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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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落写作-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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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艘灰埂<嵫一丶壹绦赐甑囊雇硪痪酢!液蚘自诩过,每天对他来说,只是白天的干活和夜晚的一觉。晚上他只睡一觉,不做梦也从不失眠。

  第二天一大早,她带了早餐来看我们。见我们个个狼狈不堪,她心疼得直要咒天骂地。她问我们几个谁最掺,最需要人好好安慰一下。Y直摇头说,关键是看谁来安慰。“你吗?”他说主谋人她。“有什么关系吗?”“是你的话,那最需要安慰的当然——不是居家,而是他。”他指着我说。我认真道:“不可能是我。该是居家吧,或者坚岩吧。”她转而向居家问候。“怎么没有我?”Y问我。我解释说:“我说这句话时已是安慰你了。你不懂么?”Y完全听不明白的样子。我说:“人家不光是作为一个人用语言来安慰,还有携带的物质安慰呐!”Y兴奋得跳起来,嚷:“带了什么好吃的?让我瞧瞧。”乖巧如她这般的人(她的正式称呼)说:“龙井茶叶,相信吗?骗你的啦!一些红茶。还有神秘的精神安慰品,单独给你的喔!”Y显出极大的好奇和兴趣。我也很好奇。乖巧如她这般的人从背包里掏出粉红色外壳的手机,摁着手机键盘……

  雨后的两三天里,我们在帐篷里休息,读些书,或者玩玩扑克,有时出去走一走。最难忘的消遣是她用收集来的雨水为我们泡茶喝。但煮沸的雨水红茶与煮沸的自来水红茶似乎没什么区别。Y平日里喜欢碳酸型气泡饮料,此时跷着二郎腿,独作出一副居士般的样子,似真正地品茗,故意闭着眼道:“这茶水里多了一股雨味。”慕居家问:“那平常的茶水是不是有一股自来水味?”Y一楞,睁开眼,尴尬地问:“你怎么知道?”众人哄笑成一气。坚岩笑得格外放肆。Y针锋相对:“硬石头,你笑什么?”“听了好笑的话,我当然笑……”“好笑的话,我再给你讲一个,好不好?”“不要不要,……”坚岩知道Y是要拿他开涮了,忙赔笑着。慕居家问:“你们说,雨水也有味道吗?古往今来,从不曾在诗词中见到过!”“又谈诗词么?”我问居家。Y只顾一味地逼问坚岩:“你老爷子他是不是又下田了?丢下你不管,把我们坚岩丢成了野孩子?”坚岩说:“不是的,我不是野孩子。我有爸爸妈妈呢,也还有个哥哥。”Y说他爸爸妈妈和哥哥肯定是不要他了。坚岩低下头,但是坚定地说:“他们都在外地,在外地挣钱呢!他们都说,我还要等到我哥一样的年纪,才能跟他们在一起挣钱。”Y笑出了声:“傻了吧你!他们是编个谎话,来哄你的。你怎么可能长到跟你哥一样的年纪,除非他马上死,否则你就是天天吃生长素,也长不到你哥的年龄!”坚岩很疑惑,“不会吧?”他的眼里显出了一种失望,卑微者低下的失望。似乎触到他的疼痛处,他就一直沉默,不再说什么话。我和乖巧如她这般的人着急地对Y说他理解错了,并不是Y说的那个意思。Y意识过来,也楞了一时。“真是这样吗?”意识到不对时,他平静地跟坚岩解释、道歉,但坚岩“是个木脑子,转不过弯来”,——我们都清楚这一点,说这话的Y自然更明白。——他不为所动地沉入自我的失望与恐惧之中。

  场面寂静无声。林鸟的缓慢节奏的一种鸣叫声清晰地重复响起,好像异于秒钟的另一种计时器机械的提示音。也好像是对人世间希望与失望的同声赞与或者否定。附近山间的白云飘来飘去,好像是在重复一种忧伤的舞步。好像是一张不满的脸的微恼表情。不能单单怪Y。我抬起头仰望蓝色海洋上的白色云朵,想,夏季的云分外白,分外轻松自在,不是因为他们没有忧伤与苦闷,而是他们隐藏着太多的泪水,稍一不慎,就会毁了自己,而让忧伤与苦闷化成一撮灰尘,无声坠落地面。就像一个现实题材的美丽的童话。

