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杀和尚抬手mō了mō光秃秃的脑mén,忽然道:“洒家昨夜吃了你的东西,欠你一个人情,就让我送你们一程好了。”
胡笑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莫非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不杀和尚竟也有慈悲心肠?迟疑道:“大师,你的伤不碍事吗?”
不杀和尚砰的一拍xiōng膛,傲然道:“洒家jīng炼佛mén神通,铜皮铁骨,区区小伤不在话下,经过一夜运功调息,洒家左臂的经脉已好了**成,就算再次遇见曾神将都可一战。反正洒家也要离开这鸟不拉屎的破庙,顺路把你们两人送到镇上,不过是举手之劳,。”
胡笑天忍不住问道:“那曾神将是什么人?难道他的武功强过大师许多?”
不杀和尚脸部肌ròu一阵chōu搐,闷声道:“曾神将乃是青龙会的绝顶高手,内力稍稍胜过我半筹,武功却未必强过我。他和宇文小儿一样,仗着人多势众的优势击伤我,算不得英雄好汉。单打独斗的话,洒家决不怵他。”
胡笑天忽的想起一事,故作好奇道:“不知曾神将和那日闯进山谷的尹疯子相比较,谁更胜一筹?”
不杀和尚叹道:“那尹疯子以一人之力挑战上百黑道豪杰,不畏生死,不知疼痛,肆意杀进杀出,简直已不是人,而是阎罗王派出的修罗杀神!我宁愿和曾项杰对战十次,也不愿与尹疯子碰面了。喂,书呆子,你怎会忽然关心江湖之事?你的婆娘还救不救?”
胡笑天忙道:“救,当然要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夫妻二人定会铭记大师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不杀和尚道:“洒家见你颇有情义,又替我伤了驼妖,这才助你一臂之力,并不稀罕你感jī与否。”单手抓住胡笑天的肩膀,沉声道:“小心了!若觉不适,闭上眼睛便是。”脚底一顿,如巨鹰腾空,越过院墙飞掠而去。
往东数里,山势已尽,开始出现农田和村庄。不杀和尚老实不客气的闯进农户家中,抢了东西便吃,顺手还夺了一件羊皮棉袄给李玄儿裹上,以抵御途中风寒。一路东去,不杀和尚施展轻功如飞掠走,丝毫不怕惊世骇俗,约半个时辰便抵达了城镇边缘。
突然,呜的一声破空厉响,左近的树林中飞出一块石头,自侧面shè向奔行中的不杀和尚。尽管是猝然遇袭,不杀和尚反应仍是极快,挥掌急封,把飞石扫落一旁,停步大骂道:“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暗算你家爷爷?”
胡笑天心中惴惴,难道是宇文政率人在此埋伏?
这片树林占地甚广,树木一棵挨着一棵,密密麻麻,看不清林中有多少人潜伏。只听一把低沉沙哑的声音道:“青天白日,众目睽睽,阁下妄使轻功赶路,惊扰了百姓实在不妥,还请慎行。”
不杀和尚嚣张霸道惯了,如何听得进这逆耳忠言,怒道:“洒家纵横天下数十年,几时轮到你来教训我?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给洒家滚出来!”
那人淡淡说道:“我不yù多事伤人,你且走开。”
不杀和尚勃然大怒,当即松开胡笑天,双拳开路直扑进林中,大叫道:“装神nòng鬼的家伙,你当洒家是吓大的吗?”话音未落,枯叶翻飞,一股烈烈生风的剑气矫若飞龙,朝他刺了过来。不杀和尚大呼小叫,双拳封闭格挡,敌住那无形剑气的来势,拳风与剑气相撞争锋,一时间地动山摇,树木断折。谁知以不杀和尚的本事竟然抵御不住剑气侵袭,不论他如何腾挪闪跃,依旧被bī得一步一步向后倒退,不知不觉中退出了树林。
胡笑天远观那剑气纵横,转换如意,不由倒chōu一口冷气,此人的剑法炉火纯青,登峰造极,究竟是哪一mén派的宗师现身人世?
