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对了!”巴图大点其头,“请你不要忘记,如果已有了定论,事情也不会推到我这里来了!”
我笑了起来:“好,那你准备怎么样?”
我一面说著,一面身子向后倾斜著,翘起椅子来。却不料那张椅子实在太古老了,我向后一翘,“拍”地一声,椅腿断了下来,我身子一闪,几乎跌倒,伸手在桌上一扶,却将一瓶蓝墨水打翻了。
桌上是满放著报告书的,蓝墨水一打翻,报告书自然全被弄污了,我不禁有点尴尬:“巴图,快来抢救这些文件!”
巴图的抢救方法,也真特别之极,他将桌子的文件,用力地围成一团,塞进了字纸篓中,然后,他才抬起头来:“你刚才问我准备怎样?我就准备这样。”
我觉得十分惊讶:“准备置之不理?”
“当然不是,我的意思是,这件事,我们要亲身去作调查,而不可受以前所有调查报告的影响!”
我“嗯”地一声:“我们?”
巴图戏剧化地摊开了手:“你不会拒绝我的邀请吧?在我发电报给你的同时,我已向上级打了一个报告,要请一个临时的帮手,并且开出了经费的预算,经费极其充分,朋友,你不想到优美的西班牙滨海小镇上,去度假也似地走一遭么?”
巴图立即将我说服了,我没有再提抗议,若干时日之后,我再想起巴图“度假也似地走一遭”那句话,实在是有苦笑的份儿,但那已是以后的事了。
巴图得意地笑了起来,在我的肩头上大力拍著,道:“好的,那我们立即就动身!”
我忙摇头道:“不行,你先去,我是接到了你的电报之后立即就来的,我必须先回家去转一转,然后再和你在西班牙会合。”
巴图是知道我家情形的,他自然知道我和白素之间的感情,是以他并不拦阻我,只是道:“好,我们直接在那个小镇上会面,我将住在那镇上唯一的酒店之内,你来找我。”
他同时给了我一份西班牙的地图,指明蒂卡隆镇的所在。然后,我们撇开了“红月亮”那件事不谈,忙又介绍了几件悬案,希望在“红月亮”的事情调查清楚之后,再协助他处理那几件不可能解释的奇案,我自然一口答允。
当晚,在叨扰了他一餐极其丰盛的晚餐之后,我又上了飞机。
发了电报,吩咐白素在机场上接我,当我终于下了飞机的时候,我看到白素向我飞奔了过来,我们紧握住了手,互相对视著。
那天晚上,我和她一起坐在阳台上,月色很皎洁,白素忽然道:“你能相信,月亮竟会变成红色的么?”
我陡地一愣:“甚么?你看到过月亮成了红色?”
“当然不是我,你一定好几个月未曾看报纸了,西班牙的一个小镇,在一个晚上,全镇的人都看到月亮变红色!”
由于怕白素责怪我在离开夏威夷之后不立即赶回来和她相会,因之我和巴图相会的那件事,我一直隐瞒著未曾告诉她。
这时,白素倒又提起这件事来,我想了一想:“这件事,我当然知道,而且,我已经接受了异种情报处理局的邀请,准备去调查这件事!”
白素低下头去,过了好一会,才道:“那么,我们又要分离了?”
我握住她的手:“你可以一起去。”
白素笑了一下:“除非那个甚么情报局也邀请我去工作,不然,我算甚么呢?你甚么时候走?”
“唉!”我叹了一声,“照说,明天一早应该去,但是我想,再迟几天也不要紧。”
白素伸手指著我的鼻尖:“你说得嘴硬,其实啊,只要月亮上出现一个红点,你就可以连老婆都不要,赶著去查个究竟了,何况现在是整个月亮都变成了红色,你还有心情陪我么?”
我张开了双手:“那真太冤枉了!”
白素笑道:“冤枉?我问你,你离开夏威夷之后,曾到哪里去来?”
