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秋雁眼见两人出乎意料的缄默,视线在两人之间绕了绕,心下顿时了然,又是欢喜又是苦涩,对前途一片茫然,微叹了一声,抚了一下脚下钻来钻去的小黄,重新看起了那边的热闹。
便当此时,“扑通扑通”的声音响个不绝,船上清江派的打手,已经被侯希白清除下了清碧如玉的长江水流。
“你……你……你想干……干什么?”
那个来时气焰冲天的陈步云,此时被侯希白威逼在船头那里,只剩孤家寡人一个,刹时威风尽去,扬着手中长剑比来比去,战战兢兢地朝侯希白颤声说道。
“哼,清江三恶,以你居首,”侯希白冷声说道,“今日你主动送上门来,本公子若不取你性命,便是枉费了老天爷的一番安排了。”
陈步云见侯希白杀机毕露,毫无回转之地,骇得心肝俱裂,脸色青白的他突然大叫一声,翻身跃过船栏,如一条梭鱼似的,头下脚下地向江面投下。
侯希白自诩惜花之人,平生最是恼恨陈步云这般人,哪里容他逃脱自己的手心,右脚一圈一挑,甲板上散落了一柄长剑便飞了起来。
只听“中”一声,侯希白的扇柄一拍,那柄长剑便似长了眼睛一般,追着陈步云的身形而去,在他临水面的一瞬,嗤的一下,他不及惨叫出声,长剑便钻入了他的后背。
几个江湖客移到了船舷,往水面看去,只见那落水处倏忽间冒出了一圈血涟漪,随着滔滔江水,逐渐逐渐地漂流而下,淡了开来。
侯希白不再理会那些先前被自己扫下船的清江派的打手,任由他们向江岸挣扎着游去,“唰”的一声,又展开折扇,若无其事地对船上另一拨不速之客说道:“三位也是来找我的麻烦的么?”
面色凝重的裴岳、裴炎刚要说话,他们身边的那个青年却摆手示意由自己来,这人踏前一步,朝侯希白拱手施礼道:“在下长白王魁介,见过侯兄!”
侯希白停下摇动折扇,讶然说道:“竟是鞭王王薄王公的公子?不知王兄找在下有何要事?”说道鞭王,侯希白亦是不敢轻待,诚然回了一礼。
船上诸人一听“鞭王”的名头,登时哗然,看向这年轻人的眼神,已是大大不同,他们料不到眼前这个年轻人便是那个声名卓著的知世郎王薄的儿子。
当此之时,要论及江湖卓越人物,武功方面,当然是天下三大宗师为首,但在平民心目中,若单以声望来讲,那个创作“无向辽东浪死歌”,首举反隋起义大旗的知世郎、长白第一高手“鞭王”王薄,却是占了鳌头。
况且,王薄纵横长白数十年,所向披靡,稳占第一高手宝座,武功当然不俗,眼前这年轻人乃王薄独子,出自名门,在江湖上更是闯下了“雷霆刀”的名号,虽然不及侯希白等人,但武功也是非同凡响了,何况,他的旁边还有两个凶名卓著的长江二君呢?
——可是,鞭王的公子怎么会与长江二君搭在一块呢?
“非也,”见老头子的名头这么好用,连声名远播的多情公子也只能倾倒,王魁介大是得意,微笑说道,“在下此次并非找侯兄的,只是适逢其会罢了。”
“不用说,”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插了进来,“你们找的人肯定是本人了。”
船上众人循声望去,却见说话之人,正是眼下江湖上风头最劲的青年第一高手、适才在船舱里自己易名号为“玉面飞龙”的廖陨。
又有好戏看了!那些事不关己的闲客精神又是大振,凝神看着事态的发展!恩,下次哄自己的娃娃睡觉的时候,就讲这个,嘿嘿,题目想好了,就叫“长白第一公子挑战江湖第一青年高手”!
——看看谁才是真正的第一!
“不错!”王魁介撇下侯希白,带着裴岳、裴炎两人,迎上排众而出的杨广,长笑道,“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我是廖陨,”杨广趁机甩出自己的新名号,“人称玉面飞龙的就是。”
王魁介咦了一声,说道:“玉面飞龙?公子不是叫做阔剑客的么?”
