又道:“无忌。你想当皇帝么?”
张无忌将牙一咬。俯身跪地。沉声道:“张无忌愿奉北靖王做这天下之主。君临天下。威慑四夷。有不服者。有我屠龙刀伺候!”
青书慢慢扶起眼前跪倒地师弟。轻叹一声道:“何必如此…你若想当。我让给你便是。你背上冷汗沁出。双臂微颤。无忌。你我真地到了这个地步么?”
张无忌沉默一会。忽道:“那元惠帝还在?”
青书叹道:“我不杀他。皆因司马弥卿遗愿。当时你也在场地。”
张无忌嘴角划过一抹冷冷笑意:“他指使那白发老怪杀我义父。你也在场地。”
青书默然不语。
张无忌轻轻叹一口气。道:“师兄,这些事咱们都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