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灵问道:“非要你去你那师祖才会出现么?”
薛慕华摇头道:“非也,我那师祖已经过世许多年了。”
段誉奇道:“那为何那位前辈非要你带他上山才可?”
薛慕华道:“说来惭愧,在下正是聪辩先生苏星河的弟子。”
段誉‘啊’了一声,道:“听说聪辩先生的弟子全是又聋又哑……对不住先生,我不是那个意思。”他白玉的面上显出几分尴尬来。
薛慕华笑道:“此事是师门旧事,恕我不再多谈。”他又道,“我师父在擂鼓山摆下了棋局,邀请武林好手前来对弈,师叔祖听到了这个消息,非要让我告诉他师祖的消息,可是当年师祖坠崖身亡之后师父便将我们赶走了,我哪里知道师祖下落,就连师父我也不曾见过。”
钟灵道:“你师父摆下棋局有什么意图么?”
段誉笑道:“灵儿妹子这是什么话,这世上有许多风雅之人,就喜好这般生活,若是这能找到琴棋知音,那可是人生一大幸事。”
薛慕华欲言又止,钟灵道:“我倒不这么觉得,若是为了寻求知己,那边不一定局限于武林之中。”
薛慕华道:“哎,此事便同那丁春秋有莫大的干系。”
钟灵疑道:“为何?”说完又赶紧道,“若是先生门派之事,我们就不多问了。”
薛慕华道:“无妨,师父既然请了江湖群雄,便是要将此事公开了。”他道,“丁春秋是我师父的师弟,二十多年前便是他设计谋害了师祖。师父跟随师祖多年,却一直学习甚广,武艺方面便落后了丁春秋许多,示意才中了他的邪道。”
钟灵不解道:“那可真奇怪,你师祖的功夫应的当很厉害吧。”
薛慕华道;“但那丁春秋跟随师祖许多时候,发现了师祖致命的弱点,便借机……哎。”他叹了一口气,道,“罢了罢了。”似是不愿意再谈此事,他道,“我师父广邀天下英豪,便是要同丁春秋决一死战。”
段誉明白了,道:“原来是借着对弈的名号来铲除邪门歪道。”
薛慕华道:“我是这么想的,但师父他老人家是否有别的心思我便不知道了。”他说完又道,“我再去请示师叔祖,看是否可以随诸位一起去信阳。”
这时候就听闻人离的声音淡淡传来,道:“去吧去吧,我随阿容一起上去就好。”他已经将薛慕华所说尽数听在了耳中。
朱丹臣几人大喜,薛慕华道:“救人之事不可拖延,我们这便赶紧走。”说着又想起钟灵,对她道:“姑娘中的毒药饶是我也无可奈何,此事还要看师叔祖了。他定有法子。”
钟灵笑着点头,薛慕华便提了东西,同朱丹臣几人离开,段誉犹豫了半晌,还是决定随着钟灵和容瑾之上山,心道这擂鼓山必定会聚集许多英雄好汉,届时姑苏慕容定要去,那王姑娘……
当然,有他这个想法的还有萧峰和唐淮谦几人,那日容瑾之带着钟灵离开,唐淮谦便和锦绣出去追上了萧峰,几人听了聪辩先生摆下了珍珑棋局便想到那慕容复没有不来之理,更何况依段正淳的说法他本人就在河南,这种可能性便会更大些,于是三人便马不停蹄的朝着擂鼓山赶来,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薛慕华同朱丹臣三人离去之后,容瑾之走过来对钟灵道:“累了么?不如先去休息一下吧。”
闻人离嗤笑了一声,眼中满是不屑和一些羡慕,容瑾之想起锦绣说过师父最恨他人情深意重,便不再多说。
段誉自言自语道:“丁春秋为何要找薛慕华的麻烦?”
