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雄大哗,玄慈却对虚竹慈祥一笑道:“当年虚竹被人抛在寺外,我见他后背戒疤还道这孩子从小就与佛门结缘,没想到竟然是二娘烫的么。”
虚竹忽然普通跪在玄慈面前,愣愣道:“你是我爹爹么……”
玄慈道:“好孩儿,这么多年,让你们母子受苦了。”
叶二娘这时候才似反应过来,忙奔过去扑在虚竹的身上放声大哭,道:“我的孩儿,你是我的孩子,来,让娘瞧瞧你的样子。”她板过虚竹的脑袋,仔仔细细的看了许久,又伸手去捉玄慈的手,玄慈却反手握住她的手,道:“这么多年,让你受苦了……”
叶二娘痴痴看着他,泪水不断话下,她摇摇头,道:“不是,我没有受苦,苦的是你……”
众人原本只觉得少林方丈犯了淫罪,又是鄙夷又是不屑,只是现在见了叶二娘如此痴情,一家三口在此相聚却凄凉胜过喜悦,均觉得心中酸楚,玄慈站起身来,说道:“老衲犯了佛门大戒,有伤鹳林清誉。玄寂师弟,依本寺戒律,该当如何惩处?”
玄寂道:“这个……师兄……”玄慈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自来任何门派帮会,宗族寺院,都难免有不肖弟子。清名令誉之保全,不在求永远无人犯规,在求事事按律惩处,不稍假借。”
玄慈又道:“玄慈犯了淫戒,身为方丈,罪刑加倍。执法僧重重责打玄慈二百棍。少林寺清誉攸关,不得循私舞弊。”
玄寂道:“师兄,你……”玄慈厉声道:“我少林寺千年清誉,岂可坏于我手?”玄寂含泪道:“是!执法僧,用刑。”两名执法僧合十躬身,道:“方丈,得罪了。”随即站直身子,举起刑杖,向玄慈背上击了下去。少林众僧,都是垂头低眉,默默念佛。
堪堪又打了四十余杖,玄慈支持不住,撑在地下的双手一软,脸孔触到尘土。叶二娘哭叫:“此事须怪不得方丈,都是我不好!是我受人之欺,故意去引诱方丈。这……这……余下的棍子,由我来受吧!”一面哭叫,一百奔将前去,要伏在玄慈身上,代他受杖。玄慈左手一指点出,嗤的一声轻响,已封住了她穴道,微笑道:“痴人,你又非佛门女尼,勘不破爱欲,何罪之有?”叶二娘呆在当地,动弹不得,只得泪水簌簌而下。
好不容易二百丈刚刚打完,玄慈却已经有些承受不住,他虽然武功高强,但却并未用内力护体,况且他本就年事已高,慈挣扎着站起身来,刚想迈步却发现根本动弹不得,只得招手让虚竹和叶二娘前来,他左手拉住叶二娘,右手拉住虚竹道:“过去二十余年来,我无时不刻想念你们母子二人,又自知自己犯下大错,却无人可诉,如今解脱了也好,只是我却无法进到一个父亲和丈夫的责任。”
他声音越来越低,手也越发的冰凉起来,虚竹和叶二娘不敢动弹,片刻之后叶二娘发现不对,摊手玄慈鼻尖,惊叫道:“你,你怎么忍心抛下我一个人。”原来玄慈已经闭气,她呆呆愣了半响,对虚竹道:“娘亲作孽太多,要随他去了,我的儿,我对不起……”
虚竹叫道:“娘,娘!你……你……不可……”刚要扶起她,只见一柄匕首插在她心口,只露出个刀柄,已是活不成了。
他刚刚找到自己的爹娘,转眼却已经天人永隔,虚竹悲从中来,放声大哭,半山亭中一片寂静,岳老三走过来朝着叶二娘的尸体下拜道:“老三佩服二娘义烈,也不跟你争老二的名头,我做老三便是。”
