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宝袭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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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宝袭音-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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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二娘吩咐,去趟清河公主府。”
  “那某这就去给姐姐套车。”这种活计一人可不成,屋里里又钻出来了两三个,牵马的牵马,拉车的拉车,待准备妥当了也没见柳江的影子。
  “柳师傅今日不在?”车上无聊东拉西扯半天后,如瑟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小柳在外头,厚厚的平脱毡帽搂着,却也挡不住这消雪的天气。“姐姐来前,才被郎君打发出门的。”

  明日便是正节,路上车马如流,难免慢了些许。待行到居德坊已经时近正午。公主府的大门是开在坊墙上的,老远的就看见门前悬杆上素素净净的,朱漆的大门紧紧的关着,两个锦袍男子站在门外,不知道是刚来,还是已经站了许久,身边不只车无,连个马影子也没有。
  来到后门,叩响门环,不时便有仆妇出来,如瑟拣要紧的说了两句,而后把匣子一塞便上车走了。转回正门时,见那二人居然还站着。

  “可瞧着模样没有?”才用完午食,刚回屋子如瑟便回来了。宝袭仔细问,如瑟老实回话,却没有得到想要的消息,而理由居然是离得远些,而且那二人脸面冲着里又不曾动弹。
  “真是个呆子!”宝袭做此评语。温大郎却听了叹息:“你这是做什么?好不易公主放你一马,传声筒当得有趣怎样?”

  温大郎自觉说得有理,可宝袭却是不回声,模样有些怪怪的,看之甚无奈:“还能有谁?天家有天家的规矩,除夕夜宴宗亲,公主驸马自然都得到场。”这么个好机会不用,那程家也太傻了。
  “阿兄觉得可行?有效?”书法功课外,温大郎开始给宝袭启蒙围棋,比之双陆,这个更让宝袭抓狂。连最基本的都忘了,温大郎教得甚累。“不可行也无法!驸马总不能绑了自己阿娘去赔罪。”

  又是调金角。
  宝袭烦这玩意儿,故意把白子落了个四六不靠的地儿:“怕是绑了也没用。”说完偷眼看阿兄,果然温大郎的脸色又黑了。抿嘴微笑,看着棋盘想想该往哪里下好。

  “那以二娘之意该当如何?”
  “不知!不过二娘以为程家这回不会如意。”
  “噢?此话怎讲?”圣上这几个月可是频频抚慰老臣的。只要程家把那个妇人和孩子送走,表示一下衷心,驸马无辜如何,未必不能让圣上开口。清河公主纵使心里不快,面子总是要给圣上的,以后如何闹就又是另话了。

  男人的想法!
  宝袭撇嘴:“看来这要脸的就是难过那些不要脸的。”


  啪的一声,温大郎把棋子拍在了盘面上。突来的声响唬了屋子里另外几个好大一跳,荆娘立时便从那边转了过来,担忧的看着大郎已经黑漆漆的脸色。可二娘却似乎并不忧心,反倒是单手支颊歪着头笑看着大郎:“阿兄可是不信?”
  温大郎把脸一肃,左右扫了一眼,荆娘自是带人各去干别的了,只留下闻墨一个在书房里服侍。

  “又出了何事?”真是单刀直入啊!
  只可惜这次宝袭是再不能轻易吐嘴了,笑嘻嘻的看着阿兄,故作出一脸纯真来:“阿兄猜。”
  温大郎几乎想捂头,又似觉得手节痒得很。几个呼吸后,平下心气,定定的看着二娘,默不言语。宝袭才不与他做这种哑谜,十分有心情的瞧着手中的入门棋谱。温大郎今天摆的是最简单不过的一个局,可手谈这种东东听说越是简单越变化多端。就象是清河公主与程家的这盘棋,已经到了最后一关。程家一路耗着,不就是瞧准了清河公主素来的好体面?以为经此一遭,就算破了这个僵局。只要入得府去,自有千般痴缠的手段。那个程处亮还真是有自信啊!

