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
《诗经。蒹葭》
【周】无名氏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乌夜啼》
【南唐】李煜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
相留醉，
几时重，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第十二卷 朝来寒雨 4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8…29 7：21：02 本章字数：4796
小花一笑，伸手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喃喃道：“二姐姐，我刚才一时愤怒，在大殿上打了司空大人一记耳光，把爹爹气得不轻，你还要帮我向爹爹求个情才好。”
周薇摇了摇头，叹道：“小花妹妹，你这个脾气也真要改改。这朝堂乃是大臣们议事之地，便是我也不能公开与他们争执，你倒好，居然敢打司空大人的耳光。幸好皇上为人仁慈，否则你这个小脑瓜子又如何保得住。”
小花嘟了小嘴，不服气道：“二姐姐，那司空大人真是可恶，明明是他令郑彦华拥兵不救，失了池州，如今却赖隆哥哥的不是，还要皇上下旨降罪，我实在是气不过。他掌管水师多年，如今南唐水军一败涂地，他不以死谢罪，反而嫁祸他人，可见是个无耻之徒。小花打了他，也算是为皇上出了一口恶气。”
周薇想了想，凝眉说道：“小花，那司空大人真这么说？池州之败早有定论，郑彦华也被皇上连降三级以示处分。如今司空大人重提此事，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是见你不肯和亲，便以此威逼沈隆，迫他退婚；如若他不肯退婚，就罗织罪名将他下狱，无论如何，也要绝了你的念想。”
小花听了，忙从地上蹦了起来，大叫道：“二姐姐，我绝对不能让他们伤了隆哥哥。隆哥哥还不知此事，我要马上出宫，让他和夫子赶紧躲起来。”
周薇见小花转身就跑，赶忙拉住了，急道：“小花妹妹，你怎么说风就是雨。凭你一个人，没有皇上的旨意，如何能飞得出宫去。只怕你还没有离了我这里，就被他们塞进了花轿，连夜送往大辽去了。你且在我这里好好待着，我自有办法将这个消息告诉给你隆哥哥知道。”
小花想了一想，无可奈何叹了口气，只得乖乖站住，见周薇忙忙叫了个贴身宫人过来低声吩咐着，便从头上拔了一支翡翠簪子，用手绢裹好了，交给那宫人，说道：“公公，请将这枚簪子替我交给隆哥哥，请你告诉他，我俩就如同这枚簪子一样，任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你让他不要着急，先和夫子躲起来，等我二姐姐求了皇上，我再出宫去找他。”
那宫人仔细听了，一一答应着，瞅了个空子，便离了皇后寝宫。周薇见了，对小花说道：“小花，你在这里等我，我现在便去见皇上，定要让皇上收回旨意。我若见了爹爹，自会替你求亲，只是你在朝堂之上如此胡闹，恐怕他也不会轻易便饶了你。”
小花听了，无奈一叹，见宫人替周薇重新理好了云鬓，又扶着她摇摇摆摆出了殿门，一个人在屋内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是焦躁不安。只等到天色已晚，见周薇还没有回来，便再也待不住了，刚想拔脚出了寝宫，只见一位宫人急急拦在身前，轻声道：“司徒小姐，皇后娘娘懿旨，请你在宫中等娘娘，哪里也不许去。”
小花躁道：“这位公公，我二姐姐去了这半日，为何还不回来，我都要急死了。你就让我去看一眼，要不，你去帮我看看也好。”
