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周梦蕊喘了两口气，常乔先开口，“我们的未来，是什么意思？”
“我已经死了。”周梦蕊冷不丁地开口。
邱墨突然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喂，梦蕊，说正事！”
“我已经死了，在十二年以后。”周梦蕊轻声开口，“却突然回到了十七岁，回到了这里。”
“用十二年后的话说，我重生了，重生到了以前。”
“所以，我知道从现在到之后十二年的轨迹，我知道你们的未来。”
如果不是周梦蕊的声音太冷静太认真，并且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萧索，邱墨绝对会认为周梦蕊在发疯。可即便这样，邱墨也不太能接受。
“你……你开玩笑吧……”
常乔低着头，“证据？”
“我中午的时候，就知道下午杨思得会给张霖绑上牌子让他去跪操场，也知道张霖晕倒后会有人帮助他。”周梦蕊轻轻笑了一下，“这个可能不明显，我说点其他的。”
“常乔，你的母亲秋岚是中法混血儿，当年爱上你父亲常高新之后，放弃出国和生父一起生活的机会嫁给了他。你父亲靠着你外公的关系做进出口贸易，发家致富，成了一方富豪。你的父亲常高新和你的母亲秋岚在外表现的无比恩爱，但实质上你父亲控制欲强且有家暴倾向，而你母亲的外貌太过出众，因此常高新强制地把她关在家里，但自己却在外面夜夜笙歌。”
周梦蕊每说一句话，常乔的脸色就白上一分。这些事情，周梦蕊不可能那么清楚。
“秋岚生你的时候难产伤了身体，不能再生。你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叫常松，是你爸爸常高新养在外面的女人生的，两年前带回家，年纪却只比你小半岁。秋岚对此非常不满，一直吵闹着要离婚带你出国，你父亲不觉得自己带个做过亲子鉴定的孩子回家有什么不对，反而一直怀疑秋岚在国外有情人。”
“一个月前，你妈妈秋岚被人设计，原本是去参加阔太太之间的聚会，却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和另一个相貌和你很相似的混血男人躺在一张床上。”
“然后，你父亲常高新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上门捉奸，破门而入。之后，据说秋岚和从酒店十二楼跳下，酒店人员作证说是他们两个是□□被撞破自杀。”
“你当时也收到了陌生人的发信，你从课堂里冲出去，骑着摩托车狂飙到那短信的地点，却刚好看到你妈妈和那个男人坠落的身躯……”
嘭！
嘭！
两具身躯砸落在地上，骨骼断裂，头破血流，刺目的红色和不可置信的恐惧表情交织在一起，沉淀为夜夜徘徊的噩梦。
常乔开始发抖，身形一晃。
周梦蕊伸手拉住了他。
“常高新拉着你去和那个男人的尸体做亲子鉴定，结果你们还真的是父子关系。常高新暴怒地想要打死你，却被一个常松的妈妈，那个叫杜心怡的女人拉住。”
“然后，他们把你送到了这里来。”
常乔的呼吸变得粗重，“你怎么知道……”
周梦蕊咬紧牙关，忍住内心的酸涩，“我还知道，那个死去的男人……是你的舅舅。你和你舅舅的基因，当然是有亲缘关系的。而那家基因鉴定机构，是被杜心怡买通的，这种单方检测本来就容易误判。”
咔擦，常乔一个没忍住，折断了一只手腕粗的树枝，“你，你说什么……”
“你舅舅和母亲相差两岁，虽然从出生就分开，但长大之后一直有书信往来，他们之间只有亲情。你母亲和舅舅，是被害死的。你父亲甚至都没有去验证你是不是他的亲儿子，就这么同意了杜心怡的提议，把你当做私生子，立刻扔到了这里。”
常乔的手克制不住地颤抖。
“常松会在7月的时候来学校，他发现你在这里过得并不悲惨，便出了一大笔钱，想让他们折磨死你。然后……”
周梦蕊突然捂住嘴，声音哽咽地哭起来，“你会被一直虐待到，每次被虐待的视频都会刻成碟子邮寄给常松。你一直忍耐着，想要出去，想要报仇……可是……最后……我只见到了你残缺的尸体……高三的六月初，高考的前一天晚上……就在这里，他们就在这里挖了一个坑，对你的尸体泼上汽油……”
熊熊的火光似乎在常乔面前燃起，他浑身发冷，竟然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似乎此刻，他并没有坐在树枝上，而是躺在脚下的泥土中，被泼上汽油点燃，烧出刺刺啦啦的声音。
