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
剑鸣如九天飘落的雪花,清冷瑰丽,陆雪琪臻首娥眉,皆是霜华,上前站在白凡身旁,冷视着对面诸人。
白凡却心中一沉,面对着鬼王宗的三大高手,毫无胜算,知道多说无益,当即叹了口气,冷笑道:“那你就杀了他吧,我白凡穷尽此时,必将你鬼王宗挫骨扬灰。”
“陆师妹,咱们走吧。”
说完不再管他们,与陆雪琪一齐化作苍茫之间的一抹长虹,飞走。
鬼王瞧着他远去,倒也没有出手阻拦,此地处于青云山腹地,一旦纠缠起来,若不能在短时间内降服二人,待青云门人赶过来,反而对他们不利。
回到通天峰,那座恢宏壮阔的广场上,云雾依旧飘渺,却显得空空荡荡,少了几分仙意,多了几分寂寥。
青云门人大多都已随着道玄真人去追杀魔门之人了,白凡心事重重,所以并无这样的雅兴,静立在洁白如玉的石板上,环顾四周,回首过往,此处却是他在青云扬名的所在,也是他……第一次见到眼前女子的地方。
将近一个月不见,陆雪琪显得清瘦了些,不知道是缘何如此的。
但不管怎么看,白凡仍有惊艳感觉,只觉得这女子竟是天生的艳丽,绝世的容颜,即便是她清瘦了,也仿佛是在盛开的百合间,轻轻显露的那一滴清冷露珠,凄清而带着些孤傲,更添清丽。
只是,这种清艳,白凡从始至终都无意留恋,他从未想过自己和这女子会发生什么。
他微微含笑,朝陆雪琪道:“陆师妹,方才多谢你了。”
陆雪琪淡然回道:“不用了,师兄有伤在身,好好休养吧,我先去找师父了,告辞。”说完驾起剑光,便倏然飞走。
白凡苦笑,实在摸不透这女子的心思,当然,任何女子的心思他都难以猜透,平常面对任何事时,他都能洞若观火,一旦到了这种时候,他便像失明了一般,实在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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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月明,不知多少天过去。
一间普通的石室中,装饰简单而朴素,一个人醒了,从其稍显稚嫩的面容来看,还是个少年。
他慢慢地睁开眼睛,带着一丝颤抖,似乎期待见到什么,又害怕着见到什么。
但他终究是要睁开的,鼓起了全部勇气睁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名少女。
他眼中闪过失望,又有着些许庆幸,发出沙哑干裂的声音道:“我这是在哪里?”
“哪里?”碧瑶见他醒来,脸上本来洋溢着笑容,随即就收敛起来,冷哼道:“当然是在我鬼王宗了。”
张小凡忍者浑身剧痛,坐了起来,挤出一丝笑意道:“是你救了我么,谢谢。”
“别动!你重伤未愈,至少还要在床上躺一个月呢”,碧瑶嘴上絮叨着,却还是伸手将他扶了起来,让他靠在床头,哼道:“算你还有良心,知道感恩。”
张小凡默然,过了片刻,低声道:“我想回青云门,你放我走吧。”
碧瑶手上的动作一顿,而后满面寒霜地朝他看去,冷笑道:“我费了老大劲救你,你就是这样感谢的,拍拍屁股就准备走?”
张小凡不敢与她对视,低下头,说:“欠你的,我以后会还,但我想回青云门,回大竹峰……”
“想不到你对青云门倒是真的情深义重,只可惜,你还不知道……道玄已经将你逐出青云门了吧?”碧瑶双手背在身后,围在他的床边,冷傲地晃悠半圈,哂笑道:“你还回得去么?”