杨广板着脸,严肃地说道:“那个名号我不用已经好多年!郑重地说一下,我……叫……作……玉面飞龙!”
……寂静!
……还是寂静!
不悦地看了看有些痴呆的王魁介和裴岳、裴炎,杨广怒声说道:“说吧,你们这般兴师动众找本人,究竟有什么事?”
“呃?”王魁介终于反应了过来,他定了定神,朗声说道,“哦,是了,在下找寻廖兄,乃是想跟廖兄合作一事,不知廖兄有否兴趣?”
“哦,是什么事?”杨广无可无不可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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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章 娇凤来翔
第六十章 娇凤来翔
“其实在下要求合作的另有其人,只是一时之间找不到人,只能退而求其次了,”王魁介的眼光向四周一瞟,扫了一眼那些静等好戏开锣的看客,回顾了一眼身后的战船,道,“如果廖兄方便的话,便请过船细谈畅叙,如何?”
“我看还是不必了,”杨广忽然皱了一下眉头,挥手说道,“你的来意本人也猜得出一二,不就是想找寇仲他们,挖出那个什么杨公宝库的秘密么?可惜的是,本人对此毫无了解,你们找错人了。”
众人一听“杨公宝库”这四字,登时群情耸动,要知道,江湖流传,只要知晓杨公宝库的秘密,便有望问鼎九五之尊,这句话不知道蛊惑了多少人为之展开惨烈屠杀,但即便如此,血腥仍然不足以威慑那些贪婪之人前仆后继的脚步,哪怕付出家破人亡的代价!
王魁介哪里相信杨广的话,看到人群中有人目光闪烁,心知已然难以掩盖自己的真正意图,不由对杨广大是羞恼,暗骂他不识抬举。
杨广瞧见王魁介与那随之而来的龙虎二君眼中凶光大闪,心知他们就要来硬的,右手摸了摸背负在后的大剑,暗忖:老虎不发威,你们当我是病猫!哼!看来得杀些人来立威了,要不然小猫小狗都敢来找老子的麻烦!
——杨广眼眸射出寒光,舌尖舔了一下干燥的唇皮,不知怎的,心念方转,在平静的心湖的至深处,一股强烈至极的杀机便如一颗被引燃的炸弹一般,轰然炸了开来,鼓荡的嗜血感觉,不断的翻涌、挣扎,直欲磅礴而出!
周围的人骤然感到杨广身上散发出来的直若野兽一样的的危险气息,心头顿时莫名的一阵颤栗,望向俊如冠玉的杨广的眼神,已是充满了畏惧和惊悸。
——这个青年男子,绝非好惹!
游秋雁看着踏前几步的杨广,忽然感觉到一种熟悉的心悸掠过心头,那是一种熟悉却又令她恐惧到坠入沦灭地狱的感觉,寒入骨髓,冰彻到底,是的,就是那夜杨广给予她的那种气息,毁灭、暴戾。
——他又开始回来了!
游秋雁纤手一紧,面色发白地凝注着全身散发着杀戮气息的杨广,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他,究竟是怎么的一个人啊?
而傅君瑜亦是茫然的盯着缓缓向王魁介三人走去的杨广,目现难以理解的色彩,这个俊秀男子,这个表面嘻嘻哈哈却享有诺大威名的青年俊杰,眼下,却终于露出他的爪牙来了。
一股难言的滋味涌上了静寂二十多年的心房,欢喜,犹豫,还是别的什么——让我看看你是什么人吧!
侯希白卓立船舷一边,目透奇光地注视着缓步前去的杨广,却不说什么,轻轻地摇着折扇,一派轻松自在的神情,却不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王魁介等三人看着杀气暴涨的杨广脚踏奇步的走了过来,心内亦是莫名的一阵发紧,他们连退连步,方才定下心神,他们自然也不是善与之辈,决不相信凭借己方三人还未能奈何身前这个孺口小儿,交换了个眼神,三人列成品字形围拢了过来。
王魁介嘴角抹过一丝嘲讽的神色,朝身后自己的战船那边一挥手,示意那些弓箭手重新上弦,朝这边警戒,向逼了过来的杨广蔑视一眼,尖声说道:“我看廖兄你还是跟我们走一趟为好。”
杨广脸上全无表情,冷声说道:“如果我说‘不’呢?”
