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房间也和他很相配,公寓是三十年前的建筑风格了,起居室的摆设破旧不堪,沙发和椅子都是方方正正的,上面有花格子的条纹,咖啡桌上放着一个装满烟头的烟灰缸,旁边丢着一本旅行杂志。整个房间都渗透着香烟和大麻叶烟卷的气味。
艾利克斯点上一支香烟,朝桌子上那盏廉价枝型吊灯喷了一口烟,谢雷的目光再次注意到环绕在他手腕上的蛇形纹身。
“有时候写写歌词,”艾利克斯说,香烟从他的牙齿缝中冒出来,“有时候写写音乐,随我们喜欢。”
“你们有发表过什么作品?”
“还没有呐。”
“兰博特写的乐谱都在这儿了吗?”谢雷扬了扬手中的那叠纸。
“大部分在他的家里。他的每一首歌风格其实都差不多,写生活和人与人的关系。”
“什么样的关系?”
“除了糟糕的关系还有别的类型吗?”艾利克斯又吐出一道烟雾。“音乐,是通往心灵的窗户。”他又用那种古怪的梦游式的语气说了一遍,目光也游移开去。谢雷琢磨他究竟想起了什么以及为什么会有那种神情。兰伯特遇害的消息对他的思想会产生什么影响。他是兰伯特唯一的朋友,看起来兰伯特也是他唯一的朋友,现在也许他什么也没有了,没有了朋友,没有了写作伙伴,一无所有。除了这个破旧的公寓和一份毫无指望的工作。
“他的歌词频繁地提到‘爸爸’这个词。他的爸爸让他感觉烦恼吗?”谢雷直截了当地问。
艾利克斯的嘴巴扭曲变成一个奇怪而苦涩的笑容。“没有。再怎么说,他也是对父亲百依百顺的乖儿子。”
“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他就是任凭老爸摆布,就这样。”
“他跟你说过他和继父的过去。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他和他父亲的关系。”
“我们从来没有谈过他的父亲。这是一个禁止谈论的话题。”艾利克斯又用那种含有诱惑意味的眼神瞥了一眼谢雷,“难道你们认为他父亲也打算和他上床吗?”
Greg的表情变的尴尬,每当听到这种同性间的关系他就会是这种表情。
“你怎么看?”谢雷望着艾利克斯,等着他继续说。
“兰博特还不到二十岁,依我看,我没见过哪个男人会在有机会下手的时候不想占点便宜的。除非他没有这种倾向。”艾利克斯说,刻意装出一副不知廉耻的样子,目光放肆地从谢雷的身体一直滑落到他的宝贝那里。谢雷就让他看着,直到他自己觉得没趣为止。“假如他的父亲也是这样,至少他没有说起过。”
“要不要也看看我写的乐谱呢,哦,我是说我和他一起写的那些。”艾利克斯再次注视着谢雷,这一次他毫不做作,把深色的头发拨到脸颊后面去了。谢雷望着他眯起眼睛,此时的艾利克斯让他觉得眼熟。也许是因为办过太多的案子了,世界上的任何一张脸都会让他有这样的感觉。
艾利克斯的眼睛忽然变得清澈了。“既然你能读得懂音乐,乐谱能反映出我们是谁和我们想要什么。”他站起来,走到房间对面的架子前,捧着一个文件夹,转身走回来。
谢雷伸手要接,艾利克斯却侧过身去,再次从睫毛下面看了他一眼,几乎算是明显的暗示与诱惑了。“这也是通往我心灵的窗户,CSI先生。我该不该让你偷看呢?”
他向谢雷递过那叠乐谱,手指看似无意地从谢雷的手背上滑过去。
谢雷从来没有和陌生的同性恋者调过情,他也从来没有这种想法。但是艾利克斯的举动却让他的心跳加快了一拍。也许是那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在作怪,让他不十分厌恶艾利克斯对他的引诱。
Greg(小G)这时候拿着一个指纹盒走到他们中间,“我们还想要你的指纹,艾利克斯。为了从兰伯特的公寓里把你排除。你一直忙得没时间去警局提供指纹,现在顺便留下吧。”
艾利克斯望了一眼墨水垫和指纹卡,显得有些警觉,很不高兴。
“只要一分钟。”Greg说。
艾利克斯一屁股坐在自己的椅子里,犹犹豫豫地伸出了手。
谢雷顿了顿问道:“你最后一次听见兰博特的消息是在什么时候?”
