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您出了一身汗,赶紧换身清爽的吧。”梅剑拿着衣衫候在一旁。童姥喜爱干净,时不时就会换身衣衫,这四姐妹也习惯了随时贴身伺候。
看虚竹脸红的退却,菊剑完全不顾场合的闹了起来,“主人莫要害羞嘛。来来,你你你,还有你,把这里围起来。咱主人要更衣了,谁也不许偷看。”
“别……别……”可惜小丫头任性起来,是谁也管不住的,虚竹的外衫被彻底的扒了下来,上半身光溜溜的露了出来。
虚竹速度极快的穿上了外衫,但是一道红褐色的影子以猛虎扑食的姿态冲到了他身边,嘶啦一声,就用指甲划开了苍青色的衣衫。
“你……你要干嘛?”虚竹慌乱无措,连武功都忘了用,只一味的踉跄躲闪,这位女施主的目标居然是自己的裤子?!
“哇塞!我说这些年你怎么不找男人,原来二姐你居然喜欢和尚?!”南海鳄神咋咋呼呼,但他在某种程度上――真相了。
“这小和尚是我臭师傅的二哥,如果他成了你的相好,那我的辈分……”南海鳄神又纠结上了。
“老三!住嘴!”叶二娘凶到,然后转向虚竹又变得忐忑不安,对方的裤子是扒不下来了,她只好开口询问“你……你屁。上两边可有九个香疤?”
虚竹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的?!”
叶二娘的泪水流了下来,嘴里喊着‘我的孩儿’扑了过去,这一次,虚竹没有在躲闪。
他完全傻住了。
“儿子,我的好儿子,娘找了你二十几年,总算找到你了。我恨不过别人有儿子我没有,所以就到处去偷孩子养,把他们养的白白壮壮的,当做你还在我身边。可是那些别人的儿子哪儿有自己的好,今日我终于找到你了……”
虚竹听着南海鳄神说叶二娘这些年偷孩子然后掐死的事情,只觉得太过狠毒,但是一想到眼前的人就是自己的母亲,又觉得即使她犯了什么错都能容忍。
“娘……娘你为什么把我扔了。慧轮师傅说我是在少林被捡到的。”虚竹看叶二娘对自己视若珍宝的样子,觉得也许有什么隐情。
“好儿子,娘怎么可能舍得扔下你。你是被一个恶人偷走的!”叶二娘想到生气处,冲着围观看戏的人吼道,“天杀的狗贼,居然敢偷走我的儿子,害我母子分离。现如今我儿武功超绝,待我二人捉到你,定将你碎尸万段!”
这时,已经停下对打的黑衣人缓缓走了过来,他盯得叶二娘心头发毛后才开口,“你没有想过,儿子为什么会被偷走么?”
萧峰看着救过自己数次的前辈,直觉将会发生一些他不愿看到的事情。黑衣人将叶二娘的往事缓缓道来,用以逼出虚竹的亲生父亲,然后他摘下了一直带着的蒙面。
“爹爹……?您还活着?!”蒙面人的相貌和萧峰十分相似,一看就是拥有血缘关系。
“峰儿,爹命不该绝,咱爷俩今日就替你死去的娘报仇。”
“那杀人灭口的带头大哥也在此处?!”萧峰顿时激动了起来,“他害了娘,还杀了我的养父母和玄苦恩师,害得孩儿背负了各种污名!”
“峰儿”萧远山涩然开口,“虽然为父恨那个带头毁了咱们全家的人,但是我要说,杀了他们的人――是我。”
萧峰有些不敢相信,“是……您?”
“正是我。”萧远山瞪着以支持陪伴的姿态握住萧峰手的阮珠珠,“峰儿,你莫要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你之前就曾为了她深入虎穴,如果不是我出马,你已经魂归西天了!”
阮珠珠的心咯噔一声,下意识的放松了手掌。
萧峰感觉到阮珠珠的退却之意,不容分说的把她的手攥进自己手里,用行动来证明他的心意。
“唉……”萧远山叹气,他暗中跟踪过峰儿数次,本以为儿子回了辽国当了大王,他也就放下心专心报仇,谁想到儿子又回到宋土,还和仇人的儿子义结金兰。
“爹爹,孩儿不孝。居然把您当成了大仇人,既然这些人是您杀的,那与我动手也没有区别!”萧峰眼眸充红,“敢问爹爹,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究竟是谁!”