剑气忽收,漫天枯叶缓缓飘落。
不杀和尚定定神,蓦然发现自己已经退回原位,不多一步,不少一步,登时面皮涨红,七窍生烟。他尚未与对手照面,就被毫无悬念的bī退,实乃毕生未曾遭遇的奇耻大辱。不杀和尚牛脾气发作,张口大喝,鼓足功力再次冲进林中。
那人轻叹道:“这又是何必呢?”
突然之间,剑气冲霄而起,哧哧有声,飘舞的枯叶但凡被剑气刺中,尽皆穿孔或者撕裂,威势更胜方才。不杀和尚仅仅多坚持了半刻钟,便狼狈万分的倒退出林,身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七八个剑孔。
胡笑天目瞪口呆,黑道前十位的绝顶高手,竟被人家如小孩子般戏nòng,毫无招架之力?!这人的剑术岂不是到了独步天下的地步?
不杀和尚又是懊恼,又是惊惧,晓得自己的武功远不如对方,一味纠缠下去只能是自讨苦吃。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识时务者为俊杰。当下抱拳道:“洒家乃关中道上的不杀和尚,敢问朋友姓甚名谁?今日之辱,来日必还!”
那人声音陡然转冷,道:“不杀和尚是么?名气不小,恶事做尽。你这恶僧再啰嗦,休怪我拔剑杀人,为民除害了。”话语一出,天地肃杀,比起剑气纵横之际更让人感到绝望。
不杀和尚但觉杀气当xiōng,寒máo倒立,若不服软退开,难免是血溅五步的下场!面对如此强者,以硬碰硬无疑乃是最愚蠢的举动,至于那些什么自欺欺人的场面话,还是不要多说为妙。不杀和尚识相的一低头,扯了胡笑天便走。
两人走到镇口,不杀和尚悻悻然先行离开不提。小镇规模不大,街道纵横两条,各商铺、酒店、当铺一目了然。镇上仅有一家医馆,名为“济世堂”,坐诊的大夫姓马,mén外贴着“济世救人,妙手回chūn”的对联。胡笑天急匆匆闯到堂上,叫道:“大夫,我家娘子不行了,快救命呀!”那马大夫四十多岁,养得白白胖胖,淡淡的扫了胡笑天一眼,道:“医馆之中,大叫大嚷成何体统?你家大人没教过你礼数吗?”胡笑天忙道:“因娘子病重,小生一时情急失态,还望大夫见谅。”马大夫神sè稍缓,问道:“你是读书人?”胡笑天道:“正是。”马大夫点点头,示意他把李玄儿放下,然后伸出手指搭了搭李玄儿的腕脉,眉心一皱,缓缓道:“你家娘子风寒入体,气血大亏,病情严重之极,若再晚来片刻便没救了。不过幸好遇上了我,”他竖起一根手指,接着道:“请公子先付足诊金,我才好开方下yào。”
胡笑天一愣,随即大怒,岂有医生不治病救人,反而讨要诊金的道理?若非李玄儿命悬一线,真想挥拳打他个五颜六sè!咬牙道:“诊金是多少?一两银子么?”马大夫摇摇头,一字字道:“一百两!”胡笑天失声道:“一百两?你是医生还是强盗?”马大夫脸sè一板,不快道:“yù救你娘子xìng命,需用百年老参和几味贵重yào材入yào。而百年老参本馆只有一株,十分珍贵。你救是不救?”
胡笑天浑身上下一mō索,连半两银子都没有。无奈之下探手进李玄儿怀中,也只找到二十余两碎银和几粒金豆,远不够支付诊金费用。
马大夫脸sè愈加难看,冷冷道:“既然没钱看病,烦请你把病人抬走,别死在我的医馆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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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东去洛阳
第六卷 关中风云录 第十四章 东去洛阳
第十四章东去洛阳
胡笑天强忍一口恶气,哀求道:“大夫,你能不能先救人?余下不足的诊金我可以令人从长安送来。只要我家娘子平安无事,届时不要说一百两,给你一千两又有何妨!”
马大夫断然拒绝道:“本医馆公平jiāo易,概不赊欠!”
