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国公已故。
尉迟宗降到散职,不会让其再有作为。
尉迟宝琳是个孤僻不出门的,且养着便是。
独洪道,实在可惜了。
一时间,高宗忽想知道,若洪道还俗,会是如何?
故,三日后,有圣旨宣喻在大慈恩寺出家的尉迟洪道,感佩意气,愿以成心招回尘世,辅佐君王。
长安哗然了!
第157章 旧疾发
锦袍、葛带、一脸灿烂明朗的笑意。若有乌发冠顶,宝袭真要觉得自己又是穿越?还是重生?可现在却只想着眼前是否发花?
不明白的看这不穿缁衣换回锦服的和尚大步进得屋中来,而后左顾右盼欣赏居室,待发现家屋只有一铺,不禁皱眉:〃这可如何是好?〃
宝袭先是不明白,而后发现这人在看什么后,气得捶了过去:“作什么疯?”怒骂,却不想手腕被扯,一个横拉便是拽进了怀里,紧紧抱住。满面气息扑过,热烫扑面,不由得大窘:“干什么?胡闹!放开。”挣扎却使不动这人力气,急唤蓉蓉。蓉蓉从外头进来,却见这样,唬了好大一跳,正是愣神,不知所措时,已见那人放开了娘子。而娘子气得随手执起一瓶便砸了过去。那郎君竟然颇有身手,砸一个接一个,娘子发了半天脾气,竟没有一个摔了的。气得娘子破口大骂:“要死了?好端端的,发什么疯?”
洪道低眉闪过失落,语气却是正经下来了:“圣上命吾还俗。无处可去,唯有来此向二娘借一宿之地。”
还俗?
宝袭愣住,仰望院中高空,又看看帕子上的蝴蝶。难不成翅膀越来越大了不成?
太宗没有立刻死!
长孙无忌还有一堆日后左右君王的老臣全部被卡。
永徽四年……对了,今年是永徽四年!吴王谋反案的那年。可是没有那件事了,主谋没有了,主害也没有了。至于其他棋子则全部变成了路人……而这个和尚!居然被下旨还俗么?那唯心宗怎么办?
蝴蝶的翅膀越来越大,那千年后还有一个叫韩宝袭的人么?
眼见其面色雪白,洪道心里也是难过。过去扶住,可手指才一相碰,她便醒了。看着自己,更是慌乱,扭头闪开躲进内室。坐在床边,却觉软弱发晕,这到底怎么了?自穿越来,一直谨慎小心,从未有干涉历史。除了保护温家、劝慰清河,并没有做过别的事!为什么翅膀会变成这样?难道历史上的温家并没有起复?还是清河难产而亡?还是程处弼妻室并不姓温?可这婚事并不是自己求来的,是太宗的意思啊!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而接下来,又该如何?
一切依稀已经安排妥当的后事,却忽然杂乱无章。
宝袭困惑,更深深头痛。眼前忽尔一阵发黑,昏昏跌倒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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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袭怎么了?”
清河正是午睡,便听阿月说蓉蓉回来,急得都哭了。吓得立时便醒了,赶紧起身出来,见蓉蓉快步过来跪在地上,哭得抽噎:“娘子原本好端端的,突然没了知觉,奴怎么也唤不醒。尉迟郎君让奴来问公主,怎么办?”
清河懵了,尉迟郎君?窥基怎么会在那里?难道圣人把宝袭藏身地告了他?而他竟然去了?那宝袭怎么会晕了?而旁边居然只剩那本来便喜爱宝袭的尉迟氏?
一个大胆猜过,已是冷汗。还不及说话,程处亮便疾步进来,见温二娘婢女跪在地上哭,而清河竟然那样脸色?不禁凉了:“这是怎么?出事了么?”