“不会的,你骗我……”
“我用得着骗你么,等你伤好了,自己出去问问就知道了,对于一个偷学天音寺大梵般若,又以魔门噬血珠做法宝的弟子,青云门为了整个宗门的声誉,无论如何都是容不下你的。”
话音落下,再无声息,张小凡怔怔默然,无声地流下泪来,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却只是未到伤心处。
青云山。
大竹峰。
夜已深。
白凡默默站在山峰上,向著远方眺望,但见夜色冰凉,满天星光闪耀,仿佛讥笑世间俗人挣扎于红尘之中,凡尘俗世是为红尘,但修真者在苍天大道眼中,又何尝不是红尘挣扎的蝼蚁。
脚步声响起,一个冷厉而沙哑的声音,在他背后响了起来,“老七,你伤好了么?”
白凡转过身来,朝田不易拱手施礼后,淡然回到:“沉伤成疴,怕是还要数年之功,方能痊愈。”
田不易望着他,忽然叹了口气,道:“小凡的事,师父和掌门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就如当年的万剑一……”
他说着惊觉,神情一变,话音戛然而止。
白凡蓦然笑了笑,接上话头,道:“如万师伯,当年为了青云门而被牺牲吗?”
田不易问道:“你知道了?”
白凡呼了口气,说:“知道一点。”
田不易这时忽地眼神一冷,道:“知道了,你就更应该清楚这件事已成定局,没有转圜的可能,你若真关心他,伤好之后,就想办法把他从魔门带出来,免得他真的走上歪路。”
他说完一甩手,就转身离开,双手紧握,几乎露出惨白的骨头,显然他的内心并不平静,甚或有惊涛骇浪,只是无从诉说。
白凡望着他显得无奈的背影,说道:“弟子明白,师父。”
山风吹来,夜凉如水,照着一个个孤单的影子,一阵冰凉,不知是身,还是心。
白凡望着远方,思绪逐渐飘远,不知何时,他已不再纠结张小凡的事了,人生不可能圆满,注定有许多遗憾,走到今日,他能对自己说问心无愧。
如此,便也足够了。
他没有忘记自己来自何处,此界给他的感触,比之前任何一个世界都要多,但归根结底,他依然不属于这里,只是个过客,他还有着自己遥远的使命,必须去完成。
还有仙道的彼岸,哪里是宇宙的尽头么?他执着地想到达那里。
因此,他一直向前,不可能为任何人停下脚步。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轻吟出声,一句古言,随风飘远,坚定了道心。
第二百六十章 九年后
黑色的乌云盘旋在夜空,天幕阴暗得仿佛压向地面。
从苍穹上飘落的雨丝,在凛冽呼啸的风声中,卷过苍茫的大地。
大地肃穆,荒野上除了风声雨声,四下漆黑,只有在古道边上,孤零零地点燃着一点灯火,透露着些许光亮。
这是个荒野小屋,傍着古道,距离那座兴旺的小池镇只有一日的路程,为南来北往的旅人提供个歇脚喝茶的处所。
此刻,因为外面暴雨将至的缘故,小屋里汇聚了不少避雨过夜之人,几乎将七八张茶桌挤满。
唯独一张靠窗的座位旁,只有一名文士打扮的白衣男子独坐那里,没有人去打扰。
说是独坐,倒也不尽然,还有一只红屁股的灰毛小猴正趴在桌上酣睡,饶是睡着了怀中还紧紧地抱着一个酒瓶不肯撒手,脸庞通红,嘴角流出口水,憨态可掬的样子。
之所以没人来凑桌,是因为这名男子气质十分独特,看起来年龄不到三十的样子,但那面容中藏着沧桑如海,那神情中露出淡漠如渊,任谁一见之下,就能看出此人大非寻常,极有可能是传说中的修真者,也就不敢惊扰了。
长夜漫漫,委实难捱,一张桌上挤了七八人,也休息不下,过了许久,那边商旅中人渐渐开始聊天,说来说去,却是谈起了如今的正魔之势。
这些行旅商人不过是些普通百姓,自然对修真界的情形不甚了解,不过传闻这个东西,也就是为此而生的。
而且那些正道修真的高人们向来都是神秘莫测,正是老百姓口中最好的谈资。每每说出几句似是而非的东西,都能引得旁人一阵惊叹,总之大抵就是那种不明觉厉的感觉。
越是神秘不明的东西,越是感觉厉害。
说着说着,几个年轻人的声音渐渐大了些,其他人也都听见,被吸引了过去。
“……要说如今正魔二道沉寂了一百多年后再起争战的源头,却要从九年前魔教四派联手突袭青云门开始了,当时情况本已十分危急,外有强敌来袭,内有叛徒作乱,好在道玄老神仙洞若观火,早早就察觉了苍松道人的反叛之心……这才不费吹灰之力的将魔门之人击退。”
“放屁,明明就是有青云弟子提前发现后告诉道玄的,否则凭他也能看出苍松的蛛丝马迹?”