  那天,孤苦一人的慕居家回到只有一个人的家里。躺在床上,静静地哭了。

  四、慕居家

  慕居家,是我给予她的名字。她本名并不叫慕居家。可能因为她爱好古典文学,多读了几本古代文学作品吧,她有一回对我说她读宋代的词赋时,了解到宋代的文人多有号××居士的,于是,她再读居士的一些作品,便在隙间生出一种由衷的羡慕之情。可是她做不了居士。要做只能做个“居家”——她解释“居家”就是常在家中闷闷度日的人,但不带有高雅之嫌。她羡慕居士,但永远做不了。那只好做居家的读书人吧。由是得名。

  我擅自给她取了名,她倒并不生气,也不表示喜欢这名字,只任由别人叫她“慕居家”,或者“居家”。她跟我应该是很要好。她比我大一岁半。家庭经济状况很好。只是她父母长年在外工作,顾她不过。她的家中的藏书颇多,多是中国古代是各类书籍。文学作品居多。有一次,Y到她家拜访,看到她家那满架的藏书,闻到一股浓重的油墨味道,他问居家她家是不是收藏有什么古董之类,“像这样一个有古典韵味的家里,肯定有什么绝世之物!”居家当然说没有。确实没有。Y不相信,说,那没有古董,古籍肯定有,古人流传的真迹什么的。慕居家说也没有,都是一些当代印刷出来的古籍。Y失望至极,最终带着叹息之声离去。Y那时对古董很感兴趣。其实Y不知道,他曾踏入的这所房子里有最有古典韵味的绝世之物,但不是什么古董书画之类,而是人,那位女故人。这座房子里收藏的最好最珍贵的是那个孤苦的女人——慕居家。她真真正正是一个具有古典美的女的,无论气质还是举止,都有一种古典的优雅。不似那些貌似古典美人的女的,有着庸俗与无聊的现实表现!只可惜像一般的藏品可以保存完好上百年,而一个人至多过百年,而真正被当作*收藏的恐怕只占五分之四。伊人总是一个人寂寞地,想着终身不嫁,而憔悴至衰,犹如一朵残败的空谷冷梅。

  我不能把居家看作是一件美丽的藏品,而远远地欣赏、羡慕。她是我心中的一则童话。小时侯,我喜欢真正的童话,长大了,逐渐淡视了童话。现在,我说居家“像一则现实题材的美丽童话”,我是有点向往这样的童话的。我对她,也许不是男女的爱,而是“暗恋”。有必要解释此处的“暗恋”——对我而言,是对迟暮之物的“情有独衷”。我总对比我大比我成熟的女性有向往之情。不是说我喜欢年老,她那也不能说成是老。像成熟很多的女的年纪大时,只是举止优雅老练,更懂得生活的道理,所以我思慕迟暮之物。我至今记得曾在电视上看过的一则故事,在一个不知道名字的穷山村,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单身男子终于娶了一位将近六十岁的寡妇。男的等这女的,等了好多年。等她成了寡妇,就毅然迎娶她过门。情缘却是三十年前,正值年轻貌美的女的坐大红花轿嫁到这村,不知怎的,这村还是男孩的他偷偷掀开了轿帘一角,窥到了那似西施的容颜,或者比西施的美更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于此刻神在男孩的脑海中定下一个誓愿:要娶到这样漂亮的女的,而且就是她!这么大的一个好的女的,属于自己,正是小孩子梦寐希望的。我想,最美的不是那名男子多彩地迎娶已成寡妇的她,而是三十年前黑白色的那偷偷一窥。最好有一段让人感动的音乐,在这一刻占据视听空间。至于那男的是否真的爱那女的,不敢断定;那女的是否对男的又有情,也难说。(但我们祝愿,“敢断定”“不难说”。)但当初那个小男孩的企望,对一个女的的向往,是真诚的。“姐弟恋”只是一种爱情形式,思慕“迟暮美人”却与爱情无关。我想,可能与纯真、真诚、希望和追求有关吧,那种向往。对于慕居家,我对她是真诚的。她比我大,比我成熟许多,因而我盼望她。在我们上高中的时候,(我和她在同一个班。)我们每周会换一次座位。当她坐到前排,而我坐后面时,那一周里我更多的会偷偷地看她,看她的背影,可能还会浮想联翩。奇怪的是,当我见惯了她,她的动作和样子时,我会对她有一种熟悉的“油然之爱”。是“日久生情”么?我不敢肯定。接着的叙述是:我果然大着胆子偷偷给她写了一封信,不是情书,只是表达交朋友愿望的普通信……