蓉蓉才要说话,清河便抢了:“阿月去请罗太医,再备小车,这便出门。”
阿月谨慎,诺了一声便出去了。当然不忘拉走了蓉蓉!程处亮听得色变:“可是二娘不好了?她有疾是不是?吾这便唤三弟去。”
“不行!”清河拉住不让,气得程处亮也顾不得什么了,抓住阿伊双肩急道:“她是三弟心爱,临走了总不能不让看一眼。”
清河又恨又烦:“谁说走了?哪个死了!什么都不知道?就会瞎掺和。”
程处亮听出其话里有话,那日温二娘别时话语,震得程处亮简直呆掉。他一直以为是自己的错!阿娘的错,却不成想居然是太宗在暗中默许一切的发生,甚至推波助澜。怪不得那年拖了柴令武巴陵说和,竟带回来什么风马牛不相及的‘天意如此’?原来当真是天意!更原来自己根本不明白她这些年惧着什么?忍着什么?而温二娘又为什么让自己辞官!更有那次清河发疯,她过来时说的那话:‘知道的是驸马情深,不知道的还以为驸马以退为进,要圣上好好罚一顿公主才算出气’。竟是真的!
而现在:“要吾做什么?阿伊告诉,吾一定做到。”
仿佛已经等了千年的话,却在这个时候听到。根本不想哭的,可眼前却是一片汪泽:“驸马是吾子么?难道非要说清楚才明白?”已是极致,甩手便奔了出去。
侧门已备下小车,六成新尔,丝毫不显。一路急奔,竟是泉涌。待到院子,罗太医已经先一步到了,正在把脉,脸色极不好看。腿不禁软了……
“温娘子可是早年前受过头伤?”
一听说是那个,清河几乎忍不住哭出声来。拿帕子捂嘴频频点头。罗太医又问详情,却是不知道了。又去请了虞公。
温思贤正在圣人面前回话,听得消息,眼前便是一黑。诸臣讶异,虞公怎么慌成了这样?圣人脸色也是不佳,见虞公那样,满是不忍,连连摆手:“快去吧!”虞公称诺时已有哭音,出殿时竟还让门槛拌倒,摔了。
待赶到曲江坊时,太医院院正也已经来了。与罗太医商议,又听虞公说完情由后便定案了:“温娘子幼时伤了颅脑,又受了风寒。虽然当时看上去好了却没根治,成了隐疾。这种毛病向来是不发作则好,一发作便没有办法了的。臣等也是无力了。”
清河已经猜到,她见过这种毛病的,知道没有治,再忍不得便是大哭了出来。她这一哭,蓉蓉和阿月也全忍不得了。温思贤更是坐在床边没了话语。尉迟倒是没哭,却是怔忡。吞月儿!难道是自己与她犯冲,才一下子就犯了旧症不成?还是佛祖责罚?却怪到了她的头上?不是还有两年么?
屋里全是乱哭,没了做主意的人。
这两个太医又没法子劝,好在是驸马赶来了。见没有带程三郎来,罗太医几乎吐了一口气,要是那个楞子来了,可就真要命了。只这一屋子哭得没形的,可该如何是好?
程处亮看温氏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模样也是难受,问了情况后,知道是不治了。想三弟若是知道,不免大伤。又问:“照常例,能拖多少日子?”
罗太医摇头:〃说不准,尤其这样睡过去的,有的几天便没了,有的几个月,有的要几年。什么时候耗干了,什么时候才走得了。〃
程处亮也是头痛,送走两个后,便拖了虞公出来。见其已经伤心得没样,更是伤感。可事是不能不做的:“怎么办?刚才太医说的,亲家兄长也听到了。或是几天,或是……若是几天总要有个章程出来。人是不能放在这儿的。二娘是吾程家妇人,自当回居德坊去。若大郎没样异议,这便让人来搬,如何?”
