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妖一惊:“尊者的意思是想把念奴送给天刹?”
老者含笑着点头:“是。”
“可是,少主他……”
老者冷冷一笑:“我就是让他尝尝失去的滋味!他最心疼谁,我们就找谁下手!这只是一个教训!谁也别想背叛天玄城,谁也别想!”
妖妖和碧落都不禁打了个寒战。
老者幽冷地道:“念奴只是一个开始,如果他还不肯听话,下一个就是上官依罗,甚至是肖扬,我看他怎么保全他们每一个人!”
碧落望着飘落的梨花,若有所思。
“还不快去!”老者冷冷瞥了她一眼。
碧落回神,仓促地离开。
妖妖望着碧落离去的背影,欲言又止。
“妖妖,你有话要说?”老者瞅着她问。
妖妖略一迟疑,道:“妖妖本不该多嘴,可是尊者用这样的极端的方式逼少主,怕会适得其反。他的内心会更排斥天玄城和天玄城里的人,日后又如何统领整个天玄城?”
老者冷笑一声:“只有在没有任何退路的时候,他才能真正属于天玄城!”
一个废弃的小木屋里,面色干枯的老妪将带着铁镣的手腕平放在地上,神色凝重。
乔云执剑的手微微颤抖。
“怎么?”老妪忽抬头一笑,“你心里有些慌?年轻人,你好象比我还担心我的手?”
乔云迟疑稍许,挥剑一砍,铛声过,银光顿现,长剑断裂成两半,栓在老妪手上的铁链丝毫未损。
老妪叹息一声,道:“算了,这铁链真是邪门,除了天玄剑,恐怕是砍不断了。”
“天玄剑?”乔云喃喃自语。
老妪望着他,道:“年轻人,我知道,你不会告诉我你的身份。老身的命是你救的,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吧。”
乔云轻轻摇了摇头:“我没有什么要求。”
老妪凝视着他:“你冒了那么大的危险把我救出来,肯定有理由吧。”
乔云迟疑了片刻,道:“我只想问您老一件事。”
老妪点头:“只要我知道的我肯定回答你。”
乔云在老妪对面坐下,道:“我听说老夫人以前是统帅武林的女中豪杰……”
“都是过去的事了,”老妪苦笑,“你看我现在这样。”
“您老跟天玄城……破月交过手吧。”
老妪微微颔首:“天玄城的妖女破月的确是个难得的对手,可惜……她……”
“可惜什么?”乔云问。
“可惜身处魔道,助纣为虐,杀人无数,罪不可赦!”
“罪不可赦?”乔云冷笑一声,“罪不可赦的人多她一个吗?”
老妪狐疑地望了他一眼:“听口气,你与那妖女有些关系?”
乔云轻笑:“老夫人,你早该猜到的。在天玄城地牢里救人,好比在虎口拔牙。如果我不是天玄城里的人,今天你我能全身而退?”
老妪神色略变:“你的意思……
“我就是你口口声声叫着的妖女破月的儿子!”
“你就是传闻中的天玄少主?”老妪一脸惊愕。
乔云自嘲地道:“看来我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气了。”
老妪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你今日救我的目的是什么?”
乔云空茫的眸神转向别处,少时,道:“没什么,我愿意,您老无须知道。”
“为了依罗?”老妪冷笑。
乔云吃惊地望了她一眼:“依罗?”
老妪忽神色一暗,道:“我只有这个孙女了,我不想看到她受到任何伤害。所以我绝不允许……”
乔云轻笑一声,目光里却含着淡淡哀伤。
“你……跟依罗怎么认识的?”
乔云的思绪立刻回到了那个魂牵梦绕的记忆里面,一切甜美和心酸一起涌来。
“十年前……”
“十年前?”老妪困惑地望着他,喃喃自语,“十年前……依人还在的时候?”