“我……我去看一个朋友,他就是那个情报局的副局长,你怎么知道的?”
“你发来的那封电报,是甚么地方发来的?可是在夏威夷回家途中经得过的地方?自己露了大破绽,还不知道。”白素得意地笑了起来,“你啊,想要有事瞒我,道行还不够!”
在这样的情形下,我除了傻笑之外,实在也没有别的事可做了。
为了不想给白素料中,我故意迟了七天,等到白素将我硬推往机场时,我已较巴图迟了七天了。
巴图是知道我的住址,他自然也早已到了那个小镇,一定也在展开调查工作,我奇怪何以他竟不来催我!
飞机在马德里降落,我租了一辆汽车,依据地图的指示,直向蒂卡隆驶去。西班牙的风物极其迷人,那的确是十分愉快的旅行。
一直到达蒂卡隆镇之前,我的心情都十分愉快,遗憾的只是白素未和我一起来而已。
可是,在找到达了那唯一的酒店之后,我却有点不怎么高兴了。
我在柜上一问,巴图是八天之前到达的,而在五天之前,他离开了酒店,离开酒店时,留下了一封信交给我。
酒店的生意十分好,房间住满了,我和巴图同一个房间,巴图他对酒店的经理说,我随时会来,房间一定要留著。
第二部:海边遇袭
房间的确留著,我可以有住宿的地方,可是,酒店经理千抱歉万抱歉,说是巴图先生交给他的那封信,明明锁在保险箱之中,可是在两天之前不见了。
明知有一封信,而这一封信又看不到,这无疑是一件十分令人懊丧的事情。
而且,巴图离开酒店,已有五天,未曾回来,这当然显示出事情十分不寻常,这种不寻常的事情,在那封信中,可能都有交代的,但如今这封信,却不见了!
我十分不高兴地向那经理道:“你们是时时这样对付顾客的委托?”'网罗电子书:。WRbook。'
那经理显得十分之尴尬:“不,不,当然不!这件事我们表示十二万分的歉意,而且……敝店已经报告本地警方,探长已来查过好几次……啊,再巧也没有,史万探长来了!”经理将头直探了出去,我转过身望去,看到一个穿著警官制服的大胖子,慢慢地走了进来,那位探长虽然在走路,可是看他脸上的神情,却全然是一副熟睡的样子。
我不禁叹了一口气,指望这样的探长会找出巴图的信来,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我立时转过头来:“好了,信失了就算了,你派人带我到我的房间中去!”
“是!是!”经理连忙答应著,伸手招来一个侍役,帮我提了行李箱,由一架古老的电梯,将我送上了三楼,在三二六号房间前面,停了下来。
侍役打开了门,我走了进去。那是一间十分美丽的双人房,一边的落地长窗,通向阳台,可以看到许多美丽得如同图画一样的小平房。
我给了小账,侍役退了出去,我站在房子的中央。
从我知道巴图有一封信给我,而我又未曾收到,他又一去五天没有回来这种事情之后,我已经感到,这个在外表看来,如此平静宁静的小镇,其中实在蕴藏著极其神秘、极其凶险的事!
我在房中央站了一回,然后,转过身来,看到了那两张单人床。左面的那张床上,有一条红黑相间的领带 这条意大利丝领带,我一看就看出是巴图的。
那么,右面的那张床,当然是我的了。
我走向床前,拿起枕头来,用力拍了拍,那是我上床时的习惯,我才拍了两下,忽然“刷”地一声,自枕头套中,跌出了一张纸来。
我连忙拾起了那张纸,只见纸上写著两行字:“已留一信,你可能收不到,小心,记得,千万要小心,千万!我去海边岩洞。”
那种粗而乱飞乱舞的字迹,正是巴图的字,我连忙将那张纸团揉皱,同时,我的心中,不禁升起了团团疑云,这张纸何以会在枕头套中的?