  居家很孤苦。当她接受我的大胆请求,当我逐渐了解到她后。——不是因为爱恋,可能是由于希望与追求。她似一件古旧的无人“触碰”的藏品,孤苦于一室。心中翻涌过希望的浪潮,最终还是以失望乃至绝望的平静水面收尾。她这一生的收尾,是不敢想象的。或者她会得一种绝症呢?或者她却又中途自绝?谁又能指责于谁?生前她相信命运——命运与神佛、上帝全然不同,命运总不易被推论出虚假。那么,命运促使她一心苦心钻于古诗词文赋,是与希望无关的吧。好比使命,责任。对诗词有一定的“熟悉的油然之爱”,都不考虑艺术性不艺术性了,只想把情绪融入到身世、处境中,居家常自伤感。天气阴雨,她家阳台小园中的花朵凋零,她含泪怨己。她最喜欢的宋词,当属李清照的《如梦令》吧: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曾有一段时间,她沉溺过网络。不是现实因缺朋友而无聊。是,寂寞,心灵上的寂寞,甚至忧郁,懂么?在这一点上,我亦有一点不了解。但我明白她在网络里,不是找人交朋友,玩游戏,而是寻找一块领地给她寂寞无望的另一个自己置身,“这可以算作是诠释一个美丽的传说吧。”放弃了网络,是因为她想明白了,“网络并不可能是另一个世界。它只不过是现实世界的翻版。电视、图书、照片都是这样。现实只有一个,你只能是生活在这里面。”我问她在网络里寻找无望的自己的身影,会不会是她的一个希望。她说是,“我都不由自主地丢掉希望,在‘现实’中寻找生活。”不由自主,说得多么好。在希望之上地不由自主,那对人具有强大吸引力的该是什么东西呢?

  慕居家,一名无望的江南女子。我想安慰她,就像我想走入那则童话世界一样,虽然我改变不了童话的一切,但我愿意竭尽一切,向她表示我对这则童话的羡慕与向往。居家向我敞开了一条通道:请我在生活上帮她一些。如我们在工地帐篷里居住的时候,开始的几晚上,我拿桶去河边帮她打水洗漱。Y知道了就谣传我跟居家什么的,乖巧如她这般的人听了Y的谣传,就很不高兴,似乎还对居家带了点恨意。我只好不帮她,叫Y去帮她。她喜欢在清水中泡脚,直到把皮肤泡得泛白。自己在水中的倒影全部化作水。或许她像那清水,至柔至敏。怜水即是怜己。或许她像《红楼梦》里的林黛玉,再像林黛玉似的水,在心下里多心四疑,处处在意。这正是她的作为水的品性。

  这是她后来告诉我的。骑车一回到家,居家就狠狠地关掉手机,再扔到床里边,将头扎在枕头下,无声地流出泪。“就是我们饮雨水茶的那天。”她不能忍受的是:我们几个都被Y对坚岩的取笑吸引去,而对她讲诗词的言行不管不顾。人可以被默默地忽视,但不能够一开始被关注,中途却似无心地被忘记。这关系到自尊的问题。那天,我们几个真是无心的,包括Y。居家误会了。并“一错再错”地误会我们是故意这样的。她多心且过于忧虑了。——这说明她是一个很要强的人。她愿意跟我们几个一起修筑土墙房,因为她说过,她希望有朝一日能住到一座独处自然的木制小楼中,可以在烟雨天色下专心读书。她便因此跟随着我们,参与干活,为着只属于自己的那一座木制小阁楼。