“哈哈,是谁。就是你好二弟的亲爹。”萧远山转身看向想偷偷溜走的虚竹母子,“叶二娘,你还是不肯说出那人的名字么?你甘愿为了他一生背负相思,也宁愿自己的儿子始终不知道父亲是谁么?”
“阿弥陀佛。”玄慈突然开口,“萧施主,一切恩怨是非都是我辈所为,莫要牵连儿女。”说完后,叹了口气,“虚竹,你来我这里。”
在叶二娘不停的摇头中,虚竹来到了玄慈身前。前掌门慈爱的摸着他的头发,喃喃的开口,“虚竹,你在我眼前二十四年,我看着你成长,居然不知你就是我失踪了这许多年的儿子。”玄慈说完后不给虚竹反应的机会,手向着叶二娘的方向伸去,“二娘,这些年苦了你了。”
这一突然的变故,让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谁也想不到响当当的少林方丈,居然就是天下第二恶人的姘头,还生有一子!
玄慈无视身旁师兄弟的惊诧,转向树下的灰衣人。
“当年,我收到一挚友传信,说辽国派契丹武士来少林抢夺武林秘籍,想要用以来日侵犯大宋。那日所犯下的罪孽,一刻都没有停止折磨我。为此,我愿意以命抵命,作为忏悔。”玄慈抬手阻止想要上前的少林众僧,“慕容博老施主,你当日言辞笃定的对我传信,造成了此后一众悲剧,心中可能有过懊悔?”
“玄慈方丈,你的眼光和二十年前一样的好,居然认出了在下。”慕容博也摘下了面罩,坦然的面对曾经的友人。
“多年前,我只以为你因为当日的错误心中困苦,导致郁郁而终。谁曾想到,那一切都是你暗中策划,一箭双雕之计!”玄慈的语气中带着不善,他已经想明白自己被完全的利用了,再想到叶二娘和虚竹的不幸,归根究底也是因为对方的传信。“你慕容是帝王后裔,怀揣着狼子野心徐徐图谋,可曾为你剑下无辜的亡魂忏悔过?”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慕容博看向他的儿子,“复儿,你之前做的很好,以后要更加努力。”
033
萧峰此时已经彻底的明白,一切苦痛的根源就来自于慕容复父亲的野心谋划。今天他和爹爹二人恐怕无法再此善终,定要为这段恩怨画上一个绝对的句号。
萧远山充满深意的看了玄慈一眼,觉得自己当年所为已可以勉强算是报复了他,“峰儿,来爹这里。”
萧峰听明白了父亲的言下之意,与阮珠珠对视了一番,然后拍了拍段誉的肩膀,来到了虚竹身边。“二弟,照顾好自己。为兄去也。”
“慕容老贼,我萧峰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你这祸首,过来领死吧!”萧峰说罢,率先动起手来。
慕容博与萧峰对打起来,慕容复不甘示弱想要加入,但他此前受伤过重,真气无法运行。
萧远山此时也根本不在意以多打少,父子同心与慕容博对打起来。在少林寺偷师这么多年,慕容博也不是好对付的,以一对二虽是稍显不足,但一时也不至于落败。
少林众僧面色苍白的看着两个用少林七十二绝技对打的偷师者,在玄字辈高僧的指挥下,把当前的场地围得密密实实,想必不论二人是死是活,都无法安然的离开了。
玄慈看着对打的两人心中也无限计量着,今日为了少林寺声誉,他是必须以死赎罪的,只是可惜苦命的二娘与虚竹,不能与他二人共叙天伦之乐了。
叶二娘自从来到玄慈身边后,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心爱的男人和孩子,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断绝了关系,她了解他、懂他,所以她不会阻止他,她只是包容他、陪伴他,无论身在何方。
