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杀了他,真是豺狼之性,恶毒至斯。”
“后来但见武烈那禽兽将一个女子拖到门外,我一看之下便呆了,竟然是红姐姐!武烈将红姐姐吊在一棵大树上,用蘸了水的柳条反复抽打红姐姐腹部。也不知过了多久,红姐姐原本一声不吭,后来大叫一声,一滩血、血肉登时从她身上落下。可怜她已有约莫四月身孕,竟然被武烈生生鞭打到胎死腹中!”
灭绝师太霍地站起身来。一拍座椅扶手,喝道:“那等禽兽合该千刀万剐!”那座椅吃受不住她内力,登时散架,一个峨嵋弟子忙站起身来,将座椅让给师尊。
碧霄颇带感激地看了一眼灭绝师太,续道:“武烈用水将红姐姐泼醒,似乎低低地说了些什么,红姐姐啐了他一口。他大怒不止,好像又说了什么。唤了一堆黑衣人,我也不知多少个。当众将红姐姐衣服剥光,便要行那禽兽之事。忽听得朱长龄大声道:“贤弟。这等风尘女子,要来作甚?没的脏了自己身子。”他飞步上前,左手提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我定睛一看,竟是陈公子的。那畜生右手一抖,判官笔飞掷而出。那判官笔笔锋锐利,从红姐姐喉间刺入,哪里…哪里还有活的道理?我知道红姐姐已然惨遭不幸,再不忍看,只想着留着自己一条贱命。好让朱武两人露出禽兽的真面目,让天下英雄为我红姐姐夫妇,主持公道。”
说到这里,她又是盈盈一福,场中诸人都是义愤填膺。这等残杀孕妇之事,便是邪道中人也是不屑于做,朱武连环庄虽然名声并不如何大,但也算是白道有头有脸的人物。沈振鸿默不作声,蓦地扬声喝道:“兀那女子。这事乃是两年前发生。你怎地今日方才说出?哼,我姑父谦谦君子。你在他死后败他名声,念你是一女子,我也就不予追究,你速速退去,莫让我再看到你!”
碧霄手指轻拂,琵琶弦响,蓦地扬声道:“我这等卑贱之人,原本也死不足惜。何苦去污蔑别人?方才所言,若有半句虚话,便让碧霄遭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便是沈振鸿也被他说的哑口无言。却听碧霄续道:“我一个风尘女子,也不是江湖中人,当时说出这等事来,不过找死而已,抑且妾身在山西无亲无故,只能先随商队返回喀什,暗自结纳英豪,等待时机。殊不料半年之前,妾身一个客人说朱武连环庄两位庄主惨死,一干庄丁也被杀的一干二净。这等手笔,这等魄力,当真是大快人心!”
说着对青书盈盈下拜,落泪道:“宋少侠惩恶扬善,为陈公子、红姐姐和一干死难人众报得大仇,碧霄在此谢过了。”
青书心中暗自惭愧,嘴上道:“碧霄姑娘…切莫如此说,死者长已矣,还请节哀。”
蓦地只听得那个苍老声音再度响起:“诸位,听明白了么?朱长龄、武烈那两个畜生,就是披着人皮地狼,一干庄丁也是帮凶。这位宋少侠除之,乃是替天行道!见台下一干人等交头接耳,神情不屑,沈振鸿怒目圆睁,喝道:“单凭一个女子的胡言乱语,你们竟然污蔑我姑父生前清名?!”
那隐在暗处地老人冷笑两声:“单凭?沈大侠以为她分量不够么?那老夫又如何?”
宋远桥、俞莲舟、灭绝师太、何太冲等人都是一怔。他们竟然能分辨出声从何处来,当即循声望去,但见一个干巴巴的瘦老头站在昆仑、华山两派座席交接处,步子一动,缓缓走来。
灭绝师太忙站起身来,深深地施了一礼,恭恭敬敬地道:“晚辈灭绝,见过赵爵爷。”
众人大哗,这貌不惊人的老头竟是大宋遗族,山西赵家的家主!
