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虽然没什么证据,但亚迪?赛昂斯恐怕已经亡故了。”
“既然你如此肯定的话,就按照你说的吧。”卡曼二世看了看面容还未完全脱离稚气,周身却散发着一股无法形容的锐利的希费尼斯,“过几天我就册封新的赛昂斯子爵,作为你的骑士却没有一个正式的爵位也有点说不过去。”
“感谢父王。”伊欧比亚欠身。
希费尼斯一言不发,跟着伊欧比亚将卡曼二世送出西苑,到马车看不到了踪影,希费尼斯终于忍不住启口。
“殿下,我已经放弃了赛昂斯的姓氏,您为什么……”
“不错,你明确地告诉过我你放弃了,但这并不妨碍你继承赛昂斯子爵。”伊欧比亚淡淡地勾了一下嘴角,转身向回走,“格拉迪乌斯的锋利确实可畏,但有很多事情只有希费尼斯?赛昂斯才能办到。虽然不过差了半年不到,但夜长梦多,谁也不知道这几个月里会发生什么。”
伊欧比亚走上台阶,沿着被顶棚遮挡着的廊道行走,希费尼斯跟在后面琢磨着他的话的意思。伊欧比亚在卡曼二世面前袒护了他,要他继承爵位看来也并不是为了赶走他,那么……
“……主人?”希费尼斯不确定地轻喊了一声,前方的伊欧比亚放慢了脚步。
“如果你坚持那样称呼我也可以,不过我还是觉得‘殿下’会更好,我不想别人怀疑你子爵以外的其他身份。”
希费尼斯银色的眼睛急速地亮了起来,一瞬间犹如汇聚了银河中的光辉,“如您所愿,主人……我是说殿下,”希费尼斯上前两步,“您……认可我了吗?”
伊欧比亚这回彻底停止了脚步,转过身。
“希费尼斯?格拉迪依。”
希费尼斯怔了一下,身体比思维快了一步,在听到伊欧比亚以郑重的口吻叫出这个名字时就发出了指示,恭敬地跪了下去。
“希费尼斯在。”
“我伊欧比亚?维姆德?迦纳接受你的忠诚,允许你随我左右,以我的剑的身份。”
希费尼斯顿时感觉身体在颤抖,浑身的血液都兴奋得沸腾起来。背上的热度清晰地描绘出格拉迪乌斯的形状,但此刻已经不再感到痛苦,只有一种延伸开去的暖流。
“谨遵您的旨意。我的生命属于您,我的灵魂属于您。”少年深深俯下身,亲吻着伊欧比亚的靴子,“黑暗之主作证,我将为您而死,mi domini (我的主人)。”
我将为您而死。
伊欧比亚低头注视着遵从黑暗誓言的少年,一言不发,向来温和的表情上却找不到一丝笑意。
* * *
'王宫南 二王子宫'
因格纳屏退了身边的所有人,一个人坐在椅中,皱眉握拳。
“呵呵呵……”毫无征兆地,一阵阴冷的笑声从墙边一角发出,明明没有人,声音却又不是从隔壁透过来的,令人毛骨悚然。椅中的王子在听到这嗓音的时候,闷在心中的不悦顿时爆发了出来,随手抓了桌上的镇纸扔过去。
“我很想知道你要怎么解释这件事!”
“呵呵……别生气,殿下。”扔向墙角的重物没有发出撞击的声音,而是奇异地浮在了空中。周围黑影逐渐显现出来,一只枯瘦的手抓着镇纸,披着黑斗篷的人慢慢移动到桌前,把镇纸放回桌上,“事情变成这样也并不全是在下的责任。”
“是么!”