眼见慕容博败势凸显,慕容复心中各种焦急,他咽下心中的不甘,示意包不同等家臣上前帮忙。可谁知却被朱丹臣等人制住了。
大理段氏与姑苏慕容,经之前慕容复与段誉的恶斗,慕容博挟持阿珠之事,彻底结了仇。在那三人对打之后,段正淳一直提防着慕容复使阴招。
情势万分危急的时刻,居然是番僧鸠摩智硬接了萧峰一掌,替慕容博化解了必死之招。多说无用,四人分为两组各自对战,最终的结果是慕容博与萧远山两败俱伤,鸠摩智内伤深重,遁走了。
萧峰扶起气息不稳的父亲,点住他周身大穴,想要虚竹帮忙诊治。却发现他抱着玄慈与叶二娘的尸首痛哭失声着,当下无措的抱着生父。
阮珠珠见形势总算稳定,挣脱开阮星竹的手臂,一溜烟的跑到萧峰身边,掏。出各种灵丹妙药给萧远山喂了进去。
“咳咳……峰儿,那老贼可死?”萧远山望着慕容博的方向,眼色迷茫。
萧峰抬眼,看着同样被慕容复搂在怀中的慕容博,观察片刻后走近。无视慕容复愤恨的看着他的双眼,径自检查着。用了几种方式确认后,才回到自己人这边。
“爹爹,慕容博这个狗贼,已经彻底死了。”
“那就好……那就好……”萧远山感觉自己体内不听话的真气又在乱撞,这些年硬学少林武功的恶果折磨的他早想离去,如果不是背负着的血海深仇,再加上对峰儿的不放心,他定然早就追随爱妻而去了。
再次咳血之后,萧远山拉住了阿珠想继续给他喂药的手,“不要浪费了,现下形势不妙,峰儿恐有危机。药……留着。”
阮珠珠乖巧的称是,她敏感的发现这人对自己态度的变化。
“为父没尽到父亲的责任,将来峰儿你要成为一个优秀的父亲。”萧远山嘴角微翘,像是想到青年时与爱妻温存间对未来期望的场景,“阿珠是个好姑娘,为父此前对她心生怨愤,也是因她的旧主就是慕容家,那家人心思深沉,居心叵测,怕是对方用的计策。还好……还好……”
话还未尽,萧远山喃喃着‘等我’,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在他的眼前,貌美温柔的妻子身穿热恋时他送的锦衣,脖子上戴着手编的花饰,笑意盈盈的望着他,伸着手迎接他。
随着萧远山与慕容博的同归于尽,上一代的恩怨就此了结。慕容复即使想要报仇,论武功、论势力、论人望,他均处下风。更可况萧峰已不再把他当做对手,那种无视的态度,让他怒从心起却无可奈何。
慕容复起身,不去看身边人对自己的眼光,他燕国后裔的身份已经暴露,继续在此地待下去,难免会被人猜测居心,为今之计离开为上。他抱起父亲的尸首,在包不同等人的追随下离开了少林寺。
萧峰一手抱着萧远山的尸首,一步步的向山下走去,少林僧人围着他不敢动手,他进一步,众僧退一步。
眼见萧峰神色不耐,阮珠珠拽住了萧峰衣袖,她知道,少林不会轻易的放他二人离寺。在玄慈已死的此刻,玄寂成了身份最高的人。
他已经了解了此种因由,对萧峰也厌恶不起来,毕竟他所造的那些杀孽,也是被迫为之。在那等情形下,萧峰没有成为又一大恶人已经是难得可贵了。
但为了宋土,为了武林,他不得不站出来阻拦。
“萧施主,可否在之后与在下一谈?”
萧峰木然无语,就好像父亲的死,大仇的得报带走了他此前一切的动力一般。阮珠珠心疼的望了望,为萧峰擦了擦额头处的汗渍,“玄寂大师,你相信萧大哥心中始终有宋土么?”
玄寂思索片刻,点头。
阮珠珠突然笑了,笑的苍白。“辽国皇帝耶律洪基,封大哥为南院大王,想要他带领军队扫平宋土,这你可知?!”