闻人离轻啜了一口酒,笑,“因他为了珍珑棋局而来,薛慕华是苏星河的弟子,杀一个少一个的道理你不懂么。”
段誉恍然,只觉‘美人’气势慑人,不敢多话。
容瑾之却是心思不定,想到方才闻人离对他说的话,心头似是乌云笼罩。
闻人离说其实那一梦千年那种缺德的毒药是无崖子研制出来的,而症状也的确如同阿紫所说,会剧痛,会渐渐丧失五感,最后如同活死人一般生活在自己的梦中,然而这一切在钟灵身上似乎都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她倒是每日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容瑾之的心便一天比一天悬着。
他正想着,就感到加上重量,原是钟灵又合上了眼睛,段誉手足无措道:“容公子,灵儿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现在立刻便睡着了。”
钟灵其实能够听到他们对话,只是方才那一瞬间就觉自己身上力量被慢慢抽干,困得睁不开眼睛,又听两人说了句话,渐渐的便意识模糊了起来。
闻人离道:“这种情况真是反常,我们赶紧上山去,无崖子那老不死的大约是有办法的。”
容瑾之道:“希望……如此吧。”
闻人离道:“那丁春秋还是丁冬夏的弄出这个么失败的玩意儿真是丢光了我们逍遥派的脸,我这次非要将他抽筋剥皮。”
容瑾之心道,你这怕不是怪他丢人而是怪他设计陷害了无崖子师叔吧。
只是,那无崖子到底是或者还是仅仅活在师父心中,那便不得而知了,他此刻倒是希望能够祭拜祭拜神明,祈祷那人是真的还活着。
段誉终是忍不住,轻声问道:“那……无崖子前辈不是死了么?”
他想起大理的时候容瑾之就曾经问过他无崖子的事情,那无崖子不就是神仙姐姐的……爱侣么。他心道自己一直想要找到关于神仙姐姐的线索,这下要好好问寻一番。
只是还未等他问出口,就见闻人离起声怒道:“谁说他死了,再说他死了我便送你去地下喝孟婆汤!”说罢宽袖一摆,进屋去了。
段誉抹了抹汗,心道这个美人真是脾气古怪,自从进了这门,他就没有摸清楚过他的脾性,实在是只可远观只可远观。
容瑾之见他尴尬,便道:“我师父便是如此,你大可放心,他不会那么轻易送你上路的。”
段誉只觉心头寒气更甚,僵着脸皮笑了笑,心道这个见鬼的逍遥派,没一个正常人。
55、第五十五章:往事
容瑾之将钟灵安顿好之后就去找闻人离,他进门的时候闻人离站在窗前,目光直视庭院,不知道在想什么,容瑾之很少见他这种模样,虽说在昆仑时山庄里时年清冷,但闻人离自己却喜欢找点乐子,比方说挑选那些堆积许多的任务委托,翻开书架上放满的书籍画卷,有兴趣的时候他也会自己动动手,总之容瑾之从未见过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寂寞,还有怀念。
他曾经以为独自一人听着沙沙的扫雪声便是寂寞,然而那个时候的闻人离最多是没有表情,而不像如今这般。
容瑾之清楚,他无非是因为听了薛慕华的那番话,大约是想起了许多往事吧。
然而,关于师父当年为何离开逍遥派,为何很长一段时间绝口不提自己是逍遥派之人,其实他们
谁都不清楚。
闻人离最疼爱的人是锦绣,他觉得这些孩子里头就属锦绣长的最好看,冷冰冰的性格也最讨自己喜欢,是以闲来无事喜欢同锦绣逗趣说话,但是几个好事的师兄们去问锦绣的时候才发现,其实师父对于自己的事情总是掩藏的最深的。
即便到了现在,他们也都不知道,这个男人的身后隐藏着多少故事,有多少悲欢离合。但是能够让他隐居在远离江湖的昆仑之巅,那必不是一件小事。
而现在,他才明白,那大约是因为感情吧。
直到现在,容瑾之才懂得,为何感情让人无限欢喜,又让人心力交瘁,他以前嗤笑那‘为伊消得人憔悴’的痴傻,而现在,他宁愿用自己的一切来换取灵儿的福寿安康。
闻人离道:“那傻小子么?”