“殿下的计划原是万无一失,希费尼斯?赛昂斯杀了伊欧比亚殿下,再由谋杀王族罪判他死刑,就算他失手,殿下派去的其他人也足以指证他行刺。可是殿下您派去的那些人似乎太不可靠了,那种程度的身手,无疑给了希费尼斯?赛昂斯不让他们跟着进屋子的借口,屋子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在下原本就建议您要派些好手去的。现在事情变成这样,即使希费尼斯?赛昂斯的确打算行刺伊欧比亚殿下,甚至在西苑里当着伊欧比亚殿下的面杀了他的侍卫,您也已经失去将他治罪的机会了。”
“什么?”因格纳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你说他在西苑动手了?”
“噢呀呀,您不知道吗?”
“如此放肆伊欧比亚竟还护着他……”因格纳喃喃自语,又想起在西苑看到的那一幕,希费尼斯对伊欧比亚的态度分明只有恭敬和顺从,“伊欧比亚那小子是故意让我去看他们演戏,还是真的……”
“呵呵呵……”巫师再次发出令人寒颤的笑声,“在下说过,不除掉他的话今后对殿下会是个大麻烦。一把被人握在手里的剑可是比挂在架子上的麻烦得多,呵呵呵……”
“闭嘴!”因格纳心烦地吼了一声,那笑声简直像是在讥笑他的无能。
“不过殿下放心,在下已经安排好了下一步,您只管安心地休息。呵呵呵……”
完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老想着xxoo之刑,伊欧比亚像是那么色的人吗
IV NUNTII (信使) i。
“又一把格拉迪乌斯苏醒了。”
“那是最后的一个了吧,格拉迪依的血统只剩下了这最后的一滴!”
“谁是他的主人?格拉迪依一族在出生不久就会定下主人,在他的附近能够吸引他的……莫非是……”
“是的,我也有如此想法。”
“黑巫和格拉迪依有深仇血恨,这最后的格拉迪乌斯恐怕也会遭到他们的攻击,我们是否要插手?”
“……虽然我们也向来看不惯黑巫,但那位还不是我们的同胞,这件事还是静观吧。”
“不错,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但对于那位,他迟早必须要做出选择。”
* * *
黑暗中有一只手向希费尼斯抓来,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五指枯瘦得关节凸出,灰白的指甲仿佛野兽的利爪。希费尼斯想躲开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苍白的手一点点靠近过来,希费尼斯仿佛听见了惨叫的声音,再过一会儿,声音越来越清晰,交叠在一起的尖叫呜咽,视野里出现了火光,地上到处横着尸体,没有一个活人。画面像被人牵引着移过,蓦地,希费尼斯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他的父亲!随即是他的母亲,子爵府里的管家、佣人……没有一个人活着,痛苦的表情凝固在死者的脸上。接着他看到了自己,黑色的头发浸在血泊中,浑身血肉模糊,手脚都弯折成了不自然的角度,而在他身边的,是伊欧比亚……
“……不……不——”
希费尼斯惊醒过来,喘着气满头大汗。耳边,那个阴森的声音还在回响。
(你看,这就是你的下场。你的家人,你亲爱的主人,都会因为你而死,因为你血液中镌刻的格拉迪依的姓氏!)
希费尼斯双手捂住脸,手指刮去从发迹上渗下的凉汗。又是那个声音,又是那样的话语!
外面的天还没有亮,摆钟上的指针依稀指着四、五点。希费尼斯深呼吸了几次,那个梦已经让他没了睡意,他靠到床头,手伸进枕头底下,摸出了那把不离身的短剑。
那天后来伊欧比亚就把这差点成为行刺凶器的短剑还给了希费尼斯。剑没有任何损坏,依旧锋利无比,但剑柄上的石头,一道裂痕从上至下,把石头分成了两半。梅鲁鲁安说他在拾起剑的时候就是这样了,应该是希费尼斯失手落下时摔破的。希费尼斯记得原来这颗石头上总是流动着银色的光泽,但现在也不知是不是有了裂缝,石头好像没了灵魂,灰秃秃的,当真变得一点都不起眼。
希费尼斯把剑拿在手上,拔剑出鞘,微弱的月光照在光滑的刃上,模糊地映出他的脸。希费尼斯顿时仿佛又看到了梦里的那一张张脸,胸中一股寒颤,拿了剑下床,草草地披了件衣服,往屋外走去。
到伊欧比亚的卧房只有不到半分钟的路,卧房门口有两个值夜的侍卫来回巡逻,见到走廊里来了人立刻警惕起来,但随即发现来的并不是外人。
“子爵公子。”侍卫低声喊道。
“……殿下在里面吗?”
