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 宗棠仰面向天,就等着所谓的总司令来了。可是一等不来,二等不来,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却老是在自己面前转来转去的打量,火气上涌,突然大声向着王飞喝道: “喂,小子,你过来,瞎了眼了?乱转悠?你们总司令呢?怎么还不来?从湖南把我弄到山东,就是让我站在这里吗?口口声声说我是你们客人,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你傻了?还不给我叫去?知道我是谁不?”
许大鹏眼睛立时圆了,“好小子,敢出口伤人。”他肚里暗暗叫着,紧了紧衣服,摸着身侧的短枪便走上前去:“你瞎咧咧什么?不大声吆喝没有人把你当哑巴。我们总司令早就在这儿了,你没有眼睛呀。你以为你是谁呀?有什么资格对着我们司令员瞎嚷嚷?”
左宗棠下巴差点掉了下来,什么?这个毛头小子便是他们的司令员?分明是个娃娃嘛。
王飞挥手道:“大鹏,你脾气小点好不好?本来就是我们的不对嘛,又没有让座,又没有做自我介绍,左先生发火是应该的嘛。”
笑着对左宗棠道:“先生批评的是。王飞久闻先生大名,今日一见,不觉失礼,倒让先生见笑了。”
左宗棠道:“好,原来你便是总司令。我左宗棠今日来领死了,是剜是剐,今日全凭总司令了。”
王飞道:“左先生言重了,王飞久闻先生大名,对先生只有佩服,实无他意。试问天下能有几人当得起‘国不可无湖南,湖南不可无左宗棠’的评价呢?先生名闻天下,天下人莫不仰从。王飞自从听闻先生高名,打心眼里对先生只有景仰,今日能得见高范,实在是三生有幸,又怎能加屠刀于先生颈上呢?先生快快请坐。”
左宗棠大力的“哼”了几声,哼完之后,见王飞仍是笑嘻嘻的望着自己,保持着请坐的姿势,想了想,重重的坐在椅子上。王飞一摆手,自有许大鹏捧上茶来。王飞便也坐下,拿起茶杯把玩着,良久,吸了一口,道:“先生,王飞冒昧的问一句,不知先生脸上的伤自何来呀?是不是我的士兵们冒犯先生了?到了王飞这里,先生只管实说,只要是士兵们冒犯了先生,王飞必定以军纪从事,决不姑息。”
这脸上的青伤却是左宗棠的隐痛。他路上几次逃跑,士兵们虽然对他报以老拳,但却是相当有分寸,明眼处那是绝对看不出来的。而这脸上的这片青紫,却是被那个民兵排长冲着眼眶几拳下来的遗留物,当然头上还有些暗伤,那是被排长的婆姨给打的。民兵排长,算起来当然也是王飞的士兵,可是真要说出来,那自己仓皇逃进人家家里弄得人家的婆娘高声喊救命却是怎么也解释不通的。说出来只是徒增笑料,嘴动了几东,说出来却是“那是左某自己不小心磕的,不管士兵们的事。”在外面伸长了耳朵听的押运的连长松了一口气,这个左宗棠还算是识相,要不然司令员不剥了自己的皮那才怪呢。
王飞道:“先生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要不要找个医生好好看看呢?”左宗棠咳嗽了几声,道:“总司令把左某从湖南一路解到山东,不是为了关心左某脸上的伤吧?”
王飞笑道:“先生真是快人快语之人。那我王飞也就直言了,不知先生一路走来,可对我们有什么看法呀?不妨说来听听。”
左宗棠道:“阶下之人,能有什么看法呀?你就痛痛快快的说要把我怎么着吧。”
王飞道:“先生意见不小呀。既然现在不想说,以后想说了随时可以找我来说。先生一定不要客气。至于王飞请先生来,自然是想先生能以国家和民族为重,支持人民军,更是希望先生能在人民军中发挥重大作用。”
左宗棠道:“国家和民族?亏你也知道谈国家和民族?既如此,左某倒要问一问,你们人民军挟洋自重,拿洋人来欺压百姓,你还要谈国家和民族?我看大金就要葬送在你们手里了,大金的子民也要暗无天日了,你还说国家和民族?真是奇谈怪论。”
王飞道:“挟洋自重?拿洋人来欺压百姓?呵呵,不知左先生因何这样以为呀?”