温思贤点头,程处亮自然赶紧把带来的人放进来。杂物不要紧,软车却是必须的。温氏被温大郎抱上车里,一直回到居德坊。
程家人刚刚知道!皆楞住了。若说这个时候自然该住在正房的。可是:“可三郎还没醒过来。”程处默无心一句话,气得卢国公破口大骂:“既知道三郎伤重,还故意气他,你安的什么心?”程处默这个冤枉,只是宜娘好些,一时高兴。归家又逢三弟醒了,更是欢喜。想温氏两年不归家,二弟气的模样。以为无情了,才说的。谁想到三弟对那无情妇人仍是痴心,气得裂了伤口。难道自己不心疼?是哪个一直守着三弟?可这么多人在,又不得辩驳,只有忍着。不免看向软搭上的温氏,却被虞公和清河双双盯住。
清河本来还是伤心,可这会子顾不上了。冷冷看着程处默,断语:“把二娘抬到公主府去。”
程处默后脊便是大凉,赶紧看二弟,他没那个意思。可清河哪里理他,甩手便走。卢国公赶紧请过,清河这才停下,满脸的不悦。后又卢国公吩咐,把三夫人安置在三郎原先正屋,现在成了书房的屋子。
这些事自然要有内里妇人安置才是妥当。
郑氏病得尚起不来,家事还是齐氏打理,见居然是这么个主出来。清河总算是有了发火的:“国公也该记得唐律,怎么能让这么个东西出来?”卢国公叹气:“长媳有病。”清河冷哼,在这兄弟二人脸上扫了一圈后,发话了:“本宫先住着,没听说过让妾室管家的。”成何体统?
齐氏惶恐,赶紧给公主跪下,清河火头更大。阿月便让人直接拖了出去,齐氏看国公,可卢国公就当不知。
事,便这样订了下来。
清河和驸马一起住在这头,管理家务,看顾这两个病的。齐氏拉下去便让赏了一百个耳聒,李氏听风更不敢知声。四个庶出的孩子里只有一个开蒙的,其余三个让各自阿娘关在屋里,不敢出门。程处默倒是欢喜,伯云伯献两个也是满意。
而温思贤则直接去了钦天监。虽已过值时,可太史令却仍在。
立在浑天仪前,虽是官袍,却有衣带仙履之风。淡然宁泊神情,更似在相等。温思贤只有急语,而李公却更似早有算到:“劫期自是在两年后的八月,而现在不过才是病发。”
第158章 前世因
黑漆漆的一片,寂静得没样半点声息。
原本宝袭以为自己晕过去了,有些累便一头睡了过去。可是一觉醒来,觉得已无半点困倦,却眼前仍是一片漆黑。念头闪过,赶紧伸出五指在跟前,而后象是适应了黑暗一般,眼前的景致逐渐清晰了起来。首先看见的自然是自己的五个手指,可是……接下来的场景却几乎震傻了宝袭。无垠的黑暗象是宇宙一般,完全看不到边际,广远得没有尽头。而自己身下竟然看不到一块土地!就那么飘着,飘在在完全陌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地方的地界。
异次元空间?
星球大战?
人类探索宇宙的新奥秘?
可是为什么一点声响也没有?一个人影也不见?自己这算是死了么?在掐了自己无数回都没样一点点痛感后,宝袭想,大概是真的死了。
可是为什么死了会是在这么个地方?
无数个疯狂的联想没有理论事实的支持;闷到极点的吼叫只是空响;哪怕最后发疯无聊得踢打,也只有空气相伴。
困了累了疲了无助了,突然觉得异常的委屈不甘。她并没样做过怎样的错事。哪怕是面对她一生两世最恨的人,也顶多是漠视和不理。可那是因为她有足够的理由恨他们。
宝袭曾经想过,如果杀人不犯法,她一定会杀了韩士林!杀了那个不要脸的男人。至于韩祺,他是无辜,可是他的父母不无辜。她们一起害了妈妈一辈子!自己为什么不可以讨厌他?就摔烂他的铅笔盒了,就弄湿他的床了,就烧了他的作业,怎么样?
一股突来的怨气扑过,霎时似乎觉得有了力气,而后睁眼却惊恐的发现眼前居然亮了些。仔细一看,竟然是在韩祺的屋子里?床上被子刚刚掀开,床铺上一片水渍。宝袭知道,那是自己六岁时干的好事!为此十分得意,高兴得一连几天满是欢愉,连杨婶把自己心爱的玻璃鱼缸打破都觉得没什么。
唇边渐渐有了笑意,却隐隐听到了一阵阵压抑的哭声。仔细搜看,就见衣柜与床的夹角里,七岁的韩祺把头埋在臂弯里小声小声的哭。象是不敢大声,可却又象是压抑不住。一声一声的哽咽听得宝袭烦躁不安。她想骂他哭什么?不过是个不要脸的臭女人生的私生子,吃我家的喝我家的穿我家的,你有什么脸哭?
