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涸的大地,荒凉的山坡。目之所及,一片饥渴的黄。
一大队官兵打扮的人押着一个大的铁笼子,缓慢地前行,扬起漫天黄沙。
笼子里关着一个有着浑身雪白色的绒毛,脖子长长,眼睛大大,似羊非羊,似马非马,半人高的奇怪物种。
此刻,那个奇怪物种正一脸痴呆地望着前方……
左罗表情很淡定。就算是他被关在笼子里,笼子外还左三圈右三圈地绑着七八根粗重的铁链,周围还有一大群官兵看押,他看起来依旧很淡定。但这只是看起来,这群官兵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看起来蠢乎乎的东西,早就在心里把他们骂了一万遍!
“尼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为毛他睡个觉起来就被关进笼子了啊!!”左罗面无表情地在内心疯狂地咆哮。
他用自认犀利地眼神冷冷地注视着前面的官兵,示意他们解答。
前面传来一阵嬉笑:
“你看,那怪物在看你呢!”
“哎哟!你们看,那怪物的眼神好搞笑啊!”
“嘻嘻……那怪物看起来傻呆呆的……”
愚蠢的人啊!不是怪物,是草泥马好吗?
左罗扭头,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地冷哼。对于这几个连草泥马都不知是何物的人,他已经不想再和他们说什么。
可那些人却不肯轻易放过他:
“诶呀?你们看,这怪物好像生气了!”
“怎么可能?分明就是头畜牲啊?”
“这畜牲难不成真是怪物?竟然能懂人语!”
“……”
畜牲!这两个字就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戳进了左罗的草泥马之心。
左罗努力维持着淡定的表情,内心已经汹涌澎湃了。就算他现在变成了草泥马,可他从根本上来说还是个人。他的思想,是人的思想;他的灵魂,还是人的灵魂;怎么能够被人说成是畜牲!
左罗觉得,他很有必要给这些人解释一下了。“你们听着,我是人……” ;左罗发出了细细的类似小狗叫的“嗷嗷嗷”的声音。
一声惊雷从头到脚贯穿左罗全身!左罗发誓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左罗:“……为什么会这样……我真的受伤了……”
官兵:“哈哈哈哈哈……”
左罗忽然觉得,他对这个世界绝望了。
这是一个没有草泥马的世界。
这一点,从那些人看到左罗的反应就可以看得出来。
于是左罗——作为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草泥马,很荣幸的成为了别人口中的怪物。
在接连吓昏五个村民之后,左罗终于被赶来的这一群官兵包抄,强行逮捕了。
左罗表面平静地凝神着天空,内心只想骂一句:尼玛!
要是那天晚上他没有看《佐罗的传说》就好了……如果没看,他怎么会穿越!怎么会变成草泥马!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就这样,一大群官兵押着左罗,一路尘烟滚滚地驶向未知的前方……
…………
“你就是那个吓死人的妖怪?”尖脑袋尖下巴一副鼠相的县官一拍惊堂木,黑色的官帽歪到了一边。
台上,县官身旁站着个同样带官帽的县丞;堂下,左右两边站着身穿黑色捕快服两手执杖的捕快;堂外,挤满了闻讯赶来看热闹的村民。
左罗被眼前“三堂会审”的情形搞得有点懵,呆立在笼子里。
那些人怕左罗在审堂上突然发狂,索性连铁笼子也一起搬来了,甚至还以防万一地在铁笼子外面多加了两根儿臂粗的巨型锁键。可想而知,这些人对他这个奇怪生物有多么害怕。尽管左罗现在长得是这么的可爱。
如果左罗没听错,那县令应该说了“吓死人”三个字。
左罗慢慢头慢慢向左边转去。一个人像根棍子直挺挺地倒在地上,身上盖着张破破烂烂的草席……
死……死了?
左罗只感觉心“突突”地跳,两腿差点没软得跪下来。
又是一声惊堂木响,满脸鼠相的县官竖起眉一声暴呵:“你这怪物杀害我县乡民,为害一方。本官身为风水县的父母官,岂能坐视不理?本官决定——”
那“定”字拖得老长,左罗的心也跟着悬到了半空中。
“将此怪物押至县门口宰杀,众乡民皆可分食!”随着最后一字敲定,左罗吓破胆,突然从脚至背、头,开始不受控制剧烈抖动了起来,且越抖越厉害,越抖越夸张。
“大人,饶命啊!!!”左罗惨叫,“吧唧”一下四腿跪到了地上。那“嗷嗷嗷”像小狗一样的叫声,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候,竟大得像要刺破人耳膜。
“此怪物藐视县堂,无法无天,实在可恶!来人,快将此怪物送去宰杀!”老鼠县令瞪着惨叫不止,脸上却毫无表情怪异到极点的左罗,忍无可忍地发号了士令。
“慢着!”人群中响起一道如洪钟般的声音,“大人,此物不能杀!”