  “宝袭这是又要与阿兄藏话了?”阴森森的狐狸腔又露了出来。
  可宝袭却再不怕了,因为她布下的局已经让她得到了她所要的全部效果。满长安的人都已经知道温家有个温二娘,更晓得温氏兄妹情深。这时出了差错反悔,温家的脸面是丢不得的。更何况眼前这个少年的骨头要如何摸,宝袭已经甚有心得。低下眼帘,有些为难:“二娘实不是要瞒阿兄,只是如果说了,公主会吃了我。”
  温大郎脸色更肃,一摆手闻墨退了下去。左右再无第五只耳朵,这下总可以说了吧?
  宝袭为难的嘟起了嘴,温大郎见状脸上却溢出微笑,起身坐到了西侧榻上,拨了拨自己的耳朵。宝袭笑了,跪坐起来以手掩嘴,在阿兄耳边说了五个字。
  然后轰的一声,天雷霹塌了。









  第32章 娇撒面
  “公主有妊了?”
  五个字一出,温湘娘才拿在手里的酪盏险些滑脱。扭头看温大郎,却见一脸急肃,低头看盏中枣酪,凝神问道:“可是二娘告于尔的?”温大郎自是点头,可点至一半突然回过味来了。脸上红白相间,低下了头去。温娘子叹出一口气:“大郎预备如何?”
  原本刚才已有打算,可现在……温思贤原本已经思量好的计谋却是说不出来了。

  昨夜何时下的雪,宝袭没有印象。可是温大郎走后,天际却慢慢的又飘起雪花来了。站在檐下,细雪由小至大,慢慢的飘落直至凝下。原本洒扫干净的地面,又落上了更干净的雪。别只瞧那薄薄的一层,却是最滑人不过的。
  “二娘,外头冷,想看雪,回屋推开窗子便是。”
  荆娘原本还在欣喜二娘终于不怕郎君的冷面,学会撒娇绕弯了。却不想郎君前脚欢欢喜喜的走了,后脚二娘的脸色却阴得漆水似的。立在檐子下一看雪,便是大半个时辰。便是给披上蓬衣,脸面双手也俱冻得变了颜色。出什么事了吗?如弦如瑟两个也没在跟前,自是不知。荆娘倒是离得近些,却也没听见。但二娘是少这般模样的!无人敢上来劝,最后还是荆娘壮着胆子上来说话。话毕处,二娘半晌不动的脸上总算是有了动静。
  眨眨眼帘,方觉面皮有些冻得僵疼了。
  宝袭挪动了一下已然有些疼痒的脚,回头看了一眼外头的雪景后,果断的进了屋。

  热帕子暖姜酪铜手炉,一样样的奉了上来。荆娘亲自挽了袖子于二娘泡脚,先用略温的水过了,取了巾布慢慢的捂回些颜色后,才轻轻的揉推起来。麻木窜上来的感觉让宝袭立时忆起了去年上元节后的那个夜,那么多的纸,满满一匣子的墨……

  “宝袭,妈要你记住一句话:所有的骗子以为他们骗的是别人,可最后受骗最深的却是自己。只要你抓住那一点,那么就算是以前你被骗过千万次,笑到最后的也是你。”
  烫过脚后,从来没有过的疲累和放松同时涌上来,宝袭便窝回榻里困觉去了。恍惚中忆起了妈妈曾说与自己的话,恍惚里也听到了荆娘与什么人在说“二娘子看了大半个时辰的雪,便回来困着了。”然后屋子便静了下来,静得几乎无声,只能听到熏炉里炭火的噼叭崩裂声。窗外的雪势越发大了,伴着呼呼的西风刮在窗棱子上。只是屋子里却再没有丝微寒风灌进来。这里已经是安邑坊,不再是昭国坊。

  一觉昏昏沉沉,先时不稳,可后来渐自暖和起来的被褥却是驱走了所有的不快。宝袭结结实实的睡了一个饱觉,直到腹内饥渴唤醒了睡颜,睁眼时,晕红的绡纱帐外烛火明亮。还是晚间吗?略自才动一下,纱帘却忽的让挑开了,一处背影结结实实的砸了进来,唬得宝袭手上一滑摔回了枕头里。定睛再看,不是荆娘也不是如弦如瑟,而是温大郎?
  “阿、阿兄?”
  温思贤已在屋中坐了两个时辰,反复思量着适才与姑母的对话。