说完竟是头也不回的走了。闻人离走过去拍了拍虚竹的肩膀道:“你是玄慈的儿子,便从此还俗跟着我吧。”
虚竹自是知道他是玄慈的老友,而他也再无心向佛,点头道:“谢谢前辈。”
闻人离道:“我却不肯收丑徒弟,便让大师姐收了他吧,大师姐这些年来也没有徒弟。”无崖子想了想道:“也好。”
虚竹道:“我要先将爹娘葬在一起。”
——
少林大会以出其不意的结局结束了,玄慈和叶二娘大被埋在少林寺后青翠的竹林之中,闻人离和无崖子带着虚竹去往天山。
全冠清在丐帮无法立足,已经不知所踪,萧远山带了燕云十八骑回辽国,阿朱放心不下慕容复说要回江南一趟,去看看公子和夫人还有阿碧,最起码道别一番再陪萧峰一起去塞外,阮星竹却不愿离开段正淳,又见钟灵武功剧增已经无法报仇,只得心中闷堵,兀自下了山去,阿朱同萧峰立刻跟上,劝说阮星竹同他们一起去塞外。
钟灵和容瑾之两人打算先去大理见过甘宝宝和钟万仇提了亲然后再来中原拜见容瑾之的父母,段正淳一行也要回去大理,段誉便要钟灵和容瑾之同行。段誉见了钟灵身边的木婉清,柔声道:“婉妹,你现下要去哪里?不如同我们一起回去吧。”
木婉清为了救钟灵去大理求药的事情刀白凤是知道的,也因此而知道了段誉对王语嫣的一番深情,以及王语嫣的身世,她唯恐段誉克制不住自己做出什么不可挽回之事,便急忙前来。
木婉清淡淡道:“我要去同我娘亲会面再作打算。”
段誉微微一愣,忙道:“也好也好。”心中却有些失望。
几人刚下了山,就见山脚下有人打斗,正是秦红棉和阮星竹,刀白凤冷冷一笑,段正淳心虚不敢和她对望,木婉清道:“娘!”说着便出手要帮秦红棉,阮星竹本来武功就比不上秦红棉,这下再来个木婉清更不是对手,阿朱拉拉萧峰的袖子,萧峰暗叹一声,出手点了两女穴道,段正淳下马走过去好一番闻言软语,劝的两位女子相视一笑,似是方才仇怨不曾存在一般,刀白凤冷笑一声道:“有一趟大宋来的倒是值了,大理又添了一位公主么。”
段誉知道娘亲生气,忙岔开了话题,刀白凤却忽然对段誉道:“你是真的想要娶那什么王姑娘么?”
段誉霎时间茫然起来,面上神色忽而甜蜜忽然难过,喃喃道:“妈妈,她也是我妹子。”刀白凤哪里见过段誉如此表情,想那时候他对木婉清也没有如此深情,一路上段誉魂不守舍,想起王语嫣陪着那疯疯癫癫的慕容复更是心中酸涩。刀白凤心中更是挣扎,竟也无心关注阮星竹和秦红棉两人。
她只低声道:“冤孽冤孽,为何我儿爱上的全是他的妹妹,这便是报应了报应。”她美目扫过段正淳和几位女子,想起段延庆临走时候说的几句话,心中越发不安起来。
段誉挥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道:“妈妈,想什么呢?”
刀白凤对他微微一笑,踢了踢马肚子,纵马先走了,段誉随后跟上,段正淳是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只好走在中间,神情越发尴尬起来。
钟灵和容瑾之远远缀在后头,钟灵见状对容瑾之道:“容大哥,这可就是三妻四妾的坏处了,你可勿要学了段叔叔,将来可有你受的。”
容瑾之现下一身轻松,也起了玩笑之心,对钟灵道:“那你可知道何其余人妻妾成群都无事,偏偏段王爷这边这么多是非?”
钟灵不解,她从未见过别人妻妾成群,问道:“为何?”