忽地一声轻喝,说话的却是一名气度不凡的老者,他旁边还坐着一位雅洁的少女,此刻正扶着额头,瞪着老者,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那名年轻人被他反驳也不生气,反而恭敬道:“老丈似乎对当时的情形很了解,不妨过来详述一番,让我等开开眼界。”
老者似乎瘾头被勾了起来,也不顾与别人是第一次见面,当即把凳子一拉,顺势就坐到了那些商旅中间,开始口若悬河。
“其实道玄那老儿没啥好说的,当时的关键实际上在一名青云门的年轻弟子身上,此人姓白单名一个凡字,被青云门内誉为千年以来的第一人,传言修行不过二十余载,修为就已经超过了他师父大竹峰首座田不易,直追掌门道玄……”
这老者口才极好,说起来生动活泼,栩栩如生,并且一板一眼,似乎亲眼所见一般,令人啧啧称奇,就连那名神色淡然的白衣男子,也不着声色地动了动耳朵,似被勾起了兴趣。
“啊!”
听到精彩激烈处,那几个年轻人同时发出惊叹声,其中一人忍不住惊讶道:“此人既然如此厉害,怎么近年来,只听青云门中有萧逸才、齐昊、陆雪琪等年轻弟子陆续崛起,名震正魔两道,却从未听说过他的事迹?”
老者冷哼一声,露出不屑的表情道:“你说的那几人虽然也很不凡,但与这位白公子相比,他们全部加起来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对手。之所以声明不显,是因为当年为了一个人的缘故,他与青云门掌教道玄闹了一场,从此有了心结,这些年一直在闭关沉修,并未插手修行界的事情,所以你们不知道也就不足为怪了。”
“原来如此,如果此人能出山的话,想必魔门那位威名无双的‘血公子’,也不至于崛起如此快速,令正道视为心腹大患了。”又有一个人出声感叹,此人道出了魔门最近风头最盛的一个人,似乎对修真界的了解也很深入。
老者这时脸上的笑容一顿,随即收敛起来,而后过了许久,嘿嘿冷笑道:“血公子鬼厉,原名张小凡,本是青云门大竹峰的弟子,后被青云门驱逐,才加入鬼王宗的。而且他与……”
他说着忽然神情一顿,停顿下来,不自觉地朝门口看去。
“嗒”“嗒”“嗒”一一一一一一非常有韵律的脚步声传来,像是在众人的心中响起,让人的心跳都随之而脉动。
一名青衣男子走了进来,很多人登时没有原由的心中一紧,有窒息的感觉,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控制了呼吸。
他腰间插着一根青色短棍,样貌普通,唯一特别之处,是面容显得很沧桑,神韵与独坐一桌的白衣男子有几分神似,只不过比之多了几分隐隐的凶戾之气。
“师……好久不见了。”他目不斜视,旁若无人,径直来到唯一的空座前坐下,语气平缓却又凝重,想显得淡然,却忘不掉那份岁月与回忆。
白衣男子淡淡地看着他走来,眼神极是复杂,这时……
“吱吱吱吱!”
原本在桌上酣睡的小猴忽然尖叫,睁眼朝着对面一瞧,登时蹦了起来,身子化做灰色的光线一般冲了过去,跳到半空,跃进了那个青衣男人的怀抱!