胡笑天忍无可忍,仓啷一声龙yín,chōu出怀中的短剑。
那马大夫吓了一跳,以与féi胖身材完全不相称的敏捷和速度,嗖的闪身躲到柱子后头,尖叫道:“兀那书生,你要行凶杀人吗?你敢动我一根汗máo,你家娘子也活不成了。”
胡笑天恨得几yù吐血,强笑道:“马大夫你误会了。我这把宝剑吹máo断发,价值千金,抵押给你做诊金如何?你若不信,我可当场试剑。”说着随手一挥,剑光闪处,一张八仙桌立时断成两截。他眼下有求于人,当然不会鲁莽行事,一点点威胁恐吓却是免不了的。
马大夫吓得脸sè煞白,连连摆手道:“剑乃凶物,我不要,我不要!镇上开有当铺,你去抵押给他们吧。”
胡笑天轻轻抖动短剑,斜眯他道:“那我娘子的病……”
马大夫赔笑道:“请公子放心,我马上开方子抓yào,不会耽误小娘子的病情。只是诊金一文都不能少,实在是yào材太贵了。”
胡笑天无意与对方讨价还价,挥挥手道:“那便请你先治病吧,我即刻去典当宝剑。”
马大夫好心提醒道:“出mén右转,大约走上五十步,mén口漆成红sè的那间铺面便是当铺。”
胡笑天匆匆赶到当铺,忍痛递上宝剑,提出抵押二百两银子。不料负责典当收押的掌柜横挑鼻子竖挑眼,愣是捏造出**处máo病,最终只肯出八十两纹银收剑。胡笑天无计可施,纵使心头滴血不止,亦只有画押同意。
马大夫虽然爱钱,但总算有几分真本事,先是施以针灸之术提振李玄儿的jīng神,再以yào石之力补其气血,固其根本,祛除风寒。一番忙碌下来,李玄儿的体温略有下降,脸上多了三分血sè,比起清晨时奄奄一息的状况强了不少。胡笑天松了一口气,问道:“大夫,我娘子为何仍旧昏mí不醒?”马大夫道:“小娘子元气亏损严重,而且似乎体内另有暗疾潜伏,即使按时服yào,也要数日的调养方能恢复神智。我开的yào足够她服用三日,服完之后照方抓yào,直至她病愈为止。”胡笑天接过yào方,第一眼便看见“百年野山参一支”几个字,顿时眼冒金星,差点当场栽倒。当下定定神,指着yào方道:“大夫,非得百年山参不可吗?”马大夫理直气壮道:“那是当然!这山参乃是主yào,万万不能少的。若是有东北千年人参替代,则yào效更佳。”
胡笑天终于深深体会到一文钱难死英雄汉的滋味,以他此刻的身家,别说买一支野山参,买到一条参须就算老天开眼了。事已至此,要么回转长安,与宋谦等人汇合,一切问题迎刃而解;要么快马加鞭奔赴洛阳,把李玄儿jiāo给白云宗弟子安置。长安近而洛阳远,按理当首先考虑返回长安。但白道群侠云集于长安,对李玄儿仇怨极深,回去的的话岂不是送羊入虎口吗?加之秦王震怒,长安城mén进出加强了盘查审问,他们想ménghún进城绝无可能。思来想去,竟只有奔赴洛阳一条路了。当下修书一封,请马大夫遣家仆送往长安宋谦处,把自己的境况说清楚。
出了医馆,胡笑天雇了一辆马车,让车夫即刻启程赶往洛阳。途中李玄儿醒过几次,但每次清醒的时间都很短暂,mímí糊糊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胡话,绝大多数时候处于昏mí的状态,服用汤yào时都需撬开牙齿灌入。到了次日午后,马车经过华yīn县,离潼关越来越近。过了潼关之后,便是河南地界了。
潼关因临近潼水而得名,古称桃林塞。因为潼关地处黄河渡口,扼长安至洛阳驿道的要冲,是进出三秦之锁钥,所以成为汉末以来东入中原和西出关中、西域的必经之地及关防要隘,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素有“畿内首险”、“四镇咽喉”、“百二重关”之誉。潼关南有秦岭;东南有禁谷,谷南又有十二连城;北有渭、洛二川会黄河抱关而下,西近华岳。周围山连山,峰连峰,谷深崖绝,山高路狭。明洪武五年,千户刘通于原址重新筑城。明洪武九年,又增修城牌,并依山势曲折修筑城墙,后称明城。