阮珠珠的话如同在在平静的湖泊中投入了巨石,让在场所有的人,为之一振。少林众僧更是紧张的攥紧了手中的武器。
好像完全没注意到身边人紧张的情绪一般,阮珠珠拍了拍萧峰绷紧的背脊后继续说道,“萧大哥从小受到宋土教育,养父母均是勤恳的农民,恩师更是教育他为了大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即使身份变了,又如何?难道仅仅因为种族的不同,就一并的抹去萧大哥以往一切的功劳么?难道就因为他是契丹人,就能随意的任人栽赃不得反抗么?!难道就因为他不是宋人,对丐帮和武林所有的恩就能顷刻化为灰烬么?你们倒是说说,他做了什么为恶武林的事情!即使被宋人所伤,他也不愿兴兵南下,难道就仅仅因为他顾及着你们这些把他视作豺狼虎豹的旧友么?”
丐帮内吴长老等人羞愧的低下了脑袋,为阮珠珠所说的实情,更为他们曾经的所做所为。
玄寂深深的叹息了一声,“萧施主既然身居辽国高位,又心系宋土,不妨劝阻辽国储君,莫兴兵役。”
“玄寂大师。”阮珠珠面露嘲讽,“君臣君臣,一代帝王所想要做的事儿,大哥他又能如何阻止?”把现场的气氛崩的更紧之后,阿珠继续开口,“所以我们离开了那里,萧大哥是绿林豪杰,怎么会想要被那些浮华之物束缚?”
听到这里,玄寂等人也算安了大半的心,至少知道萧峰没有想要报复宋土的意思,“萧施主宅心仁术,老衲在此为曾经的误解,向你道歉。”
然后断断续续的,从曾经的旧友中传来道歉的声音,一**如同浪潮一般。那些亲人被萧峰杀害的,虽心有不愿,但其一武功不及,其二势力不够,其三也为萧峰甘愿放弃荣华富贵的行为撼动。
普天之下,又有几人能毫不犹豫的抛弃唾手可得的荣誉、金钱和地位呢?那造成一切悲剧的慕容博,不也是图兴复燕国,自己称王称帝么?
至于那些曾经受恩惠于萧峰的人,全都自动自发的向两人聚集了过来,由吴长老带头,深深地弯下了他们高傲的背脊,深重的一句“抱歉”,让硬汉子的萧峰留下了无言的泪水。
阮珠珠也被自己煽情的演说,和好忽悠的武林人感动了,没有纯粹的好人恶人,表面光鲜的得道高僧也曾办过错事,曾被人人喊打的契丹恶贼也做过数不清的善事。人与人之间的差别究竟在哪里?数不清的人,都糊涂了。
从怀里拿出手帕,踮起脚尖擦干净萧峰的眼泪,然后阮珠珠也向着那些人鞠躬致意,“阿珠再此谢谢各位,谢你们曾对萧大哥的陪伴。也谢你们化解了他心中的顽石,从今以后,我们依旧会在宋土逗留,游玩嬉闹,希望下次见面时,能找个酒馆,畅饮一番。”
阮珠珠豪爽的作风也颇得武林人士的好感,见他们去意已定,玄寂挥手让少林僧人散开阵法,所有人都看着两人的背影,硬生生的萌出一种艳羡来。
段正淳看了看身边的阮星竹,又看了看自己泪流满面的儿子,“阿星,阿珠是个好女儿。谢谢你。”
阮星竹嫣然一笑,“做女子的,一辈子最幸福的就是遇见一个爱她护她疼她的男子。阿珠是幸福的,而我也是……”
段正淳抚着阮星竹的鬓发,心中叹息。他突然想见见所有红颜知己,获得他们的原谅,如果她们愿意,就一起闲云野趣,也是快活。
儿子长大了,又拥有了坚实的后盾,他也该放下身上的担子了。
“爹爹,我去帮大哥二哥处理伯父伯母的后事。您和阮姨尽快离开这里吧,段延庆此次没有出手,不知是否打了别的主意。”
“好,你的两位兄长皆是人中豪杰。有他们陪,我也就放心了。”段正淳想了想,仍是没有告诉段誉他身旁有暗卫的守护,反正萧峰也一定发现了。
父子俩叙话完,段誉就跑到虚竹身边,“二哥,让伯父伯母入土为安吧。”
“方……爹他肯定会葬在少林。但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