眼见有救星冒出来,左罗激动得差点两眼飙泪。可是那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的超强脸皮竟还是透不出一丝表情,只能木木地看着来人。
说话的看起来显然是个四十几岁,身材雄壮,眼大如牛,穿着紫色粗布衫的汉子。
“大胆!”老鼠县令没想到此时竟还有人想违抗他的指令,立时眼睛就瞪了起来,“这妖怪残杀我县乡民,罪无可赦!你怎胆敢为它求情!”
“大人容我详禀。”汉子一抱拳,不卑不亢道,“大人,非我为此兽求情。只是此兽面容祥和,全身洁白,想必应是圣物。更何况此兽胆小如鼠,只是方才一吓,全身便颤抖不止,料想不会做出什么残暴之事。”
左罗也知道这汉子或许是自己唯一的救星,所以他一说什么,左罗便毫不犹豫地在笼子里赞同地点头。
围观的人群发出惊叹之声,议论纷纷。
老鼠县令感觉被那汉子扫了面子,勃然大怒:“你敢阻挠本官判刑!这怪物害死我县乡民,尸骨还未寒,本县怎能善罢甘休!”
众人的眼光聚焦在那具盖着破旧草席的“尸体”上……
在众人火热地注视下,那张席子,忽然轻微地动了一下。紧接着,一只鸡爪般收紧的手,从草席上方突然伸出了一只手……
众人:“……”
“诈尸啦!!!!”
乡民尸体的苏醒,顿时引发了一场混乱。
那汉子屹立在混乱之中,竟如一座巍然不倒的山,静默而又积蓄着力量。他开口,雄浑沉静的嗓音像温润的水,声到之处,水流之处,一下就消除了众人心中的恐慌感,让四处逃窜的人群,慢慢平静下来。
“不是诈尸,这个人根本就没死。”
没……没死?
左罗闻言,看看慢悠悠爬起来的乡民,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真真正正地落下。既然没死,就说明他杀害村民的罪行根本就不成立,左罗也可以免除死罪。
这一天受了太多的辛苦和刺激,左罗终于承受不住,摇摇欲坠,最终昏倒在殿堂上。
“这怪物死了?”
汉子摇头:“只是晕了,还请大人让我把它带走。”
县令睥睨着汉子,从鼻子里发出声冷哼:“既然没死,那就再过几个小时继续行刑。”
汉子紧紧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眉头一展:“也罢,只是希望大人到时不要后悔。”
“你竟敢威胁本官!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来人!给我拿下他!”
可是那健壮男子早已不见了踪影。
2诛除妖兽
左罗被牵了出来,脖子上、背上、四蹄上,均套上了好几根粗重的铁链。两个衙役拉着铁链,一路拖着左罗向县衙门口费力走去。没想到左罗看起来不过半人高,力气却是极大。死命挣扎之下,竟要两个衙役才能将他拖动。
左罗知道,他这一去就是送死。而且打死了之后,还要被众人分食。左罗说什么也不想再往前一步,一个劲儿撅着屁股向后退。屁股后面一道牛皮制韧性极好的软皮鞭抽下来,左罗就算再没有表情,也疼得龇牙咧嘴。配上如今这幅草泥马的面孔,看得众人一阵哄笑。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左罗从未主动袭击别人,更未曾伤害过这里的人,现在却要受人嘲笑,甚至遭到分食!如果他不是变成草泥马,而是变成老虎、猎豹一类的猛兽,这些人敢像现在这样对他吗?左罗只觉得悲哀。
县衙门口。人群把左罗和那两个行刑的衙役围成了一个大的圆圈。有些人生怕错过了一场好戏,甚至探头踮脚往前钻。周围的都是嬉笑声、好奇声、叫好声,没有一个为左罗感到同情。
妈的!现在的人都这么没有同情心吗!
左罗的眼神渐渐变冷,一双冷淡的眼睛扫视着人群,心里徒然升起了一股怒意和不甘。
谁愿意去死?就算是变作草泥马,左罗心里还是渴望活下去。凭什么他什么事都没做,却要死在这里?左罗不甘心,各种情绪涌上心头,左罗仰天发出了一声悲鸣!
…………
长街上,一辆暗青色华贵却不张扬的轿子平稳地向前。抬轿子的四个人穿着暗青色的衣服,身材并不十分雄壮,却脚步扎实,肌肉紧实有力。光看这抬轿之人,就知道轿子里面的人身份肯定不低!
此时,一声悲鸣破空响起。四个抬轿之人却自顾自走着,连眼皮都未曾抬起!
轿中,忽然传出一道平和温润的声音。声音不大,却自有一股气势,让人不得不听从。
“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是!”四人抬轿,加快了速度,却依旧平稳入常地向着声音发出的地方走去。
“回禀大人,前面似是在处置一头从未见过的异兽。”抬轿的一人禀告,语气中透着恭敬。
“哦?异兽?”声音拖长扬起,轿中之人来人兴趣。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轿中之人有些迟疑道:“过去看看。”
末了,又加上一句:“莫让人伤了此兽。”
穿暗青衣服的人领命上前,才走几步,就听见人群中间的衙役喊道:“开始打!都给我打!”
