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笑天在一旁听得大为惊讶,是谁成亲居然惊动了大宗师君忘忧?放眼江湖,够资格让君忘忧出面主持婚礼的人,屈指可数。难道是欧阳绝如愿以偿,赢得了师妹的欢心,两人终于跨越心魔,共结连理?一颗心瘙痒难耐,正想着该如何开口询问究竟,只听脚步声响,路大宝引着忐忑不安的蔡大虎来到厅门外。
蔡大虎未曾留意到默立一角的胡笑天,朝着魏泰点头哈腰道:“魏掌门,您叫小人来有何吩咐?”
魏泰朝胡笑天一指,道:“蔡大虎,四海的朋友来找你有事商谈,你们认识吗?”
蔡大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双眼骇然瞪圆,魂飞魄散,脸sè刷的一片苍白,几乎当场软瘫在地,失声叫道:“怎会是你?!”
胡笑天淡然一笑,举步向前:“蔡大虎,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勾结盗匪,倒卖赃物,霸占田产,胁迫妇女,种种恶行都已大白于天下。你还能躲藏到几时?我来睢州就是要抓你归案,识相的就束手就擒,不要妄图反抗。”他一上来先给对方扣上几顶大帽,待会动手时才名正言顺,理直气壮。
蔡大虎在江湖上打滚多年,哪里猜不到胡笑天此行的目的?脑海中闪过胡笑天仗剑杀入凌云寨,血流遍地的场面,尖叫道:“不,我不跟你走!你是来杀人灭口的!”眼珠滴溜溜一转,扑向魏泰:“魏掌门,救命呀!这家伙是杀人狂魔,救救我!”
胡笑天眉心微皱,假若魏泰改变主意,插手其中,此事恐难善了!手腕一动,长剑一刺即收,一行血珠溅shè上天。只见蔡大虎背心血如泉涌,推金山倒玉柱的一头仆倒,四肢抽搐,已然活不成了。
自蔡大虎现身,到他中剑毙命,不过是几眨眼的工夫。厅上的众人都没想到胡笑天一言不合,立即拔剑杀人,待发觉情况不对时已来不及阻止。但听惊呼声四起,人人sāo动,路大宝最是不堪,直接趴在门槛处哇的大吐特吐。
魏泰勃然大怒,砰的拍案而起:“胡鹏,你太过目中无人了!在我魏家大厅,未征得我同意,便随意定罪杀人,简直是无法无天。人死在我家里,你让我如何向官府交代?”
胡笑天抱拳道:“魏掌门,我确实鲁莽了。不过蔡大虎狡诈无耻,心肠狠毒,若让他有机会胡乱攀咬,只怕第一个受到连累的便是洪四海洪兄,毕竟蔡大虎是四海帮的副帮主。惟有死人才不会开口乱说话,也惟有死人才不会推卸罪责。”言下之意,是要把勾结盗匪、倒卖赃物等罪名坐实蔡大虎头上,保住洪四海不受牵连。
魏泰心念微转,怒气渐消,不得不承认胡笑天言之有理,可是厅上还有杜磊等人旁观,无论如何不能当做什么事都未发生,否则传扬出去,他今后如何在江湖上立足?轻咳一声,肃容道:“胡鹏,你草菅人命终是不妥。我也不为难你,你交出凶器,自缚双手,稍后我会派人报案,交由官府来善后处理。假如你所说的属实,蔡大虎确系畏罪潜逃的疑犯,你至少能功过相抵,不致于遭受牢狱之灾。”
胡笑天所用的乃是假名,又没有路引傍身,若被官府扣押审问,哪里能自辩清楚?摇头道:“魏掌门的好意我心领了。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便割了蔡大虎的首级回杞县交差,不会在睢州多逗留一刻。只要魏掌门高抬贵手不予追究,相信无人会多事乱传。”
魏泰听他当面回绝,不觉心头火起,冷着脸道:“胡鹏,即使不考虑官府律法,你擅自动剑杀死魏某的客人,就是不给我面。你不交代一下便想走吗?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胡笑天不卑不亢道:“敢问胡某该做何交代?”