  “大郎,你小看宝袭了。”
  “就算是她的真的得了失魂症,大郎又能确信这些日子她不曾想起些许来?”
  “退一万步讲,就算宝袭真的还是什么都不记得,又如何能说明她是个蠢笨的?”
  “大郎,汝该当知,汝这个妹妹从来都不是乖孩子啊。”
  姑母的话如同耳侧,温思贤背上如生芒刺,在姑母屋中呆不得,回到东院却更觉得冷寂,再度转回西院时,却听荆娘讲二娘居然在自己离开后,立在檐子下看了大半个时辰的雪,之后便一直沉睡。直到这会子醒过来,望着锦褥上花颜失色的二娘,温大郎有些困窘,可唇尖发涩,想说的话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

  “好端端的,阿兄,你想吓死二娘啊?”
  娇糯糯的话响起后,一个枕头砸了过来。温大郎反手接过,方回过神来立在此处不佳,闪身出得寝舍,却在闻墨如弦如瑟惊愕的表情里瞧见怀里居然抱着一个枕头。甚是尴尬,随即扔在了地上,如瑟赶紧拣起窜进了里屋。不多时,宝袭便穿好衣服走了出来,半打着哈欠,有些歪歪呛呛的走着,全没有体统规矩二字。若放在往日,必会得来好一顿说道,可现在温大郎心中所想不是如此,眼中所看更不是如此。

  “荆娘说离午时还有时候,阿兄容我先迷一会子。才起来,脑子困得紧。”
  话声软软的,夹搀着无数的娇意。象极了一个宠妹对兄长的模样!可温思贤却把脸扭到了别处。荆娘才给二娘梳了一半头发,转头去寻合适的钗头,可二娘却撒性儿似的跑了出来。那般没有规矩,原想着大郎会训人,却不想外头竟一点动静没有。如弦如瑟捧着梳蓖钗环之物出来,荆娘小心翼翼的弯腰下身给坐在榻边上的二娘梳妆。
  闻墨立在门口,原本是一直低着头的,可是眼风瞟过郎君的手侧,渐渐捏成一个紧拳。不由得还是抬起头来,看郎君,闭眼肃色。转眼瞅向二娘,却兀自楞住了。妆红色的湖锦袄衣上杏梅点点,滚着玄色锦边的绛紫色六幅裙子绣的是桃李芳菲,双环望仙髻是二娘平时几乎不梳的发式,今日午时正后却要祭祖,是故梳妆得无比端正。宝相花的头钗四朵,只只嵌的皆是红宝。一朵越绡做的魏紫华央央的顶在发后,隐隐的露出无限富贵来。衣是极好的,发是极好的,饰是极好的,却全比不过那张好模样。闻墨一惯是知道的,二娘比娘子还美。又知从圣寿寺归来后,二娘长高了不少,往日懒得梳妆时不怎样觉得,今日这般猛一打扮,却让闻墨突然忆起一件极要紧的事。二娘该到出嫁的时候了!

  外头的更漏又行敲过,已是二更三点了。
  宝袭摸了摸固着端端的发钗,立起转了一圈,倒全结结实实的呆在自个的地儿。遂即嫣笑,过去拉起了温大郎,娇腻腻的笑问:“阿兄,二娘可美兮?”
  温大郎抬头看了一眼,瞬时别开。脸上神色奇里古怪,宝袭却看之更笑:“时候不早了,总不好让姑母等着。披氅。”两件同款同色的猞猁皮披风,原是做了打算今年一起再去上元节玩的。嘻笑之声似乎言犹在耳,关系却搞成了这般模样。温大郎木然不语,随着宝袭挽着臂膀拉着他一同走向外面。

  屋外,尚是风急雪势,甚至冽风比之前还剧上了几分。
  几乎才一下阶,宝袭的身子就晃了一下。温大郎虽是文质,但到底是男儿,回手握住宝袭的手便稳住了二人的身形。风这样大,伞是不能打的,好在荆娘刚才已有先知,二人皆戴上了兜帽。是故,也只脸上有些冷意罢了。温大郎心中五味杂陈,又是男儿,不觉得太冷。可宝袭却有些受不住,脸儿歪歪,藏进了阿兄的臂衣里。左右后面有兜面挡着,脸儿却紧紧的捂在氅衣上,自然没得冻了。
  温大郎心中原苦涩,可瞧宝袭这模样却不禁笑了出来。一路半拖半搂着总算把这丫头带进了正院里。廊下已有婆子守候,见大郎和二娘携着来了,自是赶紧打起了帘子。

