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宝袭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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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宝袭音- 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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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吾是说这个理。就是看不惯那个温氏。”末了一句,说得到底有些胆虚。瞟瞟外头屋里服侍的那两个婢子,一肚子的气闷却不敢言语。自温氏病了后,公主的脾气越发见长。齐氏李氏让削得灰头土脸的也就罢了,手居然伸到自己的院子里来了。也没多余的动作,只是明明白白的放进来了八个婢子,一个长得赛一个的漂亮。可程处默别说摸一下了,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虽说宜娘仍是体贴贤惠,买了两个放在院子里。可程处默宁愿每天搂着宜娘睡,也好过让那些古里古怪的眼神盯着。什么兴致都没了!

  不过宜娘说的也对。
  横竖温氏是要死的人了,和她呕什么气?
  福薄?
  “可不是正经福薄么?以前总看不上三郎,如今三郎出息了,她却要死了。”到底是谁看不起谁?程处默冷笑,日渐势微的卢国公府曾让程处默前几年吃了不少暗亏闷气。可如今,圣上喜欢三郎了。召在近前护卫禁军,虽不是一等官职,却是恩宠有加。往日那些见风使舵的,如今转得好不头晕。
  “原是不该随便瞧不起人的。”

  谁没年少过?谁没糊涂过?
  改了、学了、进了便是最大的本事。而谁活到最后,谁才是笑得最好的那个。







  第162章 保袭荫
  程家的坟茔都是在济州的,温氏身为元配嫡妻,自然要葬在祖坟里。那边两年前已经打好招呼,一切准备妥当。只等这边往过送人便是。至于衣棺随葬的器物,一如既往的由公主全权办理。郑氏要准备的不过是丧事出后,国公府上下的应对尔。说来倒也好办,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八月初一那日,举家都是紧张。虞国公夫妇、公主和驸马一大早就的全赶过来了,巴巴的坐在正房院里一天,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程处默进去瞧了一眼,温氏仍如两年间的那样,平平静静的躺在那里。除却瘦了许多,形仪憔悴,看不出一丝的死意或回光返照。第一天成了个虚炮,第二日却仍是揪心,公主天天过来,瞧那眼睛是一日肿似一日的。府里上下皆闭息小心,生怕惹得公主一个火起,立时便是陪葬。尤其齐氏李氏,压根不敢露迹人前。这点上程处默甚欢喜!可转头又是想,若换了一个弟媳,公主怕便不会这样管这边的事了。一时有些心难,可这取舍,却是从来由不得他。
  一天、两天、三天、四天……一转眼半个月过去,一直没有动静。
  虞国公本是想找太史令说个长短的,可惜的是李公被圣人又发配到万年福地去了,这次建的是高宗本人的福祉地,自然更为重要。
  一家子就这么悬着心、揪着心的过日子。掰着指头过,却不敢数。一天天的过去,直耗到八月的最后一日过去,温氏仍是半点动静也没有。全家都楞了!连知情在内的高宗都不明所以了。李公断言从未有虚,怎么就出了这么桩事了?

  “会不会是温湘娘出家的缘故?”
  武氏已是昭仪,甚得高宗宠爱,常陪伴在侧。对于高宗心思,自然了解明白。
  高宗信佛,亦推崇佛法,自然愿意相信温湘娘的出家,能给‘侄女’带来一些福祉灵气。可是太史令的推测一向是极准的,温氏的命数更是十年前便订下。便是一时有误,总不好多少年一直如此吧?可这事明摆摆就是这样了。难道出了奇异?
  本着这样的心思,第二天便派了太医院正去卢国公府诊视。
  却不想带回来的消息竟是:“温夫人的脉象竟似已经大好了似的!”不再淤积阻滞,五脏平缓六脉平和,只是:“不知所故,七窍竟是不通。臣试过针炙了,可却不见半分疗效。”这让宋医正十分困惑,百思不得其解。高宗听闻更讶,赶紧又派了太医院其它的医士去,结果一个个回来报的脉象竟是一样的。

