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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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塔-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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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耕二故意在播音组有活动的那天去了厚子家。开始还装着等她女儿回来,后来便和厚子发生了关系,当然始终都是提心吊胆的,担心她女儿突然回家。
  两个人的关系很快就被她女儿察觉了。她的女儿——名字叫吉田——对耕二歇斯底里地大发了一通脾气。不用说,她家里也闹得天翻地覆。厚子坚持说都是自己不好,跟耕二没关系。耕二后来和厚子分手了,他觉得应该是先由自己提出分手。而且,他也知道,这样做对厚子来说也她是比较好的选择。
  耕二已经很少想起厚子了。两个人交往的时间毕竟太短,再加上耕二当时还只是个高中
  生。不知怎的,耕二对高中时代的自己有些陌生。
  尽管如此,那幢公寓种着花木的停车场、有些幽暗的入口、电梯、吉田家门口的气味、玫瑰色窗帘的质感、吸在大型冰箱门上的几个卡通磁片、还有放在洗手间的脸盆等等,都会时不时地掠过耕二的心头。
  耕二并没有什么可后悔的。但不知是为了什么,每当他想起跟厚子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总是觉得心里有种挥之不去的阴云。
  “对不起。”
  每次拥抱亲妮之后,厚子都会这么说,
  “你真不应该在这儿这么做!”
  仅从外表很难看出厚子的年龄,但是脱了衣服以后就暴露无疑了。确实是四十二岁的女人。
  厚子胳膊上的肉稍显松弛,浑身瘦得让人心疼,然而下腹却丰腴得恰到好处,是耕二最喜欢的地方。此外,耕二还喜欢她修长的大腿上的肌肤,虽然已经有些失去了弹性。
  现在,耕二身边有喜美子。虽然不知和喜美子的关系能维持多久,但喜美子比那时的厚子整整小了七岁,而且也更加热烈奔放。再说,她还没有孩子。目前,两个人关系处得还比较融洽。
  到过年为止,所有一切还都进展顺利。大学放寒假以后,耕二除了过去在台球场打的那份工,又兼了份往百货商店运送岁末商品的工,因此非常忙碌。当然,他也没忘了忙中偷闲,经常找空儿借过父亲的车子带了由利一块去兜风,而且还和打工伙伴一起去滑雪。
  从大年三十到初三,耕二都在父母那儿,大年初二他叫了由利,和家里人一起去参拜了神社。家里人是指耕二的父母、祖母、哥哥和他的未婚妻。这是耕二家的惯例,和耕二小的时候没有两样——每年都要去镰仓的八幡宫参拜,晚上则聚在一起吃火锅。
  最近几年,耕二在香钱匣前面摇完铃,双手合十默默祷告的时候,已经有了固定的词句——今年也请多多关照。
  “你父母真好!”
  由利在耕二身后说,
  “我父母就不这样,真羡慕你!”
  出现问题是在一月中旬。现在想起来还让人不舒服。
  新年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喜美子突然要给自己钱。
  当时是在旅馆的床上,两个人都赤裸着身体。
  “可能晚了些,就算是圣诞礼物吧。”
  喜美子说着从钱包里拿出了三万日元。三万日元!耕二受到了莫大的刺激。只因为喜美子居然给自己钱,而且那钱数也不伦不类的。
  “你要干什么?”
  他的声音听起来几乎是在咆哮,
  “真没意思!”
  看到耕二这个样子,喜美子不安起来。
  “为什么?”
  耕二跳下床问,
  “为什么要给我钱?”
  那声音里充满了怒气和不耐烦,说话的口气也变得生硬起来,
  “我是喜欢和你做爱,可你大概也喜欢我的身体吧?我承认自己好色,但这方面你也应该不亚于我吧。”
  “你别生气嘛!”
  喜美子终于开口了,
  “你圣诞节的时候都送我礼物了,我也不知道该给年轻人送什么好,只是觉得送钱的话你用起来方便一些。”
  虽然说话的口气强硬,但耕二能看出来,喜美子差一点就要哭了。她手里拿着钱,手腕上还戴着耕二在圣诞节送的金色的手镯。
  “我没别的意思,你别生气了!”