“星期五,他在去见心理医生之前来见过我。”艾利克斯说。Greg(小G)抓住他的大姆指在墨水垫上按了几下,然后按在一张卡片上。谢雷疑惑地望了一眼Greg,奇怪他为什么要用这种老套的方法取指纹,他完全可以只是让艾利克斯摸一下指纹膜。
“之后他没有再给你打过电话吗?”谢雷继续问。
“没有。”
“那天晚上半夜一点左右,你在哪里?”谢雷问。
“床上。一/丝不挂,孤身一人。”艾利克斯再次从睫毛下面看着他,眼神放荡而大胆。谢雷思讨着也许是因为他并没有对艾利克斯的暗示表示出反对,使得他以为他会成为他今晚的美餐了吧。
谢雷的表情依旧保持平静,“听上去很奇怪,兰博特和父亲吵了架,跑出了父亲的豪宅,可他却没有打算给他最要好的朋友联络一下。”
“这个么……”艾利克斯的声音里流露出伤心。“我早就知道,你永远不可能猜透另一个人的心思。”
……
返回警局之后,谢雷心中的疑惑已经变为难以排解的苦恼。兰伯特的那些乐谱,更加将他带进迷惑和苦恼之中去了。他无法打消一个古怪念头,他越来越相信兰伯特并没有死。
如果兰伯特不是受害者,他就会是嫌疑人。同时也是一个心理变态的家伙。
可是兰伯特的年龄又与谢雷勾勒的凶手轮廓毫无相似之处,难道他只是凶手的一个帮手?
最让谢雷疑惑之处,是他想不通变态连环杀人案,怎么可能是团伙犯罪呢。这不符合心理失常人的特点。
为了解开这个疑问,谢雷决定去找Grissom(Grissom)请教。Grissom有丰富的与变态罪犯打交道的经历,同时也对变态犯罪有很深的研究。
谢雷期待他能给集体变态犯罪一个合理的解释,并找到心理原因。
刚刚返回CSI工作的Grissom正在布置他的办公室,这是他正式回来工作的第二天,他没有在研究哪一桩案子,而是在观察养在玻璃箱子里的几只苍蝇。
“这些苍蝇在和你说悄悄话吗?”谢雷凑到箱子前去看,对这些令人生厌的家伙无法产生任何兴趣。
“它们是最诚实的伙伴。”Grissom说着转过头望着了一眼谢雷,“它会如实地告诉我尸体死亡的时间。”
自从经过了上一次霍伦家的案子,谢雷就感觉到他和Grissom之间有了一种类似默契的东西。每一次他们见面都会勾起那段让人难以忘怀的记忆,特别是佟阵在他们两个面前自杀的情景,跃然眼前,无法淡忘。
谢雷本来有意地避免和Grissom见面,他相信他们都不愿意再回忆那一段痛苦的经历了。可是现在他已经被连环焚尸案逼迫得心如火烧,为了尽快侦破这个案子,他不会再顾及其它。
他简明扼要地向Grissom说明来意。
“你能想像心理变态的连环杀手会有同伙吗?你有经过这样的真实案例吗?”谢雷一股脑地问,“我在这里无法得到合理的解释,如果他有同伙,他一定要看起来很正常,不然谁能听从一个疯子?”
Grissom把目光从苍蝇身上移开,面对着谢雷,很专注地打量他的脸色,“看来这个凶手不同凡响,或者是你们把他看得不同凡响?不过,我觉得也许是你过于专注某个点了,就会觉得一切都匪夷所思,用你们中国人的话说,就是钻进了牛角尖。”
“你是说是我太紧张了?被凶手牵着鼻子走?”