容瑾之道:“怪就怪在他招惹的尽数是江湖女子,若是寻常百姓家女子,倒也没有这么多的事端。”时至宋,富贵人家三妻四妾都是极为平常之事,容瑾之所言并非玩笑,钟灵不高兴,威胁道:“你若是敢如同段叔叔一般,我可不像她们那般心软,第一个拿你是问。”
容瑾之看她龇牙的模样,心里痒痒,凑过去亲了亲她的唇角道:“嗯,我有你一人就够了。”
他说的这般坦然,倒是让钟灵闹了个大红脸,嗔道:“你这么花言巧语我怎么觉得同我那哥哥一般模样呢。”
容瑾之宠溺的拍拍她的脑袋,并辔缓行。
这日来到了四川,段誉忽然接到阿碧的秘报,说是段正淳的打对头正在四川等着,让他们绕道而行,几人商议,俱是认为那对头便是段延庆,只是那密报在路上受了耽搁,一行人已经进入蜀地,段誉道:“段延庆武功高强,我们恐怕都不是对手,爹爹,立刻掉头转向吧。”
此时一行人正在一处小道上,道路两边俱是朵朵鲜花,花香扑鼻,树木苍翠,刀白凤首先觉得不对,道:“蜀地怎么会有茶花!”
段正淳这才恍然,难怪方才进入这片地带就觉得不对,原来竟是如此,这时候忽听几声长啸响起,路边忽然出现许多人来,个个手拿武器,将段正淳一行团团围住,段延庆凌空站在他们跟前,笑道:“段王爷,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活。”他拿出一个小瓶子,揭开塞子,钟灵眼尖认得此物,方要说话已经被容瑾之带着跃上了一处大树,其余人没有防备,除了段誉之外全部跌倒在地。
段誉道:“悲酥清风?”段延庆惊讶道;“咦?你这小子竟然没事。”说着铁杖就往段誉头上戳去,段誉使出凌波微步不断躲避,段延庆碰不到他身边,怒道:“王夫人,看够了热闹也该出现了吧。”
这时候树后缓缓走出一个女子来,段誉意见立刻三魂丢了六魄,这女子虽然年纪稍长,但却和王语嫣有七八分相像。
段正淳脱口道:“阿萝。”
原来这个女子便是曼陀山庄的王夫人,王语嫣的娘亲,更是李秋水和丁春秋的女儿,段正淳昔日的情人——李青萝。
这一声阿萝让王夫人满腔怒火顿时化作柔情,她轻声道:“段郎,你可还记得我?”
段正淳心道李青萝同段延庆不知道为何勾结在了一起,他若是顺着李青萝的意说不定还能将家眷尽数救下,便柔声道:“阿萝,分别的这些日子来,我无时不刻都想念着你,我见这里种满了茶花,便第一个想到了你,原来真的是你,我还当是做梦一般。”
李青萝心中虽然对段正淳万般思念,但此刻却也不敢表露出来,只是冷冷的道:“我瞧你在温柔乡里可出不来了。”段正淳还未说话,她声音忽然变的温柔,又道:“不过现在可好了,我杀了你的四位红颜知己,让延庆太子饶了你的性命,你便和我从此在曼陀山庄过世外桃源的日子如何?”
段正淳心道李青萝莫不是糊涂了?他身边只有三个女子,哪里来的四个?
李青萝忽然妩媚一笑,轻一拍手,便有人压着一个女子过来,钟灵一看,顿时脸色发白,立即跳下树来,大叫一声:“娘!”
原来那女子正是甘宝宝。
66、第六十六章:完结
甘宝宝看见了钟灵原先的担忧和惶恐顿时消散,喜道:“灵儿,你无事吧,真是太好了。”——她当日得知唐淮谦和锦绣回来,便亲赴苍山想了许多法子从他口中套出了钟灵的消息,得知了女儿被人施毒之后便立刻前来大宋,结果竟不想先被李青萝给捉住。
钟灵也知道娘亲大约是因为久不见自己所以来了大宋,她咬咬唇,道:“娘亲放心,我很好。”又低声对身边的容瑾之道:“容大哥。”
容瑾之轻点头,道:“我知道,放心。”他曾经允诺过定要保钟万仇夫妇的性命,自然不会食言。
钟灵只觉得那梦中预景如同噩梦般缠绕着她,虽然慕容复死了,但是眼前的情景同梦中何其相似。
段延庆一直注意着他们,此刻没有中毒的只有三人,而段誉和钟灵根本对他造不成什么威胁,但容瑾之不同,他摸不透容瑾之的武功,心道这人就算武功不及自己也定然会耽误不少时间,是个大麻烦,要尽快除掉才好。
忽然,容瑾之身形微动,已经在李青萝跟前,他扬手一掌打在李青萝后颈,李青萝没有防备直直朝后倒去,段延庆冷笑一声,铁杖一栏,将李青萝半腰拦住,容瑾之下手虽然不重但也不轻,李青萝已经昏了过去,钟灵趁着段延庆分心的这一点时间,将甘宝宝从那两个下人手中救了回来,这一番动作无比迅捷,看似不过眨眼间,甘宝宝担忧的看了一眼正和段延庆缠斗的容瑾之,对钟灵道:“这如何是好!”