  “对不起!”
  耕二道歉说。他又上了床,但是喜美子翻身从床的另一侧下了床。
  “对不起了!”
  耕二又道了声歉,从后面抱住了喜美子。喜美子也不动,两个人就一直那样静静地呆着。
  “算了。”
  喜美子开口说,
  “闹成这个样子,我也有责任。不过,有时候还是觉得不给你点儿钱心里就不舒服。”
  说完,她把钱放进了钱包,轻轻地穿起了衣服。
  自那以后又过了一个月,耕二和喜美子跟往常一样享受着白天愉快的情事。只不过,那天的不愉快和自己的不知所措至今仍不能忘记,而且喜美子肯定也记得清清楚楚。有时候总觉得不给你点儿钱心里就不舒服。
  也许当时接过她给的钱会好些。耕二心里想,说不定收下钱后事情反而会更简单。
  离打工还有一段时间。耕二吸了支烟,在惠比寿车站前打发时间。
  “怎么?诗史不在啊?”
  到了代官山诗史的店里,耕二有些扫兴。
  “我不是说过了么!”
  透说完冲着耕二苦笑了一下,心里却有种莫名的不安。他是突然被耕二打电话叫出来的,说是没事想出去逛逛。今天风很大,在屋子里还能够感觉一些温暖的阳光,但到了外面就变得有些冰冷。
  诗史现在正在欧洲。她每年都会去那里采购两次。透担心自己这样堂而皇之地带朋友到店里去,会让店里的女孩子们觉得自己太过张扬了。耕二可不管这些,一味坚持要去,透也没办法。
  “这个不错嘛!”
  耕二拿起一个三厘米左右的黑色小方盒,镶着金边的盒盖上装饰着一只小黑猫。
  “下星期是我奶奶的生日。”
  那是个上了釉的陶瓷盒子,看样子价格不菲。这个店里的所有东西看上去都是颇有档次的。
  “什么玩意儿?”
  透问道。
  “可能是装小物件的。”
  耕二回答。
  “小物件?”
  那么小的盒子里能装些什么呀;透感到莫名其妙。
  “谁知道!管它呢!反正女人都喜欢这类东西。”
  看到耕二竟然用女人一词来说自己的奶奶,透觉得有些好笑。
  店里气味芬芳,可能是由于到处摆放着毛巾和亚麻织物一类的东西,散发出一种像是香皂、又像新买的衬衫一样的味道。
  耕二买下了那个小盒子。透不由得对耕二的果断感到佩服。
  “时间没问题吧?”
  耕二一边接过信用卡一边说,
  “我还没吃午饭呢!肚子有些饿了。”
  于是,两个人去了“LaBoheme”。
  耕二一边大口吃着意大利面,一边不停歇地跟透谈论着喜美子。透心里想,真是一点儿没变。当初和吉田的母亲交往的时候,耕二也是这样一个劲儿地跟自己谈论吉田的母亲。他确实是个容易投入的家伙。不过,喜欢谈论和自己交往的女人,这一点却是自己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按照耕二的话说,喜美子好像有着“魔鬼般的诱惑力”,而吉田的母亲则“像不幸的女神般温柔”。这可真是中了一句话——恋爱中的狗都是诗人。
  “不过,还是出了问题。”
  耕二抬起头补充说。
  “出了问题?”
  耕二用餐巾纸擦去嘴唇上的油和番茄酱,认真地点点头,
  “不久以前,她突然要给我钱。”
  “给你钱?那不成了援交?”
  透不假思索地随口应了一句,接着便立刻后悔起来。耕二神色沉重,为了转换一下气氛,透连忙补充说道,
  “当然,人家肯定不会有什么恶意的。”
  “恶意?”
  耕二一下子不知该从何说起,
  “诗史给过你钱吗?”
  “没有。”
  透断然否定。
  “那有没有给你买过衣服之类的东西呢?”