因道路狭窄,行人车马都需小心避让,行进的速度大为降低。走不多时,马车竟停了下来。胡笑天暗觉奇怪,扬声道:“贺大叔,为何不走了?”那车夫答道:“公子,前方有人设卡盘查,需耐心等候。”胡笑天心中嘀咕,眼看潼关近在咫尺,官府怎会突然多事增设关卡?挑起车帘往外望,只见百余步外有一伙持刀拿枪的汉子拦住道路,看模样并非官府中人,自东往西的商旅他们不管,自西往东的却要一个个搜身盘问。他们态度蛮横,若有人敢喧嚣抗议,立时抬手便打。如此一来,造成道路堵塞,前方已聚集了十余辆车马及过百商旅。众人出mén在外,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无人出头闹事,老老实实的等候验身通行。
胡笑天跳下马车,拉住一位行商,询问那伙汉子设卡盘查的缘由。那行商也说不出所以然,只是听人议论,那伙人的目的似乎是要查找一个年轻nv子,据说她偷了一件珍贵的宝物,失主不肯放她出关,是以派人拦截。
胡笑天一愣,莫非他们要找的是李玄儿?随即摇摇头,李玄儿得罪的是白道mén派,而那伙汉子则明显是黑道人物,粗鲁凶狠,肆无忌惮。蓦地心中一动,回想起这两日的遭遇,以及古庙内所见的一幕幕,险些失声惊呼起来,是阎九,他们要找的是阎九!阎九孤身一人,却要应付数以百计的黑道好手围捕,居然至今未被对方擒获,也是异数了。潼关地势险要,是东进中原的必经之地,所以黑道群雄才会另设关卡严查,以防阎九逃出关中。由于无人见过阎九的真面目,又怕她易容换装,每一个东去的行人都要强迫搜身。
胡笑天跳上车架,举目张望,重点观察那些单身且身材瘦小的商旅,看一看是否有人举止可疑。果不其然,立时发现前方有一男子左右顾盼,显得既警觉又焦躁。那男子眼看还有十余人便轮到自己接受搜查,竟然闪身出列,主动往后退让。
胡笑天眼尖,留意到那男子退后之时,指间寒芒闪耀,似有意似无意的轻抚过一匹匹候在路旁的骡马。那男子极为警觉,感到有人凝视注目,身子陡然一僵,缓缓转动脖颈,朝站在高处的胡笑天望来。
四目相对,彼此了然。
胡笑天微微点了点头,俯身钻回车厢,将李玄儿严严实实的包裹好,抱着她跳下马车。那车夫大为惊异:“公子,你们不坐车了吗?此去洛阳,尚有数百里地呢。”胡笑天苦笑道:“贺大叔,你莫多问,待会闹将起来时控制好你的马,别让它受惊luà车夫眼珠滴溜溜一转,压低声音道:“你是说有人要闹事?”没等胡笑天开口,前头蓦地砰然一声巨响,数匹健马仿佛遭到蛇虫叮咬,突然变得暴躁不堪,甩头摆尾,四蹄luàn蹬,不约而同的挣脱了主人的束缚,狂暴地冲向前方。
众人大哗,惊叫道:“马惊了!马惊了!”争相躲避马蹄践踏,原本整齐的队伍顿时大luàn。
马乃合群之物,惊慌狂luàn的情绪会相互传染。夹在队伍中后段的马匹纷纷嘶声尖叫,luàn咬luàn踢,同样失去了控制。
那伙汉子眼看受惊的马群发疯一般冲来,眼眸血红,luàn蹄翻飞,一时慌了手脚,本能地跃往高处,免得被luàn马踩死。这些马匹有的拉着车厢,有的拉着货物,相互挤撞摩擦着一冲而过,烟尘滚滚,势不可挡。那伙汉子毕竟不是傻瓜,略一思索便晓得不对,马群怎会无缘无故的受惊发狂?先前那声巨响又是谁nòng出来的?其中一人立即掏出竹哨,拼命吹响,其他人则各举刀枪,急冲进烟尘之中,狂叫道:“站住!”“把惊马杀掉,别让她逃了!”
“滴!”“滴!”
尖利急促的哨音传开,远近各处呼声四起。不过盏茶的功夫,先后有七八队黑道豪杰奔来,少说有两三百人,叫嚣着呼啸掠过。
一众商旅避让路旁,大眼瞪着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