这个问题看来是多余的,因为既然是巴图的字迹,那么当然是巴图留在枕头套中的了。
但是,连巴图交给旅馆经理,经理锁在酒店保险箱中的那封信,也已经不见了,何以这张纸反可以留下来呢?侍者是每天都要进来收拾房间的,何以会未曾发现那张纸?
而巴图又如此千叮万嘱地叫我小心,这究竟又是甚么意思呢?
我亟欲知道详细的情形,和更想知道巴图是不是还有别的信留在房间中给我的,我开始仔细地检查,巴图的东西全在,还有许多工具,我一看便发出会心的微笑,那是林林总总的间谍工具和秘密武器。
看来这些东西都十分完整,没有缺少。我感到我如今的当务之急,便是先要设法和巴图会面!
所以,我决定立即到“海边的岩洞”去,我在巴图的工具箱中,拣了几件适用的工具,带在身边,正准备离去时,忽然有人敲门。
而且,那敲门的人,显然是一个又懒又不懂礼貌的家伙,因为他只敲了两下,根本不等我答应,便已将门推了开来了。
我一只手插在袋中,我在袋中的手,紧握了一柄十分小巧的手枪。
可是,当门被推开之后,我的手却从袋中拿了出来,因为我已看到,站在门口的庞然大物,不是别人,正是史万探长!
史万探长肥得几乎张不开来的眼,微微张了一张:“欢迎我来拜访么?”
我冷冷地道:“我不欢迎,你也来了!”
这肥家伙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是啊,不欢迎,也来了。事实上,是很少人会欢迎我的,嘿嘿,我的职业是侦探,这是一个讨人厌的职业,是不是?嘿嘿,嘿嘿!”
史万探长不但不断地讨厌的笑著,面且还老实不客气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我冷冷地望了他一眼,道:“你喜欢在这里坐,只管坐,我要出去了。”
“你不能出去,”他扬起了肥手,“护照,先生,我有权检查。”
我只是冷冷地道:“噢,原来如此,我不知你有那么大的权力。但是,我仍然怀疑,你的地位是不是高到知道有这样一种证件!”
我伸手入袋,将国际警方发给我的那种证件,取了出来,在他的面前扬了扬。
获得这种证件的人并不多,每一份这样的证件之上,都有著七十几个国家警察首长的亲笔签名,特有这种证件的人,在七十几个国家之中,可以取得行动上的种种便利。但是有一点,只有职务相当高的警务人员,才知道有这种证件的存在。
胖子眨了眨眼睛,我无法判断他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他只是懒洋洋地道:“你手中拿的是甚么,我知道那不是护照!”
我收起了那份证件,冷笑道:“你认不出这份证件来历?那么,去叫你的上司来,你的上司再认不出,去叫你上司的上司来!”
一般说来,我这样的讲法,是足可以将对方吓倒了的,可是,史万探长在外表看来,虽然肥胖昏庸,但实际上,他却是一个固执而不容易对付的人物,他绝不被我的话所吓窒,仍然坚持道:“护照,先生,如果你拒绝,我有权逮捕你!”
我望了他半晌,终于将护照取了出来,交给他,因为我急于去寻找巴图,我不想和这个大胖子再作无谓的纠缠,浪费时间。
史万探长接到了护照,打了开来,望了一眼:“嗯,你叫卫斯理?”
我没好气道:“上面写得很清楚!”
他又看了一会,将我的护照合了起来,但是却不交还我,而放入他的口袋之中:“你的护照,须要保管在警局中。”
我陡地一愣,道:“为甚么?”
他弹了弹眼睛:“不为甚么,我认为有此必要!”
我实在忍无可忍了,我的拳头已扬了起来!
就在我的拳头想向他至少打了三个肥摺的下颏击去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了巴图的警告:小心,千万小心!
这肥探长的一切举动都蛮不讲理,他似乎在故意激我怒,要叫我出手打他。
我如果出手打了他,那会有甚么结果呢?殴打警务人员,当然犯了法,就算终于可以没有事,也必然吃了很多眼前亏了!