赵爵爷摇摇手,神情悲凉,叹道:“什么爵爷不爵爷,大宋早亡了,连唯一一点血脉,都给朱长龄、武烈那两个畜生给断了,如今老朽不过江海一废人罢了!姓方的丫头,也有二十多年未见了,你竟出家做了尼姑,唉。”
灭绝师太德高望重,如此当众被人唤成“姓方的丫头”,却殊无半分恼色,一干峨嵋弟子都看得怪异万分。却听灭绝师太回道:“令公子风华正茂,却死在那两个卑鄙小人之手,灭绝只恨不能为您取那两人项上人头,徒自叹息尔。”
赵爵爷随口敷衍两句,望向台上的宋青书、沈振鸿两人,含笑道:“宋少侠年少有为,一身武当绝学不弱乃父,当真是可喜可贺。”
青书不卑不亢的说道:“赵前辈谬赞了。”赵爵爷又对沈振鸿道:“阁下一身少林功夫之纯之深,委实罕见。那朱长龄虽是阁下姑父,但说起来你在少林他在昆仑,实际上半分关系也无。自来瑕不掩瑜,你好生修习之下,或能成为一代大侠。”
沈振鸿神色灰败,拱手回礼道:“受教了。”这赵爵爷身份之高辈份之隆,灭绝师太也只能自称晚辈,他说出的话,定然是假不了了。抑且碧霄言之凿凿,听来虽然匪夷所思,却是入情入理,哪里由得他来反驳?想到自幼见到的谦谦君子一般的姑父竟是如此不堪,羞愧、愤怒、悲哀数种情绪交杂而过,哪里还答得出话来。
赵爵爷蓦地扬声道:“诸位,朱、武两个恶贼所作所为,天人共诛!如这等恶事他俩也不知做了多少!几年前昆仑山下数起血案,未必便是明教所为!大家不妨仔细想想,朱武连环庄偌大家业,却无田产,如何供给数百人生计?可怜陈老弟一世英雄,到头来却被一堆禽兽给谋财害命了!”
说着对着宋青书深深一揖,叹道:“宋少侠为老朽报杀子大仇,为陈家报灭门之仇,老朽在此谢过了。”青书忙上前几步,搀住赵爵爷,说道:“赵老前辈如此说,当真折杀我也。”
他抬头一看,忽见黄鹤楼西边数里之外蓦起长烟滚滚,袅袅升起,他心中顿觉怪异,但怪异在何处,却又说不上来。
鲜于通也自望到那升起长烟,却是脸色大变,回头一望,顿现狠厉神色,一闪即过,却无人注意到。
鲜于通扬声道:“今日大伙儿来到此处,却不是来听那朱武连环庄地破事。三位神僧,谢逊杀人如麻确是不假,他的下落,张五侠交不交代下来,还请你们做主了。”
赵爵爷定定看了一眼鲜于通,却不说话。但张松溪却是大呼厉害,鲜于通这一句话,便将少林、武当推倒对立面上。要知场上形势极是微妙,由于赵爵爷的出现,灭绝师太虽不至于拔剑相助,但是不大可能和武当为敌了。而昆仑、华山、丐帮均已战败,只剩少林一派在此。
这话一出,原本少林还有些犹豫的话,这时候为了面子,空闻是断然不会退缩的。抑且护山大阵“十八罗汉阵”在此,少林所倚仗地,并非仅仅的单个高手。
果不其然,空闻禅师站起身来,合十说道:“张五侠,谢逊的下落,你果然不说么?”
武当诸侠恨恨地望了一眼鲜于通,俞莲舟方要上场,却被张翠山扯住袖子,师兄弟对视一眼,相互知心。俞莲舟当即双手下垂,低眉顺目,退到宋远桥身后。
张翠山纵身一跃,落在台上,昂然道:“翠山之志,天崩地裂不足以移。义兄的下落…在下已决意不说,谁欲赐教,便划下道来吧!”