左宗棠道:“你们手里的洋枪洋炮是怎么回事?哼,要是没有洋枪洋炮,我左某会输给你们?我大金会步步退缩?要是没有洋人给你们撑腰,你们哪里来的这些东西?要不是你里通外国,勾结洋人作乱,我大金也不会遭受如此耻辱。你们逼着百姓剪辫子,分百姓的土地,家产,没收商户的资材,这不是欺压百姓又是什么?这山东是我大金的土地,是我华夏的地方,现在倒好,洋人在这里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还有那些西夷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来毒害我大金的子民,让他们乱了五纲,乱了法纪,我大金的尊严何在?我怏怏中华的尊严何在?哼!”
王飞道:“原来先生倒是这么看的。几个洋人在我们的土地上走一走,做一些有利于我们发展的事情,就是有辱我们的尊严了?学习西方先进弄得科学技术知识,就是有辱我们的尊严了?照你这么说来,那么你口口声声的大金割地赔款倒是体现了大金的尊严?林先生虎门销烟,抵抗外敌的入侵,大长了我中华人民的志气,却被你口中的大金贬到西北边陲,致使东南海防一溃千里,洋人沿我长江内河逆流而上,肆意屠杀我百姓,毁坏我百姓的房屋,抢夺我百姓的资财,这倒是体现了你所谓的大金的尊严是不是?你也说我怏怏中华,我中华地大物博,物资丰饶,人口众多,英勇顽强,那些外国,那些洋人,凭什么来我们的大地上横行呢?要不是你所谓的大金朝廷昏庸,他们能在我们国土上横行?”
左宗棠张口结舌,却道:“一派胡言,分明是你们挟洋自重,压制朝廷。”
王飞道:“你要这么说,我倒问你,我人民军向洋人赔了多少款?割了多少地?根据地老百姓的东西又被洋人抢了多少?根据地内有多少的百姓遭了洋人的迫害摧残,你倒给我说说呀。你也说过,你从湖南一路走到了山东,我们并没有遮住你的眼睛吧?并没有捂住你的嘴吧?并没有绑住你的手吧?并没有夹住你的腿吧?你用你的眼睛看,用你的嘴去问,用你的手去触摸,用你的腿到你想要去的地方,用你的真心去感受一下老百姓的心声,你告诉我,你所说的,是事实吗?”
左宗棠道:“你,你们,你,你们的洋枪是哪里来的?那些洋人又是怎么回事?这些你们怎么抵赖?”
王飞笑道:“这些我们不用抵赖,实事求是。你所说的洋枪,我们不叫洋枪,叫火枪,是我们自己生产的,是我们自己制造的。看来你瞧不起中国人呀,不然我们自己生产的东西你怎么非说是洋人的呀?至于那些洋人,是来给我们干活的,毕竟他们有比我们先进的东西呀。你不能不承认,我们落后了,不然洋人的鸦片不会在我们的国土上泛滥,洋人不会骑着我们的脖子。落后了怎么办?坐井观天,夜郎自大?然后等着下一次洋人更加深入的来侵略我们?所以我们才开阔眼界,我们要请进来,走出去,把先进的东西学到手,让我们的实力强大起来,让我们赶上他们,超过他们,让他们不敢轻易的来侵略我们。让我们中国强大起来,让我们的人民富裕起来。怎么,你是要指责我们这些吗?你指责我们是为了我们更加的跪着活着任由别人宰割吗”
左宗棠梗着脖子不说话了。
王飞继续道:“你既然这么以为,我也不强求你。所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大鹏,把他领出去,让安全部的人陪着他,先看看我们的工场,再看看那些洋人在干什么。只要他愿意看,就让他看。什么时候他想再来找我了,就直接把他领来。左先生,请吧。”