才是骂完,却觉得眼前光怪陆离。然后再看时,竟是在昭国坊!
同样一间不算很惨的屋子里,九岁的温宝袭蜷缩在被子里……
仿佛一瞬间经历过的痛苦委屈全都爬上心头。几乎想大哭一场!可转眼看到的却又是一个人窝在角落里哭的韩祺。
怔怔的看着,看着他哭得累了,就那么睡在了角落里。然后不知不觉,天亮了,杨婶进来整理床褥,发现湿了。一番冷嘲热讽:“这都多大了还尿床?没见过这么懒的,到底是野种,没羞臊。”
身上顿时一阵凉意!宝袭从不曾知道杨婶居然还有这样刻薄的一面。然后那韩祺一句不坑,缓缓的起来了,就当没样听到!更就当是他自己尿的一般,对杨婶鞠了一个躬,道了一声对不起!麻烦了!
然后杨婶卡住了,脸上脸色变来变去。尤其是在看到韩祺一身衣服竟似没有脱时,好不惭愧。赶紧拿起褥子一闻,皱紧了眉头,而后叹气:“别怪宝袭,她、她就是生气。不喜欢你。”
韩祺默默嗯了一声,出去了。
然后眼前镜像如飞光流转。
眼见着韩祺一天天长大,看他越来越沉默,看他帮杨婶的儿子补习,看他帮杨婶干活,更看见韩祺冒着大雨背着杨婶的儿子往医院跑。看着杨婶越来越喜欢他,偷偷给他做好吃的,给他洗衣服不再敷衍了事,每一件都熨得平平展展。给一个人高考的韩祺送绿豆汤……
直到有一天,韩祺穿着囚衣,站在了被告席上……
杨婶激动的举证:“我证明,韩祺一整天都呆在屋子里,没有出门。大小姐不是他害的。”
宝袭有些糊涂,可那方的律师却反驳:“证人的证辞只有一份,不能成为决定性证据。而有可靠证据表明杨女士与被告韩祺关系亲密,其儿子罗汉更是自称韩祺的干弟弟。所以证人的证辞值得怀疑。”
杨婶急得又列举了一堆韩宝袭捉弄韩祺,可韩祺一次没样报复的事。想要表白,却引得控方律师更是凿凿:“这些只能证明,他们异母兄妹从小就不亲近,而且还颇有旧怨。韩祺作为私生子,嫉妒妹妹应有的一切,长年累月的愤恨终于爆发。他鼓动了追求他的易娜出面,买通那两辆肇事车的司机,在被害人韩宝袭的校门口实行了残忍的报复!”
“反对控方律师进行推测性定论。”辨方律师的反驳无人理会。
法庭上控方律师仍旧滔滔:“我们收集了足够多的证据。证明事发前三天被告人韩祺曾经与易娜见面,而且一反常态的对她进行了拥抱等一系列的亲热举动。而后易娜便开始了她收买瘾君子,准备肇事车辆的有预谋的犯罪。交通部门更是对事发现场进行了系统又全面的取证,认定肇事车辆不是刹车失灵,而是故意撞人。而幸存的一名罪犯更是已经承认是易娜指使他们去撞人。目的便是我们被撞得血肉模糊,尸骨不全的被害人、韩宝袭。”
一个激泠闪过,宝袭顿时明白过来了。
原来自己竟是这样死的么?是韩祺!他不是一直不喜欢易娜么?竟然想这样的办法?
果然辨方律师开始发挥,列举了许多证人证言来证明韩祺并不喜欢易娜,反而是易娜一直纠缠不放,并声称韩祺要是不接受她,她就跳楼自杀等过激的言辞和行为。控方律师却拿事发前韩祺拥抱易娜的照片来证明和被告人的险恶居心。并重点声明:“这些照片都是一位摄影爱好者在不经意间拍下来的。要不是有这些照片为证,谁又能预测被告人的险恶用心。一箭双雕,既除了嫉妒已久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