第八十七章 … 解痴
空性早就按捺不住,朗声叫道:“张五侠,少林空性领教高明!”刷刷两爪便向张翠山抓去。张翠山左手银钩一挑,判官笔向前一刺,使个“屠”字诀,繁复奥妙,和空性斗在一处。
青书冷眼旁观,见空性一脸兴奋之色,一招快过一招,攻势凶猛绝伦,都是极精妙的招数。再往周边看去,但见赵爵爷老神在在;鲜于通神情恍惚;沈振鸿灰败着脸,不发一言;何太冲夫妇佯装淡定;史火龙故作高深莫测;灭绝师太拉过碧霄的手,两人坐在一处说着话儿;空闻空智低声诵经念佛,不时往台上望去;宋远桥、俞莲舟等几侠则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打斗。这一切仿佛极为巧妙的组成了一副画景,各行其是,互不相干,却又紧密相连。
青书蓦地一阵心灰意冷。都道正邪不两立,其实又哪里有什么正邪?便是佛也分善、恶两面,何况于人?若说善者为正,恶者为邪,那正派中人无一是正,邪派中人也无一是邪。一件事怎能轻言绝对?似朱长龄这等恶人,也有温文和善的一面,而似宋远桥这等大侠,也就未必没有徇私之心。
而这个武林大会,大家似乎都有冠冕堂皇的借口,名为谢逊杀人如麻,为武林公敌,实则是为得到屠龙刀,好号令天下。
谢逊杀人如麻,双手沾满鲜血,若放在现代,早就是通缉全球的重案要犯,死上千百次也不足赎其罪。但张翠山和他结拜了,却要包庇于他,其余六侠也是没有异议;殷素素灭杀龙门镖局七十余口,但只因是张翠山之妻,武当七侠便决定各自行十余善事去赎殷素素之罪,而不将其绳之以法。这七十余口人命岂是区区一句“改邪归正”能够轻易抹掉?试想,若换了其他恶人,他们早就不问是非,一剑杀了了事吧?
而自己呢?在昆仑山屠杀百人,纵然那些人或许都是杀人越货的盗贼,但也未必没有无辜者。自己的所作所为。固然是将朱武两个恶贼杀死,但不过为私而已。所谓什么替天行道,压根就没想过。而后来的行侠仗义,博得“太和儒侠”的声名,也不过刻意为之,如何当得起一个“侠”字?
侠,什么是侠?
真侠真义,万古不灭之明灯,凌驾一切之上。大真大痴,为这浑浊暗世主持公道,烛照千里。
是以当此乱世。法恒无用。侠,不过代天罚罪者而已。
但是即便如此,侠也只是人,而不是无亲无私的天。便如张翠山、宋青书都似乎有正道人士不该犯的“过错”,但宋远桥等人却有意无意地回避他们的所谓“过错”。疏不间亲,或许便是为此吧。
青书暗叹一口气,心道:“我终究不过凡人,何必去自命不凡,去做那所谓的真侠?保住家人父母,武当基业就足够了。闲暇时出外一游。见到不顺眼的事管上一管,又何必刻意为之?”他虽是这般想,但到底还是怅然若失。
他目光转过一圈,又回到空性身上,但见空性越打越是酣畅。竟而长啸开来。青书心中竟是觉得微微暖了些,暗道:“全场千余人,想必也只有他,一举一动,完全合了自己本心吧。空性。空性。你哪里空性了?明明便是十足的真性情!人能如此,在别人看来是痴。其实。别人才是真痴。”
空性和张翠山正斗到酣处。空性龙爪手极是精妙,但他一头猛扎进去,却是再出不来,出手不带当年创制这门绝技的高僧那份飘逸,也就失了三分精髓,但却胜在内力雄浑,足足高了张翠山二十年地内力修为。但张翠山却是亲眼目睹张三丰使这套功夫,当时师徒一般悲恸心思,心与意合,便是真真正正的得了张三丰真传的。
他在冰火岛十年,一身武当功夫无人指点,只得温故而知新,这套倚天屠龙功千锤百炼,渐渐悟出自己的东西
便见空性一爪捣虚而至,若换了十年前的张翠山,是定然避不过这一招,但此刻他左手银钩斜斜一挂,封住空性爪势,右手判官笔前点,嗤嗤有声,似是融入了极为高明的点穴手法。空性不敢大意,飘身后退,避过这一点,又揉身前上,两人斗在一处,难分难解。
其实他的离师十年,进境之速,可能还胜过其他师兄弟。武当武学之四大,“悟”字居首,“纯”字次之。张翠山得天独厚,悟性超卓。十年来更将以前所学的功夫反复锤炼,又得一“纯”字,“纯”字上的功夫已然不输于年岁最大地宋远桥、俞莲舟。而谢逊武功之博天下罕有,点穴解穴之法别开蹊径,张翠山虽未刻意去学,但两兄弟谈性大发,无所不谈,谢逊言及的点穴解穴之法也被他知悉了七八成。
而他勤修苦练,隐隐悟到的那套功夫,和这点穴功夫一合,登时仿佛拨云见日,张三丰亲口说三套九阳合一能救下张无忌性命后,他悬着地一颗心放下,便无时无刻不在琢磨这套功夫。
此刻虽然只有雏形,但也厉害非常,由他使来,竟能和空性斗个平手而不落下风。
何太冲等人都是暗暗心惊:“张翠山排行老五,尚且如此。前面三个岂不是更加厉害?”