  “怎么回事?”
  拎来中书舍人和他妹夫,可这两个人比高宗还是糊涂。当然在糊涂外映着一股兴奋又难安的情绪。脉相好了,那是有可能大好的先兆么?可是七窍不通,又是怎么个来历?
  绝对真心实意的糊涂,搞得高宗更加莫名其妙。便派人去传问了太史令,然后九月初八那日,下朝后便有奏报上来了。高宗打开折子一看,呆住,而后忍也忍不住的放声大笑出来。笑得满殿内外的侍官朝臣无不奇异侧目。可到底是何喜事,圣上不说,哪个能问?直到晚间,高宗驾幸到武昭仪宫中时,才把这趣事说了出来。

  “本是佳木、易栽而活。红尘迷离、得失随心。”
  太史令的折本上只有这原样的评语四句,内容意思着实模棱两可。可那易栽而活却是最明白不过的了!只是:“虞公便信了?”武昭仪觉得奇怪,那位虞公不是个呆笨的,极是聪慧伶俐,怎么可能连这么浅白的喻意都看不出来。高宗却是听了更笑,几乎直不起腰来:“李公曾在评语后,加了一句:八年后有一生死大劫,成则喜,失勿悲。”
  若只前头那句,定是不会想歪的,起码不至于想到生死之事上头去。可偏生李公‘坏’,居然在后头加了那么一句。老虞公彦博与李公相好,中书舍人当其是长辈般信赖。尤其是这等生死之事,李公又素来算准,自然信得真真的。可:什么成则喜?失勿悲?失,一定是指温二娘会死么?难道不可是温大郎会失去他的心上人?
  这两年里,高宗用温氏用得越来越顺手,只是到底过于伶俐,不免引人提防。如此一遭后,发现温氏竟也会有关键时候犯这般糊涂大事,简直令高宗愉悦非常。尤其温氏复苏后,温大那复杂难言的情愁思绪,更令高宗心肺舒畅。武媚纵不知高宗愉悦真正情由为何,却也知必于看臣子笑话有关。遂是笑问:“那这折子……”可要告知温程两家?
  高宗扭脸,就当没有听见。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整个九月也是过去了。温氏依旧没有醒,可那脉相却是更好。清河一日着实忍不下去了,便壮大胆子,让蓉蓉取了参汤去喂,结果竟然喝得下去!这个消息简直震坏了所有知情人,清河赶紧抓来太医开方子。可通窍提神的药足灌了一个月也没用,清河火了便去找高宗告状,说太医院的医士不当用。高宗听得一肚子闷笑,板着脸与皇姐讲:“道说药补不如食补,且吃着食粮药膳看看。”
  结果清河回去,果真选了好山参熬汤给喂,开始两天倒是见好,肌理也有光泽出来。可第三日头上竟是流开了窦血,罗太医诊脉时几乎想跳脚:“太火旺了。”参汤岂有天天用的道理?清河当然知道不可,只是宝袭这不死不活的病症着实是个诡异的难题。便干脆用了粳米天天熬了细粥喂,结果竟是最好不过的法子。原本枯瘦下去的人,一天天的盈润了起来。面色也开始好转,额颊上也有光泽了。一家人欢喜得什么似的,直到年关时更是已经养得活人一般。可就是醒不了,因为什么?

  “是不是二娘不想醒?”
  从卢国公府回来的路上,天冷,温思贤便与洪梨一道坐在车内。对于二娘的怪事,洪梨其实有自己的小算盘。好好的,为什么哪天也不犯病,独哥哥被放出来的那天犯了病?而又为什么明明脉相好了,却总也醒不过来?难道是不愿意醒么?若醒了,无论如何还是要和三哥一起过日子的。以二娘的心性,怕是不乐意。可……
  一道不悦的眼光扫来,洪梨低下了头去。
  果然听得夫郎不悦:“这等事关名节之事,勿要多言。”
  “是!”洪梨垂头乖顺。温思贤却更是头疼,靠在本板上,越着这事便越是奇怪。总觉得象是哪里出了差错,却无论如何想不到出口。当然,绝计不是洪梨想的那个理由。毕竟……