一直没有出声的裴炎突然开口说道:“那我们只好‘请’廖公子跟我们走这么一遭了。”他特意在‘请’字上加重了鼻音。
而旁边的裴岳更是示威般的配合着哼了一声,暴睛中厉芒骤闪,吓得周围的看客齐齐后退了一步。
王魁介却是有些警惕地望向一旁的侯希白,问道:“侯兄也有意参与其中么?却不知是站在哪一边呢?”
侯希白看了杀气四溢的杨广一眼,忽然哑然失笑,似是不在意地轻轻摇头,长身一转,退了几步,然后绽开如旭阳一般绚烂的笑容,道:“不!我不站任何一边。”
王魁介放下心来,迎上了杨广,双手互击一下,摸上了腰间长刀的刀柄,尖笑道:“我看廖兄还是考虑一下的为好。”
杨广对围拢了过来的裴氏两兄弟直若未见,右手后伸,取下大剑,剑头点在甲板之上,淡然说道:“废话少说,让本人看看你是不是受得起‘雷霆刀’这个名号吧。”
裴岳两兄弟见杨广对他们视若无睹,禁不住勃然色变,各自擎出一把三棱刺,刚要大声斥骂,却不料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首先插了进来。
“喂,有热闹怎么少得了本小姐呢?”
船上诸人听到这把横空而出的银铃一般动听悦耳的声线,大是惊讶,左右一瞧,再顺着船脊看去,只见船体桅杆离地两丈高的托斗处,正站着一个美丽动人的娇俏女郎。
她不过十八九岁,正值花朵一般青春妙龄,穿着一套蓝色紧身武士服,身段玲珑浮凸,引人入胜,一经入目,再难将视线移开,她的玉容透露出一种冷若冰霜的意味,但她的朱红点唇时不时又绽现出难以言说的迷人笑容,显得生动活泼,天真可爱,确有倾倒万千青春萌动的少男的气质。
侯希白只听那声音,便知来人是谁,嘴角牵扯出一个苦涩却也充满阳刚气味的笑容,说道:“又是你!”
“正是本小姐!”那女郎娇笑一声,从托斗上飘身而下,仿佛落叶一般的站立在甲板上,正是侯希白的身侧、一直未曾回头的杨广的身后,“我都说了, 你是绝对不能甩掉我的,是不是?”
侯希白苦笑连连,他发现他遇到眼前这个难缠女子之后,自己吃鳖的次数比自己二十多年加在一起的还要多得多。
这女郎看了看有些无奈难堪的侯希白,望也望那些看呆了的船上诸人一眼,抿嘴嫣然一笑,毫不理会对面三个看着自己有些异色的那眼神,然后将眼光集中到了静得异乎寻常的杨广的身上,娇声说道:“这位公子就是传言中的阔剑客么?”
杨广连头也不回,但冰寒彻骨的杀气却忽然掉头过来,笼罩在女郎的身上,冷然说道:“你在暗处听了这么久,该是知晓本人真正的名号的吧,独孤凤小姐!”
侯希白面色一变,露出讶然的神色,看向身边一直追踪自己的女郎的眼神,已经大是不同,显然对她的身份有所觉悟。
独孤凤的笑容一僵,她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素未谋面的男子,竟然会知晓自己的名字,看侯希白的神色,自是知晓了自己的来历了。
“不要问本人为什么会知道这些,”杨广打断独孤凤刚待说出口的话语,冷冷地说道,“我还有事情要办。”
杨广握着剑柄的右手滑了个半圆,扬至身后,接着嚣张地伸出左手,朝面前三人勾了勾手指,冷酷地说道:“来吧!你们不是要‘请’本人过去么?动手吧!看你们是否真有那个能耐!”
王魁介和裴氏两兄弟收回看向独孤凤身上的眼光,慑定心神,咳嗽一声,王魁介怒极反笑,道:“既然廖兄这般说来,假若我们还是作壁不动,岂非是不给廖兄面子的不是?”