随后,它紧紧抓住那个人的衣衫,大声欢笑,毫无忌惮地释放着自己的欢喜,“吱吱吱吱”的笑个不停。
他环过手来,凶戾之气此刻无影无踪,眉宇之间满是久违的柔和微笑,将灰色小猴搂在怀里,轻笑道:“小灰,你还好么?”
回答他的自是只有“吱吱”的叫声。
白衣男子轻叹道:“小凡,如果不开心就回来吧。”
他苦笑,摇头道:“回得去吗?回不去了……”
一片默然,他们的声音似有似无,余人皆听不真切,但所有人都目不转瞬地盯着他们,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哎!”白衣男子长叹,而后看了眼仍在兴奋不已的小猴,说:“这只毛猴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只认你这个主人,你把它带走吧。另外……”他的声音忽然消失,却是用了传音入密的法门,看嘴型,隐约能认出有“饕餮”和“天书”等字眼。
他闻言,沉寂片刻,道:“你想要,我可以直接给你的。”
白衣男子这时起身,摆了摆手,却没有再说什么了,直接走出,掀开门帘,迎着外面的凄风夜雨走了出去,须臾间,消失不见。
青衣男子坐着沉吟了少许,便也一声不吭地起身,抱着小猴,淡然离去,在空气中留下淡淡的血腥味。
“呼……”
二人离去许久之后,才有人大声出了口气,似乎憋了许久一般,大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太可怕了,这二人是什么人?”
老者这时望向先前那名少女,低声道:“环儿,是他们吗?”
少女肃容点了点头,道:“白公子和血公子,爷爷,我劝你以后还是管管自己的嘴吧,刚刚说的可是全被他听到了,还好他没动怒。”
老者眼珠子咕噜噜一转,似在回忆自己刚刚都说了些什么,过了片刻暗暗松了口气的同时,不以为然道:“他是正道弟子,我怕他作甚,还能因为说几句话就怪罪不成?如果是那位血公子,我早就看出不对了……”
少女十分无语地看着他,随即语气淡淡地道:“可我看那位白公子面相清冷,眉间有愁纹,双目睥睨,乃是孤傲无忌之人,若真下了狠心,比那位血公子更加恐怖。”
那老人一怔,似乎真的被吓到了,不过随即就呵呵一笑,低声道:“小环,你不要吓我,我早就让你看过我的命格,虽然一生飘荡,但老来走运,主平安到老,有人送终,呵呵,不妨事,不妨事!”
少女登时差点一头栽倒在桌上,随后任他仍在与那些商人吹嘘,不再理他了。
“老丈,你倒是赶紧说说这二人究竟是何人?听这位小姑娘说道血公子,难道真的是他?!”有人发出后怕的惊叹,并且脸色惨白。
老头神色倨傲道:“哼哼,可不就是他么,另一位白公子就是我先前说的青云弟子‘白凡‘。”
“啊,他们不是一正一魔吗,怎么会认识的样子?”
“嘿嘿,他们本就是同门师兄弟,不认识才奇怪了,当年白凡便是为了这位血公子与道玄顶撞的,只可惜终究拗不过狗屁的宗门大义。”
这时,一旁的少女实在忍无可忍了,寒声道:“爷爷,你再说下去,有人给你送终不假,但只怕日子已经不远了……”
风雨潇潇,两个身影在夜色中相背而行,不知前路何方。
第二百六十一章 焚香谷
南疆恶地,在神州浩土的极南所在,传说那里穷山恶水,盛产的乃是毒虫猛兽。
那一片被层层迷雾笼罩的十万大山中,也不知究竟隐藏了多少神秘未知的事物。
十万巍峨高耸屹立的大山,隔绝了南北往来,中原之民无法南下,那些异族蛮人也难以北上。除了一条宽仅三尺的黑漆漆的幽暗小道,再无别的道路可以勾连大山南北。
正道三大派之一的焚香谷便是坐落于此,担负着看护此道,镇守南疆的重任。
夜已深,这一晚明月当空,云层颇厚,不见有几颗星星,但月华清辉,洒向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