此刻段正淳虽然心中焦急,但是不管他怎么用功,浑身依旧是一点力气都没有,却见情急之中段誉忽然出手,使出了六脉神剑中的‘商阳剑’直直朝着段延庆刺去,段延庆心道这个小子还算有些出息,没有丢尽段家的脸,他一掌迅速朝容瑾之打去,另一手握着铁杖,嗖嗖朝着段誉点去,此时李青萝带来的人已经将段誉给围住,虽说武功轻微,但以人数取胜,伤不了段誉十分倒也伤了三分。
容瑾之和段延庆已经过招几十余,两人虽相差不大,但容瑾之的内力毕竟比不上段延庆,若是再耽误下去必定会落了下风,容瑾之横剑格挡段延庆的铁杖,额头已经冒出细汗,此时就见一袭碧影闪过,钟灵已经于他并肩一处,碧落刺出,段延庆无法只得退了铁杖。
两人先前在少室山上已经联手对付过慕容复和叶二娘两人,此刻更加娴熟,就见一黑一碧双剑合璧,身姿飘逸,煞是好看,段延庆心中碎了一口,怒喝一声,双掌朝两人打来,恰在这时段誉突围出来,一招‘少泽剑’挡掉了即要挨在容瑾之胳膊上的铁杖。
容瑾之对段誉感激一笑,倒让段誉不好意思起来,段延庆心道多一个段誉也不打紧,毕竟段誉功底不扎实,六脉神剑也是时灵时不灵的,只是这三人联手的话事情便不好办了。
但是事情比他预料的要糟糕很多,李青萝微微转醒就见自己双手被甘宝宝缚住,她四处一看,惊恐道:“你要做什么!”
甘宝宝忽然一笑,双手掐上李青萝脖颈,道:“拿解药来,我就不信你没有。”
李青萝恨恨地看着她,却不答反问道:“你来这里也是来找段郎的吧。”
甘宝宝见她表情眼神和昔日的自己一摸一样,叹气道:“我来只是来找我女儿的,我是‘马王爷’钟万仇的妻子,姐姐可不能记错了。”
李青萝怔怔的看着她,也不知道心中想什么,只觉得脖颈上的手越来越紧,心道甘宝宝对段正淳并非忘情,恐怕是巴不得杀了自己,她费力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道:“让他们闻闻就好了。”
段延庆此刻正同段誉三人打得热闹,哪里顾得上去看李青萝在做什么,只是一晃神就见段正淳、刀白凤、秦红棉几人已经将他围住,四人各自跳开,站在一边,段延庆瞧着跌坐在地上的李青萝,怒道:“女人果然是不可信的!我真是瞎了眼才相信你是真的要助我一臂之力。”
李青萝神情痛苦的捂住脸,段延庆怒喝道:“段正淳,就算是我今日杀不了你,也定不让你好过。”说完竟是铁杖朝着李青萝指去,这一下来的又快又准,还未待人反应过来,李青萝已经一口血咳出,说不出话来,原来段延庆已经铁杖灌满内力,竟直直穿透了她心脏。
段正淳刚刚解毒,身子还软,跌跌撞撞奔去,扶起即将咽气的李青萝,眼见她要归去,心痛流下泪来,李青萝双眼蒙上水汽,呢喃道:“段郎,我不恨你,真的,无论你心中有没有我,我都是爱你的,我时时刻刻都在回想当年曼陀山庄……”她声音越发低下去,段正淳只觉心中疼痛,忙道:“阿萝,我怎么能不爱你,我也一直都在想你,我对你的心意一如当年。”
李青萝怔怔流下泪水,道:“那可就好了,那就好了。你能为我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