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蓝的嘴角微微勾起。
就在她敏锐察觉到身旁小女孩颤抖的时候，她才笑了。
果然，赌对了。
一个幻象哪里来的情感，她既然是借着父亲对妻女的思念而寄生在小女孩身上的幻象，就不可能不受到原主情感的影响。
钟蓝要杀小女孩，杀不了。但是她要杀崔安，却是可以杀得了，眼下要看的就是小女孩的选择了。
她若是现在去抢手帕，必然得手，她若是全心全意地去就崔安，也是可以救得了。但是鱼与熊掌不不可兼得，她只能二选其一。
钟蓝微微笑起来，她停下脚步，扭头正好和小女孩惊慌失措的表情对上，后者的身形顿时消失在原地，就在下一瞬，只听见“噗嗤”一声，是刀刃刺入肌理的声音，钟蓝眯眼一瞧，就见着小女孩直接承受了钟蓝的一击，眼下腹部被化为实体的精神力给贯穿了一个大洞。
黑黢黢的，里面仿佛一个择人而噬的黑洞，没有流出一滴血，但是看小女孩的神情，还是痛苦的。
“莹莹！”崔安紧张起来，他猛地抱紧小女孩，嘶哑着声音就狂呼道，“莹莹，你现在怎么样了！莹莹！”
小女孩吐出些黑色的液体，她猛地睁开双眼，张口就欲讨要手帕，却不料令她目眦欲裂的是钟蓝突然的出现
以及手上的弯刀毫不客气地将崔安的头颅给割下。
npc的鲜血顿时喷洒满小女孩一脸，原本就已经被毁得稀巴烂的脸蛋现在更是可怖。
小女孩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可置信，她忽然就捂住心口，尖叫道：“你怎么可以杀了他！你怎么可以杀了他！这是我们之间的战斗！你要杀就杀我啊！！！”
小女孩的尖叫声抬起凄厉，太撕心裂肺，以至于旁观的白夜初都忍不住出声道：“光度……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啊。”
钟蓝丝毫不理，她上前几步，在小女孩的注视下，用弯刀就将崔安的手帕的勾起来，手帕到手，小女孩顿时色变。
但是她还没来得及将手帕毁掉，就被一只手给死死攥住。
钟蓝侧头一看，正是落魄小子。
“放手。”
“我以为你只是任性和偏执，却不料你真的会杀死一个普通npc。”
“这不好吗？他可以和地下的女儿见面了。”
落魄小子眼里闪过一丝沉痛，他说道：“光度，你还不明白吗？这是你的错。有些人可杀，有些人不可杀，当你为了自己的目的无论谁都可以杀害的时候，你……”
“就是个坏蛋了吗？”钟蓝笑了笑，她手下一用力，就将落魄小子手里攥着的手帕给夺回来，同时说道，“我一直都是个坏蛋呢，落魄小子，你是不是被你那所谓的喜欢蒙蔽了双眼，我可是从头到尾都是个大坏蛋。”
落魄小子一怔。
眼看着钟蓝就要将手帕给撕碎，那坐在崔安尸体把旁边的小女孩露出了极度狰狞的神色，她低声呢喃道：“你们一个都别想走，你们一个都别想走……一个都别想走……”
忽然钟蓝感觉不好。
她只感觉一阵昏天暗地，那落魄小子竟然反手将其抱住，而以背迎接了小女孩的一击，同时他一手夺过手帕。
他低声道：“光度，你走吧。”
第三十八章 为你而死
“光度，你走吧。”
这句话落在钟蓝的耳里，叫她不禁一怔，甚至连自己手上的**都没察觉到是什么，她下意识就想往后倒退一步，却不料落入一双深邃如海洋的眸子里。
落魄小子看着钟蓝，依旧是露出八颗牙的标准笑容，洁白的牙齿仿佛闪着光，他看着钟蓝，就像看着一个多么珍惜的宝贝。
钟蓝却从这双眼里看到了别人。
无论是曾经的母亲还是后来的钟乐，都曾有过这样的眼神。
她怒吼道：“你在做什么？！”