乔云的手死死地按在地上,似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面色苍白。
'只要你回来找我,我就不会死了。
只要你回来找我……'
他的眼神里含着孤独与落寞。
老妪若有所思地望着他,缓缓道:“我只想问你一句,天玄城的主人,你是心甘情愿做的?”
乔云意外地抬头望她:“什么意思?”
“我看得出来,你本性不坏。趁早脱身,兴许还来得及,一旦真的陷下去了,要再回头也难。”
乔云苦笑:“我有选择的余地吗?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出生在这个世上,我为什么要承受这莫名其妙的一切!我很想有人能回答我,我到底该怎么做才是对的?到底……什么是善,什么是恶?我从小跟着我义父过活,干过偷鸡摸狗的勾当,活在咒骂、挨打的日子里。我在天玄城,并不是什么少主,只是一条被豢养的狗,一个不能自主的木偶!我不知道,我活着的意义何在?有什么是值得让我去追寻的?”
老妪怔怔地听着,默然无声。
“老夫人,你能给我一个答案吗?”乔云期待地望着她。
老妪叹息一声:“谢谢你对老太婆我的信任。我只想告诉你一声,选择什么样的路走下去,一切还在于你自己。但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永远不要去触动天玄剑,它会让你万劫不复!”
乔云听得老妪咒语般的警告,浑身一震,森然的冷意涌上心头。
老妪道:“天玄老魔不是输在武林正道人手中,他就输在这把剑上。这是一把不折不扣的魔剑,害人害己,不见血绝不回鞘!”
乔云若有所思。
老妪侧目问道:“你在想什么?”
乔云回头道:“我在想,您老在天玄城地牢忍受那些常人无法忍受的酷刑,是否值得?”
老妪淡笑道:“你很聪明,如果你真的成了天玄城主,绝对是武林一大劲敌!所以现在在这里,老太婆我就算求你,尽早抽身!”
乔云笑了笑:“也许我根本没有资格拿到天玄剑,所以……”他忽神色一变,一手猛地捂住胸口。
老妪一惊,问道:“你怎么了?”
乔云面色惨白,痛苦地摇了摇头。
老妪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替他把脉,良久,眉头一皱,道:“奇怪,这是什么?”
乔云缓过一口气,道:“是……是尸毒……”
老妪惊诧地道:“这毒好象来势汹汹,而且在你身体里已经很久了。为什么,你不想办法除去它?”
乔云望着她:“有办法?”
老妪忽冷笑一声,道:“天玄老魔肯定有法子,你既是他的外孙,他为何不救你?”
乔云一愣:“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第十七章 以怨报德
老妪冷声道:“是不是真死了,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乔云道:“你的意思……他还活着?”
老妪轻叹一声:“不然我在天玄城地牢的这些日子就白呆了!”
乔云若有所思地望着她,忽轻笑一声道:“现在我才算真正见识了上官老夫人的情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乔云佩服!”
“小子!”老妪忽冷笑一声,“你这是在套我的话!”
乔云刚才的痛苦表情一下子无影无踪,淡笑着道:“我们彼此都说了秘密,谁也不吃亏。谢谢老夫人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东西。”
老妪凝视着他,缓缓地道:“你戏演的还真逼真!”
乔云轻笑:“我并没有演戏,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这才叫人害怕!”
老妪望着他良久,叹息道:“这回我真的吃不准你了。看年纪你不过十七八岁,城府到是不浅!”
“老夫人错了。”乔云轻笑,“我并没事先想好目的,就像我开始并不知道您老还活着,就关在天玄城地牢。我也不知道,我外公究竟有没有死。一切只是顺着一个模糊的意识很自然地发展下去了,我并没有刻意去挖掘什么。”
老妪怔怔地望着他,良久道:“那么你怎么打算你的未来,成为天玄城的主人?”