张松溪微笑道:“五弟这套功夫若是创出,比之百年前大理段氏的一阳指,只怕还要厉害许多。”
俞莲舟接口道:“只待他功力突飞猛进,我等便都不是他对手啦!”
宋远桥却是定定看着青书。青书抬头与他目光一撞,父子二人隔了老远,遥遥对视。青书望见父亲鬓间夹杂白发,不由心头一酸。
自己当着天下英雄的面,说了再不是武当弟子之语,让父亲情何以堪?若想恢复武当弟子的身份,只有求张三丰昭告天下,宋远桥邀请各大掌门来武当观礼。这泼出去的水,才能收得回来。
张翠山回归中原已有四五月之久,十年中早已积了太多疑问,经张三丰一一解答之后,武学之上的领悟何止更进一层?
他找能工巧匠再重新打造了一副兵刃,长短轻重无不合手。铁划银钩之威,又将重现天下。
斗到百招之外,张翠山似是越斗越勇,忽而行云流水,如若奋笔狂书;忽而断断续续,仿佛凿刻碑文。一会儿小楷,极尽小巧腾挪之妙;又换做隶书,堂堂正正,大开大阖。各种字体不停转换,端的令人眼花缭乱。加之张翠山判官笔笔尖不时射出几道指力,空性抵挡地渐渐吃力起来。
第两百七十三招上,张翠山划地两笔,微微侧身,又提笔横划,竟是极为繁复的小篆。
这字一写,一股傲视天下的气势陡然生出,寻常人或许不觉,但空性乃是武学高手,被这股气势一惊,手上登时慢了半拍。
便见张翠山断断续续的几笔划出,恍若君临天下。张松溪拍手笑道:“五弟要胜了。”
宋远桥早收回目光,望向台上,点头道:“师尊说五弟若能将这八个大字融会贯通,天下高手大可一会。看来五弟快成功了。”
俞莲舟道:“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秦始皇君临天下之语,可比倚天屠龙地二十四字歌诀,有气势多了。”
但见张翠山已然写到“永”字的最后一笔,空性被他用判官笔挑开右手,登时空门大露。张翠山“昌”字写出,直刺一笔,再下划一钩,喝道:“神僧承让了!”空性被他一笔点中右肋要穴,闷哼一声,往台下栽落。
青书正在一旁,忙将身一掠,接住空性,抬手解了他的穴道,恭恭敬敬地扶他站起。空性合十道:“多谢小施主。”又对着台上张翠山施礼道:“张五侠功夫精妙之极,空性拜服。”一脸喜色的去了。
青书望着被空闻低声喝斥的空性,脸上仍是打斗之后地欣然之色,蓦然升起一股敬佩之情:“胜固欣然败亦喜,空性胸中光风霁月,神僧二字,当之无愧。比之另外两位,当真判若云泥。”
或许其他人会以为空性比他两位师兄差的太多,不过是痴人一个,不足为虑。其实,每每以为自己很聪明懂得变通的人,才是真正的掉入痴的泥潭里面,再难出来。聪明反被聪明悟,唯此而已。
第八十八章 … 乱战
俞莲舟轻叹一声:“五弟这十年来厚积薄发,经师尊一点拨,区区三月之间,武学修为已然胜过我等了。所差的,不过是功力罢了。三四年一过,武当七侠之中,便当以张翠山为
张松溪点头道:“师尊太极拳剑一出世,以五弟悟性之高,定然是我们中得益最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