“光度！”白夜初紧张地喊道。
而另一边的李恣却也是同时惊慌失措地吼道：“落魄大哥！”
钟蓝一怔。
她缓缓抬起手，这才看到手上浸满的鲜血，她不禁愣了愣，再抬首看向落魄小子，这才发现对方不正常的虚弱。
她挣脱开落魄小子的怀抱，后者一个踉跄，竟然虚弱到几乎瘫倒在地，落魄小子面色从惨白到潮红不过一会时间，但是钟蓝顺着他的手捂住的位置一看，这才发现他的胸口已经被一只短剑给捅穿。
淅沥沥的血无法控制地向下奔涌出来，她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所以，这是落魄小子刚刚为她挡上一刀？
钟蓝眯起眼看向落魄小子身后的小女孩，小女孩的面色青紫，正痛苦地喘气，刚才那一击几乎用尽她全部的力道，最重要的是，寄托第二只眼力量的手帕现在就攥在落魄小子的手里。
落魄小子一手死死捂住胸口，一手死死抓住手帕，那手帕被他抓在手心里几乎要被捏出汗来，他皱着眉头隐忍了会，这才抬起头笑道：“光度，这算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最后一件事？什么事？钟蓝忽然有些迷茫。
难道以为替她挡下一刀，她就会感谢了吗？他想要什么？眼下她拥有的就是黑白世界的血族力量，难道落魄王朝想要借助她的力量？
这些想法在一瞬间从钟蓝的脑海里划过。
但是当她和落魄小子对视的时候，却是不得不将以上的猜测一一否定。
那不是一双**的眼睛，落魄小子有时候笑得太天真，以至于叫钟蓝认为这货是不是个天然黑。
落魄小子似乎看出了钟蓝眼里的意思，他顿时一阵呲牙咧嘴，露出极其痛苦的模样，反而叫钟蓝原本心里的压抑稍稍缓解，钟蓝费了好大劲将其拎起来，就淡淡道：“你养伤，剩下的交给我好了。”
落魄小子一愣，他张了张口，再难说话。
却不料那小女孩却是猖狂大笑，她眼里抱着崔安的尸首，眼里流出血泪来，就道：“你以为他还能活下来吗？我知道你们都是世界外的来客，你以为他被我杀了后还能再出去吗？”
钟蓝眯起眼，问道：“什么意思？”
“被我杀掉的人，是出不去的。”第二只眼冷冷笑道，她的脸上一阵变化，竟然露出了小女孩原来的模样，只可惜这时候的崔安已死，再难以保护好自己的女儿。
第二只眼受伤也是颇重，她的面上闪过一丝嬉笑，仿佛在嘲弄此时钟蓝的无能，
而钟蓝依旧是一副淡然的模样，她问道：“你的话，我是不会信的。”
第二只眼闻言，面上一阵扭曲，她紧接着便嘶声吼道：“不，你应该相信我！你心里明白的是不是？如果你在这里毁了我，只怕刚才那个男的是绝不可能出去的！因为他死在规则下！”
白夜初一怔，刚刚就要出口的话还是没有来得及说出来。
第二只眼却是得意一笑，她在这时候看出来钟蓝的犹豫，说道：“你该不会为了杀死我，而将救你的伙伴永远停留在这里吧？小丫头，你最不该的就是触怒规则……你！”
第二只眼的话音一顿，她似乎是惊恐地睁大双眼，仿佛是见着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而她目瞪口呆盯着的正是刚刚被她刺中胸口的落魄小子。
落魄小子轻轻“嘶”了一声，就道：“说实在的，光度啊，你虽然很残忍，我也不支持你毁了这里，但是嘛，既然是会事已至此，我的一条命就快没了，还担心别的做什么？你要杀就杀了她吧。”
钟蓝斜眼瞥了下笑眯眯的落魄小子，这时候再看其胸口，竟然没有一点刀伤，而这也是第二只眼惊恐的地方。
她的能力绝对没有问题，那么出问题的只有可能是落魄小子！