周梦蕊突然捂着脸泣不成声，“对不起……对不起……我没能救你……我也没有办法替你报仇……常高新一家人消失得无影无踪，学校里七个老师消失的无影无踪……我什么都做不到……我就那样活了十二年，找不到一个仇人……我什么都做不了……我真的好恨，好恨啊……”
抓着常乔的手，周梦蕊眼泪哗哗地流落。
经年梦境里，那具被捅了一百多刀的尸体再一次出现，脸部更是被割得坑坑洼洼，四肢残缺不全……她被强制性地绑到这里，看着常乔烧得干干净净，分毫不剩。
因为，她试图帮常乔联系外公，她还试图帮常乔逃跑。
那天晚上，邱墨一直抱着她，不让她动。那个时候，她恨死了邱墨。
“我呢？”邱墨听得嗓子发干，“我有没有一直陪着你？有没有离开这里？有没有娶你？”
周梦蕊深呼吸缓解了一下情绪，“邱墨，对不起。”
“对不起，以前的我太任性，我从来都看不到你对我的付出，我总是不断地惹事，不断地给你制造麻烦。我想帮常乔，却总是搭上你……如果没有我的拖累，你一定可以离开这里的……”
“我想和你一起离开这里。”邱墨扭开头，“常乔这小子哪里好啊？身世比我惨就叫好吗？我也……”
“你的大嫂许玉兰是个人渣，故意把你送这里来的。你妈妈王小容性子软，根本不敢跟你大嫂顶嘴，又把你给溺爱成了熊孩子。你父亲邱刚常年在外面跑生意，你大伯邱铁见你从初中开始就越发管不住了，于是听你大嫂的意见，跟你爸说这里能教育好孩子。”周梦蕊接过话，“你爸爸的心思根本不在家里，他的生意才是最重要的。”
邱墨闭嘴，他信周梦蕊真的是重生的了。
“明年的6月11日，这所学校会被炸掉。所有的学生都会死在这里，邱墨，你本来可以逃走的，却因为要救我……还有陌莉……你们两个抱住了我，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只有我一个……你们都……”周梦蕊哽咽了好一通，才缓过劲来，“你们让我一个人活了下来，让我一个人艰难地活着，我每天都好想你们，一直都想你们……”
常乔反手握住了周梦蕊，邱墨也伸出手，紧紧地握住周梦蕊的另一只手。
“邱墨，这一世，不要为我去死。你还那么小，你还有那么长的人生。这一世，我们大家都要活下去，要活出一个美好的未来。”
“喂！你现在不是二十九，是十六还没有到十七，操，什么小，我跟你一样大。”邱墨的声音有些哑，“真要是你说的这样，这一世我一定要娶你，上辈子我可是为了救你死的啊！”
。。。
；。。。 ； ； 下课铃打响，架也打完了，学生们收拾好桌子，去底楼的库房里上实践课。之前杨思得叫走的李珂回来了，两条腿颤巍巍就跟站不住似得。
周梦蕊往表情麻木的李珂身上看了一眼，思绪飞回了过往。
上一世，张霖是在绝望中淋了一下午的雨，后来撑不住才晕过去的。
那个时候的周梦蕊因为赵雪莹扔胸罩的事情，把赵雪莹狠狠揍了一顿，顺带把赵雪莹那三个姐妹也给打的鼻青脸肿。因为这个事儿，她被气急败坏的杨思得提着裤子从办公室里跑出来，揪着头发拖到办公室里要抽鞭子。结果邱墨为此和杨思得正面冲突。
邱墨不知道是替校长干了什么事儿，只说了一句我给校长做事儿，他说过周梦蕊是我的人，我护着。这话一出，杨思得丢开了周梦蕊，不过，邱墨却是帮周梦蕊挨了那顿鞭子。
邱墨跪在杨思得的办公室门口挨鞭子，周梦蕊站在办公室里咬着牙，心里恨得赵雪莹天翻地覆。那个时候，浑身赤/裸的李珂身上被帮着乱七八糟的东西，默默地锁在办公桌底下抽泣。
周梦蕊伸头从办公桌下面的空隙看到了李珂，狠狠地向李珂吐了一口唾沫。
结果，周梦蕊被杨思得抽了一耳光，让他们俩滚回去上实践课。
邱墨和周梦蕊两人继续去上实践课，关门之后，隐约听到里面继续传来惨叫和痛呼。
那天下午，邱墨一直没说话，周梦蕊心里也后悔，她只是想教训赵雪莹，没想到连累了邱墨。刚刚对李珂鄙视，却换了一巴掌，真是恨死了。
去底楼库房之前，周梦蕊偶然看到晕倒张霖被保安拖进了操场边上的值守室。当时周梦蕊以为张霖多半又是要被那什么，当时的她也不知道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鬼使神差地拉着邱墨跟着去器材室。
等保安离开后，他们俩想办法撬开了锁上的门溜了进去。
张霖的湿衣服挂在，身上盖着几张毛毯，昏迷着躺在软垫上，旁边放着一瓶水几袋饼干，地上有感冒药的壳子。
看起来，竟然是那个保安替张霖收拾好了一切，还特地锁了值守室的门，怕其他人进来欺负张霖。
张霖在发烧，一直胡言乱语，哭着喊着救救他。
周梦蕊和邱墨几乎不敢相信，这里的保安竟然还有这样发善心的。只可惜的，当初这两人刚被杨思得给打骂了一顿，心里的恨意无处发泄……邱墨恨杨思得抽了自己鞭子还给周梦蕊一巴掌，周梦蕊恨李珂和张霖跟杨思得那样恶心的男人有*关系。