“关于心理学方面的分析,我想你已经做了许多。”Grissom说,坐到他的办公桌后望着谢雷,他的目光很有穿透力,仿佛一下子就看透了谢雷的想法,“人们犯下罪恶,都和内心的不良欲望和不良性格有关。每个人都有不良的一面,区别就在于是否控制得住自己。”
谢雷立即说出自己的想法:“所以我相信这个凶手平时看起来一定非常正常,还可能很讨人喜欢。他也许只是在某个特定的情况下,例如夜晚孤身一人的时候,才控制不住自己的燥乱,放上一把火他才能安心和平静下来。可是这样的人又怎么能有同伙呢?他一定要偷偷摸摸地遮掩着自己的阴暗面。”
Grissom对谢雷笑了笑:“我经历过一些比这更让人想不通的案例呢。如果你想听,我可以给你讲一讲,也许能帮助你找到焚尸案凶手的作案动机。”
“是吗?那太好了!什么时候开始?”谢雷很感兴趣。
Grissom思讨了一下:“这样吧。如果你愿意,每天来我这里,我给你讲一个案子,然后我去做我的事,你去调查你的案子,两不耽误。你觉得怎么样?”
“很好,就这么说定了。”
Grissom抬起手腕看了下表:“还有一点时间,我现在就给你讲一个吧。”
“那太好了。”
Grissom沉吟着,似乎是在思考着要讲哪一个案例才会对谢雷有帮助。“下面我要给你讲的第一个案子,一定会让你非常震惊。先来杯咖啡怎么样?”
第24章 犯罪史上最奇特的审案(一)
“提到连环杀手,人们总认为他的心理一定是变态或失常的。
当然大多数的连环杀人案例也有力地证明了这一点。
可是实际上在犯罪史上,也还是存在着一些例外。
下面这个案例是我亲身经历过的。也许它会告诉你,为什么那些正常的人也会成为连环杀手。”
Grissom(老G)将自己的咖啡杯递到谢雷手中,对着他眨了眨眼睛。
杯子中放着一小袋速溶咖啡。
……
谢雷走到茶水间门前时,撞见佟阵正在里面,背对着他站在饮水机的旁边。谢雷下意识地原地转身走进对面的实验室里,他不想面对他。
透过实验室与茶水间的玻璃隔墙,依然能看到佟阵正将一些药片塞进口中,过了片刻,他又从口袋中取出另一个药瓶……
“他每天都会在这个时间吃药。”身后传来Warrick(小黑)的声音,谢雷急忙转头,原来Warrick正在这间实验室分析罪案的照片。他匆匆走进来,竟然没有发现里面有人。
“他说他得了胃流感。”
“你在这儿?”谢雷笑了笑,昨晚和Warrick缠绵的一幕跃然脑中,他努力显得平静,看了一眼手中的杯子。“我正要去冲咖啡。”
Warrick点了点头,轻轻地说。“你在躲着他。”
“什么?”谢雷疑惑地抬起头。“不,不要误会。”
“如果不是,我提醒你转错了方向,对面才是茶水间。”
“我专心地想着我的案子,没理会走错了。你知道焚尸案现在很棘手。”谢雷磨磨蹭蹭地解释。
“听说了。每年都会有些侦破不了的疑难罪案。”
两个人之间出现了一段空白。Warrick注视着谢雷,谢雷的目光则低垂着望向地面。
“昨天晚上……”谢雷先开口,他决定解释清楚他早上为什么不辞而别,“我在你桌子上留了份早餐。因为有案子就匆忙地走了,还是没赶上早上的会议。我想说……我不是……”
Warrick的目光变得明朗了:“你的早餐很棒。手艺真的很好。”Warrick轻轻地拉起谢雷的一只手,姆指温柔地抚摸着他手背上柔软的皮肤。“我真是幸运……做为感谢,晚餐我请你去吃墨西哥餐。”
“墨西哥餐,好极了。”谢雷调皮地笑着,“就像中国四川菜的风格,辣的好爽。”其实和四川菜完全不同,他不喜欢墨西哥菜。可他决定改变他的喜好了。
“晚上见。”他拿着咖啡杯转身走出实验室,因为佟阵已经离开了茶水间。