乔云摇头:“不知道,我把握不了我的未来。”
老妪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
乔云忽站起身,道:“我该走了,他们就赶来了。”
“谁?”老妪一怔,问道。
正说间,外面响起一阵模糊低沉的说话声,和着凌乱的脚步声。
老妪微怔,喃喃道:“索儿……”
乔云正要走,老妪却突然以讯雷不及掩耳之势拽住他的手腕,沉声道:“别动!”
老妪将目光冷冷地移到乔云的脸上,道:“为了武林安危,老太婆我只能以怨报德了!”
乔云一怔,正待挣脱,四五个身影忽闯了进来。
站在最前面的一人惊诧地叫了一声:“娘!”
老妪微微颔首。
乔云冷眼望着上官索,慕容世风,龙傲,慕容杰四人,感觉在老妪手中扣着的手腕越来越紧,有些发麻。
上官索眼睛里有些润湿,他缓缓跨前了一步,悲伤地喊了一声:“娘!”
慕容父子与龙傲怔怔地望着,仿佛有些不信眼前的情景。
乔云忽左手摆在胸前,青色火焰又起!
“小心!”老妪警觉地喊。
上官索等忙闪身退在一旁,火焰撞击在断壁残垣上,轰声飞炸开来。
乔云趁着老妪松弛之际,脱身而去。
“站住!”龙傲与慕容父子三人紧追而去。
上官索上前扶住老妪,抱着她瘦骨嶙峋的身躯,悲从心来。
“娘,儿子不孝啊!”上官索眼中闪动着泪光。
“整整十七个月,索儿,我没想到还能活着见到你……”老妪苦笑一声,“当初这是你我娘俩之间的约定,没有第三个人知道。现在……我还是活着出来了。”
上官索叹息一声:“娘,你一个人受难,做儿子的在龙心堂寝食难安。我都不知道……付出这样的代价到底值不值?”
“值!”老妪目光一冷,执着地道,“当然值!”
“先别说了,马车就在外面,我们回家去。”
上官索抱起老妪干瘦的身体,出了木屋,外面阳光明媚,鸟语花香,草木葱绿,一派生机。
老妪感慨地道:“还能见到这些,我死也值了。”
上官索将她抱上马车,里面早准备了柔软的褥子垫着,老妪躺在上面,微微呻吟了一声。
“娘,你怎么样了?”上官索在一旁关切地问。
老妪轻轻叹息:“回家吧,我想家了,想依罗小丫头了。”
上官索微怔,忙笑道:“好,好,我们回家。”他忙出去驾车。
老妪安静地躺着,仰脸闭了一下眼睛,展开右手掌,掌心赤红一片。她叹一声,忽开口喊道:“索儿……”
“娘!”上官索急忙掀起帘子进来,“怎么……娘!”他神色一变,忙上前扶住她,声音开始颤抖着,“娘……”
老妪猛地喷出一口血水,面色惨白,喘息急促:“我知道……我还是逃不出老魔的手掌,我……我早该猜到的……他们在我每天的食物里加了少量毒药……”
“娘!”上官索哀哀地叫了一声。
“你听我说,在天玄城……我一直找机会打听天玄剑的下落。”老妪缓过一口气,继续道,“可惜都没找到……只有毁掉它,江湖才能真正的平静下来。”
“怎么毁掉它?”上官索惊问。
老妪用微颤的手从袖间摸出一方折叠的手巾,手巾颜色暗淡模糊,隐隐可见血色的字迹。老妪苦笑一声:“这是……我这些日子以来的心血……也是万般无奈……”
“是。”上官索紧紧捏着手巾,微微颤抖。
“天玄城……死灰复燃了……杀……杀了……”老妪说到这里,目光一冷,道,“尽早杀了……乔云!”
“是。”上官索点了点头。
老妪的目光一黯,她轻叹一声:“他本心不坏,可惜……”她忽又改了神色,拽住上官索的手,坚定地道:“杀了……他……”她阖上了眼睛,身体歪向一旁。
“娘!”上官索悲喊一声,泪流满面。
乔云一口气跑出数十里,回头,龙傲等人还在紧追不舍。他跑入了喧闹的集市,很快融入人流之中。
慕容杰东张西望,叫道:“奇了,那小子溜哪去了?”