立时,暗青衣服没有丝毫停顿,快速向前冲去,只用了几步,便到了执棍的衙役面前。手像一块炼制纯熟坚硬的精铁一样,牢牢地箍住了衙役的手,任衙役再怎么挣扎,也无法撼动丝毫。而另一个衙役早已傻了,手中的棍子举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本在闭目等死的左罗并没有等来预想之中的疼痛,睁开了一条眼缝,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左罗兴奋得打转,眼里立马就放出了万丈光芒。
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有救星赶来,他的运气未免太tm的好了吧!
举着棍子的那个衙役硬着头皮吼道:“你……你竟然阻挠官差办公,你可知这是哪里吗?”
暗青衣服的人神色不变,指着笼子里的左罗,淡然道:“这只异兽,我要了。”
“你……你!这里没有你嚣张的份儿!”
“是吗?”暗青衣服的人平静的问道,手放在了笼子边上,掌心积聚着力量。“轰”的一声,笼子的木头瞬间被震碎成了大小相当的木块,笼子上缠着的铁链全部掉在地上,发出声声铁链撞击的声响。
周围的人早已呆住,左罗也是看得咋舌,心里暗想道,幸好自己出来时是被拖出来的,若他现在关在那笼子里,只怕自己也早已被这个人震昏了。
左罗一边想着,一边打量着这个精壮的人。
暗青衣服的人不再说话,牵起了左罗脖子上套着的铁链。
“你把它带走了,我们可怎么向县令大人交差啊!”知道武力不是眼前这个人的对手,衙役只能哭丧着一张脸。
“让开!”声音是从后面的街道传出来的。所有人听到这个声音,都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三个同样穿着暗青色衣服的人,抬着一顶暗青色雕花的轿子,稳健地向着左罗走过来,在距离左罗一米远的地方,稳稳当当地停了下来。
“这是什么品种的异兽,我怎么从未见过?”温和的嗓音从轿子里穿了出来。
左罗很友好的答了声:“草泥马!”
然而出来的,却是那草泥马特有的小狗一眼“嗷嗷嗷”的叫声。
轿子里的人似乎愣了一下,一两秒钟没有出声。随即才道:“没想到这只异兽竟能听懂人语,倒也有趣。”
语毕,一只白净如玉的手撩开暗青色绣有锦鱼的帘子,接着,一个穿着白色翘足鞋,一身清冷白衣的人从轿上踱步走了出来。
谦谦公子,温润如玉。
白衣人拿着一把翠玉扇子,一头黑发只是简单地在后面别了个髻,用一根通体乌黑的木头簪横插在中间,如泼墨般的头发倾泻在背后,更衬得那张清俊的脸多了几分随性和淡泊,看起来风流不减,雅致天成。
他一下轿,四个抬轿之人立马恭敬地站在了他旁边。白衣人收起玉扇,用翠绿色的扇柄一下一下敲打着掌心,看着左罗,摇头道:“可怜。”
左罗从被抓到现在,受了无数次鞭打、欺负,身上早已变得伤痕累累,雪白柔软的毛也变得脏兮兮,看起来十分落魄。然而左罗却是顾不得这些了。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拿扇子穿白衣服爱装b的人肯定是个大人物,连身边抬轿子的人都这么厉害。如果自己跟了他,他肯定能够就自己出去。
心里算盘打得精。左罗盘算了一下,仰头望着眼前这个人,努力回想着自己的经历,终于从眼睛里挤出了一点泪水。左罗相信,在他这种眼光的看待之下,这个白衣人定会被他可怜的眼神儿所打动,然而涌起同情心,救他脱离苦难。
可是左罗却忽然觉得他好像估计错了。这个白衣人眼里非但没有一丝同情,反倒兴趣满满地盯着他,嘴角噙着一抹不清不楚的笑。
几道匆匆忙忙的脚步声响起,左罗转过头,只见那个尖脑袋一副属相的县官从县衙里面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衙役。
“下……下……官有失远迎……还……请大人……恕罪……”平日里好日子过多了,才跑几步,县官就累得两腿直打哆嗦,气喘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连县官都唤他大人,而且对他的态度简直像见了亲娘。左罗目瞪口呆,心里琢磨着这个白衣人到底是有多大的官。难到是皇上?电视剧里的皇帝不是都喜欢微服私访的吗?
左罗对自己的推理很满意。
县官叫人驱散了周围围观的群众,小心翼翼地护住白衣人,把白衣人领进了县衙内室。而白衣人的那四个手下,也把左罗带进来了。
县官亲自为白衣人沏了一杯茶,守在旁边,点头哈腰的,只怕对他亲爹都没有这么孝顺。几番斟酌词句:“不知……丞相大人来这儿是为了……”
话一出口,左罗小小地吃了一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