“是的,您有急事吗?”
希费尼斯摇了摇头,上前把耳朵贴在门上。厚重的实木门理应能挡住大部分的动静,但希费尼斯却觉得自己听得到来自门另一边的呼吸声,平缓而安宁。
伊欧比亚平安无事。这一点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而且比谁都清楚。格拉迪依的生命都是与主人连在一起的,伊欧比亚出事的话他不可能不知道。但即使是这样,希费尼斯仍旧心神不宁,仿佛一离开伊欧比亚就会发生什么。
“抱歉,让我在这里待一会儿。”
希费尼斯简单地告知了一声,在两个侍卫异样的目光中旁若无人地靠着门坐到地上,闭上眼,头微微仰起贴在门上。三年前他的父亲失踪,最后托人送来的是一把短剑。几天前,因格纳的设计差点让赛昂斯家族灭亡,但伊欧比亚救了他和整个赛昂斯。他的母亲现在还活着,子爵府里的其他人都相安无事。他活着,他的主人伊欧比亚也是。
刚才的只不过是个梦。
希费尼斯逐渐平静下来。天亮以后他将要正式继承子爵爵位,他不能以疲惫的姿态接受国王的册封,那样被笑话的不仅是他自己,还有提议此事的伊欧比亚。他现在应该回到自己的房间再睡上几小时,但心里的某处却让他不想从这里离开,伊欧比亚就在身后的门开启就能看到的地方,从这里可以听到他的呼吸声,空气中有一种能令希费尼斯平静放松的东西,好像是声音,好像是气味,好像是温度,但并不是任何一种……
……气息,对,是伊欧比亚的气息。他可以辨别得出来,不用眼睛或是耳朵确认,他现在可以清楚地知道伊欧比亚就在他身后的屋内。
这是格拉迪依的力量,与那把幻化出来的武器一样属于黑暗的领域。
“子爵公子?”侍卫压低的声音传来,希费尼斯集中的意识被突兀地打破,恍如隔世地睁开眼睛。
“在这里有些凉,要不要替您拿条毯子来?”
“不用了。”
希费尼斯银色的眼睛里已经恢复了往常的冷然,他站起来,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 * *
世袭贵族的继承册封并不是一件大事,但几日前的事件后,希费尼斯?赛昂斯这个名字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在这之前西苑的主宫殿里少有人来往,除了伊欧比亚住着的也只有管理西苑一切的梅鲁鲁安和一些护卫侍女,现在突然多了一个还未成年的贵族少爷,难免让人好奇他的来历以及和伊欧比亚的关系。
封爵在北宫的会见室举行。从展开封爵的文书、宣读,直到希费尼斯接过文书行礼不过短短的几分钟,与希费尼斯等待了三年的时光比起来几乎短得可以忽略。但终于成为了赛昂斯家主的希费尼斯却没有之前预想的激动。他身上流着的血将他分成了两半,属于格拉迪依的血压倒性地主宰着另一半,对于现在的希费尼斯,赛昂斯子爵只不过是一个如同伪装的身份。
卡曼二世对爱儿的新骑士并不是没有好奇,看得出他原本打算和希费尼斯以及一同前来的伊欧比亚多说几句话,但不巧正到了他祷告的时间。似乎没什么东西对卡曼二世来说比对神的虔诚更重要,侍从一提醒,他立刻穿上外出的披风向礼拜堂出发。伊欧比亚和希费尼斯跟着一起离开了会见室,和卡曼二世道了几句分别时的话语,便登上了回西苑的马车。
“希费尼斯,你不回一趟子爵府吗?”伊欧比亚在马车车厢里问对面的少年。
“不,殿下。我已经写信让管家把需要的东西送过来。他是个很能干的管家,为赛昂斯家服务了几十年,把家族的事务都交给他也没什么不放心,如果有什么事他会写信给我。”
希费尼斯如实叙述,伊欧比亚听着却翘了下嘴角。
“这么听来,好像离开我身边你就很不放心?”