魏泰冷冷一笑,沉声道:“你既在我七星拳门闹事,当然要按武林规矩来办。你和我的徒弟们过过招,若落败受伤那是咎由自取。若是胜了,便可出门而去。”说罢不待胡笑天表态,摆摆手道:“程荣,你下场讨教一下!有贵客在场,不必留手。”
“是!”魏泰右手侧一条七尺大汉移步而出,肤sè如铜,肌肉鼓突,面上泛起淡淡的兴奋。在杜磊等一众名家面前,被师父第一个点名出场,这份荣耀可不轻。程荣双拳摆开架势,自信满满地道:“胡兄弟,请!”
胡笑天轻叹一声:“是不是击败这位程师兄,魏掌门便答应让我离开?”
程荣闻言大怒,暴喝道:“你敢门缝里看扁人!接招!”箭步抢上,左拳一晃,右手重拳呼的兜心击去,正对准了胡笑天的致命部位。
第七章 欲罢不能
正文 第七章 欲罢不能
第七章 yù罢不能
程荣含怒出拳,势如奔雷,众人立时凑趣的鼓掌叫好。胡笑天眉心一皱,后撤半步,待对手拳势用老,左手闪般刁住程荣的手腕一扯,借力打力,使出四两拨千斤的上乘内家功夫。程荣一拳走空,劲气回挫,胸口不禁一阵烦闷,跟着下盘浮动,身不由主的横跌两步,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他本想干脆利落的击倒对手,赢一声满堂彩,谁想反而吃了一记闷亏,严格说来已输了半招。众目睽睽之下,让他如何下得了台?程荣张口狂吼一声,足踩七星方位,双拳急挥,舍命扑来。胡笑天先前当众杀人,是防止蔡大虎情急之下吐露出什么不该公开的秘密,平白横生枝节,所以当机立断一剑斩之。他亦晓得此举犯了武林大忌,魏泰有意留难也是题中之意,实属正常,心里并无怨言。因为理亏在先,他其实已做好打算,要给足魏泰面,陪程荣斗上个百八十招再说。但程荣不识好歹使出杀招,他便改变了初衷,企图让对方知难而退,主动认输。怎料程荣逞强好胜,不仅不退下,反而变本加厉以命相博,已超出了比武切磋的范畴。
胡笑天心中暗怒,你我两人初次见面,又无什么血海深仇,竟敢连续施展杀招?眼看程荣自天枢位跨到了天权位,作势往后撤步躲闪,待程荣从天权位跨向玉衡位时,忽然变退为进,一脚重重踩到了程荣的足背上。程荣右足被踩住,步法转换立时失灵,原本练得纯熟无比的拳法骤然一滞,不知该如何发力出招,身前登时露出七八处空门。胡笑天手掌一按,脚底同时松劲,程荣蹬蹬倒退向后一跤坐倒。胡笑天若无其事的拍拍手,道:“程兄,承让了!”
程荣羞愧交加,顾不得屁股肿痛麻痹,一骨碌翻身爬起,灰溜溜的闪开,心里一片灰暗悲凉,只觉毕生之耻辱莫过于此。
程荣转瞬落败,众人无不耸动。不是感叹程荣拳法不jīng,而是惊叹胡笑天眼光之毒辣,策略之巧妙,一点不像是初出茅庐的江湖晚辈。
魏泰脸上挂不住劲,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程荣一眼,暗付此身手了得,单打独斗的话徒弟们都要弱上一筹,难道要自己下场教训这晚辈后生吗?他身为一派掌门,若跟一无名小卒较真动手,岂不是惹人笑话?此战胜了不值得夸耀,败了则是一生的污点。话虽如此,但放任对方轻轻松松走出大门的话,更是砸了七星拳门的招牌,往后还有谁来拜师学艺?魏泰骑虎难下,门派内又实在挑不出合适的人选,只得把求助的目光望向杜磊等人。
在座的都是老江湖了,不用说话便知其意。谭义哈哈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初生牛犊不怕虎啊。年轻人,让谭某来秤一秤你的分量。”说罢飞身离座,落到胡笑天面前。他双脚微微开立,两臂自然下垂,能攻能守,睥睨间流露出强大的自信。
胡笑天面容一肃,左掌前伸上扬,右拳竖起护住胸口,沉声道:“请前辈赐教!”面冷如铁,语气平静,丝毫不因对手是成名多年的名宿而怯战。打败了小的,老的当然会出手,这是他早已想到的后果,也不用浪费口水斥责对方不讲规矩。
