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鸿那边。。。”上官颜语气突然一转柔和,没有了刚才的那种阴沉神秘。
“京城里,都传遍了。”太傅一脸的无奈和隐隐的不满,堂堂新封的王爷,竟然终日流离风月 场所,成何体统!
“…算了。”上官颜理解的看了太傅一眼,“朕会亲自去看看的。”
上官颜慢慢的转身,再次走了回去,走向那高高的台阶,走向天下最高的地方。
那里有一张椅子,一张桌子,和叠积的奏折。
【宿酒】
花落濋轻披一件外衣,看了一眼窗外皎洁的月光,深叹今夜的喧哗。几乎是彻夜的狂欢,前厅的声音就快要掀了房顶。
这场盛大酒宴的主人,就是“赖”在花栖楼好一阵子的上官鸿。
吵的让花落濋睡不下去…难得习惯安生了几天没有客人的日子,现在却怎么样也睡不着了,以为等外面的动静消停下去会好一些,却没想到是越来越精神了。
只好披件衣服,出去走走了…房间实在是闷的荒,那酒味都快弥漫上了床。
无奈的看了看大厅的惨状,几乎每人都是醉生梦死,横七竖八。有些不堪入目的还正在大方上演,花落濋也只有转头快速的离开。
他突然想起那天遇见花重碧的那个小庭院,安静又没人打扰。于是就往着后院的那个回廊去了。
等到了没人的地方,淡淡月光散在湖水上,花落濋才觉得一阵清静。
他拉了拉自己的外衣,幸好晚上风不大,甚至还飘着前厅那淡淡的酒香,不觉得腻味,倒越有几分浓重。
不对,是真的有人在这里喝酒。
花落濋有些迟疑,看着不远处那闪着微光油灯的小庭院,原来早有人捷足先登,是好奇的上前一探究竟,还是回到那个吵杂又充满味道的房间,花落濋没有想太久。
可是等他上前发现到底是何人时,他就有些后悔了,何况对方也已经看到了他。
上官鸿难得绯红脸颊,在看到树影后站着的是花落濋后,狠狠的打了个酒嗝,不顾形象的叫住了他的名字。
“顾梓青!!”
花落濋身体一僵,意外的不知所措,对方竟然叫自己顾梓青…那代表了什么?又是什么意思…
其实他不知道,上官鸿并没有想太多,这个名字也就在几年前花落濋亲自告诉过他,回来的时候沧瑾也曾经提过,只是看到花落濋的瞬间,叫出的这个名字,就是清醒的上官鸿,也会以为自己喝醉了,何况他真的是喝醉了呢。
又或者说,花落濋在上官鸿眼中,从来只是顾梓青。
“顾梓青!顾家人!过来!”上官鸿伸手指了指花落濋,小庭院就他们两个人,声音虽大,但是也只是觉得空旷嘹亮,那远在他处的狂欢声响,好像并不关这位“主人”的事。
花落濋在心惊的听完了顾梓青和顾家人之后,再看看满桌子的酒坛和满地的酒壶,他知道,上官鸿是喝醉了。
于是本想转身走人,却还是硬生生的被喝住。
“站住!回来!!”
他又不得不怀疑,上官鸿是清醒的,因为他的方向是这么的准确,动作是这么的迅速,抓着自己的手腕和看着自己的样子,都是这么的…让人不由得害怕。
只是,花落濋没有露出半点的畏惧表情,他的眼中,上官鸿只是一个喝醉了的人,在任性妄为的耍着酒疯。
“你…你回来!陪我喝酒!”
不等花落濋说什么,上官鸿擅自就拉着他坐好,豪爽的递过一个酒壶,对着瓶嘴就灌了下去。等自己大吼了一声完毕,才发现花落濋没有动静,顿时心里不爽。
“你怎么不喝?!”
“我为什么要喝?”
大概是夜风混杂着浓重的酒气,花落濋说话也变得放开来,冷酷却又真实。他看着眼中果真半醉半醒的上官鸿,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不开心自然要喝酒!!”上官鸿说完又大灌了一口。
“我…没有不开心的。”花落濋悄悄放下酒壶。
“但是我有!…我很不开心!!”说完,上官鸿怒瞪花落濋一眼,又自顾自的说起来。
“…那边千万的兄弟等我回去给他们带好消息!!告诉他们,不用打战了!!…他们可以回家了!
可是现在你看看…战争还在打,皇兄却把我留在这里!”上官鸿说着说着红了眼睛,就好像要把刚才喝着的闷酒都发泄出来。
“…”花落濋专注的看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打断。
“我留在这里当什么狗屁王爷!我的兄弟在外面流泪流血!随时都会丢了性命!…你知道吗?他们会怎么看我?!…。他们都在等我!!等我的好消息…
就连那狗日的强盗!杀人不眨眼的军队!那些吃小孩的人渣都在等我回去收拾他们!!