容瑾之道:“不知道。”
闻人离扶额叹气,“你就不能对那小姑娘之外的人稍微关心关心?那傻小子好歹也是客人嘛。”
容瑾之面无表情道:“我们也是。”
闻人离无话可说,觉得只要那小姑娘不在那曾经的容木头就又回来了。
他用手指戳着纸窗,一个小洞一个小洞,“你想问什么?”
容瑾之道:“我想知道那无崖子前辈是否还活着。”
闻人离的动作一滞,沉默了片刻,才道:“他不会死的。”
容瑾之来问他,实际上想知道的便是那无崖子的生死到底他是真的知道,还是仅仅是一种猜测,现在钟灵的情况越发的让他着急起来,他虽然知道逼迫师父当属不孝,然而他却再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闻人离先前就说过这种毒药的配制十分复杂,指不定这种药性连制造出它的丁春秋都不知道要如何去解,容瑾之的武功又根本及不上丁春秋,加之容瑾之又是闻人离的弟子,丁春秋恨不得将他们给尽数杀光了才开心,是以唯一的希望便是无崖子了。
闻人离见容瑾之面色平静,静静的站在门口等待他的回答,他笑道:“你这个孩子,还真是固执,从小时候就是如此,若是没有一个答案便愣愣的站着。”
容瑾之笑了笑,似乎也是想到了从前,闻人离道:“我们逍遥派有个掌门人扳指,那扳指一直都戴在他的拇指上。”
闻人离指了指了凳子,示意两人坐下说,他道:“几十年前我问过他,若是有一日要选定逍遥派的继任掌门,要用什么法子才好?”
容瑾之看着他,似乎是回忆起什么好事来了,闻人离嘴边带着淡淡的笑意,他很少这么由衷的笑,容瑾之只觉得此刻的他很美,他从来不赞扬别人的美貌,但是这个时候的闻人离让他觉得,世间没有一个人会拒绝这样的人。
只是他的眼角已经出现了些许皱纹,昭示着时间的残酷,也难怪,一晃,他都已经到了而立,而师父……
闻人离道:“我说定是要比武的,因为逍遥派的武功很强,若是武功不及我们的一半,那将来逍遥派定是要没落的,而他却说一定是要对弈的,因为从棋的风格便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心性和气度。”
容瑾之道:“是以苏星河在擂鼓山摆棋局,是为了甄选逍遥派的继掌门?”
闻人离点头道:“我是如此想的,况且珍珑棋局便是无崖子自己独创的,苏星河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的。”
容瑾之道:“但是按照薛慕华的说法,无崖子前辈许多年前被丁春秋打下了悬崖,若是那个时候他已经将掌门人之位传给了苏星河呢?”
闻人离淡笑道:“不,他不会,因为他知道我还活着,我曾经说过我要陪他亲自挑选掌门人选,他对我的要求从来不曾拒绝,也不会违背。这是我们约好的。”
容瑾之便不再说话,反倒是闻人离道:“你不用太担心,其实这种毒药还有解法。”
容瑾之一听,马上问道:“是什么?”
闻人离道:“若是倾尽我八九十年来的内力,那毒药还是解得了的,不过还有一个法子。”他沉吟道,“你若是能找来那可解百毒的莽梏朱蛤的话,以毒攻毒,也可解了这毒。”
容瑾之自然不可能让师父用自己的命来救钟灵,他道:“那莽牯毒蛤是什么东西?”
闻人离道:“那莽牯毒蛤称万毒之王。形似蛤蟆,长不逾两寸,全身殷红胜血,据说见到此物那必是全身化为脓包,不过这是误传罢了,我曾经和师兄在无量山见过一回,只是那个时候年纪还轻,又自恃自己武功高强,自是看不上那什么万毒之王的。而如今我想,那东西大约是有些帮助的。”
容瑾之道:“在无量山见过?”