左宗棠一愣,王飞已经不理他了。“好,我就看看,看看你是不是在胡吹大气。哼。”左宗棠跟着许大鹏向外走。刚走的门口,眼前一亮,一个姿容秀美的绝顶美女施施然走进门来,左宗棠不由自主的眼光随着美女的移动而移动。那美女突然启唇一笑,犹如烂漫的春花突然盛开,院子里立时明媚起来。许大鹏哼了一声,狠狠推了左宗棠一把,左宗棠猛然惊醒,脸上却是火热。忙低着头随着许大鹏去了。
二十三 两位客人(2)
当王飞看到她的时候,也不由眼前一亮,震惊于她的美丽了。实话实说,黄依依确实是一个尤物。可是,王飞始终不能挂怀的,是他和黄依依见面时候的情景。而且自那以后,黄依依一直是追在他的后面,他心里不由就多了几重心事。
“你要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现在可以说了吧?”王飞道。说实话,他没有想到还能见到她。当王宝龙来述职时,告诉他桐油黄的女儿黄依依随着他来到了山东,说是一定要当面感谢总司令,如果没有总司令全家早就被灭门了。王飞想起了那晚在雉河集的事。看来张乐行是听了自己的招呼了,只是真要想感谢也得桐油黄出面呀,怎么他的女儿倒来了?还有,已经拒绝了好几次了,怎么还是跟着来到了山东了?另外,他对王宝龙也颇为不满,自己的行踪乃是机密,你王宝龙不是不知道,怎么这么鲁莽就给带过来了?王宝龙尴尬的笑笑,虽然挨了总司令的批评,但是自己总是把人给带过来了,批评就批评吧,再说了,师长也是这个意思了。这个黄依依可是不能得罪的,且不说她的家族背景,单只是单枪匹马杀到一师师部,连师长也没有办法,还是不要惹的好,再说了,人家说的明白,总司令一言救了她全家,不当面表示感谢怎么行?不消是自己,便是师长,不也是没有辄吗?
黄依依福了一福,行动之间如弱花扶柳,一阵淡淡的清香氤氲传了过来。“总司令救了奴家全家,这等大恩大德,奴家没齿难忘。只是总司令行踪不定,让奴家可好难找呀。”
“你坐吧,不要客气。我什么时候救过你?我怎么不明白你说的话呢?”
“要是没有总司令一言,我黄家上上下下,早就被永王给杀光了。这等大恩,奴家便是粉身碎骨也难以相报呀。家父本想亲自向总司令表示谢意,可是一则受了惊吓,二则伤心于奴家兄长……”黄依依说到这里,眼珠中莹然泪光闪烁,当真是楚楚动人,教人恨不得马上搂进怀里抚慰与她。
“奴家兄长行事莽撞,不但得罪了捻军张盟主,祸及家人,自身更是丧身于朝廷刀下,这都是何苦来?家父只有他一个,伤心抑郁,因此上一病不起。虽感念总司令大恩,可是行动不便,一直没有来见总司令。家父心中愧疚,奴家虽是女子,可家里除了奴家之外,还有谁能出来呢?只是没有想到总司令行踪飘忽,奴家这一离家,却向哪里去寻?因此只好去求王师长。因此上奴家才能随着来见总司令,已是太晚了,对总司令实是不敬。家父着奴家见了总司令时,定要跪叩以谢大恩。总司令在上,请受奴家一拜。”说完,盈盈跪了下去,当真是袅袅磕起头来。
王飞本想止住她,转念间,便实实受了她的跪叩。黄依依叩头毕,却不立起来。道:“刚才是奴家代替父亲磕头,奴家自身更感念总司令大恩。若不是遇到了总司令,奴家早不知身在何处了,更不能留得清白……”她声音越来越低,说到后来,细不可闻,脸上却飞起了两朵红霞,头低了下去,王飞坐着,那一段雪白的粉颈却是尽收眼底。又想起那晚的风光,王飞暗暗长吸一口气,道:“你起来坐,你们和张盟主的恩怨,其实我并不知情。更谈不上你说的因为我王飞说了什么话他才不和你们计较。在我看来,自然是张盟主查清了事实的真相,也不想连累无辜之人,妄开杀戒。你如果真要谢我,可是谢错了人了。这样也好,现在你们家里也应该开始搞土地改革了吧?你们那地方特殊呀,捻军上上下下,老宅多有在那边的,黄老先生是个商业奇才呀,还是希望他身体早日康复,尽早出来做事呀。”