那公公摇了摇头，正要说话，只见从宫外又奔来一个公公，远远隔着便尖声高叫道：“司徒小姐，大事不好，娘娘在大殿上晕倒了，请司徒小姐赶紧过去看一眼吧。”
小花听了，赶忙牵了裙角，一路飞奔着向大殿跑去，那前来传信的宫人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跟着，边跑边叫道：“司徒小姐，你等等我。唉，皇后娘娘在殿上和大臣们争论了一个下午，司空大人几次要撞柱自杀，说什么以死相谏；司徒大人也跪了这半日，求娘娘以国事为重。娘娘见皇上坚持不肯收回旨意，一气之下便晕了过去。如今朝堂上已乱成了一锅粥，皇上是左右为难，这可真是…”
小花不等他说完，已经远远把他抛在了身后，一个人在御花园中发足狂奔，心中如一面鼓槌敲打，隆隆响个不停，依稀中仿佛记得自己幼时也是这般，在这里狂奔乱窜，只恨不能肋下生了双翼，振翅飞了这宫墙，再也不要回来，一口气跑到殿上，见周薇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地靠在柱旁，也不理皇上大臣们在何处，将周围的宫人推撞到一边，将她紧紧揽在怀中，大声泣道：“二姐姐，二姐姐，你快醒醒，快醒醒。”
周薇长长的睫毛微微抖了一抖，终于在小花的怀中幽幽醒了过来，见了小花，忽地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妹妹，都是姐姐不好。都说我是红颜祸水，南唐因我而亡，可上天要罚，罚我周薇一人便是了，为何要连累你？我害了姐姐，又害了你。是我，是我对不起你们。”
小花用力摇了摇头，哽咽道：“二姐姐，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若不是皇上见异思迁，二姐姐早就嫁给了天青哥哥，琴瑟和谐，做了一对神仙眷属；大臣们结党营私，南唐江河日下，连皇上都被他们蒙蔽了去，为何要单单责怪二姐姐；大宋十几年前便有了并吞我南唐之心，几十万大军阵前丢盔弃甲，竟无一个是男儿，一句红颜祸水，便能除了他们自己身上的罪过吗？”
周薇听了，大哭一声：“妹妹，我真是悔不当初，悔不当初啊。”
小花紧紧搂了周薇，姐妹两个便在金殿上抱头痛哭，李煜在龙椅上见了，也是泪湿衣襟，默然无语。正无言间，忽见一个身影从殿外闪了进来，如疾风一般地从众人头顶跃过，一把便将小花抢在了怀里，身形毫不迟疑，纵身一跃已经离了大殿。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定睛再看时，殿中哪里还有小花的身影。
众人惊异不定，彼此大眼瞪着小眼，个个都是手足无措。周薇见了，扶着宫人的手，颤巍巍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指着李煜哈哈哈哈大笑道：“皇上，小花妹妹果然比我这个做姐姐的有眼力。居然敢到皇宫中来劫人，这份心意、这份气魄，难怪妹妹为了他可以不顾一切。如此男儿，便是薇儿也实在是仰慕至极。”
李煜脸白了一白，正要说话，只见司空大人听了周薇之言，急急跳了起来，大声叫道：“护驾、护驾，有刺客。来人，赶紧命御林军将宫中的通道一律封堵，金陵全城戒严，所有守军全部出动，定要将沈隆这个乱臣贼子给我拿下。”
周薇微微一笑，俯身对李煜拜了一拜，说道：“皇上，薇儿今日才知原来这南唐根本就是司空大人的，他想怎样就怎样，可一点也没将皇上放在眼里。”
司空大人听了，顿时急白了脸，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吃吃说道：“皇上，老臣，老臣是担忧圣上的安危，还请皇上恕罪。”
周薇听了，还想说话，只见李煜皱了皱眉头，长叹道：“罢了，此事你们闹也闹了，劫也劫了，南唐有今日，都是朕一人之过。朕愧对列祖列宗，要去太庙追悔思过，求先帝保佑我南唐得免此劫。小花愿意嫁就嫁，若实在是不愿意，就算了吧。”