  “太医针炙过十数次了,奴在旁看得真真的,确实一点动静也没有。”
  今日便是除夕了,象去岁一样,三郎在屋里与娘子一道守岁。可眉头却总是盯着娘子脸色,皱得紧紧。蓉蓉这些天在外头听得风声是越来越多,各种闲言碎语尽有,其中自然以娘子不愿醒来陪伴三郎为第一桩。是故,便寻了一个机会挑了开来。太医针炙之位都是剧痛,若果真有识,为何不见一丝反应?别人如何,蓉蓉管不着,可三郎却是万不可这样想的。
  程处弼看也没看胖婢,只是嗯了一声,继续看娘子面色。蓉蓉为此甚是忧心,可接下来的话她一个做婢子的更不好讲了。况且那天,她确实看见尉迟郎君搂着娘子,眼中全是喜爱。而娘子又为何一直不喜三郎?蓉蓉摸不清楚娘子心里藏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可她知道肯定不是三郎。但三郎如今待娘子这般好……

  便是大郎又如何?大郎便是所有欢喜都是给娘子的,可大郎可以不要那些。娘子这两年昏着,大郎不照样朝上朝下?尉迟夫人不照样一个接一个的生?
  便是那位尉迟郎君又如何?别说没官没职没家没业了,就算是一切都能挣得回来。娘子是嫁过人的,那人心里会不介意么?他尉迟家的烂摊子要是哪天再翻了船,娘子岂不还要跟着糟秧?而那人,更是在娘子昏迷后,飘然远走了。没说去哪里,也没说何时归来。当然,蓉蓉明白尉迟郎君的心情,是他冲撞了娘子,或者唬了娘子一跳,才吓得娘子犯了症。他是很苦,可娘子跟了他又真的好么?
  思量完,蓉蓉却又觉得自己好笑了。她一个做奴婢的,想这些做甚?娘子要如何,她帮着依着劝着也就是了。再多的便是管不了,而更从来娘子便是喜欢谁,和要跟着哪个过,都不是一回事。

  守岁本是个喜乐的事庆,却因为娘子的昏迷,在三房这里变了味道。
  虽然三郎早在前年就吩咐过,要象没事人一样笑闹。可主子不喜,做奴仆的哪个敢正经肆意?
  又是时近子时了,远近处已经有许多人家开始放炮,三房院子里也摆上了一只小楼架子的炮仗,都只听着钟楼上的子时鼓点响,便要点火。往年,这点都是三郎点的,今年,程处弼也已经披好了大氅,立在了院子里。手里执着线香,看着那漫天明亮的星斗,今天是三十,晚上是没有月亮的。无那一轮明辉,夜空一样静美,只是少了皎洁。
  狡黠。便似那猫儿的狡黠一般。
  她是很美,却不是最美的。
  她脾气很坏,可该听话的照样听话。
  有许多人问过他,到底温氏哪里迷住了她?程处弼初时真想不出来,他只知道自己欢喜她,想天天看见她。婚后天天抱着她,便觉得万事满足,怎样也是甜蜜。可后来那事爆光了……她没有一辈子,只有几年。所以早早预备下所有在意人的后事,尽她的力量去做,尽她的能力去维护。而后便远远的躲开,再也不见。

  为她的狠心,程处弼难过过。
  可更多的则是气愤自己的不通。
  便象她说的,其实很多地方都看得出来怪异。她的嫁妆、她对婢女的差别、她每天的开开心心……
  可自己竟然丝毫未觉。这样的夫郎,让她如何放心诞嗣,又如何去喜爱?
  想起二娘曾经说过的那句:男子因怜生爱,女子因敬喜慕。那敬,原是这世上最难得的。

  而或许,程处弼终于明白。明白一直对她的喜爱和执着,不过出于一个敬字。
  敬她没有因为私愤而在二哥二嫂的事上捣鬼挑拨;敬她就算是明知道大嫂的计俩也还是告知自己瞒下;敬她对洪道的劝慰;敬她对洪梨的安排;敬其明白宗女的责任,不曾叫嚷过无奈和反抗。敬其哪怕不喜自己,也依然尽着为妇之道。
  说来,都是应该的。
  可要做到,却并不容易。也许她心里是有怨的,也许她本心并不愿意那样做,更也许她便是那么做了,也是为了别人,有别的目的。可她做了,做到,便已经比许多人都强。