闻人离道:“是,那莽牯毒蛤生在无量山中,几十年才出来一次,你若是去找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找到,不如这样,若是师兄还活着便让他替小丫头解毒,若是师兄已经不再了,那我这个老不死的就替你心上人送命罢。”
容瑾之忙道:“师父,这万万不可,就算是灵儿知道也定是不同意的,她虽然想要同我一起,但是却也不想有人会为她而牺牲,这样她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闻人离听罢抚掌大笑道:“听听这话,还是我那个几天憋不出一句话的木头徒弟说的么。”说罢他又道,“你有心了,师父也很高兴,你这个徒儿也真是没有白养。只是我也活够了,这么多年了,一直在等,一直固执,一直做错事,若是他死了,我便不独活,我还欠着他一条命,有生之年还不了了,到了地下我慢慢还。”
容瑾之不知道有些话当不当问,这时候就听段誉大叫道:“啊,灵儿妹子,你怎么起来了?身体可好?”
容瑾之低声道:“怎么这么快就起了?”
闻人离也道:“的确,这一梦千年的药性怎么在小丫头身上变的如此奇怪,莫非会自己化解掉不成?”
容瑾之道:“哪有这般好事。”他倒是越发心急起来,忙出了门,闻人离瞧他着急的模样叹了口气,心道,自己当年心盼着这些孩子们能够活得更加平常一点,能够体会人生百味,而如今又害怕他们一个个堕入情网,如同自己一般万劫不复。
他撑着额头,心道自己终是年老了,心软了,不再是曾经的被叫做活阎王的那么魔头了,活够了,扬雪山庄也该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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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灵醒来的时候就将段誉一个人在欣赏房间内的字画,她问道:“誉哥,容大哥和闻人师父呢?”
段誉朝着那合着的门努了努嘴,钟灵便知道容瑾之在和闻人离说话,便也不过去,乖乖的坐在椅子上,段誉凑过来,细细打量她,疑惑道:“我倒是觉得灵儿妹子你的气色比我头次见到你的时候好多了。”
钟灵摸了摸脸,有些惊喜道:“是么?你莫不是在骗我吧。”
段誉道:“我怎么会骗你,你也太伤大哥的心了吧。”
钟灵刚想安慰他几句,就听见门响,她一看容瑾之出现,立刻蹦蹦跳跳过去拉他的手,容瑾之道:“慢点,别着急。”
他这些天发现钟灵是越发的粘着自己了,以前她很少在人面前同自己有过多的亲密动作,而如今似乎再也不避嫌,只是这些行为看在容瑾之眼中,心中却越发的难受起来,就好似一个人仿佛会对将来有某种预感,便想要在还活着的时候好好弥补一番。
他心疼的握紧钟灵的手,低头观察了下她的脸色,说道:“感觉好多了么?”
钟灵点点头,道:“似乎不是那么困了,是你师父使了什么法子么?”
容瑾之摇摇头,只觉得心中越发迷惑起来,但却不敢当着钟灵的面去说什么,只是柔声道:“我们明日才要上山,大约还要走一日,山路狭窄陡峭,就算是骑马上去也定会很累,你的身体不好,今日便多多休息吧。”
段誉听了直嚷嚷牙酸,钟灵却微微笑让容瑾之不要太担心,她觉得自己身体渐渐好些了,连寒冷的感觉都消退了不少,虽然这无疑是一件好事,但是她也明白有种情况叫做‘回光返照。’
只是她依旧强颜欢笑,她是想不要让容瑾之太过担心,而容瑾之也不显露出担心,只是如常般的嘘寒问暖,他也不想让钟灵心中负担太重,两人这般自己倒是觉得没什么,还能算是苦中作乐,情意浓浓。但可是苦了一边的段誉了,看着两人那不自然的表情,心想憋死这两人算了,看的他自己都快给难受死了。
既然钟灵醒了,几人便商议要上山,只是所不定上山先遇到的不是无崖子苏星河,而是那丁春秋,那又少不了多出许多是非,委实恼人的很,段誉忧心忡忡,闻人离却不屑道:“门中败类,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