司空大人忙叩首道：“皇上，此事…”
李煜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叹道：“司空大人，小花说的对，如果她真的抱了一死之心前往大辽，你又能如何？如若我南唐今日没有周小花，又该如何自处？唉，朕累了，你们都下去吧。”
众臣见皇上一甩龙袍便径自离了大殿，一个个长吁短叹，各自退了出去。周薇见父亲一人在阶下长跪不起，忙上前将他扶了起来，含泪说道：“爹爹，此事你莫要责怪小花，她本就是这个小孩脾气，爹爹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周宗嘿嘿冷笑，一张脸竟然显得是苍老不已，只见他挥了挥胳膊，轻轻挣了周薇的手，步履蹒跚地向殿外走去，一边走一边仰天叹道：“我周宗养了两个好女儿，两个好女儿啊！”
周薇听了，微微后退了一步，一旁的宫人见了，赶忙上前将她扶了，细声道：“皇后娘娘莫要伤心，司徒大人只是一时想不开。娘娘，天色已经不早了，咱们还是摆驾回宫吧。”
周薇茫然望着前方，只是呆呆不语，眼角两行清泪竟似怎样也流不干净，顺着脸庞两个圆圆的酒窝打了个转，放佛那小小的酒窝无力承托这许多的眼泪一样，一颗颗洒落在了青石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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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见耶律隆带着自己，眨眼之间便离了皇宫，在他怀中探出一个小小的头来，含泪笑道：“隆哥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耶律隆铁青着脸，一语不发，突然双足一顿，悄悄落在一处偏僻无人的地方，双手拖起小花的脸来，低头深深地吻了下去，那万般的无奈、愤怒、纠结和痴缠，无语宣泄，都化作了这深深的一吻，在小花口中纵横释放。小花见耶律隆的舌尖牙齿不断在自己口中吮吸啮咬，只觉阵阵痛楚，刚想微微移开一些，忽地睁眼见到耶律隆一张俊美绝伦的脸孔痛苦地扭曲成一团，心中一痛，却是紧紧楼了耶律隆，用力回吻了起来。这一吻绵长无尽，竟是痛中有甜，甜中有痛，也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只是如骨肉筋脉一般纵横撕扯，一分开便痛不欲生。
两人疯狂地吻着对方，直到筋疲力尽，方才微微分开了一些。耶律隆见小花唇角分明有一丝血痕，双唇肿得老高，也有些歉意，却是咬牙恨道：“耶律贤真是欺我太甚。他以为他抢了皇位，就可以对我为所欲为了吗。他若敢动你一根头发，我不把他碎尸万段，便也做不得耶律氏的子孙。”
小花伏在耶律隆的怀中，好不容易喘匀了口气，方才急急说道：“隆哥哥，你这样把我带了出来，只怕他们现在已经在满城搜捕你，说不定还会连累了夫子。我们还是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耶律隆冷冷一哼，大声道：“小花，我若不是顾及到你的家人，他们来多少我杀多少。谁敢把你从我身边抢走，别说什么国法家规，便是玉皇大帝的天条，我也要把它踩到脚下。小花，你现在马上跟我走，无论是谁赐婚，无论你父亲答不答应，你今生今世都只能是我耶律隆的妻子。”
小花点头不迭道：“隆哥哥，我跟你走。只是我挂着娘亲和姐姐，总要先和他们辞行。我爹爹虽然答应皇上赐婚，只是我知道他也是无可奈何，隆哥哥，你千万不要怪他。”
耶律隆听了，沉思无语，半响才答道：“小花，你父亲肯将你许配给我，我便已经感念他的恩德。并非我不肯如他所愿，只是情势所迫，已非人力所能扭转。我知你放心不下自己的家人，也罢，等我们拜堂成亲之后，无论你父亲答应不答应，我捆也把他捆出了金陵。只是你现在必须要先跟我走，夫子下午便已回无锡去了。我们已经决定，等他集合了商队，便在金陵城外汇合。”