蓝色的眼睛似笑非笑,伊欧比亚的话语听起来多少有点试探的味道,但希费尼斯的眼睛仍旧笔直着对着对面发问的人,毫不隐藏地郑重点了点头,“是的。”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与其说是不放心,不如说是我不想离开您的身边。”
“犹如刚出生的雏鸟不愿离开母鸟的翅膀?”
希费尼斯愣了一下,一下子分不清伊欧比亚的话是玩笑还是取笑,“这个比喻并不恰当,殿下。……也许是有点相似,但母鸟的翅膀并不是雏鸟的归宿,而我除了您的身边没有其他归宿。如果我在您身边给您带来困扰的话,我会尽量注意的。”
“谈不上困扰,只是有点……”伊欧比亚把脸侧过,眯起眼看向车厢的窗帘和窗框之间那条狭窄的光亮缝隙,“羡慕。”
作者有话要说:有几个重要人物要正式出来,不过都是在里提过或者露过脸的
IV NVNTII (信使) ii。
西苑里比平时多了些人,赛昂斯子爵府的管家依照希费尼斯的指示把一些东西送了过来,同时祝贺子爵公子成为了子爵阁下。
“家主的戒指已经请人重新打造,可惜少爷无法继承原先戒指上的那颗祖传红宝石了。”
“……嗯。”希费尼斯点了点头,赛昂斯祖传的家主戒指一直佩戴在他父亲的手上,现在也许已经与他父亲一起葬身鱼腹了。“新的戒指做得简朴些就可以,赛昂斯家在我之后恐怕也不会有传人了。”
管家听到此话大吃一惊,看到小少爷接过家主之位的欣慰顿时转变成了一脸骇然。
“少爷您在说什么?少爷成为王族的骑士是赛昂斯家历代以来从未有过的荣誉,赛昂斯家的前途一定会变得更好。您虽然没有兄弟,但您会有孩子,这样老爷在天堂也会感到欣慰。”
希费尼斯沉默了一会儿,觉得管家的话并没有错。他宣誓成为伊欧比亚的剑,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不能结婚生子,格拉迪依的血脉也是代代依靠生育延续下来的。那么他刚才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想法?
希费尼斯抬头看向刚才伊欧比亚离开的方向,他可以感到伊欧比亚的气息隔着墙传来,虽然微弱,但依旧能让希费尼斯联想到伊欧比亚的身影,无论是温柔的面容还是优美从容的姿态都让希费尼斯觉得怡心,甚至迷恋。
迷恋。希费尼斯忽然醒悟,恐怕这就是原因。他体内的格拉迪乌斯才醒来,积压了十七年多的情感一下子爆发出来,让他整个心思里全是他的主人,现在的他无法想象将来会有一个女子占据他的心,使他娶她为妻并与她养育后代。
不过这也许只是一时的,况且他才十七岁,距离婚姻家庭也着实还差了几年。
“你说得对,我不一定是赛昂斯家最后的主人。”希费尼斯收回视线,重新看着面前松了一口气的管家,“不过也转告母亲,这些事我自己会处理,不必麻烦她为将来的子爵夫人的人选操心,那些不必要的开支也该削减掉了。”
管家恭敬从命,就连他也早认为萨迪妮娅的挥霍过了度,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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