现在算什么…算什么…不得离京半步,留在他身边…
我的兄弟在等我的好消息…不用打战了…
呵呵,他们会怎么看我…怎么看我!…”
说着说着上官鸿就吼了出来,最后一句伴着他的动作,将酒壶狠狠的往那黑暗的草丛里一砸,久久的才没了声响。
然后他又拿起了另一个酒坛子,猛灌了下去,完全就像是忘记了身边这个人,自顾自的接着怒吼了起来。
布满了红丝的眼睛,下巴结着青色的胡渣,酒更是渗透了衣领,沾湿了衣袖。好像将他整个人都泡在了酒坛里。
花落濋在旁边坐着,一言不发的看着上官鸿,他在那里走来走去,就好像把这几天的躁动都爆发出来,狠狠的踩在脚下,咬在嘴里,磨成碎片!
他不再是那个不管什么时候见面都是冷酷残忍的上官鸿,也不是那个终日沉浸花栖楼寻欢的上官鸿,更不会是那个做错事会带着那么点羞涩懊恼的可爱的上官鸿。
他现在像一只怒吼受伤的狮子。
在花落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就知道上官鸿受伤了。
他心心念念的,大概是他远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兄弟。回京也不过是希望早点结束战争,大家有个归宿。
谁知道,有归宿的那个人,只有他自己。
皇上派了别人去保卫他的国家,为他打战,这无疑就是在上官鸿的脸上挥一大巴掌,告诉那些还在战场上的士兵,上官鸿抛下了他们,独自享受了荣华富贵。
如果是别人,离开战场接受犒赏,那就是梦想成真的事,而他是上官鸿,所以他现在可以在花栖楼买醉,可以在这里怒吼他的不满和心酸。
但是正是因为他是上官鸿,所以他可能都不回去了。
谁知道,他这几天是以怎么样的心情去建设自己的王爷府,是如何终日呆在这花栖楼,如何的保持着那冻死人的面具,和虚假的邪气笑容。
“你说!他们会怎么我看?!”上官鸿突然抓住了花落濋的衣领,将他整个人都拎过来,花落濋冷眼看着他,没有说话。
上官鸿更是凑近一点,几乎是将耳朵贴在了花落濋的脸上,满嘴的酒气暧昧的吐在花落濋的脸上。“你说什么?…他们会怎么看我?…”
“…”
“你说啊!!”上官鸿不满的吼叫着,瞪大了眼睛看着花落濋,眼瞳是乌黑一片,周围却是布满细微的血丝,看起来像一只愤怒的兔子。
“说你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
冷不丁的,花落濋像是豁出去似的脱口而出,又像是不经过大脑的调侃。
声音不大,但是上官鸿听的清切,花落濋看着他那突然煞白的脸色,心中倒翻了五味杂坛。
“贪生怕死的小人…对!贪生怕死!!…还有稀罕这些个荣华富贵!
我,上、官、鸿、就是一个孬种!!”
上官鸿大喊出来,松开了花落濋,拿起了酒壶转身往自己喉咙里灌!谁都不知道他的眼角是否湿润。
看着上官鸿直灌酒的背影,花落濋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等待了很久,花落濋才将视线转移,看了看桌子上的酒壶。
突然间!他一言不发的拿起酒壶对着瓶嘴,大口的喝了起来!第一口猛了,呛到了,猛咳了几声。
上官鸿闻声回头去看花落濋,两人对视一眼,花落濋就仰头灌下了第二口。
那扬起的直发融化在黑夜里,喉结一上一下的告示着主人喝酒时的豪迈。一道水柱从喉结滑下,火辣辣的闯入了衣领之内,消失不见。
“好!!好兄弟!!我们喝!!”上官鸿猛地上前勾住花落濋的肩膀,两人酒壶一撞,上官鸿不顾也仰头喝了起来。
花落濋深深的看了上官鸿一眼,也不客气的跟着喝。
…
他忘记了这里是花栖楼,怀里那个是杀害他母后的顾家人之后,也是被自己推入这地狱的花栖楼小 倌,他忘记了之前对他的种种异样的感觉,他忘记了当时削了他的头发,心里的那种微微触动,内疚的情感。
此时,他想这么拥着他,肩靠着肩,大口大口的一起喝酒!
管他是谁!
只希望有一个人,可以在这个时候。
和他,一起喝酒!只是喝酒!!