谭义招了招手:“胡鹏,你先出招,谭某可不能和晚辈争先。”
胡笑天知道对手经验丰富,功力深厚,远非程荣之流的所能比拟,轻喝道:“得罪了!”踏步欺近,一记 “黑虎掏心”当胸击出,拳锋在前进过程中不住加速旋转,拳风呼啸,仿佛一柄破门铁槌猛力攻击城门,势不可挡。这一招大巧若拙,厚重无锋,看似平常的一击凝聚了武者的决心和霸气,已突破一般招式的桎梏,触摸到拳法的jīng髓。
一拳轰出,魏泰、杜磊等人都是一惊,对胡笑天的评价又高了一层。程荣又惊又佩,方知自己败得一点不冤。
处于拳风中心的谭义脸sè微变,目光一扫,霎时看清胡笑天拳头上覆盖着一层茧,心知对手在拳法上下过苦功,若是硬挡实为不智。但他的身份资历摆在那儿,岂有甫一照面便闪避退让的道理?功力潜运,双掌如封似闭,挡在敌拳之前。
砰!拳头与掌心相触,如击败革,发出沉闷的劲气交击声。
胡笑天一拳击出,第二拳又如流星赶月当面轰到,两拳交替之间几乎没有半分停顿。拳风凌厉,拳劲依然沉重之极。
谭义接了对手一拳,只觉掌心涨痛,手臂酸麻,心下惊骇,实难相信对手的拳劲如此可怖,竟令自己都难以招架。他可不清楚胡笑天练有灭世霸王决,又曾在密室锤炼肉身,一身的筋肉骨骼已坚若金刚,眼看第二拳转眼轰到,足下一动,飘身向后。蓦然间腿影连闪,劲风如割,名传天下的十路谭腿终于踢出。
十路谭腿在北方武林流传甚广,据说始于北宋,是一门以腿法为主的武功套路,充分发挥了腿劲强大,利于远攻的特点,曾经是宋军将士必练的杀敌技法之一。拳谱有云“头路出马一条鞭,二路十字鬼扯钻,三路劈砸车轮势,四路斜踢撑抹拦,五路狮双戏水,六路勾劈扭单鞭,七路凤凰双展翅,八路转金凳朝天,九路擒龙夺玉带,十路喜鹊登梅尖”。谭腿囊括踢、钻、劈、砸、扫、蹬、绞等腿法要诀,招式jīng悍,技法多变,攻防迅疾,气势连贯,一旦展开可攻击对手的上下左右要害部位,令人防不胜防。谭义浸yín腿法多年,已达到熟能生巧,攻防如意的境界,只见他双腿左右连环飞起,犹如两扇巨大的车轮,分袭胡笑天身侧,密不透风。
众人见他腿法迅猛,回环转折进退顺畅,不禁齐声喝彩。
谭义骤然发力抢攻,胡笑天压力大增,被迫转攻为守,格挡敌人疾风骤雨般的腿脚攻击。拳脚密集交触,噼噼啪啪声爆响不停。但见他双足钉稳地面,如同海浪拍击下的礁石,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完全处于下风。
谭义连攻数招,不但未能突破对手的防线,双腿反被震得隐隐作痛,轻视之心尽去,默运九成功力,誓要将这年轻人击退。他一声长啸,时而如苍鹰腾空飞起,时而如猎豹左右扑击,时而如狮咆哮强攻,忽进忽退,忽上忽下,一时间四面八方都是他纷飞如雨的腿影。
胡笑天紧守门户,不求无功但求无过,对谭义的虚招诱敌之招一概无视,以肩、臂、肘、拳为盾,见招拆招,将对手的攻势一一化解。一来他不愿暴露身怀的魔教绝学,教人识破魔教弟的身份,只以普通的招式应对;二来他身上的冥神真气锁尚未解开,仅有手太yīn肺经和手阳明大肠经有部分穴道贯通,无法施展轻功身法,追不上纵跃如飞的谭义。因而只有采取稳固防守,伺机反击的策略。俗话说狂风不终rì,暴雨不终朝。谭义腿法再强也是正常人,也要回气缓劲休息,不可能始终如一保持高强度的攻势。只要挺过最艰难的时刻,便轮到他一展身手了。谭义腿法连环,一招又一招凶狠踢到,内力交击下,胡笑天体内气血翻涌,嘴角不由溢出血来。
在众人眼中,这傲骨峥嵘的年轻人犹如风中的残烛,岌岌可危,似乎下一刻就会熄灭仆倒。但让他们啧啧称奇的是,胡笑天居然挨过了一脚又一脚,眼神明亮不屈,阵脚纹丝不乱,意志之坚韧顽强超乎想象——他仿佛是一把刚开刃的宝剑,在铁锤的反复敲打下逐渐成型,散发出锋利逼人的寒气!