黄依依道:“家父已经是万念俱灰了,现在只要能够平平安安,还想那些身外之物作甚?家父说了,要是没有总司令,一切都休要再提了。这是银票一百万两,家父希望能为总司令稍尽绵力,愿总司令早成大业。只要有用的着家父的地方,总司令万勿客气,但言便是。”跪着向前挪了几步,跪在王飞腿边,双手捧着银票,放到王飞侧面的桌上。
一百万两?这个桐油黄可真是出手豪阔大方呀。根据地扩大了,到处需要钱,这一百万两可真不是个小数目,王飞站了起来,到:“黄小姐,你太客气了。王飞代表我人民军向你父亲表示感谢。说实话,在我们发展的过程中确实需要大量的财力支持。好,我就不客气的收下了。呵呵,要是早知道说一句话一百万两,我就多说几句了。这是开玩笑,希望黄小姐回去后告诉令尊,还请他多多支持我们人民军。还有,你们那里的土地改革已经开始了,希望黄老先生能够理解我们的做法呀,我们是希望黄老先生在商业上再有作为的,请转告令尊,我王飞是真的对他对人民军的支持表示感谢。而更大的支持,不是再给我们几百万两银子,而是协助我们把根据地的经济搞活呀。这段日子,老先生没大做生意吧?我听说,好多山里的乡民桐油积压,造成生活困难呀。还是希望黄老先生能早日出山呀。好,这里条件艰苦,我也不留你了。黄老先生的心意我领了,也收了,感谢他对人民军的支持呀。黄小姐请回吧。”
黄依依摇了摇头,“不,我不回去了。总司令有什么事安排家父,只要和家父说了,家父一力照办。家父劫后余生,自当唯司令员马首是瞻。不过,这消息司令员让别人去送吧,女家想让司令员答应我一件事。”
“不回去了?为什么?我答应一件事?什么事?你先起来再说好不好?”
黄依依道:“你要答应了,奴家才起来。”
“呵呵,不要跟我来小儿女这一套。你有事你就说,说完了我再根据你说的事来看。”
黄依依咬着嘴唇,突然把头一仰,道:“我要参加你们人民军?”
什么?娇滴滴的大小姐要参加人民军?这倒是出乎王飞的意外。他想了想,道:“你为什么要参加人民军呀?要说起来说。不然我什么也不会答应的。”
黄依依又轻轻咬了咬嘴唇,慢慢站起身来道:“我就是要参加人民军。”
“呵呵,你要参加人民军总有个理由吧?”
黄依依沉默不语,王飞见她不说话,笑道:“你先回去,想好了再说。我不是不答应你,听你话,你出来好多天了,还是回家看看吧。”
黄依依低声道:“我不走。”这时她已经不再自称奴家了。王飞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同,道:“那不行,你还是回去的好。人民军呀,现在不收女兵。再说你又不说出来为什么要参军,当然更不能收了。你出来这么久了,该做的事也做了,该传递的信息也传给我了,就达到你出来的目的了嘛。呵呵。”
黄依依道:“我出来了就不回去了,家父也同意的,我就是要参加人民军。”
“那你总得说说为什么嘛。”
黄依依抬头看了王飞一眼,又低下头,道:“说就说了,不为别的,就是为你。”
“为我?”这个理由王飞却是在王飞意料之中,油然道:“干嘛为我?什么话嘛。再说了,我们人民军中可没有女兵。”
黄依依一下抬起头看着王飞道:“什么什么话?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知道你瞧不起我,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