  恰似旧时曾经以为的人家,便该是这般和乐模样。
  面具破了,却在另外一张上找到了他最想要的东西。
  而如果真的有机会,也许自己曾经觉得最好的东西还可以回来。

  子时的钟鸣自东殿荡响而来,一层层传出,悠长而又响亮。线香点过,燃起一溜青烟,而后便是噼哩叭啦的炮竹声一串串响起。红色的炮衣随着冬雪满天飞舞,化在地上成就了一地的喜庆。
  眼前闪过新婚时,府中满地吉庆的模样,似乎也是这般。
  而二娘那里……不管如何,她终是会醒来。而自己,也会一直等着她。

  《正文完》







  第十卷:青果
  第163章 程三温二番外一


  宝袭是睡过去的。在那个黑漆漆的地方又朝着一个地方走了很久很久,可是仍旧没有进展。身体不累,可是心累了。无聊又无望的日子,如果是每个‘鬼’都要过的?那么宝袭总算明白来了‘鬼抽筋’这个俗语是从哪里来的了。无冷无暖的空间里,没有饥渴和累饱,睡觉的质量其实很有限。端看心累的程度尔。累得狠了便睡得久些,不怎么累便是半躺半醒。而这一觉,着实是累的。因为宝袭在这个鬼地方呆得简直快憋疯了,她想出去,所以咬着牙一股气的走啊走。有目标,却仍然没有看到出口和尽头。
  然后……逐渐有了暖意,似乎有厚厚的被子压在身上,给了压意也给了安抚。有些微热的汗意在身上酝集,转身掉了一个角落,些微的冷气串进了被里,减缓了燥热换来了舒适。鼻尖里传来幽幽的百合香,不是妈妈喜爱的香水百合,而象是……大唐朝的香饼子?

  忽的一下睁眼,映入眼帘的便是水红鸳鸯锦的帐幔,歪头,一对莲子荷叶枕便在颈下。而再往上看,熟悉的纱幔无一不显示着这间是何处何地?而指间细滑如玉的丝绸更绝对不是二十一世纪的产品。几乎不敢回头,因为烛光的照影让宝袭明白,床上的两幔仍是挑起,一个身影在屋子里晃来晃去,而屋外嗵嗵嘣嘭的炮竹声一响接过一响,远远近近、重重叠叠。如此热闹密集的炮竹声……是在过年么?
  一声门帘提响,外屋有了动静。而后似乎是秋儿的声音,脆生生的喜悦:“今岁的炮楼子可真响,炸的红衣把地上都盖满了。定是个好年头。”

  回到大唐了?
  这个认知是宝袭几乎眼前发黑。才要生愤便听得耳里居然出现了那个男人的声响:“如果不喜欢,趁无人发现,还可以回去。”
  什么?回那种地方去么?宝袭几乎抽抽。大唐再不好,可天是蓝的,水是甜的,草是绿的,花是鲜活的。哪里不比那个黑漆漆的死人地方好?而且就算是人,也并不是都很差劲。清河很好、阿兄不错、那个和尚也有趣,阿梨、裴夫人……还有便是……

  “三郎,时候不早了,该休息了。”
  守岁守岁,放了年炮就算是到了新岁,可以安寝了。
  要睡到这张床上来么?宝袭想拧眉头,可转尔便又笑了。温二娘……对了,不是在曲江坊么?怎么搬回居德坊来了?而又为什么会睡在床上?摸摸里衣,竟是丝薄。可见不是刚躺下的,那么这又是哪一年的年夜?那天是晕了么?可晕了以后又发生了什么?突然一脑袋的官司疑惑,不由自主的按旧时习惯将手腕枕在了头下。
  只是微尔一动,却几乎听僵了程处弼和蓉蓉。秋儿进来添炭,才挑帘子便看到了原本平躺的娘子竟然侧过身去了?左腕还枕在了颅骨之下,不由得点指惊叫:“娘子、娘子醒了。”

  一声确定,不但程处弼和容容立时窜到了跟前,便是在外屋服侍的几个也全挤了过来。果然见娘子醒了,只是坐在床上,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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