  五、坚岩

  名字也是我帮他取的, 坚岩。但我绝不是成心的。那天,在慕居家的墙上看到一幅字画,画的是一只猛虎行于深山之中,上题的是陆机的“渴不饮盗泉水,热不栖恶木荫。”我因此想到“坚岩士人”这四个字。——其意当然不是说自己。正好坚岩让我给他取一个好听的网名,我就说“坚岩士人”怎么样。这小子精明,不想完全赞同我,只拿了前两个字“坚岩”走。他说:“我就带‘坚岩’俩字走吧。‘士人’留给你自己去做。”Y听说了,不叫他“坚岩”,只呼“硬石头”。其余人等此后俱叫他坚岩。

  坚岩现在跟他爷爷——铭大爷可以说是相依为命。家里家外再无别的亲戚。早年他在城里打一份工,但长得一副傻模样,人很老实,而且“脑子不好使”,长期地受老板和工友们的欺负。铭大爷听着坚岩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就叫他回来,干农活!“只要劳动,挣到一口饭,咱们照样活!”铭大爷说。坚岩还有什么打算呢,回家来靠着年老的铭大爷“过活”。他不是石猴,他有爸爸妈妈和哥哥,但是他们都对他爱理不理的,三个人打成一个似完美的家庭,一齐到广东打工。但这却是不完备的三人家庭。哥哥是比坚岩聪明,人也比坚岩强壮,但他不如坚岩老实,肯卖力气呀!是人的品质的东西,却不妨碍一个人做成傻子。坚岩顿顿能吃饱饭,他竟很满足,不似我,对前途的空白提前灰了心。他甚至来安慰外表颓废的我不要失去信心,“总有一天,会好起来的。”该是——总有一天,会有吃不完的面包和奶酪的吧。(苏联人原话:面包会有的,奶酪会有的。)现在,都奔入“小康”了,“饥饿”二字该是被遗忘的吧。可是不对,我跟坚岩忧虑的地方不是找不着一口饭吃,而是前途?奋斗?那些具体的人生的下一步打算和意义,究竟在哪儿?我是找不着方向,所以更不必讲出路。坚岩不是这样吗?他虽则一心一意地干活,如一头拉磨的驴听主人的话,埋头卖力拉磨,可前途的召引是什么?不可能是那一餐饱肚的饭吧,也不可能是未来享受不尽或者享受从未享受过的美好的生活吧。定有一个身外的意义在引导、在激促着他。他没发觉,我也没猜透。铭老爷老是抱怨说“*”那会儿,从省城来的知青都要学习务农,上山下乡,然而现在的年轻孩子不懂得务农不说,还不学习干点农活儿,要是成了坚岩那样又该怎么办,如是云云。是啊,七十年代的知青们一边干农活还一边学习,不忘自己的前途、人生奋斗的目标,关于那时期的故事作品不都是这样讲述的么?我们现在呢?连方向都摸不着,更甭谈奋斗、坚持与学习了。如此一对比,不知该是惭愧,自责,还是索性就怨天尤人。——我们现在是不想去打算,不想去奋斗。

  坚岩没我想的那么多。但这不代表他没有想法,没有任何过分的企图。他会接触报纸、电视、网络等,他会体验人生的快乐与悲伤。他的想法一旦被分享出来,会不会仅仅就是“简单”一个词结论呢?在我们一起筑土墙房的日子里,他以素日老实的语气对我说出了如下的话:“我最近发觉自己,有点那个,——那个是叫‘性无能’吧?性无能。假如有一个*的女人躺在我面前,我都不想动作一下……”我听后当然大惊。脸上立即火辣辣地烧起来。他都懂得“性无能”了,我自己都不敢想象这方面的事情。他只对我一人悄悄地讲,我说:”可不敢把这话讲给女生听!”坚岩说是,他知道这一点。我刚想问他从哪儿了解到“性无能”的,他却先又改变了说法:“哦,不对,应该是性冷淡。见了*女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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