  那倒是有的。
  “平时你们见面的时候,饭钱和住旅馆的费用之类的花销应该是诗史出的吧?”
  耕二又接着问道,
  “我们不去旅馆的。”
  透的回答显然没有否定耕二的提问。
  “看来都一样。”
  耕二嘟囔着说,好像在自言自语。但紧接着又补充说道,
  “不过……”
  “不过,给钱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你说呢?。”
  “为什么?”
  透只是好奇地问道,
  “为什么要给你钱呢?”
  耕二顿了一下,然后回答,
  “没法说。”
  稍后又接着嘟囔道,
  “就是太过份了。”
  “过份?”
  透反问道。他实在理解不了耕二跟那个“太过份了”的女人到底是怎样一种关系。
  “那就分手算了。”
  透把早就想说的话撂了出来,没想到耕二立刻追问道,
  “为什么呀?”
  “你不是还有由利么?”
  透随口答道,尽管他并不觉得那有什么关系。
  “由利该不会知道你还有别的相好吧?”
  耕二一脸诧异,
  “她不可能知道。难道你认为什么都毫无保留地告诉对方就是真诚了?”
  “我没那个意思。”
  耕二一个诡笑,问透,
  “诗史的老公知不知道你和诗史的事儿?”
  也许知道吧,透觉得他应该是知道的。
  “这个嘛……”
  透支唔着,脑海里浮现出大年夜那天站在诗史身边的那个男人。
  “你就是透吧?”
  那个过来和自己打招呼的男人。
  “在这种地方,觉得没意思吧?”
  他有着中年人微微发胖的体形,笑容也让人感觉格外的不舒服。
  “真是的……”
  虽然是耕二在感慨,透却觉得仿佛是自己发出的,心里不由得一阵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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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节 字数:8201
  白天的东京塔,看上去既朴素可亲,又稳重可靠。总让人觉得像个和蔼可亲的叔叔。小时候在上学的路上,透总是这么想。
  上小学的时候,大人每天都让自己穿着短脚裤。冬天也是一样。现在想来实在是个没多大意义的习惯,但当时的透却对那一套深信不疑。
  透是个听话的孩子。他的图画手工课、理科和社会科成绩都不错,自己还想着将来要当一个科学家。可妈妈却一点儿不顾及情面,说自己是当不了科学家的,医生倒还可以。小学的那些日子里,在透看来,女生就像另类动物,他根本不想和那几个整天围在一处的女生交往。
  初中的时候也一样。只是到了高中,那些男生和女生才开始在透的眼里成为一个个独立的个人,不过,那时候在教室里,透已经学会了与其他人保持一定距离的相处。
  透站在窗前,一边喝着速溶咖啡,一边眺望着远处那笼罩在阴郁天气中的东京塔。
  “想往窗外看就看呗,可你不要总把头和手都贴在玻璃上呀!”
  从小时候起,透就这么挨妈妈的训斥。妈妈说擦玻璃是很费劲儿的。现在当然不存在这个问题了。透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学会了让身体和玻璃窗保持一定距离的。
  与跟朋友们在外面玩相比,透更喜欢一个人站在这里。这永远是他不变的选择。而且这比去上学要轻松舒适得多。透觉得自己也许是一直在等待着把自己从这里带出去的人。
  把自己从这里带出去的人——。
  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诗史了。
  也许诗史没觉得有什么,透在心里想。她有自己的工作,身边又不缺朋友,整天忙于各种社交活动,再加上还有自己的家庭。想想也是,见不到朋友的儿子,在一个四十岁女人的日常生活中能算得了什么呢。
  “我跟阳子还是十多年的好朋友呢!”
  记不得是什么时候诗史这么说过,
  “却没认识你,真是亏大了!”
  她说话总是那么直截了当,声音也总是那么轻柔甜美。
  不过,透却觉得诗史的说法没有丝毫道理。吃亏的不应该是诗史。难道不是吗?十年前的自己怎么可能让诗史感到有魅力!然而,十年前的诗史呢——。
  透叹了口气,他没办法继续想下去。三十岁时候的诗史、二十岁时候的诗史、十五岁时候的诗史……。在她单身的时候,在她还是一个少女的时候……。
  尽管不愿承认,但透在内心深处认为这很不公平,也很无奈。
  时间!