我一想到这里,立时改变了主意,扬起的手,放了下来:“好吧,那么,我甚么时候,可以取回我的护照,探长先生?”
史万的胖脸上,现出了十分惊讶的神色来,似乎是奇怪我何以竟能忍受得下去。
他用我的护照轻轻地在手上拍著:“等我认为可以还给你的时候。还有,你每天必须到警局来报到一次。”
我既然已打定主意不发脾气,那么,他再说出荒唐一些的话来激怒我,我也是绝不会发火的了,我向他笑了笑:“好啊,看来我不像是游客,倒像是一个疑犯。”
当我这样讲的时候,我的心中,的确是十分高兴的。
因为这胖家伙既然这样子来对付我,当然他是有目的的,而我才来到这个小镇之上,巴图又消失纵迹,有五天之久,看来他的处境不会太妙,我可以说是茫无头绪,一点线索也没有!
胖家伙既然执意与我为难,那是他自己送上门来,成为我行事的线索了,我怎会不喜?
胖家伙脸上的神色更奇怪了,他仍然瞪著我,又道:“你每天报到的时间,是早晨七点钟,那是我们开始办公的时候。”
“好啊,那对我正适合,我是习惯早起的。”
胖家伙暂时无计可施了,他站了起来,我真怀疑一个人的两条腿,究竟可以支持多重的分量,因为那胖家伙看来,至少在三百磅以上。
他向门口走去,在门口停了一停,转过头来:“再见!”
我向他笑著:“你小心走。”
他也回报我一个十分难看的笑容,然后,走了开去,我在他走了之后一分钟内,仍然呆立在房内。
这时候,我的心中很乱,虽然,这个胖家伙是我唯一的线索,但是如今我却处在不利的地位,我几乎可以肯定,如果我出去,我一定会受跟踪。
本来,摆脱跟踪,那是我的拿手好戏,可是也是要有条件的,条件就是必须我所在的地方是我所熟悉的,而不是像现在那样地人生地疏。
我这时当然还不知道为甚么胖家伙要跟踪我,我也不知道胖家伙究竟是甚么身分,但是无论如何,被人跟踪,总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我要不被人跟踪,唯一的可能,便是不从房门出去。所以,我在考虑片刻之复,便去将门关上,然后,我利用巴图的东西,化装起来。
巴图显然也曾化装过的,因为他留下了许多当地人的服装在,而我在一路驶车进镇来的时候,也已经留意到了当地人最普通的服装。
我用一种特殊的药水,使我的头发变得鬈曲,又用一只极其精巧的钢丝夹子,使我的眼睛看来变得大些,然后用软胶加高鼻子,再涂黑我的皮肤。
那样,使我看来,十足是一个西班牙沿海小镇上的普通人了。
然后,我推开了浴室的窗子。
浴室的窗子后面,是一条巷子,那巷子十分冷僻,我轻而易举地从窗口中穿了出去,并且顺著水管向下爬去,我的动作必须迅速,愈是迅速我被人发现的机会,便愈是少。
我在离地还有八九呎的时候,双手一松,身子一曲,人便已落下地去。当我落下地、站起身来之际,巷中有一个大约四岁大、梳著两条粗辫的小女孩,正睁大了眼睛望著我。
我将手指放在唇上,示意她不要出声,一奔出了巷子,我便放慢了脚步。
因为这个小镇的生活太悠闲了,如果我现出了匆忙的神色,那是很容易露出破绽来的。
本来,我还想偷进酒店去,和胖家伙或是他的同伙去开一个玩笑的。但是我却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这时,一切都没有把握,还是不要再节外生枝,替自己找麻烦的好。
我在一家面食店中,买了一卷夹肠面包,一面啃著,而且,有女人走过,便目不转睛地望著她们,这样使我看来更像是当地人。
我在走出了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