第二只眼捂住脸，拼命叫道：“不可能！规则的力量我无法消除！你杀了我他会死的！”
落魄小子微笑道：“傻了吗？光度，杀了她吧。”
钟蓝一怔，她忽然转过身，将一手拍在落魄小子的肩膀上，而目光从胸口掠过，眼里闪过一丝复杂，她说道：“如果一定要有伙伴的话，我愿意承认你。”
这别扭的话叫落魄小子勉力笑出声，后者清脆的笑声叫钟蓝面色一冷，但是紧接着她便轻声道：“我明白了。”
此时是必须要杀了这第二只眼的，因为钟蓝一开始抛弃任务，目的就是为了杀了这副本之眼，倘若现在半途而废，只怕他们都会被困在这里。
与其不生不死地活着受到第二只眼的控制，还不如破釜沉舟，将其击毙，至于死？钟蓝已经做好了必死的觉悟。
钟蓝接过落魄小子手里的手帕，在第二只眼惊恐的目光下，淡淡道：“永别了。”
第二只眼惊恐万分，她几乎是嘶吼出声，狂叫道：“不要啊！！！这样的话，他会死的！”
钟蓝一愣，但是她紧接着便忽然低笑出声，她回头看了眼落魄小子，问道：“你将生命交给了我，可还后悔？我可以给你一次后悔的机会。”
落魄小子笑道：“我是不会死的，你光度还会被这种低级的欺骗糊弄吗？再怎样，我也不至于落魄到死在黎明里的！”
钟蓝嗤笑一声，她安抚下心中隐隐的不安感，在第二只眼扑过来的瞬间，就将手帕一撕两半。
而第二只眼哀嚎一声，口里似乎再说着什么，但是已经来不及，她在手帕被撕毁的刹那就消失在原地，而钟蓝则是满意一笑，她从地上捡起已经破碎的手帕，就道：“我们能出去就靠它了。”
“落魄！”李恣猛地大吼出声。
这一声惊住了白夜初，就连钟蓝也回过头，叫她瞳孔一缩的是此时的落魄小子浑然和刚才不同，现在的他面色极其惨白，而被他捂住的胸口里再次流出血来，整个人是面无人色、苦不堪言。
钟蓝一怔，她道：“你之前在骗我？”
落魄小子还有心情笑：“你坑了我那么多，我骗你一次不可以吗？”
“你知不知道你会死？”
“我知道。永远在这里停留、死掉。”
“那你也敢？！”钟蓝定住脚步，她冷冷地看着落魄小子，说道，“我是不会相信什么喜欢就奉献自己的鬼话的！你要是死，也是自己找死。”
落魄小子眼里闪过一丝无奈，他颤了颤嘴唇，说道：“这个……真的是不指望。”
钟蓝拧紧眉头，她忽然从包裹里拿出些生命药剂往落魄小子口中塞，然后强硬地在落魄小子的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料，随意在他的胸口包扎下，最后低声说道：“你是个伙伴，一个好伙伴。”
“……”
“我会带你出去。”钟蓝说道，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暗沉之色，“无论怎么样，你们几个我都会带出去。”
白夜初喃喃道：“光度……”
就以别人的角度都可以看出来落魄小子如今糟糕的神色，只怕真如第二只眼所说，他是回不去了。在场的，反应最为激动的还是李恣，李恣几乎是怒声道：“光度，如果会长死了，那就是你害死的！是你害死的会长！”
“李恣！”落魄小子高声道。
他猛地又咳嗽几声，吐出几口鲜血，才稳住情绪，说道：“不关她的事。”
“会长！”
落魄小子摇摇头，他笑道：“我相信你可以走到最后。”
钟蓝一怔。
落魄小子忽然挠挠头，笑了下，他手指着自己，说道：“别担心，我会没事的。”
钟蓝沉默了一瞬，她的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笑意，一双眼睛死死地盯住面前的男子，就说道：“好，我信你。”