  为什么在时间面前人们总是那么无能为力!这一点真让人烦恼。
  “差不多了吧?”
  桥本坐在卡拉OK包箱里用人造革包的长椅子上,把面前的炒面、肉丸子和果酱一一摆平之后对耕二说道。
  “一个人唱多没意思呀!”
  耕二不再翻看歌曲目录,抬起头来冲着桥本说,
  “所以才叫你来的嘛!”
  “反正你也没事儿,就陪陪我吧!”
  耕二说着,用遥控器选择了一首曲子。
  “你也唱唱呗!”
  他随口劝道,
  “别光顾着在那儿吃。”
  耕二对卡拉OK还算得上喜欢。不但由利夸他唱得好,而且他本人也深信自己的歌声足以打动人心。不过,耕二今天却不是来这儿一展歌喉的。
  “真受不了啦!”
  他又和喜美子吵架了。每当两个人吵架的时候,喜美子就会变得歇斯底里起来,毫不留情地大声数落耕二的不是。
  “女人为什么都那么容易激动呢!”
  最让耕二头疼的是,他搞不清楚自己将要说出的哪句话会惹喜美子生气。
  “肯定有人让她们激动呗。”
  桥本开口说。刚才点的歌曲早就开始了,可耕二没有一点唱歌的心情,他重重地坐在长椅上。
  这次吵架是由自己说起的规则引起的,当时耕二在喜美子的车里。他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喝着可乐,随口说起在恋爱中最重要的是要遵守规则。
  “规则?”
  喜美子的细眉一挑,反问道,
  “在你的字典里还有规则这种东西?”
  她说话的语气里明显带有一种取笑的味道。
  “当然有啦!”
  耕二回答。车子的暖气开得很足,为了换气,车窗稍微留了条口子,外面的冷风从口子里恰到好处地灌了进来。
  “比如说不能收钱啦……”
  话一出口,耕二立刻感到喜美子有些上火了。现在想来,要是当时能够立刻打住就好了。
  “还有呢?”
  可是,被喜美子这么一问,耕二还继续随口往下说道,
  “决不对有孩子的女人动手啦……”
  几秒钟的沉默,让人很不自然的沉默……
  “也就是说没有孩子的女人就可以动手了?”
  喜美子说话的语调听起来已经硬得有些可怕了。
  “也就是说我就很合适了?”
  耕二想要辩解,可喜美子哪里听得进去。
  “别开玩笑了!”
  喜美子终于暴发了。
  “好啦——,你赶快看前面,危险的!”
  耕二没打算要惹怒喜美子,赶紧低声下气地劝道。然而,喜美子根本听不进去。
  “规则?什么东西!”
  “开玩笑!什么东西呀!”
  喜美子气愤地重复着,终于,她把车子停到路边,无可忍耐地怒声嚷道,
  “够了!早受够了!”
  当时是在横滨。喜美子说她的挎包已经修好了,要去取回来。所以耕二下午就旷课陪她一起出来兜风了。
  “别生气呀!我不是说你的!别生气了!”
  喜美子不理耕二,只是把双手搭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脸绷得紧紧的,充满了愤怒和失望。
  “突然就发火了。”
  耕二嘟囔着对桥本说。最后,耕二只好哄喜美子下车,请她到咖啡屋喝茶,花了整整一个小时去逗她开心。真是狼狈极了。而且,喜美子那因为愤怒和失望而稍显扭曲的脸庞也深深地印在了耕二的脑海里。
  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约会了,这次又是去听钢琴曲。天气冷得能把耳朵冻掉,从上午起就开始下的雪,到了傍晚已经埋到了脚脖子。
  “下雪真讨厌!”
  诗史喝了一口香槟酒,皱了皱眉说。
  两个人正坐在约会的旅馆的酒吧里。
  “你讨厌下雪呀?”
  透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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