冲好咖啡后,谢雷打量了一下热水机旁的垃圾桶,佟阵刚刚曾站在这里将药瓶的包装撕下来,撕碎,扔在里面。
……
返回Grissom(老G)的办公室。谢雷意外地看到佟阵正坐在他刚刚坐过的椅子上。看到他进来,Grissom和佟阵都一起看向他。
谢雷将咖啡放在Grissom的办公桌上,把给自己冲的一杯,放在桌子的另一边。
他故意毫不在意地瞥了一眼佟阵,对Grissom说:“我们可以一会儿再开始。你们先谈。”
Grissom的目光在两个人之间打量了一遍:“他的想法和你一致,也向我提了和你一样的问题。关于连环杀手的惯性特性是否有例外的问题。如果你们之间……不如你们就一起来听我的故事。”
佟阵面无表情,没有表态,也没有从椅子上站起来离开的意思。
反而把问题踢给了谢雷。可是谢雷也不想过分地表现出什么,他故意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不愉快。只不过他离开的时间太久了,我感觉比较生疏。”谢雷生硬地说,坐到佟阵旁边的另一张椅子里。
他端起自己的咖啡杯,故意向佟阵表示客气:“要喝咖啡吗?佟阵特工,不过,得了胃流感的人恐怕无法享用咖啡了。”
佟阵不理他,连句客套话也不说。
谢雷瞥了他一眼,转向Grissom说:“我们开始吧,刚才说到你亲身经历过的一个不同常态的连环杀人案。”
“这个案子也许会给你们一些启示。”Grissom打开他面前电脑里一个文件夹,将电脑的显示器转向他们,显示器的屏幕上流动着许多风景照片——海边的悬崖风光。
“这是加利福尼亚洲的锡尔海滩。”佟阵一眼便认了出来。“六个月前我在这里办过一个案子。这个海滩的死亡率很高。”
“是的,我要给你讲的这个案子正是发生在这里……
……
那时正值拉斯维加斯的夏季,天气酷热无比。
CSI实验室里来了一对老年夫妇,他们直接找到了我,请求我为他们的女儿意外死亡的案子重新调查。
他们的女儿凯塔。贝尔,一个月前在锡尔海滩观光时,落下了悬崖。当地警方以意外事故结案。
可是这对老夫妇不相信自己的女儿发生了意外,他们出示了证据企图证明这一点,证据是一张他们的女儿在锡尔海滩的悬崖上拍摄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看起来疲惫不堪,目光无神。他们认为这张照片证明他们的女儿临时前的精神状态很反常。
按照程序,我应该将这个案子转给事故发生地的警察局重新调查,可是那对老夫妇不停地请求我,他们已经不相信把他们的女儿的死定为意外事故的警察局。请求让我接下了这个案子。
看着这样一对老人,我无法拒绝。
可是我一愁莫展,这个案子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没有案发现场的照片,尸检报告也是只言片语。我的手里只有老夫妇交给我的那张照片。
这个案子从一开始,可谓是白纸一张。
我只能从照片的来源入手。
照片是和凯塔一起去锡尔海滩旅游的朋友拍摄的。和她同行的朋友是布鲁斯夫妇。他们即是凯塔家的邻居,妻子维多利亚也是她的好友。
布鲁斯夫妇同时也是凯塔坠崖事故的证人。我把他们传讯到警察局,声称只是想让他们提供在锡尔海滩拍摄的照片。
布鲁斯夫妇的样子留给我深刻的印象,妻子维多利亚显得咄咄逼人,丈夫哈夫特利则看起来是个妻管严,每说一句话都要有意无意地看一眼他的妻子。他们有四十多岁,夫妻两个的身材都非常的高大魁梧。而凯塔才二十岁,标准的金发美女,很难想象他们会成为关系亲密的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