这难得的一句“信你”却叫落魄小子的脸上泛起一丝潮红，落魄小子轻轻点头。
落魄小子忽然感觉一股大力将自己揪起来，他匆忙忍住就要吐出来的鲜血，低头一看，原来是光度将其背起来。
钟蓝手里紧紧攥着手帕，说道：“第二只眼死了，但是借助这手帕我们应该还是能出去的。”
“但是要在世界崩坏之前。”李恣冷冷道。
见清秀少年一副仇视的模样，钟蓝嘴角一挑，什么话都没说，就径直背着落魄小子往外走去。
钟蓝能知道如何出去不过是钟乐在临死前对她说的，钟乐是织梦者，一个特殊的职业，可以操控幻境，在崩坏的副本内更有维持假象的能力，但是她也曾对钟蓝说过借助媒介如何出去的道理。
念及钟乐，钟蓝微微垂下眼帘，她用力将落魄小子背好。
谁知落魄小子忽然脸色大变，惊声问道：“药药呢？”
几个人这才想起毒药的事，毒药还被留在酒店内，但是那酒店只怕早就化为灰飞。
钟蓝淡淡道：“她已经回去了。”
“什么？”
钟蓝道：“我已经将其安排了回去了。”
“你早就估计好这种事了？！”李恣愤怒道，“会长好心好意地想带你在这里轻松一下，你确实这样阴我们的？”
钟蓝冷冷一笑，嘲弄道：“是吗？”
“李恣。”落魄小子惨淡一笑，他对着李恣的方向摇摇头，迫使对方闭上嘴。但是李恣眼里的愤恨却是丝毫不少。
可见这个欺诈师是多么尊崇他的会长，如果落魄小子真的死了，只怕她光度还会被惦记上。
虽然眼下钟蓝很有将其除之而后快的打算，但是她思虑一番，还是没有回首。
她淡淡道：“走吧，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这时候外面的黑暗已经逐渐侵蚀到这里。而她将手帕一把火烧毁，被烧毁的手帕忽然化为一道屏障将几人都包裹在其中，钟蓝等人不过一个眨眼功夫便回到了黑白世界。
然而这时候，钟蓝的脸色已经黑到极点。
李恣抬首，惊恐道：“落魄呢？他怎么没出来！”
落魄小子是钟蓝背着的，就算是要说谁知道他去了哪里，自然是钟蓝最清楚，但是后者只是稍稍摇头，说道：“对不起。”
对……不……起。
李恣咬牙切齿道：“你将落魄怎么了？”
钟蓝摇首，她依旧是一副冷漠的模样，她说道：“我没法救出他，他被永远留在了那里，是我食言了。”
“什么？大叔他……”
慢慢走过来的毒药脸色顿时大变。
钟蓝沉默了一瞬，她看了眼毒药，说道：“我可以照顾你，但不能照顾你一生这是补偿。”
“大叔死了？”毒药的眼泪顿时“啪啪啪”掉下来，她尖声道，“大叔为什么会死？！”
钟蓝沉默。
她在临走的时候，心下便有所明白，怕是不能将落魄小子带出去了。回想起落魄小子之前的举动，只怕自己也是明白不能出去了。
可他偏偏还是要助她灭了那第二只眼。
落魄小子并非是那种不想活命的人，但是却愿意为了钟蓝舍去生命。
钟蓝恍惚间，回想起在将落魄小子背起来的时候，后者在其耳边极低的声音，似乎在忍着什么。
那时候，他说：“光度，你的真名叫什么？”
“……钟蓝。你知道的吧。”
“哈哈……那么钟蓝，我喜欢你。”
冷不丁被告白，钟蓝当时一手掐住对方的大腿肉，喝道：“你说什么鬼话？”
落魄小子却是没有呼痛，反而是淡淡道：“如果我死掉了，请好好照顾毒药，她……是个可怜孩子。”
“你这就想求死了。”
“大概是你有毒，遇上你是我的劫吧。
“有毛病。”
第一章 死亡典礼
落魄小子已死，这是不争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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