谭义本想一鼓作气拿下对手,哪知胡笑天坚硬如顽石,刚强如雪松,怎么样都敲不碎,压不垮。更要命的是,他双腿轮番踢去,越是用劲遭到的反震之力越强,仿佛踢到厚厚的铁板上,震得趾骨、足骨、踝骨、腿骨生疼,有的部位已疼到麻木。谭义乃是腿法名家,曾以秘法锻炼腿功,运劲一腿扫出,纵使是儿臂粗的铁棒都能踢弯,但今rì久攻不克,最大的可能是对方练有护体神功。谭义不由心底发寒,这年轻人究竟是哪位宗师的得意高徒?为何从未听人说起过他的名字?他到底还隐藏有什么神功绝学?
谭义锐气一失,攻势立时变缓,胡笑天在十招中便能反击一招,拳锋到处,往往逼得谭义主动闪避。双方攻守之势此消彼长,胡笑天的反击愈加凌厉,凶悍刚猛的拳路展开,每一拳都重若千钧,令谭义叫苦不迭。恶斗之中,谭义忽的撤身跃开,喝道:“住手!”
胡笑天战意正浓,jǐng惕地道:“你未胜,我未输,为何住手不战?”
谭义苦笑道:“你我并非生死之争,再战下去已无意义。不如就此罢战,算是平手如何?”
话音方落,众人一片哗然。以谭义的身份地位竟然主动开口议和,虽是平手之局,其实已经输了。一众弟望向胡笑天的眼神,顿时大为不同,有羡慕的,有钦佩的,有嫉妒的,有爱慕的,真是jīng彩纷呈。
胡笑天一愣,确信对方并非随口说笑,道:“其实前辈的武功远胜于我,平局之论是抬举我了。晚辈厚颜,受之有愧。”
谭义点点头:“以你的实力,只要戒骄戒躁,不出三年定会名满天下。你好自为之!”说罢若无其事的走回原位坐下。
虽然谭义竭力掩饰,但杜磊、佟一山与他相交莫逆,岂会看不出他双腿微微颤栗的窘况?两人相视一眼,神sè凝重,谭义分明是腿脚受了暗伤,不得不含恨退出战团,接受这屈辱的平手之局。推而想之,这胡鹏的护体硬功非同小可,几乎能与少林寺的金钟罩铁布衫相媲美,空手切磋时已立于不败之地。两人与谭义乃是挚友,拼着这层脸面不要,也得替朋友挣回一口气。而杜磊的鹰爪功以擒拿锁扣为主,无法克制敌手,唯有佟一山适合出面了。
佟一山长身而起,对胡笑天道:“胡少侠,你的拳脚功夫相当不错,不知师从何人?是哪一门派的传人?”
胡笑天道:“家师居于深山绝岭,不喜宣扬名号,曾叮嘱过我严守师门秘密,请恕在下不便相告。”
佟一山道:“原来令师是世外高人,超脱俗流,佩服!”话音一顿,又道:“胡少侠身背长剑,想必亦同时擅长剑法,佟某一时技痒,想向少侠讨教一下兵器功夫,不知你可愿应战?”
胡笑天环视厅上诸人一眼,反手擦去嘴角的血迹,淡淡道:“既然佟前辈有意指点武功,胡某求之不得。只是不知杜掌门、魏掌门是否也要稍后出手考校在下?”
佟一山脸sè微红,沉声道:“只要你能接下我二十招而不败,我保证没有人再会为难你。”
胡笑天道:“佟前辈似乎不能代表魏掌门?”
魏泰冷哼一声,一字字道:“佟兄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心底暗自凛然,这胡鹏来历神秘,拳法刚烈霸道,绝不是任人欺负的主。万一惹出他背后的某位老妖怪或是老魔头,七星拳门岂会有好果吃?为着满门弟的xìng命着想,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何苦因为一个死人而树立强敌?既然佟一山愿意出头,他恨不得举双手赞成。
佟一山举手一拍,仓啷一声,将横放桌面的钢刀抽出刀鞘,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