……
可是谁都看不透花落濋心里在想什么,他喝的越多,眼神却越是清明。
只是每喝一口酒,他总是深深的看一眼上官鸿,看他的大笑,看他的怒吼,看他的不满,和看他的惆怅。再仰头灌下。
他们像两个正常不过的男人一样一起喝酒,凭着酒消磨理智,去做平时做不到的放开与放下。
放下仇恨,放下猜忌,放开顾虑,放开观念束缚。
就好像他们的世界里,唯一懂自己的人,就是对面这个,拿着酒壶,大笑着,喊着“喝——”的。
这个男人。
【发飙】
第二日,花栖楼,清晨。
“呜…”
上官鸿动了动身子,感觉阳光散在眼皮上,催促着他睁开眼睛,同时头疼如潮水般的涌上太阳穴,像针一般的刺着…突突的直跳。
他伸手扶住了额头,抵住了太阳穴也挡住了阳光。
好久没有睡得这么熟了…只可惜喝的多了,第二天的头疼真的很不好受。
上官鸿深深吸一口气,没有叫人也没有起来,好像在静静的享受什么。只是他将手放下碰到了被子,触感觉得好像哪里不太一样,不过也算柔软和温暖。
只是…
上官鸿不自觉的勾了勾被子里的脚,发现了他旁边另一个物体的存在。
这是一张床,床上两个人。
从自己不怎么能动弹的体积和直觉上看,上官鸿觉得睡在自己身边的这个物体,应该是个男人。
理智随着头疼消磨殆尽,凭着一丝的本能警惕和厌恶有人与自己同床共枕,上官鸿猛地伸脚就是无敌的一踹,成功的把那人踢下了床,顿时空间变大了,空气也流通了许多。
上官鸿好似没什么睡醒,等床的地方大了,就打算伸伸手脚再睡…这个点上,其实算是早的。难得睡得安宁,不如再多贪一会。
而那声“咚——”坠地落床声,上官鸿不在意,并不代表某人不在意。何况,大腿上明显的痛楚,就是床上那个人揣自己的最好证明。
昨天晚上喝醉了,占了自己的床,夺了自己的被,一大早还毫不客气的将自己一脚踢下然后转身再睡…
花落濋不仅觉得自己太阳穴跟着疼,大脑里的每一根神经都开始叫嚣起来。何况他有…
很严重很严重的…
“…”
“哗——”
“啊!什么人!…。啊嘁!!”
上官鸿不可置信的看着床上的狼藉,刚才刚想翻个身接着睡,结果突然一阵刺骨冰凉从头淋下,顿时换回了大把大把的清醒。
这不,连着头发,脸,被子,上官鸿和整张床都已经处于“水深”之中,半天缓不过神来发生什么事。
“哐啷——”一声,那水盆被丢在了一边的地上,发出清晨里刺耳的一声。又将上官鸿那惊魂未定的魂也招了回来。
“大胆!什么人!…”上官鸿怒吼的抬头,却在看见来人的时候像是突然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半天发不出声音来。
站在他眼前的,是罗刹吗?…修罗?…地狱阎王…。不对不对…好像比这些都要可怕…
上官鸿咽了咽口水,怎么也没办法把脑子转过来,告诉他,站在他眼前的这个男子。
是有很严重很严重…起床气的,花落濋。
上官鸿额头上还滴着水珠,看着花落濋那不哭不笑,没有半点表情的模样,冰水好像渗进心里,钻进了脑子里,狠狠的打了一个哆嗦。
“那个…”
是谁大一早起来面对这种事都会被吓傻一阵,可是当上官鸿意识到是自己莫名被人泼了冷水,应该责问对方的时候,他还是开口了,但是没有了半点的气势。好像在对面这个人眼中,任何气势都不算气势了吧。
上官鸿突然觉得自己是瞎了眼,认错了人,否则…那一定是和花落濋长的一样的魔鬼…或者又是,自己根本没有睡醒,做了一个噩梦,梦见了地狱里的罗刹大白天的站在自己床前,泼了自己全身。
大白天的,竟然觉得阴风阵阵。
不知是被水泼冻着了,还是本能的危险感作祟…好冷好冷…冷的牙齿都打不开说不出口。
啊!花落濋动了!
上官鸿发现花落濋一点小小的动静都变得敏锐起来,尤其是…当花落濋转身捡起地上的水盆,心中更是萌发了不好的预感。
“你…你要做什么…”上官鸿傻傻的看着花落濋一步步的走进,心惊的可以。他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有了一丝畏惧此时的花落濋感觉,额,怎么说…就是一种浑身感觉都不对,寒毛随着那刚才的冷水都竖立起来,心跳也不正常的乱跳,好像一个死刑犯等待最后的死刑却被告知是斩首,看着那刀子一步步的朝着自己的脖子飘来…
可是,就在上官鸿准备待发,随时扑过去或者只是起身的时候,上官鸿愣住了。
因为花落濋笑了。
于是上官鸿不得不承认,他被花落濋煞到了。
他的笑容在淡淡的清晨阳光下,是那么的纯洁,那么的美丽,好像忍不住的就灌进了心底最深最深的那块柔软,让人忍不住的意识涣散开去,沉浸在那突然的一笑之中。
…
然后,渐渐的,慢慢的…
看着那圆圆的盆底,贴着自己傻傻的嘴角,慢慢的放大,再放大…还有瞥见对方,以为天仙般的笑容下,那变态扭曲似的…狰狞。
上官鸿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这是他晕过去唯一想到的。
他被一个,金属的脸盆,“哐啷”一声,砸中了脸。
很不巧的,
晕了。
……
然而“哐啷”的第三声,上官鸿并没有机会听到,因为花落濋看了一眼晕过去的上官鸿,就随手再一丢,丢在一旁的地上,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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