招呼了裴氏两兄弟,王魁介“呛”的一声,拔出长刀,斜指着正对面的杨广,凝神静立,目光寒光闪烁,如鹰鹫一般的锁定杨广的眉心,他虽然不屑杨广的名头,但一经对阵,却是拿出全部本领对敌的,毫不轻乎的意思。
裴氏两兄弟乃是惯走江湖的老字辈人物,对敌经验丰富,他们适才也看到了杨广身上散发出来的森冷杀气,深知对杨广这么大名头的人绝不能等闲视之,手中的一柄三尺三棱刺作势对准杨广的心脏部位。
——杀气弥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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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一章 大开杀戒
眼见场面气氛一下剑拔弩张,看来流血亦是情理之中,船上乌江帮梅花堂的香主陈可贵顿时有些忐忑,这两帮人,都是他惹不起的主儿,任何一方在自己这条船上出了点差池,恐怕都不是自己能都担当得起的。
那个什么玉面飞龙好似没有什么根底,这还好办些,但如果是对面的王魁介三人出了什么事情,不说惹来了江湖大佬级别的鞭王,但就大江会不顾江湖道义,横下心来,在长江上给自己一个航运封锁,自己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陈可贵想来想去,可怜兮兮地向侯希白望去,期盼这位帮主熟稔的朋友能出面斡旋一下,不至于给自己添个大麻烦。
但是多情公子仿佛没有看到他的求助眼神一般,只退了几步,眼也不眨地盯着场下对上了眼的四人,聚精会神地看着戏幕的发展。
陈可贵叹息了一声,唉,是福挡不住,是祸避不了!认了!他瞧了瞧对面战船上那些张弓搭箭的大江会会众,挥手示意自己船上的众人别往箭口送,稍稍退到船舱口。
……
杨广握紧了手中的大剑,暗吸一口气,心神倏然大定,他的身躯微微前趋,牢牢地锁住了眼前狠厉如魈的王魁介,默运起体内来历莫测的真气,这个时候,异样的感觉忽然喷涌而来。
他似乎契入了某种精神境界,自己的意识突然呈百千倍的敏锐,他“看到”了身后近百道目光,在这些目光中,以游秋雁、傅君瑜、侯希白、独孤凤四人的最为强烈,前两者的目光他感受到浓郁的关切,但后两者却包涵着深深的迷惑。
意识的角度一旋,接着,他就“看到”了自己近乎透明的身体。
身体内,那股雄浑澎湃的银白色真气从全身各大经脉中向着丹田处争先恐后地涌去,电闪雷鸣间,已在该穴的中心化作了一团鸡蛋大小的呈阴阳鱼状态圆转不息的流质物体,这物体越转越疾,而且,在圆转的过程中,这物体还似被一股巨力压缩一般,逐渐逐渐地缩小,当它变为指甲大小的时候,突然静止了下来,就似一颗闪闪发光的小银蛋一般,动也不动悬浮在丹田处。
——胆结石?
杨广心念方动,耳边却轰隆一声,发觉自己敏锐的意识瞬间潮水一般的褪去,他再也“看到”适才的那个透明的自己。
对面的王魁介刚开始时,已想出手,但不知怎么,身经百战的武人经验告诉他,如果自己贸然出手的话,铁定会受到对方雷霆般的反击,而且这种反击绝对不是自己能够抗得下的。
这种从所未有的感觉让他心底发冷颤抖,即使身边有两个武功只逊自己一筹的裴氏兄弟,也不能给自己哪怕一丝的安全感觉。
——这时候,他有点后悔自己轻率地就采取敌对措施了。
正当他越来越受不了敌手凌厉的眼神的时候,他突然看到了杨广修长昂扬的身躯轻颤了一下,眼神刹那间迷惘了。
裴氏兄弟虽然没有受到杨广的威压,但并不表示他们的压力比王魁介的轻松,虽然杨广眼光直刺的是王魁介,但他们无不生出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监视之下的感觉,正是这样,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杨广这一刻的失神亦被他们捕捉到了,王魁介的长刀还没有劈下,刚喊出了一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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