小花点了点头，叹了一声。耶律隆见了，带着小花凌空一跃，又已经是上了墙头，在屋檐青瓦上飞奔了一路，悄悄落在了一处小小别致的院内。
小花见那院内有小小三间抱厦，地方虽然不大，物品摆设却是一应俱全，四处转了转，不由奇道：“隆哥哥，这半日工夫，你从哪里找到这么个地方，倒也整洁干净的很。”
耶律隆微微一叹：“小花，这院子还是我在巡视江防之前，亲自画了图纸，让夫子找了几个妥当的工匠盖的。屋中有一条地道与城外相通，本是为了日后接应你家人所用，没想到现在却成了你我二人的避难所。”
小花诧异道：“哦，居然有这样的事，隆哥哥你又瞒着我，赶紧带我去瞧瞧，免得我以后要翻围墙那么费事。”
耶律隆听了，一直黯沉的脸上才有了一丝笑意，只见他轻轻将小花搂在怀里，低声叹道：“小花，你真是世上最可爱的小姑娘，无论我有多么烦恼忧愁，只要见了你，便只剩下欢喜。唉，若是今夜便是我们洞房花烛夜，这里便是我们的新房，那该有多好。”
小花一笑，歪着脑袋想了一想，摇头道：“不行，不行。隆哥哥，我娘为我做了那么漂亮的嫁衣，说什么我也要穿上一回，不然可不白费了娘亲一番功夫。你明天去我家把那衣服偷了出来，然后把我娘也悄悄接了来，我们就在这里拜堂成亲，你说可好？”
第十二卷 朝来寒雨 5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8…31 7：21：26 本章字数：4771
耶律隆微微一笑，点了点小花的鼻子，叹道：“小花，虽然你父亲悔婚，只是我也不想太委屈了你。等我们离了金陵，我还是要风风光光把你娶了过来。你是我心头至爱的宝贝，又怎能让你被人耻笑了去。”
小花摇头道：“隆哥哥，我今日还在大殿上打了司空大人一记耳光。反正我也不要做什么南唐女子的表率，理它那些条条框框做甚？要笑就让他们笑去。我从小就是这个性子，爹爹娘亲都拿我没法子，又何况旁的什么人。”
耶律隆叹道：“早知道我家娘子与众不同，没想到竟是大有你师父终南仙翁的风采。你既然要学文君听琴，红拂夜奔，夫君我恭敬不如从命。只是今天天色已晚，等我明天寻了红烛，再来与娘子拜天地如何？”
小花红了小脸，低头不语，耶律隆微微一叹，将小花扶到屋中，说道：“小花，你还是先休息一下，我出去再探一探外面的情形。”
小花答应了，见耶律隆出了院门，自己手脚不停，却是收拾了东西两间厢房出来，刚要坐下，只听院门吱呀一声轻响，竟是耶律隆去而复返。
小花见耶律隆一脸深思地走了进来，忙迎上去说道：“隆哥哥，外面可有什么动静？”
耶律隆蹙眉道：“小花，我刚才去司徒府打听了一下，竟听说皇上已经答应了你二姐姐，非但不用你远赴漠北与辽人和亲，据你娘亲所说，我二人的婚事也是一切照旧。你说这可不奇呢？”
小花听了，大喜道：“隆哥哥，没想到二姐姐果然劝动了皇上，日后我定要好好谢谢她才行。”
耶律隆点了点头，叹道：“小花，如果此事不是你娘亲口告诉我，我还真不敢相信。皇上心底仁慈，就怕司空大人他们不肯善罢甘休。也罢，反正你我婚期将近，我日日守着你，看他们还能有什么主意。”
小花说道：“隆哥哥，既这样，我明天一早就回府去。今天爹爹气得不轻，得想个法子让他消了气才好。”
耶律隆沉思了一刻，摇了摇头：“不行，既然事情已经有了转机，你今夜就要回司徒府去，否则只怕明日一早便会是满城风雨，司徒府的脸面倒是其次，我不能毁了你的清白。”
小花见耶律隆拉着自己转身就走，不由微微嘟了小嘴，无可奈何地跟在身后。走了大半个时辰，小花见司徒府的大门已是遥遥在望，却是死活也不肯再往前挪动一步，紧紧扯了耶律隆的衣袖，低声叫道：“隆哥哥，我，我不敢去见我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