龙傲道:“他到聪明,钻人多的地方!”
慕容世风冷笑一声:“就算他能上天遁地,照样把他揪出来。前面有个客栈,我们先去歇歇脚如何?”
龙傲点头:“也好。”
三人一起进了一家客栈。
乔云望着他们进去的身影,轻笑一声,正待离开,忽觉身后晃过一阵轻风,警觉地回头,肖扬正站在身后。
离恨天。
乔云和肖扬对坐而饮,桌上已七七八八地列了不少空酒瓶。肖扬微饮,乔云狂饮。
肖扬凝视着畅饮中的乔云,道:“还是少喝一些,酒这东西容易伤身。”
乔云意外地仰头,轻笑:“你这是关心我?”
肖扬苦笑一声:“这么多年来,我承认,我还是无法面对你。但爹在临终前,还让我照顾你。可惜……我一直都没能找到你……”
“够了!”乔云狠狠地将酒杯摔在地上,冷冷地道,“肖扬,你听着,我不稀罕,不稀罕!”
乔云冷笑一声:“说的好听,你真的找过我吗,有吗?别再骗自己了,肖扬,你真的放得下父仇吗?你放得下肖亦龙在外面还有一个私生子的事实吗?你放得下所谓的正义吗?”
肖扬怔怔地望着他,缓缓道:“我明白……”
“你不明白!”乔云吼道,“你永远都不会明白!”他凄楚地一笑,“你是肖家的正出,而我不过是肖亦龙跟外面的女人媾和生下的小杂种!”
一记清冷的耳光回荡在四周,一下子,所有的声息都落定下来。
肖扬沉声道:“你在侮辱爹,侮辱你娘,也在侮辱你自己!”
乔云恻然地转身,凄然一笑:“肖大侠,你是大侠,受人敬仰,而我不过只是一个街头混混。他我是夜猫子的儿子,他叫我小杂种。的确,出生即被抛弃,我或许连畜生都不是,我什么都不是!很可惜,我没能受到肖亦龙的家训,没能让他对我灌注一大堆所谓的仁义道德。或许,我该庆幸我没能成为他的儿子,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体验得更深刻!”
肖扬在心底无奈地喃喃:这……到底是谁的错?
肖扬凝视着他,良久,缓缓地,低沉地道:“乔云,我……就算求你,离开天玄城,我带你走……”
乔云轻笑一声:“带我走?你不怕我辱没了肖亦龙的威名,辱没了你肖大侠的威名?”
“乔云!”肖扬沉声道,“你……”
“晚了,晚了整整十年。乔云凄楚地望着他,如果十年前,你能带我走,我就不会是现在的我!十年前,我同样苦苦求过你,可是你还是走了。我没有选择的余地,一切都已经注定。”
“现在并不晚,只要你肯回头。”
“回头?”乔云冷笑,“我已经犯下滔天大罪,罪不可赦了吗?因为你,肖扬,你总是一副悲天悯人,救世主的模样!你总是俯视着看我的卑微!你扪心自问,你是真心想认我这个弟弟?不是,你不是!你只是出于所谓的道义,道义!你只是在感化一个濒临罪恶边缘的人!”
肖扬默然无声。
乔云凄然地一笑,又抓过一壶酒,开始狂饮。酒水,抑或是泪水,顺着他的唇角,缓缓落下。
肖扬怔怔地望着他,欲言又止。
乔云重重地将酒壶摔在地上,转身欲走。
“等一下!”肖扬忙道,“龙傲他们还在附近。”乔云轻笑一声:“多谢肖大侠的提醒!”转身,离开,闯入茫茫暮色之中。
肖扬呆呆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脸上浮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