  进得屋内,一番热浪扑来,几乎瞬时,宝袭觉得颊上湿了。而后,一方帕子捂了上来,抬头看,却是温大郎。
  “先把冰水抹了,不然白伤了皮色。”不只说,且连着动手,几下便把化了的温冷交夹的水渍尽皆抹了。退去氅衣,自有净盘上来。温大郎只是净面净手,宝袭却还匀了一层面脂。当然,瞅温大郎不经意时,点了一抹大的在颊上。惹来一记狠瞪,却娇妖的逗趣:“阿兄也要多珍惜皮色,不然娶不来嫂嫂,二娘何时才能当家阿姑?”
  温大郎脸上这次真得臊了通红,狠狠的瞪着宝袭,可二娘却似半点不怕似的,反而抹好了她自个儿后,笑着指温大郎的脸颊。无奈的只有反抹了几把,惹得二娘一阵轻笑。旁边侍候仆婢几个也均低头轻颤。重重叹了一息后,不禁捂额,甚是头痛。臂弯再次传来温暖:“阿兄勿气,二娘亦是为了阿兄好的。”娇滴滴的语气里半丝淘气也无,可在场哪个听不出来?温大郎抬步便走,二娘子笑嘻嘻的跟在其后,仿佛下晌之事根本不曾发生过。不知情的仆妇自然欢喜,可西院里跟来的荆娘如弦却是心思各异。

  离子时尚有四点时候,且到温娘子屋里来做守岁。
  涵娘备好了叶子牌,围笼烧得热乎乎的,本应是三人围坐的。可二娘子却突然撒起娇来:“阿兄,吾玩不过姑母,阿兄与二娘一道。”半扯着袖子,乖蛮蛮的。温大郎无语,温湘娘却自笑起:“你二人且着一夥又如何?姑母还怕了汝二人不成?”
  “那且好,姑母先把金叶子拿出来。”宝袭答得快,温湘娘回得更快:“论起金银最是俗物,温氏乃书香门弟,岂可与那些阿堵物交道?”
  好象苗头有些不好!宝袭如临大敌般的抓紧了阿兄的袖边。温大郎左右看了看这二个温女,头自更痛。可火已架起,不从是不行的了。想想心思后,拍板定案:“输者默书。”算是清香了吧?
  却不想姑母又添了一句:“默何书由胜者订。”
  这可是大大的不好了!宝袭哪里是这两个的对手,眼珠子东转十二圈,右转十三较,总算是想出一条:“题目便由吾来出。”

  一语而出,满屋静寂,而后温湘娘与温思贤二人皆忍耐不住笑了出来。
  温湘娘点头鼻子笑骂:“这个二娘,如此作赖。”
  “便是赖又何妨?吾最小,子不是曰过吗?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宝袭说得理直气壮,却换来了阿兄一阵拧耳朵。屋里笑闹成一片,而屋外的风雪,却是越来越大了。







  第33章 左右针
  子时更到,祭祀开始,院中摆着祭天地桌,贡着羊、五碗菜、五色点心、五碗饭、一对枣糕、一个大馍馍,俗称〃天地供〃。屋中正壁上,虞温之脉自上而下,由中至处,连女眷列图也请了出来。案几上牌塔列立,祖宗牌位墨漆如新,擦试得锃亮,自上而下,摆列四层。
  温湘娘带着一双侄儿男女,祭拜叩首。捻香焚纸,默默低语。温大郎跪在姑母身后,亦是一腹心思。宝袭却是盯看着几上高置的丹紫色匣子。听说那里面摆放的便是虞温此脉的族谱,真不知上面记的是温二娘,还是温宝袭。多半是前者吧,毕竟唐朝再开放,也是封建男权社会了。女孩能上族谱,听说还是嫡女才有的风光。象黎温那脉,族谱不就分着朱册和蓝册?

  左右相邻大多富贵,子时祭祖完毕,器乐之声便再度响起。远近悠长,古风雅乐。
  温湘娘不是个爱热闹的,况且呆会子天亮后,自然又有体面应酬,用完交子馄饨后,便打发侄儿侄女各自回屋了。宝袭刚才眯了一觉,半点不困,便坐在窗下听着西墙外传来的靡靡之乐。琴箫鼓乐,半点不少,不象搭戏,倒象是在曲演歌舞。
  话说这是穿越以来的第四个年头了。

  “二娘若困了,就到榻上歇一会子吧。”荆娘话声婉转,宝袭却闭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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