邱墨是想把张霖再拖出来打一顿的，周梦蕊拦住了他，却是把张霖身上的毛毯给收了起来，还把张霖的湿衣服，以及地上的水和感冒药盒子给捡走。他们两人出了值守室，原模原样地落上锁，便再也不管之后的事儿。
那个保安三天后辞职，而张霖在被同学们各种欺辱了一周后，跳楼自杀。
此后很多年的午夜梦回之际，周梦蕊都会想起这件事。她仿佛自虐一般地反复思考，醒来的张霖会误解些什么……保安为什么会辞职。
张霖肯定不知道保安是帮助了他吧，他赤/身/裸/体地醒来，发现自己被关在值守室里，精神已经崩溃的他肯定以为自己是在被羞辱吧。
而那个保安，说不定是觉得自己被校方委婉地敲打警告，也可能是对这学校彻底失望，所以赶紧地逃离了。
周梦蕊曾经一直扪心自问，如果张霖知道还有人关心过他，会不会就不选择自杀。
而当初那个小保安，明明就是个有善心的人，却就这样离开了。不然……也许一切都不一样。
但这一世，轨迹已经改变。虽然张霖被霸凌欺辱的事件没有改变，但她没有教训赵雪莹，邱墨也没有因为这个挨打，他们更不会再去欺负张霖。
一切，从今天开始，绝对会不一样。
“发什么呆？”邱墨拉过怔怔然失神的周梦蕊，把她整个人都揽进了怀里拖着走，“你今天真的是好奇怪。”
少年人的怀抱不如成年人那么结实厚重，却比成年人更加炙热。周梦蕊赶紧自己快要被邱墨怀里的温度烫伤了。
“邱墨。”周梦蕊伸手揪了一下他的耳朵，那是少年时期的她最爱做的动作，也是她十二年来没有再像任何人做过的动作。
“嗯？”邱墨懒洋洋地回答。
“为什么喜欢我？”喜欢到会为我了去死的地步……为什么？
邱墨咧嘴一笑，桀骜且洒脱，“因为喜欢你呗。”
傻瓜。周梦蕊心里叹了口气，眼眶却红了。
竟然连原因都没有么？你这个傻瓜。
“梦蕊，你到底是有什么事儿，非得晚上说？”邱墨刚刚想了一节课，觉得不能理解，“比如现在我们也可以悄悄的说啊，我帮你转达常乔就是了。实在怕别人听到，写纸条，我看了就烧也行。为什么非得晚上？”
周梦蕊收回心绪，摇摇头，“晚上说，必须保证没有任何人听到。”
她可以悄悄对张霖说我会救你，也可以悄悄地对赵雪莹说我保护你，还可以拿柳香来刺激柳明，但绝对不能在周围有同学和老师保安的情况下，去说自己的重生和大家的死亡。
她必须要让邱墨和常乔相信她，并且很多东西，一时半会儿说不清。这种事情，在这种重生文根本没有流行起来的时间段，说出来……其实很骇人听闻的……
***
操场上，张霖谨记着周梦蕊的话，等身上难闻的气味被冲洗得差不多了，他立即装晕过去。
他也不知道，晕过去会有什么后续，他只是下意识地相信了周梦蕊。
张霖晕过去之后，有个保安撑着伞走到了操场上，把他拖出了操场，拖进了器材室，然后叹着气把张霖放到了跳高用的垫子上。
“真他妈的……看不下去了……”那保安年纪只有二十岁出头，满脸纠结，嘴里骂骂咧咧，“这学校也忒变态了，简直是没人性啊！操，老子必须得辞职，宁愿继续去偷东西也不能在这里干下去，否则早迟也得跟着变态……”
张霖的眼皮子忍不住颤了一下，学校里的保安竟然是……小偷？
小保安眼尖，一眼就看出张霖是在装晕，他叹了口气，“喂，小子，醒了就自己脱衣服吃药。”
张霖的眼皮子抖动了下，却不敢睁开眼。
“要不我给你脱？”小保安哼了一声，“我下手可没轻重。”
张霖立即爬起来，瞪着眼惊疑不定地和小保安对峙。
那小保安长得黄皮小眼，扔人群里完全找不着的那种普通长相，他把旁边的毯子扔给张霖，“把湿衣服脱了，吃点感冒药，躺在这里睡一觉吧。我把门给锁了，免得别人起来欺负你。你好好休息下，这里有吃的。”
说这话，小保安翻出来几包饼干，递给张霖，“你家人在哪儿？要不要我给你带个口信？他们要是一心一意来接你，你这种没参与过啥事儿的，只要装得胆小点，学校还是会放人的。”
张霖低着头不说话，小保安等了一会儿，有些不耐烦，“算了，当我没说。你休息吧，我走了。”
“他们……不会来的。”张霖轻声地开口，“他们在房里说，让我死在外面，眼不见心不烦。”
***
所谓实践课，还有个更别致的名字——劳动教育课。
据说这是严德高中的特色，让学生们在劳动中受教育。知道劳动的艰辛，才能感恩父母和社会。
说的好听，但说白了，其实这里是把学生们当廉价劳动力在做活儿，不用开工资的那种。
平常的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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